沈媤語頓時覺得自己這種王霸之氣到處橫行的本事不奏效,得要想點兒高明的法子。


    然後就又做了一個夢。


    卻是現實中發生過的事。她去找茬,偶遇了王傲雋,假裝崴了腳,一番口舌之爭後,顏葵花風一般衝出來,使勁兒摧殘了她的腳腕。沈媤語直覺不好,用盡力氣掙紮,不想被她接觸,然而卻像注定了一樣,逃不脫她的魔掌。


    腳腕處傳來鑽心的痛,沈媤語想要逃離夢境,努力著要醒來,好在她多年做夢習慣了,要醒來也不難。


    大汗淋漓。


    沈媤語的心情差到了極點。


    她是醒來了,卻又受到了驚嚇。


    那個冤魂不散的顏葵花又在夢裏對她笑了,傷了她的腳腕之後,抬起頭來粲然一笑。


    不隻詭異,這一迴,那雙眼睛流出了血淚,紅得發黑。


    那雙搭在她腳腕上的手,冰冷如玄鐵,仔細一看,已經不是女人的手了,而是陰森可怖的骨頭,似乎埋在地下許多年,手骨沾滿泥土,灰蒙蒙的骨頭上分布了大大小小的黑點。


    接下來幾天,沈媤語的腳腕竟然真的腫了起來,開始化膿潰爛。


    沈家請了許多大夫,卻毫無效果,大夫們都束手無策。


    沈媤語的腳腕處變得惡臭難聞,卻還在化膿。


    一個大小姐,一門不出二門不邁,說起來纖纖玉足是不能給外人看的,這一迴給多個男人摸了,雖說那些大老爺們都是大夫,沒有那些淫x邪的念想,可沈媤語覺得萬分恥辱。


    沈夫人感覺不對勁,天天燒香拜佛,這種事說不清楚,說不定是女兒中了邪,被不幹淨的東西纏上了。


    沈媤語手握米分拳,心中十分氣惱,若是真的有邪物作祟,定然與那顏葵花脫不了幹係。


    她是十分相信夢境的,既然夢裏多次出現了那個小賤人,那麽顏葵花定會影響她的氣運。沈媤語有種有力無處使的挫敗感,她爹完全不把顏家三母女放在眼裏,更別說並不顯山露水的顏葵花,再說了,她們不過是小小的文雀而已。


    說到文雀,沈媤語心裏一動。


    隔了幾日,沈媤語便把龐乾安召喚過來,哭得傷心欲絕梨花帶雨:“我這腳上的傷是好不了的了,也許不多久就會死去,我死了不要緊,但是請你一定不要放過顏葵花,雖然沒有確鑿的證據,但是我能肯定是她下了黑手。”


    龐乾安被她哭的心都碎了,恨沈家下人在旁邊,使他不能把她抱在懷裏好好安慰,隻好一遍又一遍地保證:“你放心,好好養傷,不管如何,我一定不會放過她,我這就去查個水落石出,還你一個公道!”


    葵花被帶去了衙門,以偷竊的罪名。


    當然,是曾經的盜竊。


    到這裏,葵花把又把顏葵花在心裏罵了一頓。


    為了她的情郎對她改觀,顏葵花把自己和老娘曾經偷過東西的事兒都交代了,像是懺悔一樣乞求諒解,似乎跟他解釋過了,她身上的罪孽就輕了,能夠配得上他了。


    龐乾安曾經認為自己能夠耐心的聽顏葵花的悔恨之詞是一種莫大的善舉,他這樣做是拯救了一個墮落的靈魂。


    他向她保證過,絕對不會讓這些事公布於眾。即使作為一個捕快,這樣做是不對的,但是他是一個有人情的人。


    這種包攬一切的寬容,不過是嘴皮子上說說的騙局,然而顏葵花卻從心底裏信了,更加不顧一切的愛著他,死心塌地的隻要他好。


    從表麵上看去,是龐乾安把她從“文雀”的深淵裏麵拉出來。


    而此刻,龐乾安卻在公堂之上毀諾,他對著縣太爺慷慨陳詞,大義凜然指責顏葵花如何行竊,害人不淺。


    葵花聽了一耳朵,不由得驚愕,龐乾安的證詞裏竟然一點兒都沒有波及到顏三娘。在原劇情裏,龐乾安最終可是把顏三娘整得死透了,讓顏葵花死不瞑目的。


    像龐乾安這種兩麵三刀的畜生,葵花一點兒也不信他會於心不忍而不舉報顏三娘,唯一的解釋,那就是他是真的不知情。如果他知道,隻怕龐乾安會更加渲染顏家一窩子的文雀肮髒透了,大聲咒罵不得好死呢。


    這男人,對不在乎的甲乙丙丁就是這麽薄涼,人們還要說他秉公執法不徇私。


    也不知道哪裏出了錯,顏三娘沒被牽扯進來,葵花稍稍有點安慰。


    也許顏葵花沒有蠢到頭,並沒有告知龐乾安老文雀的英勇事跡,那麽原劇情裏的龐乾安揭發一切,可能是他找到了蛛絲馬跡,或者隻是杜撰。


    葵花想破腦袋,也猜不出對方會有個開掛的女神,原劇情裏沈媤語的夢境包羅萬象,所有的能讓她騰飛的細節都絲毫不漏的出現在她的夢裏。


    縣衙門外的百姓都在喝彩,果然都是讚揚龐公子明察秋毫,不愧是縣城的大捕頭。


    葵花瞥了一眼,龐乾安沒有絲毫愧意,嘴角還噙著一絲得意地笑。


    堂上的縣太爺滿意地點頭,雖然是小偷小摸,到底也給他的功績添了一筆。


    葵花一看這架勢不好,龐乾安收獲的米分絲太多,若是這種言論成定局,她還沒被縣太爺下令打板子,顏家的豆腐店說不定就要被砸了。


    “大人!冤枉啊!”葵花搗蒜一般磕頭,快速地從空間取了一把新鮮雞血糊了滿額頭,“民女冤枉啊!請大人容民女辯白!”


    本來要定案的縣太爺手抖了一下,這姑娘太生猛了,從來隻見過求饒命磕得額頭青紅紫綠的,還沒有過求說話就磕一腦門子血——好像衙門不給人說話一樣。


    縣衙外的百姓就議論紛紛了,有人給葵花的勇氣點讚,有人嘲笑她破罐子破摔——被輿論裏的心上人捅刀子是多麽難堪的事。


    葵花不管,繼續砰砰砰地磕頭,嘴裏隻一句:“求大人容民女辯解。”


    這出苦肉計讓龐乾安始料未及,他的得意掛不住了,雖然曆來知道顏葵花是個武力高智商低的貨色,但猜不透她將要怎麽辯解,便朝縣太爺使眼色,不管如何,希望他快些把葵花關進牢獄裏看著。


    龐乾安的心思也不複雜,他想問一問顏葵花,是不是真的害了沈媤語,害得她腳腕將要廢了。


    但不管如何,先得借著縣太爺的手,讓顏葵花吃幾板子,殺殺她的銳氣。


    然而縣太爺架不住苦肉計。


    衙門外圍觀的眾人聲音都大起來,這一迴倒是以同情居多。顏三娘也來了,在顏歡喜的攙扶下淚濕了眼眶,啞著嗓子哭喊:“葵花我的兒……”


    葵花終於被衙役拉著不再磕了,然後弱弱地開始辯解。


    “民女年幼無知,一見龐大人如神靈降世,很是愛慕,這等話說起來非常放肆,我也知道,縣城裏姑婆們都由此笑話我許久了。”葵花摸了一把淚,還沾了一把額頭的雞血,看上去淒慘可憐。


    “為了接近龐大人,民女想破了腦袋費盡了心思,隻求他一個正眼,”葵花被這話惡心得反胃,強忍著繼續編,“民女甚至連謊言都用上了,龐大人是個正直的捕快,我便假裝是文雀,隻為與他有些交集。”


    “龐大人所陳述的那些事兒,都是我為了假裝自己是文雀而編造的,”葵花這會兒轉頭深深看了一眼龐乾安,還笑了笑,“可笑的是龐大人沒有驗證過,便信以為真了。”


    “民女曾求龐大人保密,因為這些事都是子虛烏有的。他也答應了,我本以為龐大人是個有擔當的男子,原來並非如此。”


    “那些所謂的被偷竊的物件,還請大人查明。”葵花又磕下去,這一迴,許久都沒有起來。


    龐乾安所說的一些被盜竊的人多是縣裏的富戶,沒多久就有好幾個人被召過來,一審問,應該被盜竊的物件都在。


    費了大半個時辰,最終隻有一個青花瓷瓶對不上號。


    正是沈家老爺丟了那個價值連城的瓷瓶。


    顏葵花還是犯了盜竊罪。


    龐乾安一顆心上上下下了兩迴,終於淡定了。


    然而峰迴路轉。


    葵花以為免不了牢獄之災,卻等來了救援。


    到縣衙來之前,王傲雋就說了好些暖心的話:“放心,不會有事兒,都有我。”


    一個山羊胡的老者給縣太爺遞了一封書。


    縣太爺一看就手抖了一下。


    本來被期待著打板子收押的葵花,就這麽雷聲大雨點小的走了下過場,她被當場釋放。


    所有人一頭霧水。


    事後龐乾安去質問縣太爺,縣太爺卻沉下臉:“龐大人,你可知那花瓶,是瑞王府世子給王爺準備的生辰禮,那可是真金白銀剛從沈家買去的!”


    龐乾安呆愣了好一會。


    這是什麽情況?


    他辦案好幾年,該要去查探的細節,他都去一一驗證了,顏葵花所說的那些盜竊物確實丟失,雖然顏葵花說偷偷放了金銀迴去,但是到底還是偷了東西,不是麽?


    為什麽她所說的,翻轉的那麽徹底?


    還有沈家,沈媤語一口咬定她們沈家少了她爹最看中的青花瓷瓶,難道真是賣了不是被偷了?


    *


    王傲雋仔仔細細地替葵花擦拭了額上的汙跡,下手特別輕柔。


    顏三娘就眼睜睜看著自己或者小女兒該做的事兒,被個外姓男子給堂而皇之地搶走了。


    梗了半天,顏三娘蠻橫地趕走了隱藏boss,然後才重重咳嗽了一聲,心疼地罵到:“死丫頭,你就那樣不要命的磕,頭都磕破了,你是瘋魔了不成?”


    葵花就得意地笑了笑:“不礙事,都是雞血。”


    至於雞血怎麽來的……王傲雋燉了一鍋雞湯,正好送過來給顏家母女補補身子。


    顏歡喜就捂著嘴巴笑,大口喝湯大口啃雞腿。


    三娘假裝惱了,埋怨了幾句,卻又不忍心怪女兒,給葵花掖被子,把枕頭扶起來讓她靠在腰後,一口一口喂她喝湯。


    “我知道,你是怕拖累了我和歡喜,苦了你了。”說到底,顏三娘才是文雀窩的娘,有今次這番飛來橫禍,是她多年前種下的因,雖然有些東西已經加倍賠償迴去了,但還是要承受一些冥冥之中的報應。


    “娘,你別擔心,幾天磕那幾下,不會把你女兒磕傻了的,我也不是白磕了去,等著流言蜚語把那對狗男女淹沒了吧!”葵花沒心沒肺地笑,流言的版本,她已經定製了好幾個,應該正在傳播途中。


    果然不多久,葵花在縣衙鬧得那一出就被傳的沸沸揚揚。


    前前後後的事都被挖出來,葵花成了一個瞎了眼的癡心女子,畢竟她是最大的受害者,被冤枉了帶入縣衙,差點就要承受牢獄之災,已經被毀了的名聲還要套上個文雀的稱號。賜予她這一切苦難的都是龐乾安。


    人們曆來都會對弱者報以同情,龐乾安存了私心,為了沈家的千金而詆毀豆腐顏家的閨女,他經營了多年的光輝形象,由此而一落千丈。


    畢竟他是龐太師家公子的事情並不為人所知,所以在大家看來,他這是攀上了富家女,因而要把與他有些關係不清不楚的貧家女一腳踢開。


    有權有勢的男人三妻四妾很平常,但是龐乾安他就是個毛頭小子,沒幾分前景的捕快而已,就算是在小小的縣城,他也算不上一個年輕俊傑。當然配一般的平民女子是夠了,比如顏葵花甚至高攀了他,因為龐乾安他長得帥呀!


    隻是把他與沈家的姑娘放在一起,便更要說上一句,高攀不起。龐乾安的做法很容易讓人理解為:他要與曾經曖昧的女子離他遠遠的,方便他與沈家千金親近,甚至入贅沈家。


    自古負心渣男遭人唾棄,愛八卦的婦人們便都轉了態度,曾經的“傻女人顏葵花”成了“小可憐”,“大眾情人龐乾安”則是“狼心狗肺薄情寡義”。


    沈家大小姐也躺槍了,哪家有身份地位的嫡女會看上一個捕快呢!如今屈尊青睞龐乾安,定然有不可說的原因。極有可能是沈大小姐被山賊綁過一次,失了清白,在大戶人家裏找不到婆家,方才把主意打到了龐公子身上。


    據聞當初顏葵花隨同龐捕快去救過沈大小姐,十有八九是曾經撞見了難堪之事,如今要被封口,要被沈家害了呢!


    這麽一推測,就說得通了,為何龐乾安一定要誣陷她,沈家還用到子虛烏有的證據。


    果然是沈媤語與龐乾安聯合起來陷害曾經的救命恩人顏葵花啊!


    真是可憐的姑娘!


    聽到這番言論的沈媤語肺都要氣炸了,都是些什麽鬼話!但是卻又讓她莫名心虛,因為除了“沈大小姐丟了清白”,其他事都是她計劃的,期盼的。


    她的腳腕還是沒好,這些謠言卻讓她肯定了自己是被人暗算了,而這人,應該就是顏葵花。當然,顏葵花應該是沒那個本事,那麽製藥的人,就是有神醫之稱的王傲雋。


    沈媤語可不想真瘸了,便花了大價錢請王傲雋來醫治。


    葵花她妹子顏歡喜本來說,再多的金銀財寶也比不上看那惡毒心腸的女子受罪來得爽。三娘便語重心長的教訓她,小姑娘家家不要把仇恨放在臉上,可難看了。


    轉頭就對王傲雋道:“王大夫,能否不給她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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