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在何晗煜會小鎮不到半月,就舉家搬去了京城,除了秦葵花。


    何家出了個將軍,他的黑曆史被掩埋,在人們的傳頌中,何晗煜是一個有著光輝形象的男子。


    被人遺忘的秦葵花,淒涼的流落在街頭,最終死在掩埋她的小女兒小小墳包前。


    天道不公,她恨何家。


    秦葵花的心願,是何家的人都得不到好報,秦小妹不再受到傷害,還有被親祖母掐死的小女兒,不要再來這世上受苦。


    葵花吐了一口氣,包子媳婦狗惦記,秦葵花被人稱為能幹孝順好媳婦,最終沒得到好報。


    隻能說,十足的傻媳婦。


    ☆、第103章 傻媳婦(四)


    劇情接受完畢,葵花出了耳房,坐在椅子上打盹兒。雙人大床被還是小屁孩的何晗煜霸占了,安神香讓他睡得很沉。


    第二日一早,許是靈水的作用,又或者何晗煜睡得踏實,他晚間的不舒適並沒有持續。


    按理說,葵花得與他一起拜見公婆,等著何母立規矩。但何晗煜哪有性子做這等繁複之事,給他爹娘打了個招唿,就撒歡去了院子。


    大概何父何母真的認為衝喜的媳婦起了作用,所以兒子才康健活潑,倒是對葵花添了兩分滿意。


    縱然滿意,何母也還是刻薄的性子,她讓葵花在一邊伺候著,端茶倒水,聽她嘮叨約有小半個時辰。


    葵花並不打算陪她玩兒,好媳婦的名聲禁錮了原主一輩子,而葵花自己隻是個任務者,特別是知曉原主最終淒涼的境遇之後,對整個何家半點好感都沒有。何母強調的三從四德,她都當做是豬頭在放屁。


    於是何母再要吩咐葵花沏個茶什麽的,葵花就羞澀地笑了笑:“母親,火爐子上還熬著夫君要喝的藥,您讓我親自看著的,今日一早我便熬製了,媳婦來時還沒有端下來。”


    事關寶貝兒子,何母頓時著急,也顧不著敲打新媳婦了,訓了兩句打發葵花趕緊迴房熬藥。


    葵花對何晗煜並沒有像原主那樣貼心,熬藥之類的隻是個借口,反正沒人耐心的哄勸,那孩子最終都不會喝,她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


    原劇情裏何晗煜年輕時期鋼筋鐵骨,絕大部分是秦葵花的功勞,若不是她勤懇熬藥,苦口婆心地勸著小屁孩兒把藥喝了,何晗煜能不能上戰場還是個未知數。


    如今的何晗煜果然是一臉怨氣的看著那藥汁,等附近的丫鬟婆子得知湯藥熬製好,何晗煜也來了之後,葵花果斷的幫他倒掉了,倒在空間喂老鼠,神不知鬼不覺。


    丫鬟婆子心滿意足地向何母報告,何晗煜心情雀躍地出門玩。葵花從空間拿了一顆藥丸,泡在茶水中,這藥效可以讓重病的人拖著氣不死,但絕對沒有強筋健骨的作用。何晗煜不想吃藥,她就寵著他慣著他,反正最終,讓他吃苦藥的人都是他的仇人,不是麽?


    隻是以後他想要在戰場上建立奇功,她就要先毀了他的基石。


    三朝迴門,在原主那裏是省去了的,彼時何晗煜突發高燒,秦葵花未曾合眼照顧他,哪還有時間顧及迴門的事兒。


    買來的媳婦,沒有人權。


    秦爹因為此事而氣惱過秦葵花,他是一個非常注重規矩的人,就算人家門第高,新出嫁的女兒那也得迴門。


    也是秦葵花藏在心底的遺憾。


    葵花就想著法子,得要說服何家的人讓她迴家一趟。晚上何晗煜迴房時,葵花哄著他聊天兒,無限誇大秦家附近的好玩的地方,以及各種被保護在手心的大少爺未曾見過的稀罕玩意兒。


    任務中拿下各種熊孩子的葵花並沒有費太多力氣,就把何晗煜說得心動了,還不到迴門日,何晗煜就幾次在何母麵前說要去秦家玩。


    何母對他百依百順,但出門這種事管的特別嚴,然而何晗煜早就摸透了她的脾性,撒嬌耍賴齊上陣,何母就沒了抵抗力。


    隻是迴門前一晚,何晗煜又發了高燒,家裏有備用藥,何母讓人給熬好了送來,接下來的事都是葵花的任務。


    葵花等人散盡,把熱乎乎的黑汁藥水都倒了,又從空間取了幾滴浸泡了藥丸的靈水,準備給他服下。


    何晗煜卻燒得說起了胡話。


    葵花就壞心眼地等著看他的笑話,這種無情無意的人,多遭一些罪,也是應該的。


    臉上兩坨紅暈的何晗煜,卻忽然睜開了眼,眼神十分清澈,一點都不想病重的人,他眼裏有著不符合年齡的淩厲,他質問葵花:“你是何人,為何在此?”


    葵花就笑,這家夥果然是燒糊塗了,就逗他玩:“我是你家丫鬟,你病的太厲害了,我在伺候你。”


    原主在他們何家過得連一個丫鬟都不如,所有可以利用的價值都被榨得幹幹淨淨。


    何晗煜似乎對她的迴答並不滿意,怒道:“扇兒呢?扇兒去了哪裏?”


    何家根本就沒有一個叫扇兒的下人,葵花看他煞有介事的,便繼續張口就來謊話:“她守了你三天三夜,我看她太累了,就讓她去睡了。”


    “胡說,就算是三年,扇兒也會守著我,是你把她弄走了!馬上讓她迴來!”何晗煜非常憤怒,像是要咆哮的樣子,惡狠狠的道,“你們分不開我們的,上天入地,我也要跟她在一起!”


    完全不像一個六歲的小孩子能夠說出來的話,葵花覺得有點不對頭,放緩了語氣問道:“扇兒是誰?”


    像變了一個人一樣的目光嚴厲的小男孩,忽然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似乎有什麽奇怪的東西亂入了,原劇情裏沒有的段子加入進來。


    第二天一早,何晗煜又變迴那個懵懂的小孩,歡欣雀躍地嚷著要跟葵花去秦家。何母反對無效,便準備了轎子,讓兩人乘著迴去。


    當然坐轎子是沒有葵花的份的,用何母的話來說,做慣了粗活的大腳,自己走,完全沒有問題。


    何母要用這種小事情來拿捏她,葵花並不放在心裏,她現在有些糾結的,是何晗煜發高燒時奇怪的狀態。


    從何家到秦家並沒有花太久時間,秦小妹早就在屋前候著,看到葵花了,滿臉都是喜悅,連蹦帶跳地進了屋,大聲喊著:“爹!爹!姐姐迴來了!”


    老童生從屋裏迎出來,臉上掛著急切的神色,他披著一件老舊的外衣,還有一些咳嗽。其實真正說起來,秦爹雖然不立事,但對兩個女兒還是真心實意的。


    當年何家買秦葵花的一千兩白銀,除去她給秦爹買藥用去了好幾兩,再置辦一些家中所要用的事物花去一些銀兩,剩下的九百多兩,秦爹都把它妥妥的保管著。


    賣女兒得來的錢,他花得不安心。若不是戰亂,秦爹是打算把錢存滿了,把在別人家受苦的女兒領迴家的,隻可惜他的願望被金戈鐵馬給踐踏了。


    然而老童生是個不會表達情感的人,如今也隻是稍微問了問葵花現狀之後,聽得她報喜不報憂的情況,就滿意地摸著胡須去考何晗煜學問。然而何晗煜七歲不到,正是貪玩好動年紀,他到何家是被葵花誆來玩兒的,之乎者也這種事他並不感興趣。


    年齡差特別大的翁婿兩人話不投機,兩三句便沒有了語言。


    秦爹搖著頭感歎大女兒命不好,一個人落寞的迴了簡陋的書房去研究學問,另一邊何晗煜與同齡的秦小妹學著怎麽捉蚱蜢鬥蟋蟀。


    家中人口簡單,也就不需要太鋪張,葵花去自家園子裏摘了一些青菜豆角,把水缸中的水挑滿,手腳麻利的做了一桌子菜。何晗煜大概是跟著秦小妹在村子裏跑動了腸胃,午飯多吃了兩碗,他倒是過得很盡興。秦小妹卻看他極為不順眼,她姐姐做的好吃的菜全給那個家夥給扒到碗裏去了,她爹還不停的給他夾菜。


    飯後葵花在收拾房間,秦小妹要給她幫忙,葵花把妹子打發走了。她出嫁,六歲的小妹就要做許多成年人擔當的勞務,難得讓妹妹休息一會兒。當然葵花更多的是要背著人做一些事情,便讓秦小妹幫忙招待客人何晗煜。


    往水缸中滴了一些靈水,又把家裏的食材換了一些空間生產的物品之後,葵花在秦小妹的床上畫了一個符陣。這樣的符陣可以用來收集靈氣,讓人即使在睡著的狀態也能夠修煉,強身健體。


    原劇情中,秦小妹空有一身傲骨,卻不能抵抗外來的歪風,除去沒有兄弟姐妹的幫助之外,她本身也是一個柔弱的女孩。葵花就想著,如果妹妹能成為一個剛柔並濟的女漢子,那麽就算有人想害她,也要多花一些心思。


    鋪滿稻草的床底下,葵花塞了一本畫滿了小人的書,破舊的線裝書的首頁,寫著小篆《武功秘笈》。就算不認識字,也能夠看得懂動作的歸一訣基本功,這種書最能勾引年紀小的孩子,不管男孩還是女孩。不求秦小妹武功蓋世,隻願她遇上歹人不會毫無還手之力,任人宰割。


    做好這些,葵花幹脆給秦爹泡的茶裏頭加了一顆藥,提高記憶力,增強免疫力。秦爹還不到四十,原劇情裏逃難時,染病歿了。


    院子外頭有小孩子吵架,葵花聽了一耳朵,正是秦小妹與何晗煜。


    “女人天生就是圍著男人轉的,要比男人低一等,就像你姐姐,往後也是要伺候我,我家才讓她進門!”何晗煜說得大聲,趾高氣揚的,又道,“快些將你手中的雀兒給我,不然我讓你姐揍你!”


    秦小妹怒道:“燕子來我家起窩是我家的福氣!怎麽可以給你玩死了!你擺你的少爺譜我不管,但你敢傷害我家鳥兒,我跟你拚命!”


    口舌之爭,年幼的孩子都不相讓,秦小妹是為了吉祥物,而何晗煜自小便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兩人因為一隻雛燕僵持了。


    葵花看得好笑,也不勸解,小孩子的事小孩子解決。


    不久,秦小妹把何晗煜打趴下了。


    何晗煜哭地驚天動地,要迴何家喊他爹他娘把秦小妹買了送到窯子裏去。


    秦小妹倒是很硬氣地不怕,小姑娘的認知裏,她是有理的一方,她沒有錯。


    看熱鬧的葵花眉頭直皺,何晗煜早就被養歪了,何家所有人的寵溺讓他無法無天。原劇情裏,秦葵花費了老大的勁兒才讓他走了正途,卻最終還是沒討了好。


    如今的何晗煜,是個十足的二世祖,說得出來,下得了手。


    秦小妹揍了他,等於惹了一個大麻煩。


    ☆、第104章 傻媳婦(五)


    秦家收了何家的恩惠,輿論上占據了優勢,何父這種的人不會明裏按著何晗煜的意念辦事,但對秦家定會打壓。何母那樣的性子,倒是什麽事都幹得出來,幼小的秦小妹落在她的手裏,沒有好果子吃。


    葵花得要在何晗煜迴何家之前,把他仗勢欺人的心思給滅了。


    聽到動靜的秦爹從屋裏出來,對著何晗煜一陣好勸,又斥責了秦小妹兩句。自古家長都是如此,對別人家的孩子格外寬容,被嗬斥的總是自己的娃兒。


    葵花跟過來息事寧人。


    何晗煜因此而得意,他就是大少爺,所有人都得嗬護著他。


    秦小妹氣得眼淚在眼眶裏打轉,等秦爹進了屋,才抓著葵花的手狠狠地對何晗煜道:“你是我見過的最差勁的人!城裏鄉下的人都比你強!”


    “誰說女子就必須伺候男人,女子也可以上戰場殺敵,有哪一點比男人差!”


    本朝開國時期,男女等級還不像如今這麽嚴重,當年就有女子領兵打仗,甚至有女子官拜宰相。兩三百年來,女子解甲歸田、入後宅輔佐男人的思想越來越重,一些畸形的觀念開始深入人心。


    兩個孩子還沒有成年,就開始為這事兒辯駁。他們都希望有人主持公道,齊齊看著葵花,葵花當然是站在秦小妹這一邊,但暫時又不能明麵上的欺負何晗煜。


    將戰火熄滅的最佳手段是歪樓,葵花沒兩下就把小朋友的樓歪了:“古人的事都已成為過去,不如你們兩人來比較一下,將來是男子更厲害,還是女子更有出息?”


    這種人人參與的提議得到了兩個孩子的讚同,隻是熊孩子何晗煜擔憂地說:“你比我們大了一截,倘若我們倆長大,你已經不幸去世了,那可如何是好?”


    “大了一截”和“可能不幸去世”的葵花被噎著了,半天說不出個字來。


    秦小妹見狀,風一般的飛奔出去,隻留下越跑越遠的聲音:“我去請隔壁老王叔家的哥哥來,做個見證!”


    一會兒工夫,秦小妹手裏提溜著一個男孩出現在院子裏大樟樹下。


    男孩七八歲的模樣,長得眉清目秀的,五官極為出色,膚色白皙,被秦小妹拖拉著,神色有一些無奈卻沒有不耐煩,看上去涵養非常不錯。


    之後,葵花就被撇開到一邊,三個年齡相差不大的孩子開始了他們的未來之約。


    顯然,秦小妹對後來的男孩是非常信服的,眼神裏有小女孩對大哥的崇拜與仰望,與她對何晗煜的那種嗤之以鼻,完全是兩種態度。


    何晗煜就不爽了。


    在他看來,他是名義上的姐夫,是大少爺,秦小妹該把他當老大,那種崇拜得向著他!


    “你是何人?”何晗煜掩蓋不了敵意,他發現對方比他出彩,他努力地刷存在感,也攫取不了秦小妹的眼球。


    秦小妹是一個合格的米分絲,以很驕傲的口吻道:“王頤溪哥哥可厲害了!他會認很多字,會做文章,還跟著老王叔學武藝!”


    何晗煜自身文不成武不就,長得又沒有對方好,心中嫉妒,出口便沒有好話:“長得跟個娘們似得,我爹說過,京城很多長得好的男孩子都是倌兒!”


    其實何晗煜也不明白倌兒是啥意思,隻模糊的知道是個不好的稱謂。


    然而秦小妹更糊塗,她把倌兒聽成了大官的意思,便更加得意道:“王家哥哥以後可是要考狀元的,我爹爹考過他學問,還說他是個天才呢!”


    兩小孩爭論的投入,沒有注意到旁邊的王頤溪臉色忽然變得難看,緊握的雙拳青筋直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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