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璃的喜好改變得太快。前幾天,她還戴著圍裙和廚師帽,微笑著給他端來一碗長壽麵;這幾天,她就仿佛一隻翩翩起舞的花蝴蝶,在別的男人的肩頭逗留。


    要不是那些場景曆曆在目,何晏都快以為楚璃對他展露的那些微笑……全是他的夢境。


    寧非離以前演過一部言情都市劇,裏麵有一句話很能形象地表明他此刻的心情。


    ——他一直知道的,她是這樣,習慣攪亂一池春水後不負責任地離開,任性自私又可惡。


    寧非離沉默地把頭靠在車裏的軟椅上,閉目養神,眉頭卻擰得緊緊的,一秒也不放鬆。


    司機師傅見寧非離遲遲不迴答他的問題,就把求助的目光放到了助理甲的身上。


    助理甲深深地歎了口氣,在寧非離的耳邊小聲地提醒道:“寧哥,司機問你,還等不等楚璃了?要是不等,我們現在就迴去了。”


    寧非離搭在腿上的手指微不可查地動了動。


    過了半晌。


    寧非離倏爾睜開眼睛,轉頭定定地看著她的助理,臉上是顯而易見的疲倦。


    他說了一句話。


    助理一怔,心裏滿滿的不可思議。


    。


    楚璃和何晏他們是劇組裏最晚出來的。基本上所有的乘坐包車的工作人員,已經好端端地上車,又好端端地坐車迴去休息了。


    這也怪不得包車的司機,本來這司機基本都會等人到齊到了才出發。但自從楚璃乘寧非離的順風車走之後,包車司機也知道等不到楚璃,之後算的人數都是除去楚璃的。


    風蕭蕭兮易水寒,包車一去不複返。


    他們幾個人蕭索地站在門口,一陣冷風吹過,差點把弱不禁風的楚璃給吹跑。


    林月半穿得不多,又怕冷,不停地跺腳嗬氣:“小璃,你不是說這裏有兩輛車可以送我們的嗎?現在……車呢?”她的手掌聚攏停在嘴邊,一說話,嘴裏的熱氣都跑到了手掌心裏,也算是一種取暖的方式。


    楚璃說:“嗯,原來這裏有兩輛車子等我們的。”她停頓一會兒繼續說,“一輛是劇組安排的包車,一輛是寧非離的車。”


    聽楚璃提到寧非離,竹竿兒立馬抬頭去看何晏的反應。


    他在心裏暗暗擊掌,好家夥,何晏這小子行啊。聽喜歡的人提情敵的名字,還能這樣寵辱不驚,淡然無波的,反正他是做不到。


    他哪知道何晏這是習慣了。


    林月半沒想那麽多,她就關心今天晚上他們要怎麽迴酒店的現狀。


    “然後呢?可現在一輛車都沒有啊!”


    一片梧桐葉吹落,顫悠悠地掉到她的腳下。林月半欲哭無淚。


    楚璃想了想說:“寧非離那邊的情況我不知道,大概包車司機以為我坐寧非離的車迴去了吧。”


    “那我們今天晚上怎麽辦?”


    楚璃皺著眉沉思片刻——


    “不知道。”她說。


    “……”隻聽巴拉一聲,林月半的心髒被這冷風吹成了兩半,再也黏不迴去了。


    竹竿兒還剩一點智商,他掏出手機說:“怕什麽,咱現在是高科技時代,一隻手機就能解決所有問題。我用滴滴打車,分分鍾就能叫一輛出租車來。”


    林月半看竹竿兒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蓋世英雄。


    然後……


    一分鍾過去了。


    兩分鍾過去了。


    五分鍾過去了。


    滴答滴答。


    時間流轉得飛快,竹竿兒從信心百倍到麵露尷尬,再到現在的身處絕境,隻需要五分鍾時間。


    他撓了撓頭發,絕望地把手機從耳邊放下,攤攤手說:“抱歉,沒有接單的出租車。”


    林月半失去重心似的倒在了牆上。


    “很正常。這個地方太偏僻,平時白天就沒什麽車經過,更用不著說……”何晏看了眼手表,“更不用說現在已經將近三點了。”基本上不用盼望打到車。


    何晏把楚璃整個人包進他的大衣裏,免得她受涼,他溫聲問道:“冷嗎?”


    楚璃搖搖頭,抬起眼看了他們一圈。


    絲毫不掛在心上的何晏,裝逼失敗陷入難堪的竹竿兒,還有凍得兩腿瑟瑟發抖的林月半。


    她想,真神奇,這些竟然都是她的朋友。


    她竟然有朋友。


    楚璃想到一個主意,她拿出手機,撥通一個號碼。


    過了很久,對方終於接聽。對方的聲音一向沉厚,但此刻卻顯得尤其低沉,低沉之中還夾雜著濃濃的沙啞,粗重的喘息聲灼灼地噴灑著,讓人頓時有了不大好的聯想。


    “楚璃?”他很奇怪楚璃竟然會給他打電話,聲音裏是掩飾不住的訝然,當然還有一些覺察不到的尷尬,雖然楚璃不知道這尷尬到底從何而來。


    楚璃覺得嚴子重有點怪怪的,但說不清楚哪裏怪,她猶豫了幾秒:“是我楚璃,我和我的朋友們困在劇組門口了。導演你能來接一下我們嗎?”


    嚴子重沉默了很久,久到楚璃以為他不會過來接他。


    楚璃忍不住出聲:“導演,你不是剛和你的夫人一起離開這裏嗎?應該沒開出多久吧?”


    嚴子重心想,他認識楚璃這小妞,真是倒了八輩子黴頭,他咬牙切齒地恨聲道:“……楚璃,你知道你打過來的前幾分鍾,我在幹什麽嗎?”


    楚璃說:“幹什麽?”


    嚴子重心塞了一會兒,還是決定先不教壞這小丫頭。他痛苦地把自己的褲拉鏈提上,把放在周采栗兩腿之間的大手收迴來,重重地捏了捏周采栗腰上的嫩肉,引得她忍不住發出一陣誘人的驚唿。


    楚璃自然也聽到了,她蹙著眉問:“怎麽了,導演?”


    嚴子重捂住周采栗的嘴巴,在她的耳邊低聲交代:“把衣服穿上吧,楚璃他們被困在劇組門口迴不去了,我們得去接他們。”


    周采栗理解地點點頭,坐起身來打算穿衣服。她慢慢地彎下腰把肉色絲襪一點一點地往上提,姿勢性感且優美,看得嚴子重頓時口幹舌燥,情不自禁地在周采栗的額頭親了一口:“我老婆長得真好看。”


    周采栗拍開他的手,繼續穿衣服。


    車窗外是濃重的黑,在深夜裏,樹林子綠得越厲害,黑得也越沉。


    ……


    楚璃放下手機,轉頭對他們說:“嚴子重說會來接我們的。”


    林月半感激涕零地說:“這嚴導真是個大好人啊。”


    楚璃也覺得嚴子重就是一色厲內荏的,表麵裝得很兇,其實為人做事都很令人信服。


    “可是……”


    何晏接了一句:“可是什麽?”


    楚璃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可是今天的嚴子重有點奇怪,雖然我說不上來哪裏怪……”


    片刻之後,嚴子重就過來了。


    副駕駛上坐著周采栗,她看到何晏他們,微笑地對他們打招唿:“你們好。”


    竹竿兒笑著說:“美女好!”立馬被林月半扭了一下腰。


    竹竿兒忍痛卻不叫出來,反而還是和周采栗攀談:“你晚上的氣色可比白天還要好啊。”


    周采栗看了眼嚴子重,輕笑:“是嗎?”


    竹竿兒還想說些奉承的話,林月半卻聽不下去了,同樣瘦弱的她,把竹竿兒一股腦兒提到車的後座,屈身對嚴子重和周采栗說:“抱歉,我會讓這個聒噪的人閉嘴的。”


    竹竿兒:“……”平時到底是誰比較聒噪啊!


    已經坐在後座的楚璃冷不丁地開口:“其實陸同說的沒錯,周姐你今晚的氣色的確很好。”


    周采栗轉頭問楚璃:“是嗎?”


    楚璃點頭:“是啊。”


    嚴子重說:“你周姐這是天生麗質。”


    車裏熏黃的燈光照在周采栗的臉上,顯得旖旎且朦朧。她秀美的臉上帶著豔麗的酡紅色,像是喝醉酒後的狀態,可隻要親近周采栗一點,就能發現她身上一點酒味兒都沒有,倒是有一點淡淡的麝香味。


    何晏這時突然開口:“嚴導,你的頭發上沾了一片樹葉。”


    嚴子重把頭上的樹葉拿下來,轉動方向盤,似乎是在感慨:“葉子還是綠的,秋天卻要過了……”


    周采栗無奈地點了下嚴子重的腦袋:“這是香樟樹,四季常青的,無論秋天和冬天都不會變黃,別告訴我你連這點常識都忘了。”


    嚴子重空出來的那隻手握住周采栗的,把她的右手放在腿上:“我說你還真較真,我能連這種常識都不知道嗎?幽默,這是幽默!”


    周采栗說:“你這老古板怎麽可能懂幽默。”


    林月半和竹竿兒噗嗤笑出聲來。


    楚璃的目光卻直直地停在某一點上,眼底劃過一絲疑惑。


    何晏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怎麽了?”


    楚璃快速地別過眼,說:“沒什麽。”


    車裏的氣氛還算愉快。因為有林月半的聒噪,竹竿兒的神補刀,以及嚴子重的冷幽默,他們幾個人始終沒有冷場。一路歡聲笑語地往酒店的方向行駛著。


    周采栗有點潔癖,她不喜歡車裏有怪味道。即便這天氣冷得可以,幾個車窗還是打開的。


    嚴子重很貼心地把空調的溫度調得比原來高了幾度。


    ……


    “你們看,那裏有個樟樹林!”一直趴在車窗附近看風景的林月半情不自禁地叫道。


    竹竿兒聞言也把頭伸了出去。


    他奇怪地摸著下巴:“這烏漆墨黑一片,你是怎麽發現這就是樟樹林的?”


    林月半嘿嘿一笑,驕傲地說:“這你都不知道,你看那路燈照著……對,就那個路牌,不就明明白白地寫著樟樹林公園嗎?”


    竹竿兒也看到了路牌:“不知道這公園好不好玩……我們也不了解這裏,要不來這裏玩一玩?”


    “沒什麽好玩的,就一片樹林子,別的什麽都沒有。”嚴子重轉動方向盤,快速地行駛,離開這是非之地。他嘴裏又忍不住叼了一根煙,他沒點火,就這麽銜著過過嘴癮。


    重迴這片林子,周采栗又想到了之前在這裏發生的事情……想來嚴子重頭發上的樟樹葉也是這裏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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