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這樣做!”李濟怒吼起來,“我為你做了那麽多事,拚死拚活地做事,你不能卸磨殺驢!如果你真的要就這麽拋棄我的話,我……我就把你的事情全部抖出來!”


    “那樣的話,死的就不隻是你,而是你全家了。”對方冷漠地迴答,“你現在是在用你自己的命換你全家人的命。自己掂量吧。”


    電話掛斷了。李濟怔怔地坐在床邊,很長時間裏一動也不動,就好像變成了一尊石像。


    王璐放下電話,冷笑一聲,側頭問身邊的司機:“到哪兒了?”


    “再有半個小時,就能進入我們的地界了,”司機迴答,“應該沒事了吧?”


    “半個小時足夠發生很多事情了。”王璐搖搖頭,仍舊專注地注意著周圍的情形。這輛冷藏車此刻正行駛在一條彎彎曲曲的山路上,四周很是荒僻,再也沒有其他的車輛。


    汽車繼續前行,司機的神態越來越輕鬆,王璐的眉頭卻皺得越來越緊。似乎是有什麽不祥的預感。當前方出現了一個急彎時,王璐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拳頭。


    司機的技術很過硬,不費吹灰之力就轉過了那個彎,但剛剛轉過去,他的眼睛就瞪圓了——前方的山路中央,赫然站著一個人影。這個人就站在路中間,一動也不動,好像是專門等著被車撞一樣。


    由於彎道遮擋了視線,此時刹車已經來不及了。司機連忙猛按喇叭,但對方還是沒有絲毫反應。但在這樣狹窄的山道上,緊急轉彎的結果可能就是直接墜下山崖。他隻能咬咬牙,硬生生地直接朝著那個人影撞了過去。


    突然之間,一股灼熱的氣浪席卷了這片山路,就像是有大量的炸藥爆炸一樣。強大的衝擊波一瞬間擊碎了汽車正前方的擋風玻璃,司機甚至來不及做出絲毫反應,脖子就重重地撞在了椅背上,頸骨立即骨折。而整輛汽車也渾似沒有重量一般,被這股巨大的力量高高掀起,磕在山路的邊沿,翻滾著墜下了山崖。片刻之後,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響起,山崖下火光衝天。


    那個攔在山路中央的人影仍然沒有動。他站在原地,冷冷地說:“出來吧,璐璐,這麽點小手段是不可能傷到你的。”


    他身旁高高的山壁上傳來一聲嬉笑:“梁野哥哥,咱們倆好久不見了,你怎麽一見麵就送上這麽一份大禮啊?”


    那是王璐。在梁野用火焰襲擊冷藏車的時候,她已經飛快發動了蠹痕,把自己的身體轉移到了山壁上。現在她腳踩著一塊凸出的石頭,背靠山壁站著,看上去搖搖欲墜,不過臉上仍然帶著笑意。


    “我隻是要截下那具屍體,”梁野哼了一聲,“不過你的反應實在是很快,不但自己逃脫了,還把屍體也轉移走了。”


    “那可是寶貝啊,你想就這麽一把火燒了它,豈不是有點暴殄天物?”王璐說。


    “任何人越過了人與魔的界限,都不能留,”梁野說,“你也不例外。”


    “哎呀怎麽你們都是這個調調啊,煩死我了!”王璐以踩高蹺一般的高難度動作跺了一下腳,“我什麽時候說過我會越過人與魔的界限啊?我不過是好奇心起想要研究研究而已嘛。還不許人好奇啊?”


    “在我麵前你不必喬裝,璐璐,”梁野說,“你我都很清醒你想要幹什麽。在那間廢棄醫院出現黑暗家族的巢穴後,你動用了最大的力量去調查,並且弄到了這具屍體,絕不是好奇心可以掩蓋得過去的。如果說過去你最大的目標無非是壓倒我和路晗衣,再追趕上範量宇,現在你目睹了黑暗家族的種種怪異力量之後,野心就更大了。”


    王璐沉默不語,過了半分鍾才開口說:“既然這樣,你我這一戰是在所難免的了?”


    “這些年被你叫了幾百聲‘哥哥’,做為迴報,我就讓你先出手吧。”梁野說。


    王璐憂鬱地點點頭,紫色的蠹痕包圍了全身,卻並沒有向前侵入梁野的領域。同樣的,梁野身畔閃爍著蠹痕的紅光,半徑也隻有幾米。雙方隻是遠遠地對峙著,誰都沒有貿然進擊。


    突然之間,王璐的蠹痕猛地擴張到了大約二十米左右的半徑,她的身體也隨著蠹痕邊緣的變化而不斷高速移動,有若鬼影。二十米的半徑意味著她每次做出的瞬間位移最多可以達到四十米,這將讓梁野極難捕捉到她的動作。


    但梁野並不慌亂,隻是緊守著自己的蠹痕所圍出的領域。雙方的蠹痕邊緣發生過幾次碰撞,但都並不激烈,輕輕一觸隨即閃開。這是因為兩人力量相若,正麵地硬碰硬隻能徒耗力量。所以王璐選擇了這樣不斷遊走的戰術,目的就是找到某一個梁野的薄弱點,爭取瞬間突入。


    而梁野也明白,王璐在她的蠹痕範圍內可以任意移動,自己光憑視線是無法跟上對方的腳步的。他索性根本不看,把所有的注意都放在蠹痕上,利用蠹痕的敏感性去感知王璐的行動,然後分配力量去阻擊。他時而用有形的火焰,時而用無形的高溫氣流,虛虛實實,王璐幾次試圖突入,都被梁野彈迴,反而差點被梁野的烈焰反擊得手。她不得不更加謹慎,加快了移動的速度。


    兩人一攻一防,正在僵持,山路上又開來一輛一看就是超載了的大貨車。兩人的視線都被吸引過去。王璐的嘴角露出一絲殘忍的笑容,突然猛一揮手,蠹痕的範圍劇烈擴張,把那輛大卡車包圍在其中。


    十分之一秒過後,那輛至少載了十噸貨物的大卡車竟然騰空而起,飛在了半空中。它就像是一個沒有重量的塑料殼一樣,在空中偏偏倒倒,向著梁野站立的方向飛去。司機在駕駛座上目瞪口呆,已經快要嚇暈過去了。


    “看來這玩意兒實在是太重了,”梁野自言自語,“以你的能力,也沒辦法把那麽重的一輛車瞬間壓到我的頭上。”


    他的身體像一張弓一樣繃緊了,接著如同離弦之箭一樣筆直地飛了出去。在這一瞬間,他的整個身體都變得赤紅了,仿佛火焰在他自己的身上熊熊燃燒,把他自己變成了一枚兇悍的火箭彈。


    他狠狠地撞向了半空中的卡車。


    一聲足以引發山崩的劇烈爆炸聲響起,巨大的卡車頃刻間解體,爆炸產生的巨大衝擊波把這輛卡車連同上麵運載的貨物都化為了無數的碎片。然而,這每一塊碎片上全都帶著灼熱的火焰——梁野的蠹痕所賦予的殺人的火焰!


    山路上恍如正在下一場火雨。四散飛濺的燃燒的碎片唿嘯著劃過每一片細微的空間,就像一顆顆嗜血的子彈,把恐怖的熱度與殺傷力帶到每一處角落。在這狂暴的烈焰席卷之下,方圓百米的範圍內,沒有任何生物可以生存——王璐也不例外。


    她隻能迅速地利用蠹痕逃出這一片火海,把自己的身體穩定在一塊凸出山壁的岩石上,但剛剛站穩,她就僵住了。梁野的右手已經輕輕放在了她的脖子上。


    “隻有全力逃跑的時候,你的蠹痕才會露出那一絲破綻讓我突破進來,”梁野說,“現在你的蠹痕被我壓製住了,如果你想繼續逃跑,移動的速度會比往常慢三分之一,已經足夠我先下手燒斷你的脖子了。你應該清楚這一點。”


    “我清楚,所以我不逃,”王璐歎了口氣,“沒想到我也會算計錯你。”


    “你是指的我直接毀掉那輛卡車的事吧?”梁野說。


    王璐輕輕聳聳肩,唯恐動作太大招致梁野的攻擊:“是啊。在我的印象裏,我們四大家族的四個高手雖然都曾經殺死過不少人,但隻有你,梁野哥哥,從來不願意下手殺害無辜的人,尤其是那些沒有附腦的普通人。如果誰敢冒犯你,你固然會毫不留情;但沒有招惹到你的,你卻往往會高抬貴手。”


    “所以你把那輛車向我移動過來,不是為了用它做武器,而是為了讓我分心,哪怕是一丁點分心。”梁野說,“如果我有那麽半秒鍾的猶豫不願意傷害車裏的無辜的司機,你就有機會趁虛而入。”


    “是啊,我萬萬沒有料到你反過來利用了那輛車,全然不顧及司機的死活,”王璐的語氣低落,“我判斷錯誤,活該輸給你。”


    “在大多數情況下,我的確不喜歡殺傷無罪的人,但我又不是冥頑不化的木頭腦袋,”梁野說,“別忘了,我也是個守衛人,不是開慈善堂的。不要輕易去揣摩別人的底線——這種底線往往都是錯的。”


    王璐又是一聲歎息:“你說得對。我的確是自作聰明了,現在你如願毀掉了那具屍體,我也不可能再拿它……嗯?”


    她的臉色忽然一變,這個變化自然是瞞不過梁野的眼神。梁野苦笑一聲:“我還以為能騙過你呢。”


    “我對於和我的能力近似的蠹痕,總是很敏感,”王璐的語氣陡然變得森冷,“沒想到你竟然帶來了一個和我一樣能進行空間轉移的幫手,偷偷把屍體換走了。剛才你可還說得道貌岸然呢梁野哥哥,‘任何人越過了人與魔的界限,都不能留。’但是現在,似乎是你主動想要跨越這道界限哦。”


    “所以我說了,不要輕易去揣摩別人的底線,人心不可測。”梁野的話音裏也充滿了冷酷的意味。話音未落,他的手掌猛然再度變得赤紅,足以把鋼鐵融化的高溫在一刹那間釋放出來,恍如從鋼水中取出的灼燙刀鋒,割向王璐的脖頸。而王璐也在這一瞬間激發出了蠹痕,但正如梁野所說,她的蠹痕受到了壓製,移動速度有一些微小的損失,這一點損失讓她並不能全身而退  一道烈焰衝天而起,伴隨著蠹痕碰撞所發出的近乎於雷電般的劇烈閃光,那是梁野的手掌擊中了王璐的脖子。而與此同時,幾乎隻有連眨眼時間都不到的極其微小的時間差之後,王璐的身影也消失了。


    梁野慢慢地收迴自己的右手,微微皺了一下眉頭,忽然轉過身。在他的視線裏,王璐站在了公路的另一頭,脖子上鮮血橫流,從後頸到麵龐都留下了被灼燒過的紅色的痕跡。


    ——但她還活著。


    “你似乎專門針對我的蠹痕做了一些功課啊,”梁野說,“如果換成在貴州山區時的你,這一下脖子已經斷了。”


    “不隻是你的,還有路晗衣哥哥和範量宇哥哥的,我都進行了一些針對性的訓練,”王璐喘息著說,“自從天選者出現之後,我就知道,過去的均勢不可能再維係下去,未來的世界,注定屬於混亂和戰爭。”


    “果然,每個人都留了一手……”梁野搖了搖頭,“我追不上你了,你走吧。”


    “我現在受了重傷,奈何不了你,但你記住,我一定會迴來找你的,梁野哥哥。”王璐在重傷之下仍然露出一絲專屬於她的甜美笑容,“被你打傷隻是小事一樁,但是今天你搶走了本該屬於我的東西,我會讓你十倍奉還的。”


    “我等著你。”梁野漠然地說。


    二、


    “你的車技不錯麽,”馮斯說,“你非要和我搶著開車的時候,我還蠻擔心的呢。”


    “別逗了,你這種腰纏萬貫天天吃鹹菜的主兒,猴年馬月能有練車技的機會?”薑米熟練地握著方向盤,“我們美帝人民雖然飽受資本家壓迫不能當家作主,但就是開車機會老多,我可是16歲就考了駕照了,去年夏天駕車橫穿了整個美國呢。”


    “我不要當家作主,我也想去受壓迫……”馮斯咕噥著。窗外的盤山公路蜿蜒伸展,遠處可見滔滔流動的長江,忽然之間,他就找到了那麽一點自駕旅遊的感覺。


    “我現在對中國的黑社會充滿好感,”薑米興致勃勃地說,“那個王歡辰簡直太大方了,二話不說就借輛車給我們。這車在貴國不便宜吧?”


    “奧迪q5,2012款,大概值個四十萬吧,”馮斯說,“不過大方的不是王歡辰,是他背後的梁老板。梁野既然指示了他全力配合我們,別說一輛越野車了,要他把房子和廚師學校都給你都沒問題。”


    薑米噗哧一聲:“其實我還真想要那個廚師學校呢,多有趣啊,可以每天變著花樣要他們做新菜給我吃,早晨還能逼他們戴著廚師帽做集體早操,那場麵一定很壯觀……”


    “您說的這不是廚師學校,是二逼集中營……”馮斯也被她逗樂了,“注意,前麵很快要上成渝高速了。”


    “上了高速,三個來小時就能到成都啦!”薑米輕快地打了個響指,“我們距離目標又近了一步。”


    兩天前。


    馮斯臨時放棄了之前製定好的恐嚇戰略,改為心靈雞湯式的軟語相求,沒想到真的打動了何少衡的情婦張梓濛。事後薑米表示不得不佩服:“你丫果然沒白在微博上瞎編那些雞湯段子。”


    張梓濛交出了何少衡放在她家裏的保險櫃的鑰匙,馮斯打開保險櫃,從中發現了不少商業機密、行賄記錄等,而何少衡根據棺木裏的刻字所整理出來的新資料也在其中。他把其他東西交給了王歡辰,算是報答對方的熱忱相助,然後和薑米迴到賓館,仔細研讀那份資料。


    何少衡顯然是個很用心的人,棺材裏所能刻下的字數很有限,所以記述者原本寫得相當簡短,但他在整理的時候,根據道觀流傳下來的史料做了許多合理的添加,最終呈現在馮斯麵前的,是一個頗為詳細的、有血有肉的故事,這個故事所記錄的,是一個令人很難想象得到的驚人變故。


    ——後來那個一直把元和觀傳下去的觀主,也就是俗名叫陸小石的道士,竟然是假的,是一個取而代之的冒牌貨!而真正的陸小石,被關進了一口棺材裏埋到地下,直到活活悶死。


    那就是何少衡在地下挖出來的那具屍骨。


    真正的、在地下被悶死的陸小石,在棺材板上刻下了事件的經過。在他親眼目睹了玄化道院消失後,他一麵試圖自己張羅一間道觀,一麵也利用空閑時間去玄化道院附近搜尋,希望能找到一些蛛絲馬跡。這不光是出於好奇心,更重要的是貪欲作祟。畢竟道院裏隱藏了許多秘密,假如能留下一兩樣寶貝,那也足夠值錢了。


    十五年過後,陸小石已經是川東元和觀的觀主了。元和觀雖然規模不如當年的玄化道院那麽大,在他的經營下倒也香火旺盛,來投的弟子不少。陸小石很謹慎地守著秘密,把自己所做的與玄化道院有關的記錄砌進了牆裏。除了照管元和觀之外,他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假裝雲遊出去幾天,其實是悄悄地在玄化道院附近尋找,隻是在前十四年裏,他從未如願。


    然而到了第十五年,或許是老天眷顧,他終於有了驚人的發現。當時他來到山崖邊,想要冒險吊一根繩子到山崖下麵去看看,卻忽然遇上了一場地震。好在地震並不劇烈,所以他自身並沒有什麽危險,隻是想到地震之後的山體也許會出現滑坡、泥石流等等自然災害,於是在地震止息後,他打算放棄下崖的念頭,先迴到山下的小鎮再做打算。


    但就在這個時候,他的身前飛過了一隻野鳥,在懸崖上空盤旋一陣子之後,向著下方直直地飛了下去。緊跟著是第二隻、第三隻……轉眼之間,在這一片山頭出現了幾百隻不同種類的飛鳥,全都朝著懸崖下飛去。


    懸崖下有情況!陸小石敏銳地做出了猜測,這很有可能是因為那場地震震塌了山石,導致某些原本被埋藏的東西露了出來,這才引起了鳥兒的興趣。而那樣東西,極有可能就是他一直夢寐以求的玄化道院的遺物。


    陸小石不顧一切,冒著生命危險爬下了山崖。他發現所有的鳥兒都圍繞著一個圓滾滾的物體在飛行,還有不少已經直接撲在了它身上,仿佛這個東西有強烈的吸引力。陸小石提著長劍上前,趕走了所有的鳥兒,露出這個東西的真容。他一下子就愣住了。


    一個繭。他看到了一個血紅色的繭。


    這個繭呈橢圓形,換算成現代單位至少有兩米高,而且十分沉重,憑陸小石一個人根本不可能把它搬上懸崖。陸小石想了想,一發狠,高高舉起手裏的長劍,狠狠地對著繭殼斬了下去。繭殼應聲而裂,露出裏麵的東西——一個渾身鮮血的人。這個人一動也不動,似乎處在昏迷狀態中,但卻有著平穩的唿吸。


    陸小石知道,他真的找到了玄化道院的遺物。


    以後的日子裏,陸小石從懸崖上運下了繩索和一些簡單的工具,砍樹搭了一個小棚子,把那個繭殼裏的怪人綁在棚子裏。怪人雖然一直在昏迷當中,不吃不喝,但生命力卻始終頑強,仿佛修煉過辟穀之術。陸小石一直監視著他,直到半個月後他醒過來。


    此時的陸小石,被獲取玄化道院秘密的貪念所支配,十分殘忍地對這個人進行了逼供。對方熬不過刑,很快招供,原來他果然是玄化道院裏的一名道士。按照他的說法,玄化道院裏的道士們一直都在進行著某種特殊的修煉,他們通過秘法煉製出神奇的丹藥,服食後可以讓人擁有超越常人的力量。據說在神州大地上,除了玄化道院,還有一些其他的神秘組織或者家族也掌握了這種獨特的煉丹術,他們相互之間有合作也有競爭殺伐。


    但道觀裏的道士們並不滿足,還想要努力尋求更加強大的道術。他們似乎是在川西的成都附近發現了一些可以幫助他們極大提高道術的寶貝,於是派了一隊修為最精湛的道士前往成都,在付出慘重代價後,總算把那樣寶貝搶了迴來。經過了長達半年的研究和摸索,全觀的道士擇了一個吉日,打算共同利用那件寶貝來提升修為。


    然而意外卻發生了,當所有的道士一同驅動道術時,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詭異的變化,道觀內突然充滿了某種異樣的力量。這個道士說,他天生對於危險的事物有一種獨特的敏感,就像某些小動物能預知地震一樣。那股力量剛剛開始蔓延,他就直覺到事情不妙,果斷地轉身就逃,最後僥幸趕在道觀消失前逃脫掉了。盡管如此,他還是遭受到巨大衝擊,墜落懸崖,險些喪命,隻要運用自己的道術,把自己封閉在這個繭殼裏陷入休眠,直到十五年後陸小石揮劍劈開繭殼,他才重見天日。


    道士說話半真半假,陸小石並不敢完全相信,但他卻對玄化道院的煉丹術垂涎三尺。在一番威逼利誘之後,兩人達成協議:陸小石把這個身體依然極度虛弱的道士帶迴懸崖上,藏在元和觀裏靜養身體,道士則教給陸小石煉丹之術。


    然而陸小石低估了道士的能力。他的確手腳還很不靈便,自己行走都困難,體內卻有一股特殊的“法力”,能夠驅動法術,做到一些普通人憑借手腳都做不到的事情——比如在地上挖坑。在被藏在陸小石的房裏幾天之後,他向陸小石提出,道觀裏“陽氣”太重,不利於他的修行,他需要一個能匯聚陰氣的藏身之所,才能做到陰陽調和龍。


    陸小石按照他的要求,為他打造了一口棺材運到房裏,然後他就遭到了道士的襲擊。道士的“法術”擊暈了他,然後把他封入棺材,然後再用法術在地上挖出了坑,將棺材埋在裏麵。


    陸小石在棺材裏醒來後,知道自己不可能脫逃了,隻能用隨身帶著的小刀把這一切都刻下來,希望未來有人能循此揭破玄化道院的真相——倒也不是為了什麽正義,權當是為這位倒黴的觀主報仇了。他同時也提到,他相信那個道士當時是想直接殺死他,但不知為何,他並沒有當場死亡。猜測起來,要麽是道士傷勢未愈力量不足,要麽也許是他自身的體質有異抵消了一些力量——畢竟他也曾經是被玄化道院看中的人。


    遺憾的是,真相他將永遠無法知道了。


    而在這份資料的最後,何少衡補充了一些旁人眼裏的元和觀曆史:觀主曾在某一天突發急病,手腳無力,將養了近半年才痊愈。這個“某一天”,無疑就是真正的陸小石被裝入棺材埋在地下的那一天。


    萬幸的是,陸小石雖然被害,他藏在牆縫裏的日記始終沒有被假冒者發現,不然的話,就什麽也沒辦法留下來了。


    這一段記錄讓馮斯之前的猜測更加明晰。他更為確信,玄化道院裏麵聚集的都是擁有附腦的守衛人,而且道院一直在做的事情就是不斷尋找強化附腦能力的方法,並且,這種方法最終讓他們找到了。


    馮斯不由得又想起了那朵枯萎的黑色花朵。他有一種直覺,那朵花或許就是道士們所找到的強化附腦的“寶物”,而那一夜的離奇變故,或許就是這朵花和附腦共同作用產生的惡果——按照他之前的猜測,那極有可能是一個造成了異域空間的巨大蠹痕。但是從現有的一切信息,並不能推斷出這個蠹痕的具體性質。


    而他也隱隱猜到了為什麽各大家族會把玄化道院視為禁忌——這個道觀一定隱藏著什麽能極大提高附腦的能力、但卻同時會帶來巨大危害的方法。意誌稍微不堅定的人,就有可能會被這種方法所誘惑,而最終收獲災難性的後果。


    就像玄化道院裏的道士們的遭遇一樣。


    但對於馮斯來說,真正能誘惑他的是另外一件事:如果找到這種方法的本質,是不是就有可能摸清附腦的本質,然後進一步挖掘出魔王的真相?而這大概也是梁野暗中支持他的原因。即便擁有著超越常人的能力,守衛人們也並不情願這麽渾渾噩噩地活著、連自己到底是誰都不知道。


    “我們都想弄明白自己到底是什麽玩意兒,對吧,梁兄?”馮斯苦笑著喃喃自語。


    現在手裏倒是有了初步的線索。按照那個把自己包在繭裏的道士的供述,那朵黑色的花來自於川西的成都。但成都是川西最大的城市,光知道這麽一個地名,無異於大海撈針。


    就在兩人都有些愁眉不展的時候,萬能的寧章聞卻給他們送來了意外的福音。他通過搜索找到了那個麵人的信息。


    “那個麵人猴子的樣式花色過去還挺有名的,是祖傳絕技,”寧章聞在電話裏說,“明清時代的一些四川風物誌裏有所記載。那是一個明末清初的民間手藝人的作品。那位藝人的真名叫阮嵩,但所有人都叫他阮猴子,因為他以這一生愛猴成癡,和當時青城山的猴子成天混在一起,經常照著猴子們的樣貌體態捏出生動活潑的麵猴,他的本業——石匠似乎倒成了副業。但正因為如此,他捏出來的猴子才那麽活靈活現惟妙惟肖。”


    “青城山?”馮斯思索著。雖然得到了一個範圍比成都小得多的地名,但仍然還是難以據此搜索,更何況他現在並不知道這位阮猴子和整起事件到底有什麽關係——也許那個麵猴出現在盒子裏隻是純屬巧合呢?但再一想,這位阮猴子或許是唯一一條可能的線索了,哪怕是百萬分之一的機會,也比完全為零好。


    “好像我們這次出來,我一直在說:能找到答案固然好,找不到的話……就當是旅遊了。”薑米忽然在他身邊說。


    馮斯一怔,明白薑米已經看出了他的心思。當然他很清楚,薑米心裏背負著那麽沉重的負擔,是不大可能真的有輕鬆的心境去玩耍的,她說這話,無非是要給自己減壓:能成則成,不能成,至少也無怨無悔。


    “我明白了。”馮斯衝著她一笑,接著對著聽筒說,“寧哥,有沒有辦法查到這個阮猴子的後代。”


    “我正好搜到過一篇和阮猴子後人相關的報道,”寧章聞說,“好像是青城山搞什麽民俗文化節,阮猴子的後人捐出了先祖留下來的青城山野猴寫生圖。這條新聞裏有那個人的名字,提到他就住在距離青城山很近的都江堰。有這兩條,我可以幫你找找他的具體住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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