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甲軍果然來了!”幽州北門上,窟哥成賢也幾乎是在同時喊了一聲,他定睛看去,“大約兩千餘人,隊列散亂,應該是匆忙間剛湊出來的!”

    “拓拔戰果然刁滑!”雷雲郯一拍牆垛:“幸虧公主英明遠見,才沒上了這廝的當!弓箭手,都給我對準了射,敢來城下撒野,就一個都別想迴去!”

    “正該如此!”窟哥成賢心裏也是憋著一股怒氣,立刻指派端舉錯王弩的軍士,向馳援的黑甲軍連弩長射。

    聽了雷雲郯的誇讚,耶律明凰卻在苦笑,這個武將肯定不是違心阿諛,但她缺的不是英明,而是決斷,但看到黑甲軍果然趕來,她心裏也鬆了口氣,至少智迴城時,會理解她無法出城迎戰的顧慮。

    那一隊馳援的黑甲軍奉秋意濃號令匆忙過來,根本未料到幽州城樓的連弩亂箭會如此密集,就看見澹台麒烈一夥人舉著盾牌,半蹲半跪的縮成一團,還拚命向他們甩手,可不等他們及時反應過來, 已被城上箭矢射殺大半。

    牧野長和鄂岵爾又氣又痛心,破口大罵,卻也躲在盾牌下,不敢挪到半步。

    “射得好!”雷雲郯在城樓上看得跺腳大笑,“叫他們趕過來送死,他娘的,最好排著隊多來幾批,也算為橫衝都報仇!”

    “其他不敢說,你這個心願,倒是能替你完成。”窟哥成賢又好氣又好笑的看了這武夫一眼,向城外一努嘴。

    從城上看去,平原戰場上已陸續有黑甲軍向北門下湧來,起先隻是一小隊一小隊,慢慢匯聚成列,又聽見城下縮成一團避箭矢的澹台麒烈等人,一起扯開早已喊的嘶啞的嗓門大喊:“舉盾!幽州城連弩厲害,過來的兄弟,舉盾!”

    雷雲郯大怒,趴在牆垛上往下大罵:“澹台麒烈個陰魂不散的,都龜縮成這狼狽樣了,還敢叫魂兒?有種就給我站出來!”

    鐵成厥有些聽不下去了,“我們這般萬箭齊發,他當然要躲了,你還讓他站出來?太兒戲了吧?”

    “那廝本來就是瘋子,說不定會上個當呢?”雷雲郯斜了鐵成厥一眼:“突然發瘋的事情,你不也幹過嗎?”

    耶律明凰無心理會這對素有嫌隙的文武鬥嘴,移步往旁走開,正聽見梁正英在一旁低聲歎了一句,“可惜了,我們錯過了,最好的開城時機。”

    聽出梁正英話裏有話,耶律明凰不禁有些怒氣,“梁正英,我知道你很想為你的同門,那個縱橫派的學子報仇,可你也不該意氣用事,失了謀算,因為你是為我出謀劃策的布衣客卿,所以你該知道,我忌憚的不是澹台麒烈,也不是這來援的兩千多黑甲,我顧慮的,是源源不斷殺來的黑甲軍!你以為,我想錯過這開城大戰的時機?”

    “公主,臣並沒有意氣用事,方才按智王旗令,開門應戰,確實乃是最好的時機。臣知道您的顧慮,可您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梁正英的語氣裏透出一股失望,向城外一指:“公主,您信任智王嗎?”

    “為什麽問這個?”耶律明凰最忌憚的就是有人當麵問起自己是否對智信任,這種問話也許說者無意,但聽者難免有心,若被智聽到,難免更生疏離,可梁正英這知根知底的心腹,居然會當眾問出此話,令耶律明凰怒氣更生,狠狠瞪了梁正英一眼,亢聲道:“智王,臨危挽我大遼狂瀾,是我此生最為信任之人,無須任何人來質疑!”

    梁正英如是未看清耶律明凰眼中的嚴厲警示,沉聲道:“公主,若您信任智王,為何就未想到,城門下的澹台麒烈是該警醒,源源而來的黑甲軍也該提防,但我們既然有智王親身在外掌控戰局,那以他的謀略,難道就不會有臨危應變之策,見招拆招之謀?臣相信,若城門開啟,即使黑甲軍兵臨城下,智王也必能立即應對,絕然不會讓黑甲有一兵一卒能犯幽州!”

    耶律明凰突然失色,臉上怒氣消散無影,梁正英的話如同當頭潑下的冰霜雪水,撲簌的她全身冰寒,她啞口無言的看著梁正英,朱唇輕顫,一句應答也說不上來,又急扭頭看向城下,百般謀算,千般顧慮,竟唯獨忘了這最重要的一事。

    智在城外!

    那個她最該信任,也一直在為她扶狂瀾於既倒,她自己也在口口聲聲而說,這個世上,她最該倚重的人就是智,智的謀略忠心,又何時讓她失望過一次?

    每一次,都隻會為她做的更好,甚至是以自己的名聲為代價。

    而自己竟在最需要信任智的時候,撥不開眼前迷霧。

    耶律明凰一張玉容凝結如霜,卻是在怒恨自己的失算。

    小侍女蒙燕看到公主身子發顫,忙上前虛托了一下,沒想到公主竟身子一軟,倒在了她的臂肘間。

    蒙燕嚇了一跳,才發現公主的麵色如大病一場般慘淡,“公主,你怎麽了?”急轉頭去看眾人,“各位大人,你們說話啊?公主麵色突然那麽差,不就是沒開城嗎,公主也是城中百姓著想。”

    城上諸文武都低垂著頭不說話,梁正英那番話也如晴空驚雷,震得他們神思起伏。

    鐵成厥向耶律明凰深施一禮,嘴動了又動,憋出一句話,“是臣無謀。”

    雷雲郯也是嘴巴張了又張,瞪了鐵成厥一眼,“又搶我話。”然後向公主陪笑道:“末將…末將就是個武夫。”

    窟哥成賢重重一拳擊在牆垛上,又愧又悔,但他深知此時最後悔的必是公主,所以不敢出聲,扭轉頭去,卻看見蘇其洛正目光幽幽的看著公主,而這位中原公子的眼神,深不見底。

    “這個中原人,原來和梁正英想的一樣。”窟哥成賢悚然醒悟,暗暗警醒,“此人明明想為橫衝都報仇,為何不早些點破其中關鍵?”

    “你們無需多言。”耶律明凰被幾名文武的話說的又煩又羞,輕輕推開蒙燕的扶持,“這一次,是我之錯。”

    看著耶律明凰自責自愧的神色,梁正英低下頭,輕輕道:“也許,臣是不該說出這番話,但臣以為這其中道理,公主本該是比任何人都沒明白的,看來此時,臣確實是有些意氣用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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