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不用擔心。”智道:“我會讓小妹再見上婁嘯天最後一麵,等刺客離城後我自會放小妹前往城西密林,我也會一路尾隨著她,所以你們也要等小妹入了密林後再出手刺殺那些鐵膽劍衛,若太早動手則會打草驚蛇,這也是此戰最艱難之處,既要讓這些刺客死於無聲無息之中,也要護好小妹,但是你們要記住,先別殺婁嘯天。”

    將,飛,猛三人都聽得一驚,異口同聲的問道:“四哥,你想讓小妹也去城西密林?還要讓我們等她來了再動手剿除刺客,這麽做太冒險了?”

    “不錯,雖然無奈,可我們隻能冒這個險,”智喟然一歎,“其實我之所以要在密林中設下圈套也有一半是為了小妹,否則我大可以在南門外設下伏兵,等這些刺客一出城就把他們一網打盡,可我仔細想過,雖然婁嘯天該死,但也要等小妹識穿他的真麵目後再殺了他,不然小妹就會以為婁嘯天是真心對她而為之痛苦終身。所以我隻能將計就計,既然婁嘯天布下局在城西誘拐小妹,那我就要他作繭自縛。”

    將,飛,猛三人聽了都麵麵相覷,但他們也知道四哥的苦心,智的計策雖然大膽,卻也是無奈中才行的險招,因為他們若在蕭憐兒未識穿婁嘯天的險惡用心時就殺了這無恥佞賊,那蕭憐兒傷心悲痛之下說不定會自殺殉情,若事情真到了這一步,那就會讓這幾兄弟抱憾終身。

    三兄弟仔細思量了一番,一起點了點頭,將大力一拍胸膛,“四哥放心,我們一定會護好小妹,絕不會讓她少了一根頭發!”

    “好,不要手軟,也不要貪功冒進。”智又囑咐了弟弟們一番,十二龍騎等人也帶齊了所需之物趕來與將幾兄弟會合,準備前往城西。

    見他們都是一臉興奮的等著去大戰一場,智神色一肅,向他們叮嚀道:“你們二十人都是幽州城中最精銳的戰將,所以我才會讓你們擔此重任,但你們此去要記住四個字,切勿輕敵!若單打獨鬥,鐵膽劍衛自然不是你們的對手,可他們還有九十六人,因此我才讓你們早一個時辰去密林埋伏,好好珍惜這一個時辰,因為這一個時辰就是此戰的勝敗關鍵。”

    “怕什麽?”猛漫不在乎的叫道:“不就幾個兔崽子嗎?抄家夥一砸就成!”

    智看了弟弟一眼,嘴角掠過一絲笑意,想要說什麽又忍住,仍是一臉肅然道:“這些鐵膽劍衛都是精通暗殺之術的各中高手,最擅長的就是布陷阱,設圈套,偷襲刺殺,而他們能在戒備森嚴的幽州城潛藏,也正是他們隱匿術的高明之處,因此你們一定要比他們更為狡猾機敏,既然你們比他們先一步前往密林隱藏,那你們就要仔細揣摩出他們會選擇的藏身之地,樹上,石後,坑中,不要放過所有可以隱藏的地方,再尋找對你們最有利的地形躲藏,伺機給他們致命一擊,若他們能上天入地,你們就要如附骨之蛆,緊追不舍,若他們是三步一算,那你們就要一步三算,因為對手人數比你們多出數倍,所以你們不但要一擊必中,還要百發百中!”

    諸人聽了都鄭重點頭,隻有猛依然大咧咧的不當迴事,不住催著大家火速動身,還吆喝吃肉要趁熱,殺人要趁早。在他們離去之前,智悄悄向將和飛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護好猛,其實智並不想讓幼弟去密林埋伏,但他知道若不讓猛去,這任性胡鬧的弟弟定會大吵大鬧,因此便向將和飛暗使眼色,讓他倆暗中照應著猛,別讓他涉入險地。

    將與飛二人心領神會的一點頭,他倆也早已打定主意,此行必要選個絕不會有敵人經過的隱蔽之地騙猛去埋伏,任他睡覺也好,發呆也罷,這一次就當是帶弟弟出城去閑逛一趟。

    猛哪知道哥哥們的念頭,隻顧樂嗬嗬的跟在將和飛身邊,還嚷著一定要給自己挑個刺客必經的熱鬧之處埋伏,來個守株待兔,見一個宰一個,殺個酣暢淋漓,將和飛麵上點頭稱善,心裏暗暗好笑,護著弟弟一路說笑而去。

    一旁的納蘭橫海一看眾人都已按計行事,惟獨自己無事可做,他心裏不由大急,忙拉著智道:“智王,我呢?讓我也做點什麽吧?大家都出去了,總不能把我一個撂在這裏吧?”

    衛龍軍秦璃和關山月見智沒點到他二人入林搏殺,還聽智說此次挑選的都是幽州精銳戰將,兩人滿心不服,一左一右的站在智麵前,也不說話,眼巴巴的看著智。

    智看著三人的模樣,莞爾一笑,“放心吧,不會讓你們閑著的,納蘭,一個時辰之後,你隨我同去密林。”

    “真的?”納蘭橫海頓時臉上放光,喜道:“智王,你肯帶我一起去,太好了!”

    智微笑著對這一身朝氣的少年道:“我說過,能教你的本事我一定會傾囊相授,在這場密林狙殺中應該能讓你學到許多機變之道。你先去歇息片刻,一個時辰後我會來找你。”

    耶律明凰也笑著對他道:“先去歇歇吧,姐姐等著你初戰大捷的喜訊,你已是遼室皇弟,盡可在這裏任意走動,唿延總管會為你找間幹淨寬敞的屋子,讓你歇息養神。”她勉勵了納蘭橫海幾句,又囑咐他小心行事,才讓唿延年帶他下去休息,待納蘭橫海興高采烈的離去後,耶律明凰向四周護衛一擺手,命他們退下。

    “智王,那我們呢?”秦璃和關山月急了,“不是說不讓我們閑著的嗎?”

    “交給你二人的任務…有點棘手…”智停了停,似笑非笑的看著二人,“你們願意去做嗎?”

    “那有什麽不願的!”關山月嚷道:“就算去上京也行啊!”

    秦璃也揮著胳膊道:“單打獨鬥,我和山月也不一定弱給十二龍騎。”

    “要你倆做的事並不需出城,甚至,也不需要和人交手,軟禁在軍營裏的二十名衛龍軍,該理會一下了。”因同入幽州的衛龍軍中有拓拔戰的內應,且此內應必是隨錯一起離開上京之人,所以智隻能把和錯同出城的那二十名衛龍軍都軟禁在軍營中,如今大戰在即,智需要動用手中每一分力量,這二十名衛龍軍其中雖有內奸,但隻要剔除此人,便可再獲得一支生力軍。

    “智王,你是要我們辨別出內奸嗎?”秦璃嘀咕道:“大家都是衛龍軍中人,相識多年,老實說我還真不敢相信自家兄弟裏有內應,智王,這事讓我們去辦還真有些棘手,我們可拉不下臉來去動刑審問。”

    “我可沒讓你們去辨別內奸,相反,我要你們從這二十人裏找出肯定不會是內奸的衛龍軍兄弟,所以這件事情必須要你們去辦。而且,我要你們做的也不隻是這一件事情。”智示意二人走近,低聲說了幾句。

    耶律明凰在旁聽著,臉上神色由驚訝漸漸轉為思索,最後,眼眉間盡為讚許,含著秋波嫵媚,輕輕流轉於少年麵容。

    “智王,這兩件事兒也太輕鬆了吧?不就是認個人和找個地方啊?”秦璃和關山月二人聽完交代,都有些不得勁,互相看了一眼,幾乎是一起道:“就算認個人要我們衛龍軍自己人去做,可找個地方藏糧食的事情,哪用得著我們兩個人一起去幹?”

    “你們以為隻是找個地方囤糧食那麽簡單?這是守城至重!”智的臉色冷了下來,瞪著兩人,“從什麽時候起,你們開始學會質疑我的命令?”

    被智目光掃及,秦璃和關山月兩人不約而同打了個寒噤,護龍七王裏,衛龍軍最服的是寬厚如兄長忠,最親近的是言笑不拘的錯,最害怕的是闖禍不休的猛,但真正最讓他們敬畏的卻是智。

    兩人頓時安分下來,“智王放心,我二人會辦妥此事。”

    “那就好。”智點了點頭,“要打仗,以後有的是機會。”

    “是。”秦璃和關山月不用想也知公主必定還有話要對智說,哪肯再留下惹嫌,向耶律明凰恭敬行禮,立即老老實實的告辭,走得還甚快。

    後院一下子靜了下來,就連夏日裏喧囂惱人的蟬鳴之人也似乎瞬間沉寂,隻餘下耶律明凰和智兩人相對默立。

    “剛從上京迴來你就四處奔波,老是這般不愛惜自己的身子,以前父皇就老是為此責備你,可你總是不聽。”耶律明凰似嗔怪,似憐惜的眼神伴隨著溫柔的語聲,“當日我們離開幽州後,你的身子一直虛弱,常常咳嗽,智,你知不知道,我最怕聽到的就是你的咳聲,我可不願看著你日夜操勞,等除去刺客後,你一定要好好歇養幾日┉”

    “殿下,眼下時局不容我們有片刻閑暇,因為我們還麵臨著更大的兇險。”智古井不波的聲音漠然切斷了耶律明凰的溫柔細語,“請您試想一下,拓拔戰這次為什麽要派刺客前來襲擊我們的探子?他不止是要不斷騷擾我們,還有另一層更深的用意,因為殺了我們派出城的探子就好比斬斷我們的耳目,使我們無法知曉城外之事。以拓拔戰的老謀深算,必已有了更毒辣的計策在等著我們。所以等除去刺客後,我們要立刻再派探子出城,嚴密監視城外動靜,尤其是從順州至幽州的這條大道,因為那裏是拓拔戰南下的必經之路。”

    耶律明凰微一沉吟即知智所慮絕非無據,可她心裏並未因此而憂慮,許是因為不想讓這些纏心之事阻礙了兩人此刻的獨處,又許是因為知道智必會為她排憂解難,隻要有這少年在,何懼天塌地險。

    “即使拓拔戰再狡詐十倍,他也奪不下大遼江山,因為──我身邊有你!你是父皇留給我的最大寶物,也是我在這世上最信任的人。”耶律明凰的神色自信而又嫵媚,自信與生俱來,嫵媚卻是獻給眼前的少年。

    但她的自信和傾城嫵媚並未能感染智,反讓他的輕咳聲變得沉重。

    耶律明凰心底不禁湧起一陣疼惜,智為了拖住拓拔戰的大軍親征,在十幾日內往返上京幽州兩地,他在上京城內處心積慮所設下的恫嚇之計原本也必可使拓拔戰抽身不得,可這一切卻因自己為揚威懾敵而故意放走恨冬離一事付諸東流,但這少年非但沒有一句怨言,還繼續為她四處奔波,尋找援軍,而他的心神竟已是如此疲倦。

    望著智深藏在漠然中的疲憊之色,耶律明凰忍不住伸出手,想去輕撫智額頭被風吹亂的發綹,可智已輕輕往後一退,他的動作很輕,輕得幾乎無法察覺,卻堪堪避過了這一觸的溫情。

    耶律明凰輕輕一歎,神情卻變的愈發溫婉,聲音也柔和的仿若呢喃:“二哥臨走前曾問過我一句話,他很擔心我會對你負心,智,你想不想知道我當時是怎樣迴答二哥的?”呢喃聲很羞澀,很纏綿,羞澀得隻有眼前之人才能聽見這一問,纏綿得讓這一問根本無需作答,仿佛要使心儀男子在這甜蜜中措不及防,用清晰的深情擊潰他的漠然。

    此刻,即使是這世間最木訥的男子也能知曉紅顏之心,更何況是這位一眼穿心的少年,在他的心底,又何嚐不為這幽幽低語,綿綿情愫,盈盈笑意而深深動情,但隱藏在心底更深處的難言之隱卻在這道甜蜜中平添了一份苦澀,使他在這突來一問的侵襲下隻能用一陣低咳做為迴應。

    良久,低咳才止,可智心頭漣漪卻不能平息,隻是,他的迴答依然冷漠,“臣此刻隻想知道拓拔戰在想什麽,其餘之事無暇顧及。”似乎是覺得自己的答非所問太過冰冷,又似乎是要以君臣之禮將少女眼中的期盼徹底熄滅,智躬身一禮,神色恭謹肅然,恍若臨朝參拜:“請恕臣無禮,臣此生惟願有朝一日能改稱殿下為陛下,除此別無他念,殿下,臣先行┉”

    “先行告辭?又是這四個字?每一次都是用這最冰冷的四個字來敷衍我?”失望之色立時席卷上耶律明凰的臉龐,“智,你知道這世上比刀劍更能傷人的是什麽?就是你這四個字?先行告辭!隻是一個時辰,你都不肯陪我,你又要去哪裏?”

    “靈堂,臣已很久未去拜祭義父和兄長了。”垂首而答的智沒有抬頭去看耶律明凰的神色,又道:“一個時辰之後,請讓小妹到靈堂來見臣。”說完要說的話,智不再逗留,轉身走向了遠處的靈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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