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搖了搖頭道:“攻守武技有你們兄弟傳授就已足夠,我想教給軍士們的不止是個人武勇!”

    “將王,難道你真要讓大家都學會兵法韜略?”龍一麵有難色,“雖然軍士們幹勁十足,但這許多人天份不一,有不少軍士連字都不認得幾個,要讓他們看懂兵書,領會兵家秘要,那可不是什麽容易事,再者說,拓拔戰也不會給我們太多的時間來訓練軍士。”

    “我也不是真有那麽貪心,以為憑自己的本事就可以練出幾萬名掃蕩千軍的戰將來!真要是這樣,拓拔戰早就把他的黑甲騎軍練到無敵天下了!”將略有些出神的看著不停叫好的軍士們,緩緩道,“我也知道,我不可能把這五萬人都練成大將,但我還是想試一試,因為他們都將和我們在此孤城內共抗叛軍,他們的血會染透這四方城壁,你好好看著這五萬人,若我們戰敗,他們都將無怨無悔的埋骨幽州,若我們能勝,活下來的也許百不存一…”

    雖然嘴裏說的是沉重之事,但將還是笑了笑,“我這張嘴生得不巧,總說不出想說的話,不過,我以為,這五萬人就是大遼複國的全部希望,前日在城門口聽到了軍士們對公主立下的誓言時,我就在想,士卒以血性相報,我也要還以真誠,而我的真誠便是在他們身上付出足夠的心血,竭盡全力的使他們一天比一天成才,即使他們成不了大將,也要讓他們能在和黑甲騎軍交手時多幾分活下去的本領,這不但是為了讓我們得到勝利,也因為這是他們應得的!”

    龍一沉默著,似是在迴味著將說的話,許久才道:“這便是愛兵如子吧,將王,有你這片心意,軍士們也必不會負你,也許,智王也正是猜到了你對軍士們的愛護,才會把練兵的事全權相負。”

    將不無自豪的一笑,“我四哥的心思,誰能猜到?”和心腹說出了自己的心意,又得到了認同,將一陣輕鬆,他本就不是猶豫寡決之人,心意已定,就會全力放手而為。和龍一又說了幾句,卻發現在他倆說話的功夫,場上氣氛已是熱火朝天,“好家夥,龍八使出了迴馬槍,龍九也不服氣了,居然把我壓箱底的逆手虛空槍也教給大家了!咦?龍一,你怎麽也站起來了?”

    龍一向正傳授軍士招數的弟弟們揮了幾個手勢,又整了整衣甲,向圓心走去,“將王,如你所言,我去教大家幾分在戰場上活下去的本領,!”

    龍騎們甚有默契,見到大哥的手勢,便把剩下的幾十個草人排成兩道直列,由於草人身上都緊縛著兵刃,因此兩列草人之間隻空出了一條極狹窄的間距。

    “戰場之上,除了勇猛殺敵,大家還要善於自保,尤其是兩軍混戰之時,不但要用自己的手中刃消滅敵軍,還要注意躲避混戰中四麵八方的偷襲!”龍一牽過一匹坐騎,又接過龍九遞來的長槍,翻身上馬,向兩排縱深幾十步的草人間直衝而去。

    軍士們知道龍一這是要給大家演練如何在混戰中躲閃四麵偷襲,雖說麵前立著的隻是草人,但草人身上都綁著明晃晃的兵刃,長槍伸直,鋼刀戳前,兩排草人之間隻有極狹窄的一條通路,別說是騎馬去衝,就算是步行而過也難保不被兵刃劃傷。眼看龍一已衝近草人,眾人瞪大眼睛,屏息而看。

    最前列的兩名草人身上綁著兩杆長槍,鋥亮的槍尖向上揚起,龍一打馬急衝,眼看就要被長槍刺到麵門,忽見他伸手在馬頸一按,身子往前一伏,“猛虎伏崗!”龍一低伏馬上,如猛虎奔行時突然低首伏腰,臥伏山崗,兩柄長槍貼著他的頭頂擦過,馬匹奔前,左側又是一柄鋼刀攔腰而阻。

    “驚雁橫掠!”龍一左腿離鐙,身子往右一傾,側立馬上,重心倚於右腿馬鐙,看似果如飛雁受驚,突然側飛而避。

    “狡兔蹬鷹!”“躍馬江山!”“斜刺豹衝!”隨著奔馬衝前,兩側草人身上所縛的兵刃不停撲向龍一,但龍一在馬背上左躲右閃,忽仰身避開迎麵長槍,忽勒馬抬蹄躍過掃腿利刃,忽拎韁繩斜衝閃躲阻路刀槍,竟在刀槍叢中如履平地,看得眾人驚叫喝采不斷,就在龍一催馬如風,已快衝出草人陣時,兩名龍騎一聲唿哨,一起跨上坐騎,繞到草人之後,兩人一前一後,各挺長槍刺向龍一,麵前的一名龍騎口中叫道:“大哥,露兩手!”

    龍一衝出草人陣,見兩位弟弟前後襲來,勒韁止馬,倒提長槍,正停在兩名龍騎之間,兩柄長槍從弟弟手中前後刺來,前刺麵門,後刺背心,龍一微微一笑,半身一側,躲開正麵一槍,右手槍已向後倒刺而出,槍柄如橫空飛電,磕開身後刺來的長槍,輕輕點在背後龍騎的腰間。

    “迴馬槍!”軍士們齊聲喝彩,這一槍迴身而刺,擦著身後長槍後發先至,又急又準,正是片刻前龍騎老八給眾人演示的迴馬槍。

    前方的龍騎一槍刺空,手腕一抖,又是一槍刺來,龍一迴轉長槍,左手向前虛握,右手握在槍柄前半尺處一揮,把弟弟刺來的長槍往旁擋開,不等弟弟收槍變招,龍一右手往左一縮,撤迴槍身,早已伸前的左手握住槍杆,刺出了蓄力已久的一槍,槍尖穩穩停在那位龍騎的咽喉前。

    “逆手虛空槍!”軍士們又是一陣采聲,這逆手虛空槍乃是方才龍九傳給大家的絕招,這招槍術分為兩段,此槍要旨便是先用右手持槍揮掃,把對手攻來的兵刃擋開,隨即長槍往左側縮後,由左手發力,再刺對手。

    先前龍九施展時,眾人隻覺這一槍名字雖然花哨,卻無非是連刺兩槍,似乎沒多大用場,此時目睹龍一使出,換手之間蓄力連刺,虛中有實,趁對手倉促間不及招架,一槍製敵。才知這逆手虛空槍先守後攻,攻敵不備的精要,大家見十二龍騎把所擅殺招傾心而授,毫無藏私之心,全都大為感動,這一聲喝彩叫得尤其響亮。

    “這幫小子倒是會慷他人之慨,才一會兒的工夫就把我教的招數給使了大半!”將一臉苦笑,“看來我還得多想兩手絕招,要不然不等拓拔戰攻過來,我手裏就沒東西可教了!”

    十二龍騎輪番演練,不但把各種殺敵招數教給軍士們,還向大家傳授了自己在沙場縱橫的心得訣竅,這些訣竅聽似簡單,卻是他們在拚殺中以性命所悟,而這些軍士們缺的便是實戰經驗,此時得龍騎們詳細指點,直把幾萬軍士都聽得入神,十二龍騎見大家聽得專注,自然欣慰,但他們也不敢在一日內就把所有本事都教給軍士們,一來為讓軍士們練好底子,二來也怕教得太快眾人學不會,又傳授了幾招後,便讓軍士們自行練習,由他們在旁指點不足之處。

    一邊傾心而授,一邊用心而習,整座練兵場上士氣高漲,刀槍爭鳴,兩個時辰很快過去,眼看已近午時,軍士們尤是精神抖擻,竟連吃飯都顧不上,連將也未想到大家的勁頭有這般足,幸好他早安排人去做了好幾車饅頭,又燒起了幾鍋熱湯,一起送到練兵場上,喝命練出興頭的軍士們暫停操練。

    眾人這才按令吃飯,事實上,就連他們自己也未想到會對尋常想起就頭疼的練兵有了這麽濃厚的興趣,想到將今日還未露過身手,大家一手端著湯碗,一手啃著饅頭,裏三層外三層的圍著將,七嘴八舌的要將吃過飯後也傳他們幾手絕活,要在平日裏,這些軍士可不敢在將領麵前這般放肆,可聽了將以兵為將的練兵之道後,大家都對將又敬又佩,人人從心底裏服氣,何況將也說他自己是個粗胚,那這幾萬粗胚哪還顧得上什麽規矩,一個個圍著將又說又笑。

    “將王,一會兒你也教兄弟們練兩手,讓大家長長見識!”

    “你們倒是貪心!”將笑罵了一句,被眾人緊緊的擁在當中,他也不嫌擁擠,反揮手示意大家再向他靠近點,“你們也別隻是顧著學招,如果你們當中誰有好手段,一樣可以使出來教教大家!”

    “我們那兩下哪比得上龍騎!哪敢班門弄斧。”說話的軍士倒也不是存心討好,龍騎的招數簡潔易懂,每一招都如最普通的入門招式,但大家都看得出,隻要練熟了這些看似簡單的招式,就足可與黑甲騎軍抗衡。

    將笑道:“你們也不要太有自知之明,一人技短,二人技長,這許多人,總有位兄弟會兩手大家不知道的本事,大家湊在一起,誰有好本事就拿出教給大家,再說了,不單是武技,誰有對付叛賊的好主意,或是能守住城池的高招,一樣可以說出來!”

    龍一也笑著向四麵道:“將王不是說了要把弟兄們都練成將才嗎?將才將才,那就是要大家文武雙全,弟兄們好好想想,看誰能想出破敵守城的妙招!”他知道將並不是真的指望誰能想出什麽妙招來,但幾萬人一起集思廣益,不但能使大家更為融洽,也能使軍士們生出自信,對日後操練學武大有益處。

    龍十二好奇的看了大哥一眼,心裏詫異,大哥平日裏少言寡語,今日卻似轉了個性子,也開始有說有笑起來。

    一名軍士受了鼓勵,擠上前道:“將王,我倒是有個好主意,大家去找點牆灰石粉,每人隨身藏上一包,衝鋒的時候把這些牆灰往黑甲騎軍臉上照準了扔,迷瞎了他們的眼睛,然後弟兄們就能殺個痛快!”

    此人缺德,人人向他側目而視,也有不少軍士默默點頭,或蹙眉不語,或閉目托頜,狀若沉思,似乎頗為心動。

    “也算是好事,至少能有人在動腦筋了!”將向身邊幾名滿臉苦笑的龍騎安慰道,又歎了口氣問這軍士,“你是要兄弟們衝鋒的時候先扔包石灰把敵軍的眼睛給迷瞎?真有這工夫為什麽不騰出手來射上一陣箭?再說兩軍混在一起開打,你一包石灰六親不認的扔出去,肯定不會砸中自家兄弟?”

    那軍士被問得張口結舌,老老實實的縮迴腦袋,繼續抱頭苦思,看模樣似乎是非要把自己的石灰戰法想得缺德到天衣無縫。

    “用毒!”又一名軍士高聲道:“我家開過藥鋪,將王,你給我派上一千兄弟幫忙,我煉它幾千斤劇毒出來,把大家的兵刃都淬上毒,混戰的時候就用這毒刀毒槍,隻要刺中黑甲騎軍的腿腳胳膊,片刻工夫就能讓他們毒發而亡!”

    又來個陰損的!

    將又是一聲長歎,“你小子也算是心狠!不過往弓箭上淬點兒毒倒是可行,亂箭攢射,難免有幾支箭射不到要害,淬上毒的箭倒能讓敵軍死在迴家的路上,可往刀槍上淬毒似乎有些多餘吧?既然你能一槍刺中敵軍的胳膊大腿,為什麽不往他們的要害下手?直接要他們的命似乎才算是打狠仗吧?”

    “將王,我有辦法!”這迴說話的軍士滿臉激動,昂首挺胸,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情,“我以前是個獵戶,專往深山老林裏去打獵,兄弟們,你們知道獵戶在林子裏摸黑打獵時最怕什麽嗎?”

    眾人被他莫測高深的模樣引起了興致,紛紛發問,“怕什麽?狼群?餓虎?女鬼?”

    “錯!是泥沼!”那軍士一臉得意,搖頭晃腦的說道:“在深山老林裏打獵,最怕一腳踩進那些看似平地的沼澤裏,一掉進去就別想出來,越用勁往外爬隻會陷得越深,將王,請你這就撥給我一萬兄弟!”

    “好大口氣!剛才那用毒的總算客氣,隻跟我要一千人,你倒要一萬人?”將暗暗稱奇,正色而視,等著這當年的獵戶說出破敵妙計。

    “拓拔戰要想攻幽州,北門外的平原就是他主攻之地,從今日開始,我就帶一萬兄弟在北門外挖上一個大大的深坑,再把挖出來的土去掉石子硬泥,隻填爛泥進去,然後每天派人往那坑裏灌水,務必把這一坑泥巴泡得鬆軟,最後往上麵隨便蓋點雜草遮掩住就能大功告成。”這軍士越說越得意,幾乎是大笑道:“等拓拔戰來了幽州,隻要黑甲騎軍往前一衝鋒,準保他們掉進泥坑,一眨眼就能坑死他們大半人!”說完他又滿臉肅容的向將一行禮,“真要讓這泥坑之計一戰成功,那這坑一定得挖的越大越好,一萬兄弟一起挖坑…這人手似乎還有些欠缺,將王,你可得先給我交個底,最多能派給我多少人?一定要年輕力壯的,真要是抽不出人,給我幾萬百姓幫著挑泥運水也行,這就是眾誌成城,對吧?”

    “我把一城子連兵帶將,男女老小都給你老兄行嗎?”將一邊揉著笑痛的肚子,一邊忍住笑道:“我們先不說挖這麽大個泥坑要多少春秋,也不去想這往坑裏倒水的勾當要先打出多少口井來取水,就算你能挖成這一泥坑,又能天天往裏頭倒水把泥巴給泡軟了,可拓拔戰大軍遠來,他一定不會立刻攻城,必定要在城外先紮營恢複遠來元氣,等他紮上了營,你帶上一群人挑著水桶衝出城外,又在他眼皮子底下往一塊看上去象青草地的平地裏倒水,你以為拓拔戰還會老老實實派幾萬騎軍繼續從這地方趟過來?再說了,如果你的水軍出不了城,拓拔戰又打算休整幾天養精蓄銳,偏偏老天不幫忙,接連給我們來幾天大日頭,把這泥坑曬成幹地,那咱們這力氣活算不算是在作孽?”

    “那…那就…”這軍士見自己苦思良久的妙計大有破綻,心下不甘,咬牙切齒的又琢磨了半天,一拍大腿道:“那就把這坑挖在北門裏頭,就沿著北門內挖個大深坑,要是這填泥的招數不行,那就…那就…”他猶豫了半天,又向四周已經不怎麽期待的同袍們看了看,發狠道:“我們不用泥了,幹脆就往裏頭填糞!讓城裏的人把糞都倒這坑裏,再故意把拓拔戰引進北門,一坑子糞碰上旱災都不怕曬幹!就算拓拔戰名號戰王,可他決想不到,一衝進城門就有這麽大一個糞坑在等著他!”

    “糞坑?”很多軍士都皺起了眉頭,看著手裏同樣稀糊的熱湯,原先還喝得咋舌,這時候都很自覺的把湯碗給擱下了。

    “糞坑?還是在自家城門內的糞坑?”將氣得發笑,勉強忍住自己想揍人的衝動,似笑非笑的看著這軍士,“真是妙主意,別說拓拔戰想不到,就算是我四哥都想不到!好兄弟,你究竟是哪裏人?真是獵戶嗎?我算是明白了,你八成是拓拔戰派來的內應吧?怎麽盡出這出奇出格的招數?你這是成心要幫我守城嗎?真把糞坑給挖在北門裏頭,那這一坑的味道熏不熏?你想叫大家捂著鼻子站在城樓上拚命啊?拓拔戰就不會繞過這糞坑去打其餘三門?你小子命好,沒碰上我弟弟小七在這裏,不然他一定先找個糞坑把你給埋了!”

    “你先去歇會兒,能想出這辦法也不容易,兄弟,今天真是勞您費神了!”一名龍騎很客氣的製止了此人再給泥坑絕計另想亡羊補牢的高招,轉頭向旁人叫道:“誰還有辦法?算我請大家幫個忙,你們先想想到底能不能用再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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