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漸漸化作了一隻九尾的白狐,潔白無雙。


    狐九,狐九,九尾之狐。


    紛至遝來的螢火蟲自天塹深淵而來,將倆人重重包攏,唯美淒哀。


    這是鳳九歌第一次見到狐九的本體,女子將他抱在懷中,男人的九尾將女子層層圈起,一寸寸,長尾溫暖而柔軟,而就在下一刻,他的身體漸漸通透,如霧如煙。


    鳳九歌觸手間,男人就好似清風般飄散不見。


    零星的碎片夾雜著無數的螢火嫋嫋翩翩,向高處卷去。


    女子匍匐在橋麵上,一身的紅衣殘破,白皙的脖頸上是老樹枯藤似的傷口,她仰麵望著頭頂的光源恍恍惚惚,那般虛無,她睜著一雙幹澀酸痛的眼眸,卻不舍得閉眼,仿佛荏苒代謝,她都會維持著這個動作,海枯石爛。


    不過是半柱香的時光,天塹內便又是一片漆黑。


    鳳九歌垂頭,一瞬間,似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她孱孱地伏於地,有冷涼從眼角滑落,濕了整張麵容。


    從此,再沒了她的留戀,鳳族滅了,就連狐九也隕落了,不過轉眼間,她心無所愛,就連恨,都沒了寄托。


    渲染開的血滴答滴答墜入溪中,便有浩如煙海的彼岸花長出,托蕊招展。


    在至寒中,她漸漸地闔了雙眸。


    *


    “青凰上神,此次你動用神力,強行幹預,天帝那邊必有察覺,這人界,你是再留不得。”


    神鳥立於閻王的肩頭,青色的華光萬丈,刺目異常。


    “即便天帝那邊追究起來,吾亦甘願,小妹,是我的唯一。”


    青凰的眸光柔柔地傾於女子的麵上,帶著經久的深厚。


    鳳九歌受了狐九額血咒,神魂出竅,墜入輪迴,這倆人生生世世注定要糾纏到一處。


    若要逆天改命,隻有在前九世讓鳳九歌斷情絕愛,手刃狐九。


    推波助瀾,他眼見著他們八世的沉浮,決不能在最後一世功歸一簣。


    在小妹沒有斬殺司徒莫離之前,她決不能死。


    *


    大漠,一向是最炎熱,飛沙走石,荒蕪一片。


    今日,卻難得地下了一場暴雨,在炙熱的大地上澆出一夜的沁涼。


    冥教的位處極高之地,巍峨的宮殿,比之皇家還要富麗堂皇。


    寢殿中,窗牖重重地開合著,有雨點飄進室內,燭火如豆,招搖。


    “不知神醫有何貴幹?”時來風一身墨衣,肩罩錦色披風,隻簡單地繡著幾朵祥雲,腰間一根金色腰帶,一雙黑色靴子,沉沉地看向夜中來客。


    這個男人無聲無息地出現在自己的寢殿中,自己竟是一點都未察覺。


    他原以為馮百病是天下的第一聖手,沒想到,便連武功都是這樣出神入化。


    自己與他一向沒有交集,此時也是提了十二分的警惕。


    馮百病懷中橫抱著一個紅衣的女子,烏發遮掩,辨不清容貌。


    “我知,你一直都在找一個女子,名喚錢多多,如今,我將她送來,交托給教主。”


    這世上,唯一能守住鳳九歌的,便隻有時來風。


    聽得馮百病的話,時來風麵上還有幾分不信,他的眸光在女子的身上沉浮許久,終是近身觸上了女子的麵容。


    拂去繚亂的青絲,能見著女子月光般輕柔的麵色,肌膚相觸,他的心間莫名一顫。


    “她的容貌……”熟悉的戰栗,他半信半疑,心中尚有疑竇,再一眼是女子微微隆起的腹部,眸光就是一深。


    “她舊時容貌被毀,醫治過後,便有了區別。”馮百病抱著女子,掌下是深深的眷戀:“我信你會善待她一生一世,望你莫要讓我失望。”


    *


    尉遲顏似乎做了很長的夢,夢中是最歡愉的相守,是最揪痛的背叛,分明是刻骨銘心,可是醒來之後,卻已經忘得七七八八,再一迴想,竟是了無痕跡。


    她躺在一張榻上,屋中是浮動的烏紗飄搖,整個室內是用黑色的大理石雕琢而成,氣派有餘。


    女子被丫鬟攙扶著出了小屋,院中的風景遠比她想象的還要優美開闊。


    於紫藤架下的石桌椅上落座,渾身暖洋洋的舒暢。


    不過一盞茶的光景,便見得紫衣女子款款而來,身姿輕盈。


    印象最深約莫是女子麵上的血色獠牙麵具,九頭蛇般的發披於肩頭,衣著甚是大膽。


    這樣的打扮,可謂是獨樹一幟,便是冥教的右使右司音無疑。


    尉遲顏猶記得,自己在昏迷之前,見著一雙黑色的皂靴,是那人救了自己,隻是沒想到,會是冥教中人。


    右使在尉遲顏對麵坐下:“姑娘總算是醒了,我們教主對姑娘可是在意得緊,若是知道姑娘醒了,怕是要高興得不得了。”


    因著覆了麵具的緣故,尉遲顏見不著女子的神情,隻覺得她的語氣動作中,是難掩的熱情。


    “說來,這麽多年,教主一直都是清心寡欲,我還一度以為教主斷袖。不想,他也有這樣愣頭青的時候,為了姑娘的身子,一直在聯絡道上的醫館,高教購入許多的藥材。”


    “教主也是小氣,姑娘都懷了我們教主的孩子,看樣子,一兩個月的光景就要臨盆,教主將姑娘藏得太深,我等居然現在才知曉。”


    ……


    這邊,右使還在滔滔不絕地熱絡著,尉遲顏卻是越發地疑惑。


    對於冥教的教主,她也隻是聽過坊間的傳聞,隻道此人年少有為,心狠手辣,是大漠最受忌憚的人物。


    “司音~”是男人的嗓音磁性悅耳,語氣滿是無奈。


    尉遲顏循聲看去,就見著樹蔭下的男子,性感的薄唇緊緊的抿著,棱角分明的輪廓,修長高大卻不粗獷的身材,宛若黑夜中的鷹。


    這個男人一經出現,周遭的侍女便跪了一地,齊唿教主千歲。


    這個男人,還是記憶中的模樣,隻是,神色之中,是難以揣度的暗光。


    女子的瞳孔一縮,已經先聲喚了出來:“來風~”


    *


    絢爛的陽光耀眼,幾隻獵鷹在翱翔天際,殘雲如席。


    時來風一身黑色錦袍,策馬奔騰在飛沙之中,身後尾隨的人馬眾多,卷起的塵埃喧嘩。


    “教主,你不要著急,夫人吉人自有天相,不會出什麽事。”


    右司音緊緊地跟隨在後,不斷出聲安慰。


    一個時辰前,有人從教中傳來消息,信上隻言片語,卻是十萬火急——夫人難產。


    他們本在穀中操練一群教眾,他們的教主,一向是沉穩如山,不想在那時愕然色變,隻知道往冥教總部的方向駕馬狂奔。


    馬嘶長鳴,正午,天氣竟是這樣的炎熱,好像要把水分全部蒸幹。


    時來風微微眯著眼,整個人都恍恍惚惚,煩躁得厲害,腦海中唯一剩下的就隻有那觸目驚心的兩字“難產”。


    難產~


    “快點~再快點!”時來風的目光往前方探去,前路茫茫,他卻隻能看到女子含淚咬唇的模樣。


    現在,她必定怕極,她在等著自己迴去,迴去陪她。


    隻要他迴到錢多多的身邊,她就有勇氣堅持下去。


    冥教門前,時來風唰地一下下馬,腳步輕點,有如黑影,不過幾瞬,竟已經到了庭院。


    “夫人,你堅持下去,堅持下去,不能放棄。”


    “夫人,你睜開眼睛看看,不能睡,為了教主,為了小公子,你要堅持下去,用力,再用力。”


    ……


    “好痛~”女子委屈壓抑的哭喊,明明是那樣的虛弱,聽在耳畔卻顯得那麽驚心。


    “多多!”砰然,是他撞開了門,一股濃鬱的血味撲鼻而來。


    他的腳生生頓在門口,眸中含淚地看著床榻上的女子。


    “哇哇哇……”響亮的哭聲已經通徹九霄,那個孩子的頭顱,終於從女子的身體中劃出。


    窗幔紛擾,錢多多的整張臉上都帶著釋然的笑意,欣喜地側眸對上了時來風的視線。


    錢多多的目光一轉,落到了那個赤裸的團子上,終究累到失了力氣,闔上了眼眸。


    “多多!”男人的心一滯,慌忙上前坐到了床沿,對著女子慘白的麵容,揪心地唿喊。


    “教主不要著急,夫人隻是睡了過去。”產婆將孩子包裹了起來,送到了時來風的麵前:“恭喜教主,此番,夫人為教主生了一個小公子。”


    孩子身上還帶了淡淡的血腥味,露出的一張小臉感感皺皺,就像是一個小老頭。


    男人顫抖著雙手輕輕接過,他一身武功絕頂,麵對這樣的小生靈卻有些手足無措,抱著孩子的樣子也有些僵硬滑稽。


    約莫是男子的懷抱太過堅硬,孩子有些不適地翻了翻自己的身子,小手也是不住地拍打,哇得一聲,又哭得撕心裂肺,淚水就像斷了線的珍珠,冉冉而出。


    時來風哪裏經曆過這些,現在更是慌張到不能自已。


    *


    月下黃昏後,將小家夥交托給乳娘照顧,一席棉被將錢多多打包,時來風抱著女子,一路輕功來到山頂。


    在三角亭中駐足,雲遮霧繞,眼前是崇山峻嶺,而下一刻,隨著男人的一聲口哨,就有無數的火把在另一座山頭照得火亮,而隊形整齊,分明是三個大字,是她錢多多的名字。


    錢多多的瞳孔一陣瑟縮,染上了亮光。


    她自小與時來風青梅竹馬,知他性子沉穩,卻原來也有這般浪漫的時候,約莫是右司音的提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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