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刀醫生看了喬梁一眼,將喬梁當成傷者家屬,道,“手術很成功,子彈離心髒就差一公分,這要是再近一點點,那就是神仙來了也沒辦法。”


    一旁陪同的醫院領導已經知道喬梁的身份,有意拍喬梁的馬屁,這時候多說了一句,“主要是喬書記您送來得及時,我剛剛聽我們院裏參與搶救的醫生說,傷者流血太多,要是晚送來十分鍾,連搶救的機會都沒有,正好下午喬書記您抽的血派上了用場,全程六七個小時的手術,病人的輸血量太大,都把我們醫院血庫裏相關血型的血袋用光了,幸虧喬書記您抽血得早,早早檢測完,手術的最後關頭用上了。”


    喬梁呆愣愣地沒說話,他隻聽到了一開始醫生說的那一句‘手術很成功’,心裏頓時由大悲變成了大喜,等待了六七個小時的煎熬,直至這時候才放鬆下來,長時間緊繃的心神一鬆懈下來,喬梁瞬間感到一陣眩暈,手術進行了六七個小時,他也足足站了六七個小時,再加上心裏擔心,神經一直繃得緊緊的,此時突然一放鬆,喬梁竟是險些暈了過去。


    “喬梁,你沒事吧。”邵冰雨看到喬梁突然間臉色蒼白,身體更是倏地癱軟下去,嚇得尖叫道。


    一名醫生看了下喬梁的情況,趕緊道,“應該隻是虛脫了,趕緊扶他去休息一下,給他喝點熱水。”


    喬梁隻是因為長時間的擔心恐懼,心神驟然放鬆之下,才導致自身出現了眩暈,這其實也恰恰是因為他太擔心葉心儀的緣故,還沒等送到病房,喬梁就已經清醒了過來,看到旁邊扶著自己的邵冰雨,喬梁開口第一句就問道,“心儀呢?”


    “心儀已經被送到icu病房去了,你還是先關心關心你自己吧,你看你臉上都沒啥血色。”邵冰雨說道。


    “沒事,我就是突然有點虛脫,馬上就好了。”喬梁不在意地說道。


    邵冰雨神色複雜地看著喬梁,這時候她並沒有吃葉心儀的醋,隻是她實實在在感受到自己在喬梁心裏是永遠也比不上葉心儀的。


    就在這時,喬梁的手機響了起來,喬梁拿出來看了一眼,見是李有為打來的,神色一愣。


    喬梁走到一邊接起李有為的電話,“老板,什麽事?”


    電話那頭的李有為問道,“梁子,我聽說洪剛自殺了?”


    喬梁點頭道,“嗯。”


    手機裏一下沒了聲音,李有為沉默了,哪怕他已經聽到了消息,這才打電話跟喬梁確認此事,但他心裏其實還是抱著一些幻想,希望這件事是假的,此刻親耳聽到喬梁說此事是真的,李有為瞬間充滿了悲涼,徐洪剛實在是太不應該了,對方竟然走到今天這個地步,癡迷於權力,卻最終被權力所反噬。


    想著兩人過去交往的一幕一幕,李有為神色哀慟,兩人認識了這麽多年,他是一路看著徐洪剛走到今天這個位置的,年輕時候的徐洪剛,絕不是像今天這樣癡迷於權力的,那時候徐洪剛沒少跟他談理想和抱負,但伴隨著徐洪剛的官越當越大,他後來也很少再從徐洪剛口中聽到什麽理想和抱負。


    這幾年,李有為更多的是聽徐洪剛講著要如何往上爬,要麽就是聽徐洪剛抱怨世道不公,說誰誰沒有一點點能力,跟個大傻子似的,卻還能身居高位,像這樣的話,是李有為後麵聽得最多的,特別是有時候徐洪剛酒喝多了,就直接點名駱飛,說駱飛就是個酒囊飯袋,飯桶一個,要不是抱上了關新民的大腿,駱飛何德何能能當上江州的一把手?


    更後來,徐洪剛連過來跟他喝酒的次數也少了,尤其是徐洪剛逐漸跟喬梁有了矛盾後,就越來越少到他那去,而從徐洪剛當上市長後,跟他的關係也日漸疏遠,李有為能感覺到徐洪剛仿佛變了一個人似的,甚至連他都覺得有點陌生。


    但不管徐洪剛變成了什麽樣,兩人過往的交情擺在那裏,李有為對於徐洪剛今天走到這一步感到悲傷,這樣的悲劇本該避免的,如果徐洪剛對權力保持最起碼的敬畏,或許不至於走到這個地步。


    沉默片刻,李有為想到自己聽到的消息,不由又關心地問道,“梁子,我聽說葉心儀也中槍了,她現在怎麽樣了?”


    喬梁答道,“她剛剛搶救過來,我現在就在醫院裏。”


    李有為鬆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沒事就好,洪剛實在是太糊塗了,他自己不要命也就罷了,竟然還幹出如此傷害無辜的事來。”


    喬梁能聽出李有為話裏仍是對徐洪剛充滿了同情和惋惜,不過他也沒多說什麽,他知道李有為跟徐洪剛本就有著不錯的私交,他不可能因為自己現在厭惡徐洪剛就讓李有為也跟著他一樣仇恨徐洪剛,他們三人之間隻能說是各交各的。


    這時,李有為有些難為情道,“梁子,我這有個不情之請,不知道你能否幫我安排一下。”


    喬梁道,“老板,瞧您這說的啥話,跟我見外了不是,有啥事您盡管說。”


    李有為道,“梁子,我現在想去鬆北一趟,送洪剛最後一程,不知你能否幫我安排。”


    喬梁聞言眉頭微微皺了一下,他是知道省裏市裏還在就徐洪剛一事進行善後處理的,目前仍對外封鎖消息中,李有為在這個節骨眼上想去看徐洪剛,時間多少有些敏感。


    猶豫了一下,喬梁突地問道,“老板,您是怎麽知道這個事的?現在這件事可是封鎖著消息呢,今天在鬆北賓館的人都被勒令不能離開,連通訊工具都暫時沒收了,您怎麽還能聽到消息?”


    喬梁之所以知道賓館那邊的具體情況,是因為他在等待葉心儀手術的過程中,陳正剛和吳惠文都先後打電話來關心,兩人因為在鬆北賓館處理後續的事情,所以暫時脫不開身趕過來,但也對受傷的葉心儀表達了關切之情,打電話來跟喬梁了解情況,吳惠文更是和喬梁多聊了幾句,所以喬梁知道目前鬆北賓館的情況。


    李有為聽到喬梁問這個,道,“梁子,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虧你也在宣傳部門幹過,連這麽淺顯的道理都不懂,這麽大的事,在咱們江州市說是石破驚天亦不為過,再怎麽封鎖消息,無非也就是瞞住普通人,體製內的人能瞞得住?估計相關領導下達封鎖消息的那一刻,消息早都傳開了。”


    喬梁聽了,不禁砸了砸嘴,李有為說的是實話,這麽大的事,封鎖消息可以瞞住普通大眾,體製內的人又如何能瞞得住,李有為雖然不走仕途了,但他在體製內的朋友依然還是不少。


    李有為此刻聽喬梁剛剛沒有正麵迴答他的問題,似乎也感覺到了喬梁的為難,便又道,“梁子,剛剛的事要是讓你難辦就算了,我等洪剛的事處理完了,過後再去祭奠他也是一樣的。”


    聽李有為這麽說,喬梁有點不好意思,道,“老板,這樣吧,我先了解一下情況,迴頭再給您答複,您看如何?”


    李有為點頭道,“沒事,不著急。”


    喬梁道,“嗯,那先這樣,老板您等我的電話。”


    喬梁掛掉電話後,第一時間又先關心起了葉心儀的情況,走到邵冰雨身邊問道,“心儀呢,她現在在哪個icu病房?你帶我過去看看。”


    邵冰雨看著喬梁,“喬梁,你確定你沒事?不用再多休息一會?”


    喬梁不在意地擺手道,“沒事,剛剛可能是神經繃得太緊了,再加上長時間站著,突然間放鬆下來,感到有點暈。”


    邵冰雨道,“我看你還是讓醫生過來檢查一下比較穩妥,心儀現在在icu病房,你又進不去。”


    喬梁堅持道,“沒事,我就站外邊看看,隻要能看一眼,我心裏就踏實了。”


    邵冰雨默默盯著喬梁看了好一會,喬梁既然堅持,她也沒再多說啥,帶著喬梁前往葉心儀所在的icu病房。


    病房外,喬梁站著看了一會,又再次詢問醫生,反複確認葉心儀的手術真的很成功後,才徹底放下心來。


    這時候,喬梁才想起要跟吳惠文以及省裏的領導匯報葉心儀的情況,趕緊拿起手機給吳惠文打了過去。


    喬梁在給吳惠文打電話時,此刻,省城黃原,楚恆來到了依然還亮著燈的蘇華新辦公室。


    這會已經是晚上8點多,蘇華新還沒迴去,楚恆敲門進去時,蘇華新啥也沒做,就一個人靜靜地坐著抽煙。


    “蘇領導,這麽晚您還不迴去,就一個人呆在辦公室裏抽煙?”楚恆笑嗬嗬地問道。


    “楚恆,你有什麽事?”蘇華新淡淡地看了楚恆一眼,他很不喜歡楚恆,此時他心裏對楚恆充滿了警惕和厭惡。


    “蘇領導,我聽說徐洪剛死了,那之前咱們談的合作,是不是該立刻動起來了?”楚恆目光灼灼地看著蘇華新,眼裏閃爍著炙熱的光芒,那是對權力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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