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元香看到丈夫竟然醒來了,激動不已,趕緊上前扶住丈夫,一邊安撫道:“安福,你要說什麽,你別激動,慢慢說。”


    這時喬梁也湊到了跟前,他知道王安福要說的可能跟鐵礦的事有關。


    王安福眼珠子瞪得老大,一隻手突然用力抓住喬梁的手,眼睛卻看向妻子,嘴上不停的說著:“櫃……櫃……”


    後麵的話卻是始終沒有說出來。


    “安福,你別急,想說什麽慢慢說。”馬元香也跟著著急。


    心電監護儀響起了尖銳的叫聲,上麵的曲線圖突地變成了一條直線,剛剛眼珠子睜得老大的王安福,緩緩閉上了眼睛,手垂了下去。


    喬梁感受到握住自己的手一鬆,好像沒有了任何重量一般,心不由一沉,抬頭看向王安福,頓時絕望。


    走了。


    王安福就這麽走了。


    “安福,你想說什麽,慢慢說……”馬元香還在重複著這句話,眼淚刷刷往下流著,她其實已經感受到了丈夫失去了生命的體征,但她不願意接受這個嚴酷冷酷殘酷的事實。


    喬梁走到一旁,雙手扶著頭,懊惱地蹲下來,昨晚王安福說他時日無多,這可能是王安福自己的一種預感,但喬梁絕沒有想到,王安福會這麽快就走了,而且走地這麽突然。


    如果昨晚沒有迴去考慮,如果昨晚當場就答應和王安福交易,直接轉錢給王安福,是不是現在已經掌握了鐵礦違法犯罪的鐵證?喬梁此時心裏被巨大的懊惱占據著,充滿了後悔,一步之差,就造成了無法挽迴的結果。


    病床旁,馬元香和其婆婆已經哭得死去活來,好一會,喬梁站了起來,看著傷心欲絕的馬元香,喬梁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對方,最終隻能拍了拍對方的肩膀,說了聲:“節哀。”


    受不了病房裏那種壓抑的氣氛,喬梁走了出來,站在走廊裏,喬梁眉頭緊擰著,歎了口氣,離開醫院。


    迴到辦公室,喬梁懊惱的心情稍稍平複下來,不禁迴想起王安福臨走前最後一直在說的那個字,喬梁隻聽出對方的發音是“gui”,那王安福到底想說什麽字呢?櫃或者貴,又或者桂?對方最終是要暗示他什麽?


    “哎……”琢磨了半天,喬梁苦惱地歎息了一聲,此刻他的心情煩躁無比。


    喬梁坐了一會,丁曉雲突然過來了,招唿著喬梁:“喬縣長,走,去市裏開會,市裏要召開扶貧工作大會,剛通知下來,要求一把手和分管領導出席。”


    “哦,那走吧。”喬梁愣愣點了下頭,腦袋裏還在想著王安福的事。


    兩人開車前往市裏,碰巧丁曉雲的駕駛員今天家裏又有事請假,於是還是喬梁開車。


    路上,丁曉雲見喬梁有點心不在焉,問道:“喬縣長,是不是有心事?”


    喬梁想了下,道:“丁書記,你對鐵礦了解多少?”


    “鐵礦?”丁曉雲皺皺眉頭,旋即又搖頭,“我對鐵礦了解不多,那一攤是尚縣長親自護著,不允許別人管。”


    “鐵礦一年能給縣裏交多少稅呢?”喬梁又問。


    “交不了多少,反倒是沒少給縣裏惹麻煩。”丁曉雲撇撇嘴。


    “看來丁書記對鐵礦一年產值多少也不了解了。”喬梁道。


    “嗯,我還真不太了解,尚縣長不讓人管,我又何必去自討沒趣。”丁曉雲苦笑道。


    從丁曉雲話裏,喬梁感受到了丁曉雲身為一把手的無奈和對尚可的諸般妥協,盡管丁曉雲也在努力改變現狀,但有些事,並不以她的意誌為轉移,尚可身後的背景太過強大,丁曉雲根本無法撼動,也不敢去撼動。


    喬梁思索間,丁曉雲也在默默注視著喬梁,喬梁的到來,讓涼北縣的政局出現了一些變數,這樣的變數,從目前來看,對丁曉雲來說是好的,也讓丁曉雲愈發期待,今後的喬梁,還不知道會怎樣攪動涼北縣這如一潭死水般的政局。


    “喬縣長,你怎麽會突然關心起鐵礦的事?”丁曉雲主動問道。


    “沒事,這不是好奇問問嘛,我看尚縣長把鐵礦當成寶貝疙瘩一樣捂著,所以對鐵礦挺好奇的。”喬梁笑道。


    丁曉雲瞥了喬梁一眼,她可不信喬梁說的話,想了想,丁曉雲婉轉道:“喬縣長,鐵礦的事,咱們沒必要去多管,我們隻要做好自己的工作就好了,當前你分管的扶貧工作開局不錯,你應該再接再厲,在鞏固目前成績的同時,繼續快速向前推進,明年,我們要爭取讓其他兄弟縣都大吃一驚。”


    “丁書記放心,我的本職工作,一定會做好的。”喬梁笑著點頭。


    兩人一路說著話,車子到了市裏已經是傍晚,因為路上偶有積雪,喬梁沒敢開太快,所以開車時長就多了不少。


    在西州賓館簡單吃了點,喬梁和丁曉雲閑來無事便沿著賓館外的街道散步。


    西州賓館所在的這一條街,幾乎是西州市最繁華的一條街,西州唯一一家四星級酒店也在這條街上,離西州賓館不遠。


    兩人走著,喬梁聞到烤串的香味,突然食欲大動,正想拉著丁曉雲去吃幾根烤串,冷不丁看到前麵那家四星級酒店門口走出來的人,喬梁趕緊拉著丁曉雲閃身走到邊上。


    是尚可!喬梁暗暗驚訝,沒想到尚可今天也來西州了!


    隻見尚可在酒店門口站定,約莫過了一兩分鍾,一輛黑色轎車停在了酒店門口,從車上下來一個中年男子,對方親切地拍了拍尚可的肩膀,兩人有說有笑走進酒店。


    車上下來的人是騰達。


    看到這一幕,喬梁臉色有些陰鬱。


    丁曉雲也看到了眼前這一幕,無奈苦笑:“喬縣長,看到了嗎,這就是尚縣長無法比擬的優勢,連市裏主要領導都要對他示好親近,你說咱們如何……”


    丁曉雲沒有說下去。


    “丁書記,要有信心,偉人曾經說過一句話,與天鬥,其樂無窮,與人鬥,其樂無窮。”喬梁咧嘴一笑,“不要喪失了信心。”


    “走走,喝酒去。”丁曉雲突然間有些意興闌珊,她沒有喬梁那麽強的信心,喬梁來西北的時間尚短,根本不知道尚可背後的劉昌興在西北擁有多麽強大的威力和勢力。


    “好,喝酒,咱們吃烤串去,配啤酒剛好。”喬梁笑道。


    兩人另外走到遠處找了家烤串店,免得待會不小心被尚可他們撞見。


    點了幾盤烤串,喬梁要了一箱啤酒,和丁曉雲一邊吃一邊喝了起來。


    今晚的丁曉雲明顯有些反常,屢屢主動和喬梁碰杯,沒一會,丁曉雲就已經喝了兩瓶啤酒。


    “喬縣長,你知道嗎,在知道上級要調任我擔任涼北縣書記時,我曾經激動了一晚上,我幻想著來涼北以後能夠大展拳腳,能夠有所作為,能夠幹出一番事業,不枉組織對我的培養,不枉上級領導對我的信任,但來了涼北以後,我才發現事情並沒有我想的那麽美好,我想對涼北的現狀作出一些改變,卻經常連工作都開展不下去,我堂堂一把手,政令連縣大院都出不去,你說,我這個一把手是不是擺設?”


    丁曉雲一臉苦澀,自己灌了一口酒,繼續道,“你說,我這個書記當得窩不窩囊?有時候夜深人靜的時候,獨自一人躺在宿舍裏,我都在想,我太沒用了,我想幹一番事業,想為老百姓多做一點事情,但有時卻連這點小小的願望都做不到。”


    “丁書記,其實你已經做地很好了,老話說得好,萬事開頭難,你已經踏出了成功的第一步,我相信後麵一定會越來越好的。”喬梁安慰道,看著此時此刻的丁曉雲,喬梁莫名有些心疼,此時的丁曉雲不再是一個一把手,而更像是一個柔弱的女人,需要人去疼愛,去憐惜,作為女人,丁曉雲此刻將其脆弱的一麵暴露了出來,但這樣的丁曉雲,在喬梁眼裏卻更加有血有肉,更加真實。


    “我也希望如此。”丁曉雲注視著喬梁,“我調任涼北也有好幾個月了,之前一直無所作為,尚縣長太強勢了,很多事情我都無能為力,直至你的到來,我才發現事情出現了一些玄妙的變化,喬縣長,說真的,我很慶幸你能來涼北掛職。”


    “我也很榮幸能夠來到涼北這個地方,而且還能認識丁書記。”喬梁和丁曉雲對視著,笑著端起酒杯,“丁書記,來,為我們的友誼幹杯。”


    “好,幹杯。”丁曉雲大聲應和著,此刻的她,臉頰已經喝出了一片紅雲,但丁曉雲依然興致不減,同喬梁幹完這杯後,丁曉雲繼續倒酒。


    兩人一杯接一杯喝著,最後都不知道喝了不少,直至喬梁都感覺自己已經有點暈乎乎的感覺,再喝下去怕是要醉了,這時候才趕緊停下來:“丁書記,不能再喝了,再喝下去,咱倆連走迴去都夠嗆。”


    “沒事,喝……接著喝。”丁曉雲說話都打結了,她其實已經醉了。


    “丁書記,別喝了,該迴去了,咱們下次找機會再喝。”喬梁趕緊勸阻,再喝下去,兩人都得趴下,丁曉雲明顯已經醉了。


    結了賬,喬梁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是把丁曉雲扶迴了賓館,已經喝醉了的丁曉雲,這會好像已經睡了過去,身體都半掛在喬梁身上。


    “還挺沉的。”把丁曉雲扶到床上躺下,喬梁長出了口氣,一屁股坐在床頭,這會他也感覺頭暈暈沉沉的,這是酒勁上頭了,此刻喬梁也隻想躺下來大睡一覺。


    暈暈乎乎間,喬梁正要起身,冷不丁被身後伸出的一隻手拉了一把。


    隨著這一拉,喬梁身體搖晃了一下,接著身不由己倒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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