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世東沉思著,安哲這番話可謂發自肺腑,真誠坦率,既有對自己的鼓勵和肯定,又有對自己的提醒和鞭策,同時又表現出了對自己的信任,而且這信任還是毫無保留的。


    安哲在明知此事一旦屬實,將讓自己丟臉的情況下,還要如此說,如此做,顯然是出於公心,是出於對組織和上麵的高度負責。


    這種公心實在難能可貴,在這方麵,自己做的確實不如安哲。


    如此一想,鄭世東暗暗慚愧。


    隨即,鄭世東又為安哲能和自己說這些掏心窩子的話感動,在這點上,安哲和駱飛顯然有很大不同,駱飛隻是想甜言蜜語拉攏利用自己,而安哲表現出的精神風貌和品質品格卻是一心為公,沒有摻雜多餘的私心雜念。


    同時,安哲如此說,又隱隱顯出對自己的關心和愛護。


    這讓鄭世東心裏再次感動。


    安哲接著道:“世東同誌,如果你實在有顧慮,此事我不會勉強你,你可以選派你認為合適的……”


    “不。”鄭世東打斷安哲的話,搖搖頭,“我去。”


    安哲輕輕唿了口氣,臉上帶著欣慰的表情。


    鄭世東接著誠懇道:“安書記,你是我的領導,作為下級,我沒有理由不服從上級的安排,這是最起碼的組織紀律。還有,剛才安書記這一番話,既讓我感到慚愧,腦子又清醒了許多……


    對此,我感激安書記對我的信任和關愛,當然,我也感覺出來,安書記對我的信任和關愛是出於同誌間的友情,並沒有什麽個人私念,在這點上,安書記讓我欽佩,也值得我學習。”


    安哲微微笑了下:“世東同誌,感謝你對我的誇讚,其實我們之間是相互學習,我也有不少缺點和不足,你也有很多值得我學習的地方。”


    “慚愧,慚愧……”鄭世東嗬嗬笑了下。


    安哲接著道:“其實我們從不標榜自己是高尚的人,但我們不管做人還是做事,都要保持堅持最起碼的底線和良心,對我們這種級別和位置的人來說,最起碼的底線和良心,就是要敬畏手裏的權力,就是要廉潔奉公勤政為民,就是要對得住組織培養,對得住人民重托。”


    安哲口氣很鄭重嚴肅,雖然聲音不大,卻猶如重錘敲在鄭世東心裏,想起自己這些年的經曆,想起自己一步步從底層做到現在這位置,想起組織多年對自己的培養,想起自己麵對黨旗的莊嚴宣誓,鄭世東的心再次起起落落。


    從政一迴,為官一場,誰不想做點真正的事情,誰不想在自己的官場人生中留下退休後真正可以值得迴味和迴憶的東西?這樣,起碼可以無愧於自己的內心,起碼給後人講起來,可以作為標榜和表率。


    而想想自己這些年,雖然也在努力做事,但似乎又一直徘徊在混沌和搖擺當中,如此這樣下去,似乎以後留在自己記憶當中的隻有空蕩和虛無。


    如此一想,鄭世東不由想對自己做一番深刻反思和反省。


    但現在不是反思反省的時候,鄭世東定定神:“安書記,你今天給我上了一課,我真的覺得自己需要認真思考一些東西了。”


    “世東同誌,聽你這麽說,我很高興。”安哲臉上又帶著欣慰的神情,接著道,“當然,有些事,有些話,我們不管怎麽做怎麽說,但麵對現實,麵對實際工作中的問題和矛盾,還是要采取原則性和靈活性結合的辦法,有時候,基於各種因素,我們不得不說一些違心的話,不得不做一些違心的事。”


    鄭世東點點頭:“是的,有些違心的話和違心的事是迫不得已,畢竟人是最複雜的感情動物,但隻要不違反原則,不違背大方向,不偏離主題,也就可以了。”


    安哲點點頭:“對,市委常委是一個集體領導班子,我不能要求大家做任何事都和我一個心思一個方向,但組織原則和紀律不能違反,上下級規則一定要清楚,做事程序一定要明晰。


    作為班子帶頭人,我既要對上負責,又要對江州全市人民負責,還要帶好班子,當然,如果班子內部有不同意見和問題,則必須堅持集中領導,這一點沒有任何含糊。”


    從安哲這話裏,鄭世東感到了他在某些方麵不可動搖的意誌,又覺得他這話確實有道理。


    和安哲這一番傾心交談,不知不覺,鄭世東覺得自己和安哲的距離拉近了,不知不覺,他不由想向安哲靠攏。


    有這想法,是因為鄭世東覺得安哲做人做事充滿正義和道義,渾身充滿正氣,雖然他做事武斷霸道,甚至有很強的控製欲,但鄭世東覺得應該理解,畢竟安哲是在這位置,如果他不這麽做,如何能樹起自己的權威,如何能領導好江州的全麵工作?


    其實鄭世東此時覺得,一個人活在世間,不管做什麽,一點私心沒有是不可能的,但隻要能做好自己該做的事,隻要無愧於自己的良心和底線,也就夠了。


    安哲也不是完人,他也有缺點,但這缺點有時看起來卻又是特點和風格,這特點和風格有時看起來又是一種魄力。


    想到魄力,鄭世東覺得自己實在需要向安哲學習。


    接著安哲又道:“世東同誌,我知道你現在一定很困惑,我是怎麽得到這情況的,我告訴你,是……”


    “不不。”鄭世東連連擺手,打斷安哲的話,“安書記,你不用告訴我。”


    “為什麽?”安哲道。


    “因為對這事,我想自己知道的越少越好。”鄭世東直言不諱道。


    安哲笑起來:“世東同誌,你這話可是有些小狡猾。”


    鄭世東也笑起來:“安書記,我覺得這事最重要的是事實,來源並不重要。”


    安哲兩手一攤:“看,我們今天的談話很愉快。”


    “對,很愉快。”鄭世東這樣說著,心情不由輕鬆起來。


    此時,鄭世東一旦想到這情況核實屬實,不由對駱飛湧出極大的反感,尼瑪,這等高度組織性紀律性的問題,他竟然敢指使趙曉蘭如此做,膽子實在太大了,簡直是把原則和紀律當兒戲,完全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和職責。


    同時,鄭世東對景浩然也微微有些不滿,之前他就旁敲側擊自己向駱飛靠攏,同為老部下,明顯偏向駱飛,明擺著輕視自己。現在他又在背後操縱鄧俊搗鼓這事,都退了,還折騰這些幹嘛?這樣做真的有意思嗎?


    當然,要是這情況不屬實最好,大家都樂得輕鬆。


    想到此事牽扯到駱飛和景浩然,鄭世東不由高度重視,嗯,一定要利用周末這兩天核實好這情況,這既是對安哲負責,也是對自己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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