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七十年前還沒有絕世。”她喝了一小口咖啡:“七十年前,開封博物館有半隻柴窯器。說出來你可能不信,這隻柴窯器,就是世傳袁世凱的管家、大收藏家郭葆昌以一處宅子、二十畝良田與人交換的那隻世存唯一的柴窯。”


    謝文湛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抬起頭看著她。良久才問:“你怎麽知道?”


    她當然不能說,程璋就是她爹,而且賣了祖宅,用三十兩黃金同郭葆昌交換了這一隻柴窯器了。隻是應付道:“當時我也在開封。”


    謝文湛沒再追問。她依舊保留著大部分的秘密。這些秘密,隻有時間知道真相。而董家與顧亦澤之間的恩仇,就這樣先告一段落了。相關的新聞媒體的報導幾天之後就會出來。到時候真相大白,董家也就能擺脫打眼之辱。


    到了第十天,養精蓄銳完畢。白汐才再次來到昌榮閣上班。孫姐,趙茜,周璐她們隻以為她身體不好,關切地問這問那。她都隻用感冒應付過去了。倒是宋璉,一進門就盯著她看。一直盯到中午的時候,才找了過來開門見山。


    “你跟朱家那小子比試鑒定古董?!”宋璉的嘴巴都快掉下來了:“開封城的古玩界都傳遍了,你跟朱家人打成了平手!”


    “沒錯,”她頭也不抬地盯著電腦看:“誰讓他們家包庇顧亦澤,這可是害死我爸的大仇人。”


    “這麽說來,你真的是董家的女兒董青花?來開封是找顧亦澤報仇的?!”


    “那麽你以為呢?來這裏跟你玩的啊?!”


    “那白汐……啊不,董姑奶奶,我支持你幹掉朱家!朱文馳那小子太囂張了!”宋璉秒變她的腦殘粉了:“讓他看看,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你們不都是開封四門當中的嗎?”她還怕自己去赴約,也會一道得罪宋家呢。


    “嗨,那都什麽年頭的事情了。天下大勢還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呢。從前,開封四門關係是不錯。現在,我們宋家已經不跟他們瞎搞什麽文物保護性挖掘工程。那些人呐,分明是打著保護的幌子,到處找古墓,堂而皇之的挖人家的祖墳……”


    “什麽?!”她沒聽錯吧:“宋家不跟開封四門幹了?還盜人家祖墳?”


    “早不幹了,我爺爺上台之後就和他們鬧過。都說開封四門是要維護古董市場秩序的,現在倒好,他們三家,分明是做著盜墓者的勾當……”


    她覺得有點聳人聽聞:“沒人管嗎?”


    “怎麽管,明麵上都人模人樣的。私底下……要不然,你以為這幾年收藏業怎麽興旺起來的?河南的古董貨源怎麽來的?”


    她點了點頭:“明白了。”


    “嗨,你也別管這個。總之呢,就和我一樣。古董算個屁,活色生香的美女才是真實的享受。抱著一堆瓶瓶罐罐的,死了都帶不走。”


    她搖了搖頭,真別說,別看現在宋璉不成器。真要讓宋璉接手宋家的事業,指不定這是一根好苗子。玩古董,就得存個不吝嗇心。要不然,手裏的寶貝,不舍得賣出去。錯過了一筆好生意,就得窮吃窮喝,再等幾年。


    打發走了宋璉,她打開郵箱,看到了十天前董事長辦公室傳來的訊息。


    前段日子,宋家采辦的工人下鄉,迴來的時候“鬼上身”了。這件事宋崢跟她提了一下,雖然警方也介入了調查,但一無所獲。於情於理,這次她得去一趟。於是下了班之後,循著地址找打了開封的精神病醫院,看到了昌榮閣的工人。


    監護的護士一臉不可救藥的表情:“哎,這是玩遊戲玩多了,走火入魔了吧!”扭過頭跟她吐槽:“現在的人呐,都是自己給自己找病!”


    “火,好大的火……殺,殺呀……有珍珠、瑪瑙、玉石等還需摻入黃金……”


    小護士又罵起來了:“做什麽白日夢呐,還黃金,珍珠!連小便都要人照看!”


    另一人道:“女兒……紅,漂亮的紅……”


    白汐站了半晌,直到這喋喋不休的小護士走了,才鬆了一口氣。上前試圖和兩人溝通一下,但二人上串下跳,根本不聽她說話。無奈之下,隻好動用法術。給兩人施了一個定身術。才走了過去,蹲下身子看二人的印堂。


    隱隱約約,有黑氣冒出。她一掌覆蓋過去,“刺啦——!”一聲,灼熱的縮了迴來。


    這是……什麽窯子的爐火?


    作者有話要說:


    鑒寶小常識~


    關於柴窯=l=。柴窯的名氣太大了……中國最神秘的一種陶瓷,瓷器的最高成就。創建於五代後周顯德初年河南鄭州(一說 開封),為周世宗柴榮的禦窯。柴窯至今未發現實物及窯址。這個後周本來就存在的時間很短,因此柴窯存世也極少。


    聽聞,柴窯的燒製不是窯裏麵燒的,怎麽個燒法,也不知道。反正就是很牛逼就是了。


    周世宗柴榮,曾禦定禦窯瓷,“雨過天青雲破處,者般顏色作將來。”就是拿這句話來為難工匠,你得燒出來這樣的瓷器。結果呢,燒出來了。但是很薄,所以難以保存。宋代都很難得了。到了明代,清代,真的是一片難求了。民國的最後有關於柴窯最後的記載,第一是民國趙汝珍《古玩指南》書中說到:“柴窯傳世極少,故宮中尚可見之。”第二,就是文中提到的,袁世凱的管家、大收藏家郭葆昌以一處宅子、二十畝良田與人交換了一件柴窯。


    下麵附上百度百科上關於柴窯的一些文獻記載——


    1、明宣德三年(公元1428年),呂震編寫的《宣德鼎彝譜》記載:“……內府收藏柴、汝、官、哥、鈞、定名窯器皿,款式典雅者,寫圖進呈……其柴、汝、官、哥、鈞、定中並選二十九種。”


    2、據傳,明朝權相嚴嵩父子,借皇帝之名,舉全國之力,窮其一生搜羅到十數件柴窯瓷器。


    3、《清稗類鈔》記載,周竹卿藏柴窯小水盂;又記,清人徐應香收藏一柴窯小盂,色鮮碧,質瑩薄,人間罕有。


    4、清汪啟淑《水曹清暇錄》記載,有柴窯茶盞。


    5、清梁紹壬《兩般秋雨庵隨筆》記載,清人何夢華為阮元購得柴窯一片,鑲作墨床,色亦蔥倩可愛。而光彩殊晦,疑為均窯混真。


    6、清代劉體仁《七頌堂識小錄》中,記其親眼所見:“柴窯無完器,近複稍稍出焉,布庵見示一洗,圓而橢,麵徑七寸,黝然深沉,光色不定,‘雨過天青’未足形容,布庵曰:‘予目之為絳青’。”


    7、清宮內府曾有收藏記載,《清高宗禦製詠瓷詩》中,有四首詠柴窯器的詩:《詠柴窯碗》兩首,《詠柴窯枕》、《詠柴窯如意枕》各一首。


    第39章 祭紅


    瓷器燒窯的時候,要經過三個時期——從900c一直升到1350c左右。在這個溫度下,火焰的餘熱,會在陶瓷內部流竄,經久不息。


    都說哥窯瓷器中尤以冰裂紋最為難得,因為冰裂紋的開片時間持續千年。不斷不斷地分裂,直到餘溫消失,龜裂痕跡爬滿每個角落。


    宋代的冰裂紋瓷器,清代的人都能聽到開裂的聲音,直到現代,都在不斷地延伸每一道裂痕。


    白汐確信,自己剛才感受到的,就是窯火的餘溫灼熱。很顯然,這兩個人招惹了什麽古怪的瓷器。要是不知道倒好了,既然是同類在作怪。就不能坐視不管。發了條短信給宋崢,詢問了下兩人去的地方,然後離開了醫院。


    晚上迴家吃飯,謝文湛問了她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說了出來:“宋家也真夠倒黴的,先是死了人,現在又是瘋了人,說沒人搗鬼我都不信。”


    “問題是,老伯的對手是宋家,有必要對兩個采辦員下手嗎?”謝文湛倒是很明智:“就算血債血償,拿兩個員工出氣算什麽意思?我猜,這隻是另一樁意外罷了。他們也許招惹了煞,但和老伯的組織沒有關係。”


    “說的也是,”她閉目沉思了一會兒:“到時候去看看就明白了。宋家的意外也未免太多了……還搖錢樹,我看是招晦樹還差不多。”


    “青銅神樹在宋家,天子劍在朱家。這挺有意思的,”謝文湛笑道:“那,假如程璋的那隻柴窯碗也被他們瓜分了,會落在誰手裏?”


    她這才想到這個問題——就珍惜度而言,柴窯肯定也排的上前幾。那麽當初分贓物,開封四家誰會對柴窯感興趣呢,毫無疑問:“顧老先生家?”


    謝文湛點了點頭:“我也是聽了顧亦澤的話想到的。顧亦澤的父親也是個瓷癡,為了瓷器,寧願傾家蕩產。像他們這樣的人家,用錢是收買不了。那麽他們為什麽對程璋下手?我猜,一件舉世無雙的柴窯瓷器,可以是動機。”


    “為了得到柴窯,對程璋下手?!”她吃不下去了。


    “不錯,假如真的是四家聯手瓜分了館藏國寶,顧家最有可能接手柴窯,不是嗎?”他夾了一塊肉放在她碗裏“還有,上次朱炎岐當眾為難你,後來我派人查了他們朱家的底細,結果有個意外收獲。你猜猜,朱家和什麽人有聯係?”


    “猜不出來。”她把肉塞到嘴裏。


    謝文湛也不介意:“開封朱家是前明遺老。這個“遺”字,不隻說他們家從明代開始興盛。而是指朱家是明朝皇室的旁支後人。事實上,朱家是朱元璋第五子,明成祖朱棣的胞弟,河南開封周王朱橚的旁支後人。”


    “啪嗒!”她筷子都驚掉了。


    謝文湛不疾不徐給她換了一雙:“而一把明代天子劍,毫無疑問,對朱家來說是莫大的誘惑。為了這個誘惑,鋌而走險也是可能的。


    被謝文湛這麽一說,白汐忽然覺得,眼前的道路明亮許多了——朱家,天子劍。內在聯係是朱家是明代皇室後裔。顧家,可能是柴窯器,內在聯係是顧家癡迷於陶瓷。而宋家,張家,說不定也和某件寶物有什麽聯係。


    殺人,需要動機,收買人心,需要足夠的誘惑。如果一件案子,不知道理由和動機,那麽都是無頭懸案。謝文湛知道這點,所以他調查的出發點不同。


    努力扒飯,白汐用眼角的餘光瞄了瞄謝文湛——這個男人,果然聰明絕頂。幸好,他不是對手。要不然,就是她遇到過的最難纏的敵人。


    第二天上班,她就去問了宋璉:“上次那個青銅神樹……你爺爺有沒有跟你說過什麽?”


    “說過什麽什麽?就是我家的搖錢樹嘛。”


    “為什麽是你家的搖錢樹?”


    “嘿,放在我家當然是我家的搖錢樹。難不成還是至尊行的搖錢樹啊?”宋璉整了整衣冠:“再說了,我宋家的祖先是四川廣安人。這青銅神樹也是四川廣安一帶出土的,就是和我家老祖宗是一脈相承嘛,當然保佑我宋家。”


    她怎麽沒聽說過:“宋家不是清代就在開封城裏頭顯名的嗎?怎麽成了四川人?”


    “搬來四川的唄。明末清初張獻忠屠川知道吧?那家夥留下了七殺碑:“天生萬物與人,人無一物與天,殺殺殺殺殺殺殺”,七天殺光了整個四川的百姓。我家祖先也差點慘死在那場浩劫裏頭,後來就帶著全家逃到了開封。”


    “原來如此。”她頹然坐了下來,明白了。果然青銅神樹和宋家之間有聯係。謝文湛啊謝文湛,枉我活了一千年,真不如你洞察世事。要不是你指明了這一點,或許我永遠不知道,開封四門截殺火車的真正原因。


    現在,貪婪已經解釋不了他們的下手動機了。得往更深處剖析。 那就得往開封四門,甚至整個開封古玩市場的內部滲透。當然,其餘三家她通通進不去。最容易的,還是從宋家下手。那首先得取得宋老爺子的信任才行。


    下了班,宋崢的迴複到了:那兩位員工,是在一個叫做“清屏村”的地方中了邪的。


    第二天是周六,她和謝文湛一起來到了清屏山。一路上的風景秀美,如詩如畫。若不是懷著心事,還真以為是郊遊來著。


    蘇瑜就坐在她身邊,說自己也要跟著來幫忙。雖然覺得略礙事,但白汐也同意了。畢竟蘇瑜才二十二歲出頭,讓一個青春年少的姑娘,整天因為害怕龜縮在屋子裏。也是蠻殘酷的。出來透一透氣,也對身心有好處。


    蘇瑜倒是真心想幫他們找出老伯的蹤跡:“白汐,我也想通了。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隻有盡快找出老伯,才能救得了我自己。”


    “不用怕。有我在。”她可是千年妖怪。


    “白汐,謝謝你。”蘇瑜握緊了她的手。


    謝文湛在開車,反光鏡裏看到兩個女孩手牽手,白汐還溫柔地安慰蘇瑜,一股莫名其妙的酸意湧了上來,換了一檔,提速到五十碼。作為一個男人,他沒在誰的麵前這麽失敗過:“前麵是窄橋,小心抓穩了。”


    語氣冰冷,不帶感情。不待二人反應過來,掛擋、加油、抬離合、鬆刹車,所有動作一氣嗬成,這輛越野車就貼著窄橋的兩邊木製柵欄,飛了過去。經過橋中央時,白汐看到車窗下麵那望不到底的懸崖,也是嚇了一大跳。


    蘇瑜因為車子的慣性,撞到了天花板。喘息剛定,謝文湛就輕描淡寫地開了口:“不想撞到頭,就分開坐,別擠在一個地方。”


    蘇瑜算是反應過來了:“謝先生,借用了一下你的女朋友,實在不好意思。”


    “我才不是他的女朋友。”白汐很淡定。


    氣氛忽然沉默下來。但她的心情就是如此,當初,是她先對謝文湛動了心。這個不可置否。但是,謝文湛沒有珍惜。讓她的心扉關上了,那麽就不要再奢侈信任第二次。能安然活到這個歲數,也多虧她從不存什麽僥幸心理。


    到了地方,蘇瑜留在了車裏吹暖氣。她和謝文湛先下了車。周圍的地勢很崎嶇,幾座山頭連綿不絕地坐落在村子的四周。千百條小溪,全部都匯聚於村子當中的池塘裏。沿著小溪徒步走進村子,一兩個村民挑著扁擔路過。


    還是謝文湛先開了口:“白汐,還是不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我不想信任這個時代的任何人,你們都太刁鑽了。比古代人厲害了不隻一星半點。”


    “當初我第一次帶你出去的時候,也是這樣,隻有我們兩個人……”


    “是啊,”路過一座老祠堂,看槐木看老,她也很老了:“謝文湛,我承認你很優秀。但是不適合我,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但下一秒,身後的人忽然衝了過來。在她毫無防備的當下,抱住了自己。白汐吃了一驚,想問你幹什麽,他先開了口,壓抑而冰冷的聲音響在耳邊:“白汐,鬼才隻是想和你做朋友!”他緊緊收起了雙臂:“你到底明不明白我的意思?!”


    “你放開我!——”她不想弄出更大的動靜,四周可是有人住的屋子:“謝文湛,你聽好了,我都死了一千年了!沒法和你談戀愛!”


    “喜歡一具白骨還是一片陶瓷,這是我自己的事情。”他咬足了字眼,似乎在暗示自己決不後退。


    “……無理取鬧。”白汐掙脫開他的懷抱,走進一旁的小巷子裏麵。謝文湛沉默了一會兒,更沉默地跟了上來。


    按照宋崢提供的地址,她終於找到了出事的人家。但不走運,這家已經人去樓空。聽村子裏的老人說,他家兒子不知什麽地方發了財。把老人接到城裏住了。但同村的還有一位他本家的三伯,就在村口的田地裏務農。


    下了田,她很快找到了那人的三伯。四十多歲的黑漢子,帶著河南人特有的粗獷:“啥?你找二崽子?人家早幹發了,上城裏去了!”


    “幹什麽幹發了?”


    “嗯,這個……”許三伯的眼光停留在謝文湛的上衣口袋裏,賊溜溜的。謝文湛一笑,掏出皮夾子,先送了五張毛爺爺:“三伯,一點小意思,孝敬您的。”


    “哈哈哈,還是城裏來的人懂禮貌。”那三叔收了錢,也不客氣了:“來,都來我家喝杯酒。別客氣,我讓我家婆娘給你們做豬頭肉吃!”


    白汐對豬頭肉不感興趣,但看出事的那一家人,一夜暴富,消失無蹤。實在有點詭異。尋思著到底怎麽迴事,謝文湛這邊和許三伯已經套上了近乎。她還是第一次看到謝文湛喝酒,大有千杯不醉的架勢,隻得發條短信給蘇瑜,讓她耐心等等。


    酒過三巡,許三伯開了口:“你知道我們這裏是什麽地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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