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婆聽到秦錦然的話,就說道:“老身給不少夫人都接過生,最怕的就是入不了盆,現在既然是入了盆,隻要養足了精神,一口氣生下來就好。”覃婆也是給人接過生,說起來養得如同秦錦然這般的也算是少見了,吃得不胖也不瘦,麵色更是紅潤的泛著光,漂漂亮亮的婦人,哪裏像是寡居的寡婦呢?


    薑夢咬著唇瓣,因為自個兒小產就差點要了命,對於秦錦然生產的事情就看得格外重,這顆懸著的心,恐怕隻有秦錦然平平安安誕下了孩兒,才會安穩地沉在肚子裏。


    此時小玲小聲說:“夫人本身就會醫術,小姐不必擔心。”


    覃婆看了一眼秦錦然,倒是不知道眼前這個女子還會醫術,看上去書卷氣息十足,原本以為是富貴人家出身,誰知道竟是學醫的?


    覃婆住在了院子裏,越發覺得這胎是輕輕鬆鬆的,大齊朝的女子雖然不至於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平日裏也是少有活動的,就算是生產的時候也不多做運動,自然發作起來就格外的困難。而秦錦然每日裏早晚是一定要出門半個時辰去西湖邊散步的。剛開始她還想著阻攔,若是在路上發作了會如何,就聽著秦錦然淺笑著說道:“我也是個大夫,也並不走遠,若是發作了,再迴來是不遲的。”


    “難怪夫人能夠把身子養得這般好,我先前也曾勸說那些夫人們,產前的時候多走動一番,可是少有幾個聽我的。”覃婆子此時就不由得感慨了。


    秦錦然笑著挽住了薑夢的手臂就出門。


    入盆之後第七日的夜裏,秦錦然感受到腹中猛然一墜,人也轉醒,“聽夏。”今日裏守夜的是聽夏,聽夏披上了外裳,就點燃了火,打了一個哈欠,以為秦錦然是起夜,準備端來夜壺。懷孕到了七個月的時候,秦錦然每夜裏至少要起夜一次,這入了盆之後,一夜的功夫往往要起夜三四次,此時的聽夏以為是秦錦然起夜了。


    “不是。”秦錦然說道,宮縮的疼痛讓她頓了頓,閉上眼等到疼痛過去,才睜開了眼,“是我要生了。”


    啪的一聲,手中的火折子就掉落,聽夏轉身就想要跑開,就聽著秦錦然說道,“等等。”迴過頭看到秦錦然踩著鞋竟是站了起來,聽夏嚇得幾乎丟了魂,失聲叫道,“夫人。”


    “我隻是站起來。”秦錦然說道,“你也別急,今個兒下了雨,外麵涼,換好了衣服,把聽雪、小玲喊過來收拾一下。都備好了,再喊覃婆和方嬤嬤就好。”一家子女人,若是沒有護院總是不方便的,秦錦然就簽了一家子做了護院。


    這家人姓方,一家四口,秦錦然是在路上遇到了方老漢的兒子方磊,那時候被人在街上搶奪了錢袋甚至差一點被推倒在地,而方磊那時候扶住了秦錦然,等到秦錦然站穩之後,更是兩三步上前教訓了那人,替秦錦然取迴了錦囊。秦錦然身子重,那賊子出手又重,若不是方磊,還當真不知道會出什麽事故。秦錦然自然對方磊是感激涕零,方磊卻並沒有接受報酬,而是轉身離開。又過了幾日,秦錦然在街上見到方磊想要在商行做護衛被婉拒,此時有薑夢作伴,薑夢是個口舌伶俐的,知道了方磊對秦錦然有救命之恩,就硬是拽著方磊,一塊兒在酒樓裏吃飯。方磊雖然是個沉默的漢子,隻是若是薑夢想要知道一個人的事,總是有辦法能夠撬得人開口,於是就知道了方磊是跟著出征過的戰士,因為瞎了一隻眼左腿也受了傷,走路若是急了就有些長短腿,原本訂了親的人家見著方磊破了相還有腿腳也不方便,就拒了婚事,還很是給方家人難堪。方嫂子原本最為得意的就是兒子方磊,見著兒子被人退了親,心裏頭憋著一股氣就病倒了,為了家裏的營生,方磊也就出來做工。秦錦然也就是因此,而簽下了方家一家人做了門房。


    “好的。”秦錦然的聲音在夜色之中很是輕柔,還伴著屋外細小沙沙的雨聲,讓原本有些慌亂的聽夏也安定了下來,“我這就換衣服。不過,夫人,你要不要先躺下?”此時要生產了,看著秦錦然還站著,便覺得心驚肉跳。


    “沒事。”秦錦然搖搖頭,因為宮縮,臉上一抽,等到疼痛過了之後繼續道,“隻是發作了,距離要生孩子,還須得一陣子。”


    悉悉索索的衣裳摩擦的聲音響起,等到過了一刻鍾,陣痛就來的猛了些,秦錦然抽了一口氣,坐上了屏風圍簇在中央的長榻之上,四時花開的屏風邊側立著八角水晶宮燈,聽夏正彎腰點燃一盞盞的宮燈,明黃色的燭火搖曳,這房間頓時就燈火通明了起來。


    準備好了繈褓、水盆、毛巾、剪刀之物,聽夏自覺沒有什麽遺漏,就對秦錦然說道,“那我現在去喊覃婆?”


    “恩。”秦錦然點點頭。


    方磊聽到了房門打開的聲音,直立起身子,見著了秦錦然所在的屋子燈火通明,便知道是秦氏要發作了,迅速換好了衣裳,就走出了房間,他還沒有踏上長廊,便見著薑夢的房門打開,薑夢匆匆走了出來。


    薑夢原本就是動人之極的美人兒,此時下著淅瀝瀝的小雨,在長廊裏走動,披著的湘妃色的披風因為走動揚起,如同畫中人走出來的一般,方磊還記得,當時也是薑娘子眼睛一轉,就說道,“我和嫂子兩人正缺護衛,你既然是在軍中打過仗的,不如跟著我和嫂子如何?”她笑起來時候如同在方磊沉沉古井水裏投入一枚石子。他答應了,之後更是秦錦然治好了自己的娘親,一家人都同薑家定了活契,護著薑家的夫人和小姑子。


    “石頭,你在雨裏站著做什麽?”薑夢開口說道,攏了攏身上的披肩,“過一會兒把你娘喊醒吧,我嫂子要生了。”因為沒有撐傘,她在長廊裏走來走去,神色有些焦急。


    說完之後不等著方磊迴答,薑夢就推開了秦錦然的屋門。


    因為秦錦然的陣痛發作,屋子裏所有的人都醒了過來,覃婆子收拾好了之後也匆匆到了產房。而方磊就站在屋外,聽著裏頭小聲地說話聲,卻並沒有聽到女子的嚎叫,眉峰隆起,眼眸劃過一絲困惑,這當真是在生孩子嗎?


    秦錦然自然是在生孩子的,方嬤嬤和覃婆子進來的時候,秦錦然躺著,而薑夢說道:“現在開了兩指。”


    覃婆子給很多婦人都接生過,卻從未見到過如同秦錦然這般的,開到六指的時候,她分明已經疼得離開,卻隻是抿著唇發出細小的悶哼聲,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水,而聽雪則是用溫熱的手帕蘸去汗水。


    覃婆子不由得說道:“老身還是第一迴兒遇到這樣的狀況。”說是給人接生,倒有點像是在指導薑夢小姐如何接生。


    秦錦然虛弱地笑了笑,薑夢小臉神情嚴肅,因為心跳有些過速,麵上暈染了如同胭脂一般的紅色。


    很快就產道開了十指,等到全開之後,那一陣陣的宮縮讓秦錦然心跳加速,汗水也已經濕了身子,覃婆子做接生婆的經驗十足,此時讓秦錦然理順自己的唿吸,跟著她的節奏用力,此時薑夢站在一邊,手裏攪著帕子,背後也出了細密的汗水。半個時辰的功夫,秦錦然就誕下了孩子。秦錦然這一胎,宮縮密集發作,到誕下孩子,統共隻花了一個時辰,等到生下孩子之後,下身一鬆,就聽到覃婆子說道:“恭喜夫人,是個小子。”


    薑夢更是歡喜的幾乎要哭了出來,薑夢還沒有哭,那孩童的啼哭聲就響徹在屋子裏頭了。


    屋外的方磊聽到了孩子的哭聲,不由得看了一下東方那亮起的啟明星,他時常聽人說,生孩子就是從鬼門關裏走一圈,怎的到了秦錦然這裏就這般輕輕鬆鬆?甚至不曾聽到了女子的喊叫聲,大半個時辰,就聽到了孩子的啼哭聲?


    “是個小少爺。”方磊聽到了自己的娘親欣喜的聲音,方磊也扯了扯嘴角,薑家沒有男丁,隻有兩個女眷,此時秦氏生了小少爺,薑家也算是有了希望。方磊忽然就想到了薑夢,想來她哥哥去世的時候,她一定是很傷心難過,此時有了侄子,也算是慰藉了。


    屬於孩童的哭聲響在屋中,秦錦然覺得新鮮又有些神思恍惚,說到底她作為王綰綰的時候,甚至不曾好好談一場的戀愛,而到了大齊朝,稀裏糊塗頭還疼著,就發現自己有了孩子,現在更是生下了孩子?


    “讓我看看?”因為孩子生得快,此時就是有些疼,秦錦然卻並不累,就半撐起身子,如此說道。


    覃婆子的手腳利落,已經給孩子清潔了身子,用繈褓裹住,放到秦錦然的麵前,“小少爺生得很好。”


    秦錦然低頭看著,她並不是第一次見到剛出生的孩子,以前在醫院也見過孩子。過去在她的眼中,剛出生的孩子都是差不多的,紅彤彤的皮膚,小小的一團,此時抱著自己的孩子,她卻明白了那種血脈相連的親昵感,那是一種一見到孩子就想要露出會心微笑的感覺,她的孩子有烏黑的胎毛,小小的手腳,小小的熱乎乎的一團,她湊近了,一個輕柔的吻落在孩子的額頭上,生怕自己的動作太重,弄疼了孩子,“寶貝兒啊。”她開口,怎麽看孩子也看不夠,餘光看到了薑夢期待的眼神,就開口說道:“妹妹,你來看看你的侄子。”


    薑夢僵手僵腳抱住了孩子,小小軟軟一團,麵上也露出了傻傻的不知所措的笑容。


    秦錦然看著薑夢抱著孩子,忽的就想到了趙梓晏,若是他也能夠抱住這孩子,該有多好?想到了他一開始試圖改善兩人關係,僵手僵腳摟住自己,想到了他笨拙的吻,想到了他深邃溫柔的眼神,想到他對自己鄭重的承諾。秦錦然一直避免讓自己太過於思念趙梓晏,把趙梓晏當做是征戰沙場的將軍來看,此時看著孩子,卻怎麽都無法避免把趙梓晏當做自己的男人來看。她想他了。


    “嫂子,孩子的小名叫……”薑夢興致勃勃想要和秦錦然商討孩子的乳名,忽然就看到了帶著淡淡哀傷的秦錦然。她垂著眼,掩不住發紅眼眸裏的思念。


    “孩子的乳名啊。”秦錦然努力讓自己不要想起趙梓晏,伸手示意讓薑夢把孩子地給她。


    “這樣一小團。”秦錦然說道,“不如就叫做團團吧。”


    “團團這個名字好。”薑夢笑著說道。


    其實團團,不僅僅是孩子的大小,也是團團圓圓啊。


    作者有話要說:╰(*°▽°*)╯歡唿,女主生下小包子啦~


    ☆、第71章 7.1


    邊城。


    剛生了孩子的秦錦然睡不著,遠在邊城的趙梓晏,更是一夜未眠,今日恐怕也是自己在帳營裏的最後一夜,柳銳秉已經進城,明日裏就會帶著人趕到營地。將近半年的時間毫無收獲,他一早就知道阿古拉是塊難啃的硬骨頭,卻沒有想到竟然難啃到了如此的地步。


    想到了阿古拉,他站起了身子,從帳篷裏鑽了出來,草原上的夜風格外涼,涼風吹得他單薄的長衫獵獵作響,若是秦錦然此時見到趙梓晏,恐怕會發現,此時他比京都裏的時候更家消瘦,那一雙黑如寒潭的眸子經曆了這半年的時間越發幽深如水。


    如果說阿古拉是狡猾的獵物,趙梓晏則是最有耐心的獵手。阿古拉使用的是騷擾遊擊戰術,屠殺大齊子民是對趙梓晏等人的挑釁,趙梓晏卻一直沉得住氣,而不似他人一樣紅了眼。看到被阿古拉屠過的村莊,他怎會不恨?他怎能不恨?隻是從未在明麵上表現出來,他追蹤在阿古拉的身後,記錄下他打仗的特征,如果再多給他一點時間,他一定能夠親手抓到他!


    他幾乎快要抓到了阿古拉的小尾巴,他卻無法繼續下去,因為聖上換了主將。


    阿古拉太過於難打,除了他親率的部下還相信他,其他邊城之人對他已經開始有了懷疑,進城補給時候民眾的夾道歡迎,到後來的目光懷疑,以至於現在不少人見到他都會流露出失望的神色。趙梓晏的副官一次又一次的安撫民眾,隻是從未抓到過阿古拉的領軍將領,加上不斷攀升的大齊子民傷亡人數,讓民眾心中動蕩。不僅僅是邊城,就算是後方的朝中,對趙梓晏不滿的人也是與日俱增,趙梓晏太過於年輕,背後的趙家在世家雲立的京都薄弱得可憐。聖上雖然信任趙梓晏,卻也扛不住滿朝文武的壓力,終於在滿了半年之後換了主帥。


    趙梓晏的右手收攏,手心裏的溫度暖了錦囊,細膩的綢緞在他的手心裏,握住了錦囊就仿佛握住了秦錦然的手。柳銳秉他是知道的,同他一般的年紀,卻少了他身上的暮氣沉沉,而是意氣風發。柳銳秉此時有一雙明亮而不屈的眼,以往在武術院喂招的時候,他與柳銳秉也是在伯仲之間,柳銳秉看著他的時候有些不服氣。


    趙梓晏想到了柳銳秉,眸色越發幽深,柳銳秉與他最大的不同,就是柳銳秉的人生太過於一帆順遂,趙梓晏有些擔心,這般的柳銳秉在抓不到阿古拉的小尾巴的情況下,能夠堅持多久?


    遠方金線乍開,染得浮雲帶了亮麗的紅色,天地之間升起了紅日,腳下的青草上的寒露很快就會被暖陽照得消失殆盡。趙梓晏一直站著,“將軍。”副官過來得時候,就見到了趙梓晏卓然而立,“柳將軍來了。”


    “好。”趙梓晏轉過身子,跟著副官出了營地。


    柳銳秉騎在高頭大馬上,逆著光行來,整個人被紅日鍍上了金邊,說不出的光風霽月,翻身下馬,“趙將軍,好久不見。”他笑著,一雙濃眉仿佛都飛舞起來,咧著嘴露出了白亮的牙齒,正是春風得意時,上前一隻手拍住了趙梓晏的肩膀另一隻手握住了趙梓晏的手,“果然打仗是個氣力活,比在京都的時候瘦了不少。”


    趙梓晏見到了熟人,嘴角也微勾起,“這不算什麽,接下來的就交給你了。”此時鬆開了柳銳秉的手。


    “好。”柳銳秉的目光銳利,滿是自信的笑容,“自從知道了邊城的戰事,我在京都裏從未閑著,和祖父父親一直在探討,這一仗如何打,怎麽打?!你放心,我心中早有了路數。”柳銳秉說的是實話,自從知道了趙梓晏在邊城啃到了一塊兒硬骨頭,他反而是精神一振,府上下也是如此,父親與祖父打開沙盤,模擬行兵,一點點告訴他如何去打下突厥,擒住阿古拉。


    趙梓晏是知道原先柳老將軍的本事的,此時點頭,“祝你旗開得勝,一場勝仗,已經等了許久了。”趙梓晏是心平氣和,戰場之術一小部分是他自書中學來,跟多的時候則是通過實戰而來。柳家人幾征沙場,又是曾打過突厥的,說不定柳銳秉很快就會取得勝利。阿古拉此人是越早挫敗越好的。


    柳銳秉下巴微微抬起,“這時必然!”說不出的意氣風發,在之前趙梓晏有碩果累累的戰績時候,他心中自然是豔羨的,自小習武學習兵法,為了不就是有朝一日馳騁沙場,怒斬敵首。他在武術院的時候和趙梓晏不分伯仲,自從投身到行伍之後,卻比趙梓晏落後了太多。這一次的阿古拉,就是他吐氣揚眉的時候!


    趙梓晏從懷中摸出一本小冊子,“這是我自征戰一來的布軍思路,後麵是我的一些如何對戰阿古拉的構思。”


    “好。”柳銳秉接過了小冊子,放入到了懷中,“我認真研讀。”


    趙梓晏頷首。


    這西征的行伍,就在宣讀了聖旨之後,換了柳銳秉做征西大將軍,趙梓晏則是做了左將軍。之所以讓趙梓晏在留一段時間,也是因為,若是柳銳秉出了什麽岔子,也可以換上趙梓晏。


    柳銳秉原本以為自己過來了,趙梓晏就會返京,此時聽到了聖旨,顯然聖意眷顧趙梓晏,衣袍裏的手指緊扣,越發覺得自己需要做出些什麽。


    至於趙梓晏給的小冊子,迴到了主帳之中,也從懷中掏出趙梓晏先前給的小冊,細細讀了起來。柳銳秉品味其中的布軍陣法,與祖父爹爹的相較而言稚嫩了些,柳銳秉經曆了這半年多的教導,與先前相比不可同日而語。手頭舔了舔拇指,眼睛亮得驚人,心中也越發篤定,阿古拉便是天賜於自己晉級的階梯。翻看到了後半段,便是趙梓晏的構思,如何拿下阿古拉,柳銳秉便不再看,丟擲到了一邊。趙梓晏半年時間不曾挫敗阿古拉的一支隊伍,他的這些經驗有和好看?


    柳銳秉的目光銳利如鋒,在主帳中踱步,以後他便也是主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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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錢塘。


    窗外晨露微曦,窗沿上青瓦上殘留的雨滴滴落在青石板的淺凹槽處,隨著旭日東升,那凹槽裏的水汽也漸漸蒸發。此時的秦錦然也終於有些疲倦了,聽夏聽雪兩人合力小心把秦錦然放置到了床上,她也沉沉睡去,床榻邊放著小床,裏頭擱置著的是團團。


    薑夢打開了門,躡手躡腳出了房間,昏暗的屋內隨著打開房門射入一道光,很快就又暗了下來。已經一連下了七天的雨,這錢塘雖好,梅雨季節雨連連還當真讓人消受不了,此時見到了難得的太陽,薑夢麵上露出了淺笑,心裏美滋滋想到,團團一出生,這天氣就轉好了,當真是個有福氣的孩子。


    方磊在外麵候著,看著薑夢麵上的淺笑,隻覺得心裏頭那點暖升騰而起。方磊也不由得想,薑夢這般清雅氣質如蓮,長得好性子也好,還讀書識字,怎會有人於她和離?若是他的話,這樣的女子當是一輩子捧在手心裏的,這個突如其來的念頭嚇了他一跳,臉上有些發燙,隻是黝黑的臉色遮住了血色,“小姐,早餐已經燒好了。”方磊說道。薑夢宣稱是與人和離後跟著嫂子一塊兒,所以下人稱唿薑夢便為小姐。


    薑夢打了一個哈欠,“算了,我也不餓,睡個迴籠覺好了。”


    方磊的目光帶著些不讚許,想到了之前胃疼時候薑夢麵色蒼白的模樣,就忍不住開口說道:“小姐若是不吃飯,等會身上難受了,豈不是讓夫人憂心?”


    薑夢確實沒什麽胃口,不過秦錦然現在在月子中,若是她生了病確實會很麻煩,就說道:“那我喝些粥好了。”


    方磊見著薑夢嫋嫋娜娜的身體,自個兒則是挑起了擔子,準備把廚房裏的水缸挑滿水。


    方嬤嬤見到了薑夢就說道:“蒸了饅頭還有煮的有小米粥,若是想吃麵條,我這就去下。”


    “不用。”薑夢說道,“我吃點小菜喝些粥就好了,小米粥是養胃的。”


    “好。”方嬤嬤點頭,轉身就到廚房裏給薑夢盛粥。方嬤嬤對秦錦然和薑夢兩人是感激的,她那時候得了病,花了家裏頭不少的銀子,偏偏都看不好,秦錦然給她治病用了不少的上好藥材,也不曾要她的錢,就算是自己小子救了秦錦然,也要不得如此多的錢財?那時候知道了秦錦然和薑夢一屋子都是女眷,於是方嬤嬤就帶著丈夫還有一兒一女與薑家做了活契,做了護院。一家四口秦錦然算作一月是五兩銀子,吃住都是包攬下來的,在方嬤嬤的堅持下,每月三兩銀子當做抵債,剩下隻留二兩銀子攢起來給方磊今後娶媳婦兒用。這活契一簽就簽了三年。


    薑夢吃著清爽小菜,因為味道的甜美,一雙桃花眼眯了起來。


    方嬤嬤就喜歡看人喜歡吃她的菜,秦氏的神色總是淡淡的,就算是吃到了喜歡吃的東西,也無非是說一句不錯,這薑姑娘麵容清雅,遇到了喜歡吃得東西,眼睛彎起,就像是自己先前養得一隻吃飽饜足的貓兒。


    掌勺者最喜歡的便是如同薑夢這般的食客,“若是不夠吃,嬤嬤再給你舀一些。剛剛盛少了。”方嬤嬤覺得自己盛得有些少了,今個兒既然不吃其他饅頭餃子,粥應當多盛一些的。


    “不用啦,幸好嬤嬤沒有多盛,不然我吃不下豈不是浪費?”薑夢吃過了之後用帕子蘸了蘸嘴角,“我還打算睡個迴籠覺,吃多了等會躺著就要難受了。昨個兒也折騰了半宿,嬤嬤也早些睡覺。”


    “不礙事。”方嬤嬤聽到薑夢這般說,也就不給她盛粥了,利索地收拾碗筷,“這根本沒有折騰,我還沒有反應過來,這孩子就呱呱墜地,我還從未見過有人生孩子這般塊的。”其實之前住在鄉下的時候,時常農作的農婦生孩子的時候有這般快的,但是從未聽說過錦衣玉食的夫人,生得這般快。往往是嗚嗚咽咽哼哼唧唧許久,生下孩子之後就艱難睡去。


    “那是。”薑夢眉飛色舞,笑容越發飛揚,“我嫂子可是神醫!方嬤嬤,我侄子是不是生得很好。”


    “那是自然。”方嬤嬤笑著說,“小少爺的眉眼生得好,像夫人,跟著夫人小姐讀書,以後做狀元郎。”


    這武將的孩子去做文狀元?薑夢覺得有些好笑,就聽著方嬤嬤說道,“小少爺也是一個福澤深厚的孩子,連日陰雨了那麽久,小少爺一生就放晴了。”


    薑夢也是這樣想的,含笑說道:“可不就是?”


    團團是不是有福氣的孩子,秦錦然還不知道,不過她倒是很快體會到了團團是個麻煩的孩子,事實上養剛出生的孩子,都是麻煩事。


    秦錦然是被孩子的哭聲吵醒的,團團哼哼唧唧是餓了,秦錦然此時想到,她睡下之後忘記開奶的事情了,也幸好孩子剛出生不吃也沒有關係,就是聽得孩子的哭聲,現在又喂不得奶,麵上就有些急。


    聽到了孩子的哭聲,方嬤嬤就過來幫忙,見著秦錦然在替自己揉搓,一邊的小少爺哼哼唧唧哭著,就抱起了小少爺,“夫人當真要自己喂奶?”富貴人家的夫人多是請奶娘而不是自己哺乳,方嬤嬤知道秦錦然準備自己哺乳的時候很是詫異。


    秦錦然放下了床榻上的連帳,背對著人解開了衣裳,揉捏胸前,小聲應了一聲,“恩,給團團喂點水就好,東西不要給他吃。”雖然孩子的哭聲讓她有些心疼,秦錦然卻硬著心不讓給團團喂蜂蜜或者是羊奶之物,若是一開始就吃慣了這些,到時候喂奶恐怕團團就不肯吃了。


    沒有東西吃的團團,閉著眼哭著,這讓方嬤嬤就有些心疼,透過幔帳,看著秦錦然的背影,忍不住說道:“我知道巷子尾有一個娘子孩子四個月大,不如我把那位饒娘子請過來,奶一奶孩子?總這樣哭著,不是事兒啊。”


    秦錦然聽著方嬤嬤的話,就知道她心疼了,攏了攏衣服,對方嬤嬤說道:“把孩子給我吧。”


    “開奶了?”


    “哪裏有那麽快了。”秦錦然抱過了孩子,團團閉著眼拱到了秦錦然的胸前,也不哭了,努力啜著。秦錦然覺得胸前漲漲有些發麻,卻並無奶水。


    團團努力了一陣,因為什麽都吃不到,鬆開嘴哭了起來。


    孩子就在懷中哭,秦錦然怎會不心疼,攏好衣服,讓方嬤嬤先哄著,自個兒繼續按捏。秦錦然說道,“嬤嬤我怎會不心疼,隻是用奶娘我不放心,孩子這會兒雖然餓了,但是餓上十二個時辰,是沒事的,就是哭起來心疼人罷了,我心裏有數。”


    方嬤嬤隻好幫忙哄著孩子,從中午到了傍晚,胸脯漲漲的有些難受,最後終於是在傍晚時候開了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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