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二娘沒有停頓,擺了擺手,懶洋洋地道:“差不多了吧。”


    說著,人已經不見蹤影,空留語音。


    “去後山溫泉泡個澡,你自行離開吧,你師尊已經在等你了。”


    顧長月站立了一會兒,心中已經有了不同的想法。


    修成大道並非就是要求自己一定要寡淡樸素,那為何就不恣意一些?


    是一團火,那就要肆無忌憚地燃燒,燒毀所有的禁錮,燒掉密不透風的牢籠。


    透出一口氣來,感覺暢爽極了。


    顧長月笑了,笑容中除了說不出的妖豔美麗,還有十足的信心。


    從洞穴中走出,天色大亮,仿佛像是有一雙眼睛在隨時看著她般,居然立刻就收到古道一的傳訊。


    “速來為師此處。”


    語氣還是往日的淡然,她微不可見地皺了下眉頭,當下便捏了傳訊符,揚手拋起紅菱,騰地便穿進雲層之中,飛向搖光大殿。


    佇立在山巒處的大殿依舊佇立著,仿佛無論歲月如何變遷,它都不會有任何變化。


    自三千年來,這裏已經改換了好幾個主人。


    和普通正道修士一般,鬼修也是如此,能夠飛升之人少之又少,或是渡劫失敗,或是心魔所指,亦或是壽元已盡。


    莫名間有些滄桑,可臉上的笑意還是未曾鬆動。


    正欲進入大殿,卻見裏頭走出兩個人來。


    當先那個白衣墨發,姿態忸怩,正是二師伯葉翩躚。


    其後那個冰寒冷凝,雙目如劍,竟是上輩子她最畏懼的天璿真人。


    雖然是驚訝,不過還是迅速移開目光,依次行禮。


    “弟子見過二師伯,見過天璿真人。”


    葉翩躚和天璿真人看著她的目光都有一瞬的驚異。


    在葉翩躚看來,原本老老實實沉默寡言的姑娘,至崔二娘那裏呆了兩個月出來,竟笑得這般明豔,仿佛天生就很快樂似的。


    天璿真人則是驚訝顧長月竟在短短四個月間找到了自我之道。


    但凡悟道的修士,靈台處都有光芒籠罩,天璿真人實力不弱,自然能夠看見。


    果然不愧為古道一的弟子。


    最後還是葉翩躚率先尖著嗓子對顧長月道:“老四的弟子來了?且進去吧,你師尊在等你。”


    顧長月當下也不停留,道了聲:“是,弟子去了。”


    便轉身進入大殿。


    大殿之中,古道一負手站在一扇半開的窗戶前,黑發紫衣,隨風飄動。


    感受到她的氣息,便開口道:“來了?”


    迴過頭來,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臉龐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顧長月行禮道:“弟子見過師尊。”


    古道一抬手示意她免禮,道:“看到你二師伯和天璿真人了麽?”


    顧長月道:“看到了,是有什麽事情發生麽?”


    葉翩躚和天璿真人二人,一個掌管著魔道中正道細作的所有資料,一個掌管著刑法總堂,他們同時出現在這裏,想想也是有事情發生。


    古道一根本沒有打算瞞她,默了默,道:“天樞真人在著手查我搖光。”


    顧長月眉頭一挑,毫無疑問,很是驚訝。


    天樞真人為何要查搖光?莫非是懷疑到了什麽?


    古道一看著她,道:“莫擔憂我等鬼修的身份會暴露,他不過是認為我搖光峰與魔道勾結而已。”


    顧長月順勢問:“為何如此?天樞真人怎麽會有此般想法?”


    古道一道:“因為你來之前,一場異常的雷劫。”


    顧長月立馬想起被劉真人帶迴浩然的那日,一道驚雷轟然從天而降,幾乎動搖了整個浩然根本。


    而那道驚雷,連小花也不知怎麽迴事。


    難道那道驚雷是劈在搖光峰上?


    古道一看出她心中所想,頓了頓,才道:“刑老前輩那幾日正在窺探你的命格,卻不想你命格太過神秘,不幸惹來的雷劫,而雷劫戾氣甚重,又動搖了北鬥星移大陣,天樞真人會懷疑也在情理之中。”


    顧長月美麗的臉龐上,笑意全都滯住。


    忽然想到小花的話:像是奪舍雷劫,卻又不是。


    她不是奪舍,她隻是重生。


    興許當時刑無悔正要看到她是重生的事實,那道雷才當空劈下。


    怎麽也沒有想到,竟與她自己有關。


    她不自覺地咬了咬唇,道:“無論出於什麽原因,天樞真人要查搖光峰都不是件好事兒,需得想法應對。”


    古道一道:“他既然以為搖光與魔道有染,那麽便是我等表忠心的時候,所以為師叫你速來,今兒你便隨為師去一趟出去一趟。”


    顧長月下意識地問:“師尊是要?”


    古道一漫不經心地道:“去殺暗王。”


    顧長月心中再次一驚。


    暗王,自是暗影門二王之一的暗王。


    前世,這暗王便死得離奇,據說在趕往北方的路上被神秘劍修一劍割喉,死前沒有痛苦,甚至連血也未曾落下一滴。


    便是暮雲埃那樣的劍修也感歎此劍修的劍法精準,非旁人可比。


    而暗王死後,亦不知過了多少年才由顧長風頂替其位。


    難道前世暗王之死便是古道一為表忠心殺的麽?


    既然影王是古洲之人,他不能動,那麽就隻好將目光盯準暗王。


    “師尊是要潛入魔道?”


    古道一搖頭:“不用,近日得到消息,暗王一行魔道弟子與影王不合,如今影王占據中部以及南部一帶,暗王便隻好大舉遷往北方,為師在路上阻殺他即可。”


    言及此,顧長月已經完全明白了,果然是師尊殺的。


    古道一又道:“當然,除此之外便是帶你出去看看,你總不能一直拘於浩然派的天地中,此番出去,也算做是曆練吧。”


    也是,她自來到浩然派,除了上次去秘境之中,便未曾下過浮蚩山。


    這般出去走一圈也不是壞事,左右古道一不會沒有計劃。


    顧長月點了點頭,並沒有什麽意見,便道:“是,師尊。”


    古道一應了一聲:“也不用準備什麽,現在便隨為師出發,我們先去北城等著他們。”


    此番,師徒二人便下了浮蚩山,往北方而去。


    第69章 北城


    浩瀚疆域,縱橫宇內。


    千萬裏浩土,千萬裏山河。


    煙波嫋嫋,一片遼闊,盡收腳下。


    翠綠的,繽紛的,生機勃勃的…


    一出浮蚩山,離了北鬥星移陣,四季更替便在眼前。


    隆冬剛過,萬物複蘇,風中亦帶了成長的氣息。


    興許是為了將就顧長月,古道一沒有禦劍,而是乘一舟狀法器,中間擺了矮機和矮凳,上頭泡著一壺熱茶。


    師徒二人執茶對坐。


    一個墨發紫衣,銀質麵具,露出的半邊臉龐和輪廓分明的下顎在霧氣和水汽混合的朦朧中,仿若不真切的煙霧,將要散去之際,留下最美的瞬間。


    明明是清淡如煙的氣質,卻又有幾分不可褻瀆的尊貴。


    舉手投足間,皆是不一樣的風韻。


    一個則紅衣嬌豔,麵容精致,鳳眼輕揚,笑而未語。


    事實上,便是未笑,也有一份說不出的意味。


    舟狀法器以雲做浪,嘩嘩前行。


    兩人手執茶杯,品的是一種愜意,講的卻是道法。


    而對於阻殺暗影宗暗王之事,古道一則表現得雲淡風輕,好似並不放在心上。


    他秉承一貫不急不緩的態度,先品一口清茶,望一眼江河,才說上一句:“道法道法,是道也是法,如今你已悟得自我之道,卻未曾修得自我之法,何為法?正如一套功法,在不同人手中會有不同的練法,有的人喜歡分部分次,層層遞進,有的人喜歡先概括全覽,再作深層剖析,直白一點講,各人又各人適合的法。”


    顧長月望著法器一側翻湧的雲海,將古道一的話和著口中的清茶一道兒迴味,感覺明悟透徹。


    她之法為何?


    前世按部就班,暮雲埃說如何便是如何,哪裏有法可言?


    她沒有說話,等待古道一的下文。


    古道一道:“此廂帶你出來見識一番,待折返之日,便授你功法,為師乃鬼修,亦乃劍修,死魂境域與馳騁縱橫,一鬼一劍,兩套不同的功法,自當有兩種不同的法子,所以說要修得功法,尋法才是重中之重。”


    顧長月揚唇,笑道:“弟子明白師尊的意思。”


    用一個比較粗陋的比喻,古道一是在告訴她,修煉功法自不應當像豬拱白菜般,噗嗤噗嗤便一掃下肚,而應當像老牛吃草般,細嚼慢咽,嚼出什麽樣的吃法才能不傷到胃,什麽樣的吃法才容易消化。


    這靠的是琢磨,不要急於求成。


    古道一瞅著她,神色輕斂,倒是毫不懷疑她的話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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