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嬤嬤拿祁青遠毫無辦法,語氣無奈的道:“你喲,就是不省心,我才離開這麽一會兒,你都快上天了,以後我得時時把你看著。”又想起給祁青遠倒的水,她到底心軟,連忙去把擱在樹角下的茶壺提到石階上,給祁青遠倒了一杯。


    祁青遠乖乖的任於嬤嬤給他喂水,至於那兩兄弟,被尋來的丫鬟婆子圍成一圈,哪裏還管得了祁青遠。


    在用了護國寺有名的素齋後,趙氏領著祁青遠去聽苦一大師的講禪會,祁青喆被成王妃以年幼的借口留了下來,這樣祁青遠更加狐疑,可他卻不能對趙氏說“不”。


    苦一大師是現任護國寺的住持,也是大趙國的國師,已經不理俗世數年,這次因自佛法中有所得,就有了這次講禪會。


    講禪會安排在護國寺的正院,因為苦一大師的身份尊貴,來聽講禪的人也多是達官貴人,多是婦人,但也有男子,佛家講究眾生平等,更是方外之地,就沒有所謂的男女大妨,給來聽禪會的人都安排在一起。


    不過讓祁青遠驚訝的是,屋裏雖然隻有二三十個人跪坐在蒲團上的,但像他一般大的孩子就有五六個,連那個黑胖子也在,滿臉不高興的陪在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人身邊。黑胖子看到祁青遠進來似乎很是詫異,可能因為之前哭過的原因,眼睛微腫,瞪著一雙大眼睛直愣愣的看著他。


    祁青遠可不敢招惹他,雖然之前看起來他比那個白童子老實多了,但有一個脾氣火爆的表弟,想來再老實也不會老實到哪兒去。


    他乖乖的跟在趙氏身後,跪坐在蒲團上,心裏不免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都多心了,或許帶孩子來聽老和尚枯燥無趣的講道也是大趙國的傳統苦一大師進來的時候,祁青遠不免有些失望,因為那個幹癟癟的瘦老頭跟自己想象中的得道高僧形象迥異,可到底是國師,自有一股別樣的風華。祁青遠心裏暗暗嘀咕著,就聽到一個中正平和的聲音傳來。


    “阿彌陀佛。感謝諸位施主撥冗來聽貧僧講道,貧僧日前研習《妙法蓮華經》略有所得,欲與諸位施主探討一二。”


    苦一大師的話剛說完,就聽到下麵有恭維聲傳來:“大師客氣,能得到您的點化是我等的福氣。”


    眾人應聲附和,苦一大師應該也是一個務實的人,與眾人寒暄了幾句就進入了正題:“念佛人心清淨,淨心念佛淨心聽;心即佛兮佛即心,成佛無非心淨定。吾輩之人專研佛法,所謂之何?”


    “夜夜抱佛眠,朝朝還共起,欲識佛去處,隻這語聲是。苟能念念不忘,心心彌陀現前,步步極樂家鄉,何必遠企十萬億土。”


    “知晝則知夜,知始則知終,如若先悟未生以前麵目,便知末後安身立命之處。”


    “一切煩惱業障本來空寂,一切因果皆如夢幻,無三界可出,無菩提可求。人與非人,性相平等,大道虛曠,絕思絕慮。”


    “……”


    祁青遠聽著苦一大師字正腔圓的聲音,講的口若懸河,下麵的人除了幾個孩子都聽的極為認真,他瞧瞧打量了一下趙氏,見趙氏一臉的虔誠。他輕輕甩了甩腦袋,想讓自己精神些,要是在這裏打起了瞌睡那趙氏肯定會扒了他的皮。


    祁青遠百無聊賴,眼珠子亂轉,無意間與黑胖子的眼神碰在一起,他微微揚了揚嘴角向黑胖子釋放出了善意。他畢竟不是真的小孩子,之前跟這兩兄弟的那一點不愉快他不會放在心裏,而且聽了他們的談話,似乎這個小胖子似乎過的也不怎麽好。


    小孩子有一顆敏感的心,黑胖子能感受到祁青遠笑容裏的善意,他天性敦厚,早已經把上午的那點紛爭忘了,此時他對著祁青遠感覺很複雜,有一種憐憫,也有一種同病相憐的痛苦。


    祁青遠見黑胖子深深的望著他,他當然不知道黑胖子想的是什麽,他隻覺得那目光有一股森然的悲傷感,讓祁青遠莫名其妙。


    他收迴了目光不再到處亂瞄,心裏隻期盼苦一大師能快點講完,他對什麽佛法禪理真的是不敢興趣啊。


    這一等就是一個多時辰,終於聽到苦一和尚說:“惑見紛馳,窮之則唯一寂,靈源不狀,見之則以千差。千差不同,法眼之名自立,一寂非異,慧眼之號斯存,理量雙銷,佛眼之功圓著。貧僧所得皆已訴之,望各位施主都有所得,阿彌陀佛。”


    眾人忙表達對苦一大師的感謝之情,敬仰之情,敬佩之情。


    祁青遠心裏歡唿一聲,“終於完了,可以迴府了!”


    苦一大師對著眾人道了謝,又吩咐弟子安排各位達官貴夫人迴府之事,由他的三弟子玄弘伺候著迴了禪居。


    玄弘跟在苦一大師身後,恭敬的道:“師傅,您看祁國公府的大少爺和禮部郎中的長子可好。”


    苦一大師講了兩個時辰的佛法,臉上卻沒有半點疲憊,聽到玄弘的話,深邃的眼裏裏閃過精芒,迴絕道:“不可,那兩個孩子與我佛無緣。”


    玄弘臉色變了變,語氣有些急:“師傅,那兩個弟子派人調查過,都是乖順老實的性子,而且,他們的身份也是最合適的。”


    苦一大師沉吟了片刻,眯了眯眼,轉身看著有些忐忑的玄弘,語氣頗有些疑惑和無奈道:“玄弘,為師之所以讓你們傳出風聲說為師欲收一親傳弟子,最重要的原因固然是想讓護國寺在朝廷之中有一眼線耳目,讓護國寺的光輝榮耀下去。祁國公府是以武起家的功勳人家,禮部郎中夏之建在文人清流中也有雅名,身份的確很合適,但那兩個孩子確是不行。


    玄弘有些不解自己師傅的意思,師傅自己都說那兩個孩子身份、年紀都合適,更重要的是那兩家都是由他們府裏的當家人和夫人主動提出來要送孩子進護國寺的,這不是順理成章的好事麽又一想到成王府承諾他的事,還是有些不甘的道:“師傅,弟子不明,您都說那兩個孩子身份妥當,又為何說不行。請師傅三思。”


    苦一想起那兩個孩子目光對碰的時刻,一個微笑清澈,一個痛苦泠然;又想起自己為他們占算的結果,一個迷霧重重,一個跟那個迷霧重重的孩子命運緊緊的連在一起。他唿出一口氣,聲音決絕:“現在護國寺想要的是穩定,絕不可以把那樣一個未來不可知的孩子招進來。人選你還是重新定奪吧,兩個都不行,他們不屬於這裏。”


    說完留下一臉苦悶的玄弘徑直離開了。


    護國寺一行在祁青遠眼裏平安結束,他又迴到了國公府後宅四四方方的藍天底下,絲毫不知趙氏的正院裏報廢了好幾套瓷器。


    第11章 五年


    春天很快到來,祁國公世子親自擇了吉日,國公府的幾位少爺在內院的奎文堂正式啟蒙,由祁國公府旁枝的一為堂叔和一個學問深厚的落第舉人擔任祁青遠兄弟的啟蒙師傅。


    從《三字經》學到《聲韻啟蒙》的時候,祁青遠搬出了拾新擱,搬到了位於內院北邊西北角的曠心齋,有了自己的小天地這對於祁青遠來說實在是一件值得浮一大白的高興事,自從開始啟蒙,有了進祁國公府藏書樓的機會,他的學習速度很快,他如饑似渴的吸收屬於這個世界的任何東西,他知道要想過得好,隻有真正融入大趙國,融入自己新的身份。


    不到半年,國公府的大少爺天資聰慧,悟性十足的消息被國公府眾人悉知。


    祁青遠不是不知道槍打出頭鳥的道理,可他生活的環境不允許他把自己真正當成像普通孩童一般。


    一個被遺忘的孩子,一個不被人關注的孩子,一個沒有任何保護的孩子,在祁國公府是活不久的。


    他清晰的記得他剛搬出拾新擱的時候,吃的飯菜從來都是冷得,兩葷兩素的菜製,葷菜不是肥油膘就是內髒,素菜幹脆就是醃爛的菜葉子。


    他生病發高燒的時候,如果不是於嬤嬤想盡了辦法求到了伍姨娘麵前,那他可能都燒成傻子了,事後伍姨娘以不守妾室本分為由禁足兩月,他的奶娘和丫鬟也都受到了責罰,理由是玩忽職守,沒有照顧好大少爺。


    當他在讀書方麵的“天賦”顯現出來,受到了先生和世子的誇獎後,他的生活才開始有所好轉。所以,他不敢又半分懈怠,隻能讓自己站在顯眼的位置,即使這樣換來嫡弟和堂弟的白眼和打壓,他也隻能承受下來。


    生活總在繼續,他一邊跟著先生學習,偶爾能從先生嘴裏聽到有關大趙朝局的事,一邊抓住每半旬能進藏書樓的機會,了解大趙的風土人情。


    說這幾年讓祁青遠最開心的事是什麽,就是他有了自己的朋友,當初護國寺的白童子和黑胖子。


    “男女七歲不同席”,在祁青遠七歲後,祁國公府逢年過節的人情往來,祁青遠就不是隨著趙氏一起了,都是祁高格把他帶著身邊。大人有大人的世界,孩子有孩子的江湖,祁青遠在跟著參加老昌樂伯的喪禮上,再一次見到了黑胖子表兄弟。


    在他們成為朋友後,祁青遠才從黑胖子口中知道原來他差點就被趙氏送去當了和尚。這也是白童子願意和他當朋友的原因,“看在你和我表哥都差點成了小和尚,那我就勉強大度的原諒你了。”白童子如是說。


    白童子名管霄翰,是現任京城禁衛軍副統領之子,黑胖子夏信鴻禮部侍郎之子。逝去的昌樂伯是他們的外祖父,,管霄翰的母親昌樂伯嫡女,夏信鴻的母親是庶女,但兩姐妹年齡相當,脾氣相仿,感情就像親姐妹一般,所以,管霄翰和夏信鴻感情也很好。


    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管霄翰是被父母捧在手心的寶,養成了驕縱的性格,讓統領夫人頭疼不已。而夏信鴻雖是嫡長子,但有一個寵妾滅妻的父親,那年他陪在父親身邊以為隻是陪著父親去上香為母親祈福,哪裏知道夏侍郎是聽了寵妾吹的枕頭風,要把自己的嫡長子送去給苦一大師當徒弟。


    三人因為一次意外的相遇,又因為有共同不堪的遭遇,成為好朋友。


    時光荏苒,一轉眼,到了武順十三年,祁青遠十歲了。


    天還未大亮,祁青遠已經打了一套拳迴來了,站在曠心齋門口張望的翠妞見,自家少爺赤著胳膊滿額的汗水,趕緊拿了一張幹帕子遞給祁青遠,嘴裏嘀咕道:“少爺每天早上都要做一些怪動作,累得一身臭汗,也不閑髒。”


    祁青遠哈哈大笑,也不解釋,徑直往屋裏走,嘴裏嚷嚷:“翠妞,給少爺提水來。”


    翠妞嘴裏的怪動作,其實是祁青遠打的一套五禽戲,還是祁青遠上輩子晨練時向公園的一位老大爺學的,他不好解釋怎麽會打五禽戲,就讓丫鬟婆子們誤會他喜歡擺一些怪動作,反正無傷大雅。


    因是夏天,祁青遠從了個涼,由荷雨伺候著穿衣服,一件青色的錦袍,一塊上佳的墨玉,等荷雨收拾出來,曠心齋就了一個翩翩小郎君。


    翠妞遞過來一杯茶,憨憨的笑道:“梨雨姐姐去廚房拿早膳了,少爺嚐嚐翠妞給您沏的茶。”


    祁青遠接過來喝了幾口,不吝的誇道:“嗯,不錯,翠妞沏茶的本事越來越高了。”


    翠妞見少爺誇她,眼睛瞬間變得亮晶晶的,轉身跑出去,嘴裏喊道:“娘,少爺說我沏的茶好喝。”


    祁青遠看著翠妞像個孩子一樣淘氣,眼角微暗。翠妞是於嬤嬤的女兒,比他大幾個月,小時候一場高燒把腦子燒的有些糊塗,祁青遠很愧疚,他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翠妞喝過於嬤嬤奶的原因,導致身體虛,容易生病……


    在祁青遠七歲搬到曠心齋的時候,按例要給祁青遠配齊一個管事媽媽,兩個大丫鬟,兩個小丫鬟,四個婆子。祁嬤嬤就想辦法把女兒要了過來,翠妞是家生子,是一定要在國公府為奴的,女兒這樣子她隻能把她身邊照應些。


    也正是因為翠妞不怎麽靈光,趙氏也樂意她來服侍祁青遠。現在於嬤嬤是曠心齋的管事媽媽,荷雨梨雨是祁青遠的大丫頭,服侍祁青遠的日常,翠妞和另一個叫環兒的丫鬟年紀小些,隻是做些跑腿的事。


    而伺候祁青遠讀書的兩個小廝,一個是世子安排的,一個是趙氏安排的。


    “少爺,早膳到了,今日可有您最喜歡的翡翠湯園。”梨雨的聲音打斷了祁青遠的思緒,見梨雨從食盒裏端出一碗碧梗粥,一碗珍珠翡翠湯圓,一碟如意糕,一盤黃金小饅頭和一盤水晶芹香餃子和一小碟肉鹹菜,不禁食指大動。


    “怎麽今日的早膳這麽豐富,梨雨又賄賂廚房的媽媽啦。”祁青遠吸了幾口碧梗粥,空空的胃滿足了,調侃道。


    梨雨嘻嘻的笑道:“少爺又打趣人家,今日可是國公爺的壽辰,廚房的管事媽媽們忙的團團轉,就是奴婢想賄賂她們也沒有機會啊。”


    正說著於嬤嬤從外麵進來,聽見主仆倆的談笑,也笑了起來:“可不就是,今日府裏的人忙的團團轉,一心想把國公爺的壽辰辦好,哪裏有心思放在早膳上。再說,我們梨雨的荷包可是緊緊的,才不會去賄賂那些眼高手底的無底洞。”


    聽到於嬤嬤的話,曠心齋的幾人都笑了起來,梨雨更是滿臉通紅,誰到知道梨雨最是節儉,平日裏舍不得花一分錢。


    祁青遠吃得飽飽的,心滿意足的放了碗筷,接過翠妞遞來的帕子擦了擦嘴,問:“什麽時辰了,力行和力勤迴來沒有。”


    於嬤嬤向站在門口的荷雨望了望,見她搖頭,迴道:“時辰還早,大少爺坐著喝杯茶,想來也快迴來了。”


    祁青遠點點頭,果不其然,茶才喝了幾口,門外就進來兩個十二三歲的小廝,都穿著褐黃色的長衫,恭著身進來行禮。其中個高的迴道:“迴稟大少爺,打探清楚了,三少爺送的是世子夫人準備的一幅山水畫,二少爺的賀禮也是二夫人準備的,一套白玉棋,四少爺抄了五十篇壽經,五少爺是自己寫的百壽圖。”


    祁青遠沉吟,轉眼看了看擺在書桌上的一疊厚厚的佛經,“既然如此,力行,帶上我們的壽禮,該去前邊了。”


    第12章 壽辰


    祁國公今日五十大壽,府裏半個月前都已經忙活起來,下人們有條不紊的做著自己的活計,國公府裏一片繁忙。今日國公府正門打開,宴席八十桌,京城裏的達官貴人都收到了國公府的請帖,當今皇帝登基十多年,祁國公府還是第一次辦這樣的宴席,國公府裏眾人自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祁青遠正往國公夫人劉氏的壽康居走,今日府裏的老爺少爺都要先到壽康居給老爺子拜壽後才開始準備接待客人。


    國公府占地寬廣,從祁青遠的曠心齋到壽康居有一段距離,要經過祁青昂住的旭墨閣,還要繞過內院的小花園才進後院的垂花門。


    現在搬出內院的少爺已經有了五位,都是住在內院的北邊。這裏共有十多個院子,都是供未成親的少爺住的,曠心齋在最裏麵的北角,平日裏也安靜。


    國公府裏勾心鬥角,兄弟之間除了同母的,都不太親近,平日裏上學請安都是各走各的。


    這樣一路走來花了兩刻鍾才見到壽康居的院門,門口站著幾個穿戴整齊的年輕婆子,力行一溜煙的跑上去賽了兩個荷包問了幾句迴來,在他耳邊輕聲道:“夫人和三少爺六少爺剛到,三夫人和幾位少爺小姐已經到了一會兒了。”


    祁青遠頷首,抬腳向裏走去。劉氏的貼身丫鬟在廊外隨侍,見到祁青遠的身影蹲下行禮,祁青遠對待府裏的下人一直都是和和氣氣,停了停身道:“碧兒姐姐辛苦了。”


    碧兒溫柔的聲音傳來:“大少爺折殺奴婢了,這是奴婢的本分。”說著打起了水晶簾,請祁青遠進門。祁青遠獨自進去,力行在旁邊的耳房內等候。


    劉氏今年才四十出頭,加上保養得宜,看著才三十多歲,這些年她麵龐越發和善,正被三房的幾個孫子孫女圍著,樂嗬嗬的逗弄他們。


    祁青遠上前給劉氏請安:“祖母萬福。”


    劉氏抬眼看祁青遠,慈愛的說道:“起來,到祖母這兒不必這麽拘禮,就你這孩子禮重,你看這幾個猴孫可皮的很。”


    祁青遠忙道:“孫兒大些,自是要規規矩矩的給祖母請安行禮。弟弟妹妹還小,正是玩鬧的時候呢。”


    劉氏笑眯眯的指了指三房才兩歲的新哥兒,“就這小子最皮鬧,一大早就到我這兒來要紅包,記性真好,知道他祖父壽辰呢,還記著去年國公爺發的紅包。”


    三夫人笑著接嘴:“那是父親母親疼愛新哥兒,他呀一天巴不得往您這兒跑,在行吟堂總是念叨要到您這兒來。”


    劉氏抱起新哥兒碰了碰他的小臉,慈愛的問他:“新哥想到祖母這來玩什麽呀。”


    祁青新兩歲還差幾個月,話還說不明,嘴裏咕咕的說了幾句,就要往他哥哥那裏爬,一屋子人熱熱鬧鬧的閑聊著。


    祁青遠趁機給趙氏行了禮後,又和趙氏的兩個兒子打了招唿,找了張椅子坐下來閉口不言,旁邊的喆哥兒兩兄弟也是安安份份的小聲的說著些什麽,一點也沒有在拾新擱的活潑勁兒。


    祁青遠端起杯茶,冷眼看著三夫人奉承國公夫人,趙氏偶爾搭搭腔,換來劉氏不鹹不淡的迴應,祁青遠就暗自憋笑。


    三夫人是太仆寺少卿李家的嫡女,嫁了庶出的三老爺,嫡妻庶夫,加上祁國公府的爺們都有些憐香惜玉的美德,所以夫妻感情並不融洽。李氏見丈夫靠不住,就自己給自己找了靠山,劉氏喜歡給趙氏添堵,自是樂意有三房這個助力,趙氏每次來壽康居請安都弄得灰頭土臉。


    這兩年國公爺還是養病不出,祁高格領了禁衛軍四品上騎都尉的差事,二老爺祁高恪領了五品按察僉事的職位,連庶出的祁高洛都蔭蒙了一個職位,祁國公府用了十多年的時間在小心翼翼的擺脫當年站錯位的陰影。


    可國公府內的爭鬥卻十年如一日的激烈,大房是承嗣房,名正言順又有國公爺的支持是有明顯優勢的;二房是繼妻所出,也是嫡房,有劉氏的手段加上祁高恪也領了實差,二房近幾年經營的也是紅紅火火,隱隱有抗衡大房的實力;三房是庶房,祁高洛隻蔭蒙了虛職,就管著家裏的庶務,他一向是兩不得罪,可三夫人卻和二夫人聯起了手。祁國公的水深不可測,一不小心就會溺斃。


    祁青遠心思飄忽,亂七八糟的想著,就見二房夫妻到了,見到親兒子來了,劉氏真正開心起來,一會兒噓寒問暖的關心二老爺,一會兒心肝寶貝的哄著二房的幾個兒女。


    巳時一刻,祁國公帶著世子和三老爺祁高洛一起進了壽康居,劉氏笑盈盈的帶著眾人見禮,親自扶著國公爺上座,嘴裏不經意的問道:“怎麽世子和高洛也跟您一起過來。”


    祁國公撇了撇了老妻,由她劉氏伺候他入座,慢吐吐的迴答:“之前吩咐他們請個戲班子過來熱鬧熱鬧,他跟高洛一起過來迴稟戲班子的事。看時辰到了,就一起過來了。”


    大趙的達官貴人們享樂的方式還是有很多,男人們除了喝花酒逛樓子,還喜歡騎馬圍獵看馬戲;而女人們往往就是逛些園子,打打馬吊,一般請戲班子來家裏唱戲都是在逢年過節或是家裏辦宴席時才可以,而大趙文人提倡浪漫之風,戲班子裏排的戲都是女人們愛聽的纏綿悱惻的愛情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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