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功夫院子裏頭的丫頭婆子都在外麵忙著,院子裏幾乎空了,誰也不曾想到李婆子還在,而且就在寶珠門外爬牆根兒。


    趙廚子隻能長話短說,急的滿頭大汗,道:“;劉婆子是怎麽知曉你懷了身子的事兒?這功夫怕是大夫人也知道了,不然怎麽會繞道城邊兒上去尋藥鋪子問事兒去了?”


    寶珠聽聞一驚,忙道:“我這事兒沒人曉得,劉婆子怎麽會知道?你是聽錯還是看差了?可千萬別嚇唬我。”


    趙廚子道:“新近府裏還有其他人有喜了不成?而且劉婆子問的是大少爺的情況是不是還能生的出。”


    寶珠聽聞臉色都變了,抓著趙廚子的手,就往外走,哭道:“這要是給大夫人抓住了把柄,知道孩子是怎麽來的,她可定會扒了我的皮,我左右是死在這府裏了。之前要不是因為我再院子裏出醜算是給大少爺留了麵子下來,估摸我的半條命也沒了。”


    趙廚子扯過驚慌失措的寶珠,小聲道:“許是弄岔了?可我也是等劉婆子問完了事兒之後才跟著進去打聽的,聽那意思就是大少的情況,可跟大少有關的人,除了你便是大少奶奶,可大少奶奶現在人還在京城,最近也沒有心進來的丫頭伺候,我猜說的就是你,不過也不能說準了。要不,我們再看看狀況再說?”


    寶珠哭道:“這裏本來就人多嘴雜的,誰知道哪個多嘴的就給說出去了。如果是劉婆子去問的,肯定就是大夫人的意思,畢竟我跟了大少爺那麽久,是想盡辦法也懷不上,現在說懷就懷上了,以大夫人的心勁兒不懷疑才怪,要是他日真的查出什麽不妥出來,我就死定了。哪裏還能等等看,你這是想讓我死在這裏嗎?”說罷,寶珠撫著自己的肚子,又道:“好歹這孩子也有你一半血脈,你如何就舍得出的,你這沒良心的東西。”


    李婆子聽到這,再也不雲裏霧裏的了,隻覺得真是想也想不到的一出好戲,她簡直恨的牙咬得癢癢的,隻恨不得推了門兒就進去給寶珠幾個大嘴巴,扯斷她的頭發。


    就在這時,聽見趙廚子道:“你這可是什麽話,我哪裏舍得你死在這裏,我是要帶你跟孩子走的,可現在大夫人要是聽到了什麽風聲的話,恐怕想走也是難上加難了,況且我們也太匆忙了,也不知道要去哪。”


    寶珠頓了頓,見趙廚子滿麵愁容,她倒是突然靜下心來,想了想,說:“現在有三條路走,你可要聽聽看?”


    趙廚子點頭,寶珠張口道:“要麽就等著被逮住我們兩個就都死在大夫人手裏,要麽就豁出去了,尋一天機會從蔣府逃出去,逃出活路。再不......”


    趙廚子看寶珠一臉神秘,忙問:“你且快說要不如何?”


    寶珠嘴角帶著冷笑,一字一句道:“要不就來個偷梁換柱,既然大家都偏向以為這孩子是大少爺的,不如我們就照著這現成的劇本兒演下去,隻要你不說,我不說,就連大少爺也不可能知道這孩子到底是誰的,現在蔣府這樣,分家是遲早的事兒,如果我懷了大少爺的骨肉,偏得這功夫懷的好,就等著也分一份家當迴來,等到蔣家散了,我饒是那大少爺沒那個命活到那時候去了,他一死,我帶著孩子豈不自由?到時候有了銀子傍身,還愁我們下半輩子的去處和生計不成?”


    趙廚子聽了這話,忙不迭搖頭,怕道:“寶珠,蔣家血脈之事可大可小,這事兒要是真的有什麽紕漏,那就不是一死就了了的事兒了,再說,就憑我們兩個要瞞過那麽多丫頭婆子還有大夫,哪裏是什麽簡單事兒啊。”


    寶珠咬牙,就知道趙廚子不行,沒腦子也沒膽量,她蹙眉問他:“不然你給我個好出路,我巴不得全身而退。就憑我們的本事,手裏那幾兩碎銀子,能走出多遠?且不說別的,要是真的大夫人跟我們較上勁兒,真的追出去,沒等我們跑出二裏地,就得給追迴來。或者等死?你就真的那麽窩囊隻有等死這一條路走”


    趙廚子給寶珠這一番話問的沒聲兒,又聽寶珠道:“左右著蔣府裏什麽齷齪的事兒幹不出來,大夫人也不過才唱過狸貓換太子的戲碼,她能左右別人的命運,我也絕對不是吃白食的,為了我肚子裏的孩子,我甘願冒這個險。”


    說到動情處,寶珠又掉淚,斜眼看著趙廚子:“這一輩子為奴為婢的,攤不上個好主子已經是倒黴了,還被人百般欺辱,這院子裏的丫頭婆子哪一個瞧得上我寶珠的?都看著我被趕出大少爺的屋子,人人都騎到我腦袋上啐兩口解氣的。我以前但凡是能躲的的我也都躲了,可現在我有了孩子,我不管怎樣也要給自己和孩子爭一爭。要是贏了,我也算給孩子一條好路走。要是輸了......”


    寶珠眼色一變,少有的淩厲之色,又道:“要是輸了,我也不留他在這一世間再過我這等下等人的日子了。”


    這話說得李婆子又是一怔,寶珠說大夫人唱了狸貓換太子的戲碼到底為何意思?她左右想想覺得還是一樣糊塗,這時,她多了個心眼,也不打算再聽什麽悄悄話,就轉身躡手躡腳的離開了。


    迴到屋子裏,李婆子前思後想,仔仔細細的分析寶珠的一番話,原本她指望趕緊去大夫人麵前揭發了寶珠跟趙廚子私通還弄出人命的這醜事,好讓寶珠這一次吃不了兜著走。可轉念一想,寶珠這番話說的並不是不在理。


    蔣府現在本來就不如前,若說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那也不是針對她們這些下人。眼看二少爺蔣淵在京城的生意連連虧本兒,三夫人當初在老爺麵前可是一番枕邊風沒少吹,連年的賬本兒拿迴來都是爛帳一筆筆的,誰知道他們在暗中有沒有搞鬼呢?


    又逢著三少蔣悅然舟曲那頭兒的事兒一起來,賠進去的銀子還不夠,又問大夫人娘家兄弟那拿了錢,他日還要大婚時候開支,小少爺蔣璟熙還生了毛病去京城瞧病,府裏還有個藥罐子大少爺,日進百金卻還是不死不活的樣子,府裏的幾房夫人哪個不需要用度。何況三夫人膝下還有個沒成年的四少爺。


    李婆子是蔣府裏的老婆子了,很多是是非非她雖然不是麵前兒人兒,但也絕對知根知底兒的,現下這麽一算,不算這幾年蔣府在外的生意虧欠,就算是吃了老底兒也不夠這麽花的。寶珠說的沒錯,蔣家分家是遲早,不管是主子還似乎丫頭婆子,誰都想最後分一杯羹再走人。


    李婆子沒兒沒女,攢了大半輩子都是為了老了的棺材本兒,可若是最後離開蔣家之前還能撈上一筆,也就再好不過了。


    這麽一想,李婆子原本打算借幾條腿兒去告密的心思暫時被壓下,也許,接著寶珠這個算盤打下去,她李婆子也有好處可得也說不定。


    等到晚上,李婆子驚心收拾了一下,就讓丫頭去叫寶珠來。當晚趙廚子正在寶珠屋裏商量對策,趙廚子仍舊覺得還是逃走更安全些,可寶珠不樂意,她算是孤注一擲的認為懷孕這事兒也算是可翻身的好時機。


    兩人正爭執,丫頭來敲門,趙廚子嚇得一股腦兒爬進床鋪,寶珠吩咐他等她走遠了趕緊離開,自己就隨著丫頭走了。


    到了李婆子屋裏,丫頭就給遣走了,寶珠見李婆子似笑非笑的坐在桌邊,桌子上還會擺了幾盤小菜。


    寶珠一時間有些摸不著頭腦,也不肯開口,隻等李婆子笑了笑,道:“我這日找你必然有事,你可能心裏還畫魂兒似的不明所以,我也不跟你兜圈子,我有話直說。”


    寶珠狐疑的看著李婆子有意無意的瞄過她的肚子,這讓寶珠心裏大叫一聲,不妙。


    可寶珠早已是破釜沉舟的一搏了,她靜了靜心,想了想,如果李婆子知道她懷孕的事兒,又不是先去大夫人那裏告密,而是直接找到她,那就說明李婆子也有所圖。可寶珠不樂意說暗話,便道:“李婆子有話直說。”


    “好。”李婆子往寶珠麵前兒的盤子裏夾菜,慢聲細語道:“大夫人知道你懷孕的事,是我說的。”


    寶珠一怔,並沒說話,又聽李婆子道:“當然,以大少爺的身子骨,說能留下子嗣,就連大夫人也不信,她不信,你便是倒黴的,第一個繞不過的就是到底你肚子裏的種是怎麽懷上的?這樣下去,豈不是給我們無所出的大少爺當麵一記巴掌,讓他成了蔣府裏最大的笑柄了。”


    寶珠的臉一下子變了顏色,原是以為這事兒沒人知道,誰知道問題竟然出在李婆子這裏。


    寶珠定了定,心裏卻早是山路十八彎的兜兜轉轉了。她定神,略有些顫抖的望向李婆子一臉的胸有成竹,開了口:“如果說李婆子願意幫我這一次,他日蔣家分了家,少不了我的好,自然也不會缺了你的那一份兒。”


    李婆子聽了這話,樂的嘴都合不攏了,忙道:“我這是覺得寶珠你也算是個聰明人兒,左右出身是差了點,便是後天自己也能給自己一個更好的歸宿不是。何況原本大少奶奶也是個下人出身,若不是有了子嗣,萬萬也做不到今天這位置上來。寶珠你相貌也不比她差,頭腦也不比她差,必然有自己的法子翻身,你可不比那方大少奶奶差點什麽,她能忍,你看了多了也知道在蔣府忍下去也沒什麽指望的,是不是這個理兒?不過話說迴來,我李婆子倒是也沒什麽了不起的,不過是個微不足道的伺候婆子,但我若肯跟你聯手,非但你的安危得以保全,日後的榮華富貴也必然是落在你手裏的,就憑它。”李婆子指的是寶珠的肚子。


    寶珠聞言心裏也有了幾分底兒,笑了笑,道:“李婆子你是何等風生水起的人物啊,這府裏上下的事兒啊哪裏有事兒是不在您的慧眼裏藏著的呀,我若是得了您的幫扶,他日我有了什麽好處自在,若是少了李婆子您的那份兒,您也不饒我不是,我也不是個混賬人兒,是非大小,我分的清楚著呢,我也想您幫我搭台,而不是拆台,我被拆台了對我又有什麽好處呢?”


    李婆子聽了這話,頓時眉開眼笑的,心裏想著這事兒準是成了。


    寶珠撇了一眼李婆子,心裏的後怕這才有點翻上心口兒,隻覺得一顆心快要跳出嗓子眼兒了。


    李婆子趕忙又給寶珠夾菜,“快吃,多吃點,對孩子隻有好處沒壞處的。”


    寶珠連嚇再擔心已經沒了什麽胃口了,隨便吃了幾口就放下筷子了。等著李婆子不知所謂的又嘮叨了一會兒這才方寶珠迴去。


    等到寶珠迴去,才看見趙廚子已經在屋子裏等她許久了,連油燈也不敢點,黑裏咕咚的坐在床邊


    還嚇了寶珠一跳。


    “這是去了哪裏,半晌都不見你迴來,還以為出了事兒。”


    寶珠點了油燈,坐在趙廚子麵前,定了定,道:“你猜對了,這的確是出了事兒了,我懷孕的事兒給人知道了。”


    趙廚子一聽,驚的彈起身,就要帶著寶珠收拾東西連夜逃跑。


    寶珠掙脫,瞧著趙廚子愣頭愣腦的樣子也是從心裏惱他不管事兒的廢物個性,遂甩手不耐煩道:


    “你也不想想,如果是真的這事兒給掀出去了還容我迴來跟你商量嗎,你也真是一腦子漿糊。”


    趙廚子有點摸不著頭腦,猶疑的看著寶珠的臉,聽她道:“不過幸而有了這個孩子,沒有它許是就沒有我們以後的好日子,這刀尖上的選擇也是無奈,可想想要是咱們贏了,日後可真是吃香喝辣,怎麽都比我們逃到別的地方繼續受苦要好多了。”


    聽寶珠這麽一說,趙廚子也覺得似乎有些道理,雖說是心動,可還是有些猶豫,生怕敗露了,遂支支吾吾的問寶珠:“那你的意思是?”


    寶珠微微一笑,輕聲輕氣的道:“神鬼不知,將錯就錯”


    69第六十九章


    寶珠懷身孕的事就跟長了腿兒一樣迅速傳遍蔣府上下,大夫人也不曾料及,遂第二日一早就叫寶珠過去問話。寶珠早有準備,也算是沒有什麽破綻露出來。等著寶珠出了屋兒,李婆子已經在大夫人門口候著了。


    人人都知曉李婆子跟寶珠是大院裏最不對頭的一對兒,若說還有人恨寶珠,那就非李婆子莫屬了。寶珠走,李婆子進,還在劉婆子眼根兒底下啐了寶珠一口,劉婆子見了笑道:“你這老不中用的,人家是肚子爭氣了,你竟還這麽不知好歹,還跟人家做對不成。”


    李婆子傻笑了笑,跟著劉婆子進屋,大夫人瞧了她一眼,開口問了話,一句兩句的,誰知道竟說到了中午。


    李婆子走了,大夫人跟劉婆子道:“看來,果然是不枉我平素一直燒香拜佛,年年都去白馬寺給煦兒奉香火錢,這子嗣說來就這麽來了,到底還是寶珠的身板兒好,這才懷得上孩子,可不是那方沉碧,年紀輕輕,瘦的一把骨頭似的,再漂亮有什麽用,生了個璟熙還是個病孩子,自己又再也生不得,還好有寶珠,還好還好。”


    劉婆子忙奉承道:“我可這裏先恭喜大夫人了。”說罷扭扭頭瞧著旁側無人,忙貼到大夫人前兒道:“左右這一胎可是大少爺的生生骨肉,無論如何也要保住了,至於三少爺,他日娶了親,自然還會有孩子的,您說是不是。”


    大夫人抿嘴一笑,長出一口氣,道:“我倒也舍不得我那金孫,畢竟璟熙也是我一手帶大的,可現在蔣家不如尋常,我還欠著娘家哥哥的銀子未還,李家的大小姐也是要娶迴來的,不管怎樣,我那侄女,還有離家大小姐,總會再給璟熙添個一兒半女的,必要時候,我也不得不舍了璟熙了。畢竟現在寶珠也有了身子,我倒也不如之前那麽擔驚受怕。何況,寶珠這一胎,還真真是煦兒的孩子。”


    再說那蔣悅然一早到了京城,問了路就直奔裴府,這光景時間還早,大街上還沒什麽人兒,趕了半宿的路卓安早是又累又餓又冷,他抄手跳下車,看見前邊街角上有攤頭賣麵,便撩了簾子跟裏麵閉目養神的主子,問:“少爺,吃點麵不?這半夜凍得夠嗆,吃點暖暖身子吧。”


    蔣悅然搖搖頭,道:“你去問問裴府如何走。”


    卓安撇撇嘴,想到是因為方沉碧自己才從見到她那天起就沒過過什麽安生日子,頓時心裏罵了幾句難聽話,不甘願的嗯了一聲,這才走出去問攤頭的老板裴府去向。


    偌大京城,裴府自是無人不知,不肖半會兒功夫他們就到了裴府,可現下時候還早,蔣悅然也不好一大早就進府拜訪,遂讓車夫把車停在拐角處,等著裴府一早有人出來。


    約莫時候差不多了,蔣悅然這才讓卓安趕緊去府裏通報。


    裴非一大早方才起來淨臉,柳荷在一旁伺候,外麵裴福利落走進來,輕聲道:“爺,清河縣的蔣家三少蔣悅然到了,是一大早就來了的,已經在府外麵等候多時了。”


    這話剛落了話音兒,裴非淨臉的手頓了一頓,一時間竟沒有接過柳荷手裏的絲帕,柳荷也是不明所以,不知道這清河縣蔣家三少是個什麽人物。


    柳荷見裴非頓在那,也覺得奇怪,便抬頭看了看裴福,霎時一瞬間明白了什麽,


    她又看向裴非,隻覺得心裏有一股子說不出來的酸氣,直直拱向胸口處。


    頓了頓,裴非恢複如常,吩咐:“好,你便讓他們在前廳等著,我這就過來。”


    裴福這才走出幾步出去,又聽裴非輕聲道:“這事且別跟東屋的說,再者,你讓宮裏的老太醫再我房裏等我,一會兒我有話要問他。 ”


    裴福應是,忙出去了。


    等著裴非出來方才見到不多日前才分別的蔣悅然,雖說隻有那麽短短幾日不見,可他儼然是瘦了一圈有餘,裴非聳聳眉,撩擺落座,蔣悅然便是一路風塵之色,仍掩不住那俊美的風采,倒是看起來憔悴許多。下巴上,翻出微微青色胡茬,實在是疲憊極了。


    丫頭奉了茶,蔣悅然不等喝一口,便直接開口道:“沉碧帶著璟熙來京城瞧病之日便住在府上叨擾,我大哥不能前來,特別讓我早點過來看看他們娘兩個來,若是孩子身子可以了便早日接迴去養著。”


    裴非自然知道蔣悅然前來的目的,但他並不願方沉碧迴去。 聽了蔣悅然的一番話,便不緊不慢道:“蔣兄這是不把我裴某人當自己人了,本來這也隻是舉手之勞的事兒,談不上什麽叨擾,日後生意場上還有地方也可由相互關照,何須在這一件小事這般見外?”


    蔣悅然未曾想裴非竟是這般客套,即便是說為了他日生意場上有什麽照應也應該是與李家,何況自家本來也與裴家沒有任何交情,裴家因裴貴妃的緣故也是十分顯赫,怎麽的就與一個清河縣的蔣家扯上幹係了?豈不是奇怪?


    蔣悅然本也是聰明的,想到其中的道理自然不難,英雄自古愛美女,方沉碧的絕色自是太過招搖,蔣悅然自己也知道,是個男人就很難過了她這一關。


    裴非自是也不怕蔣悅然多想什麽,他想再說也無用,現在就方沉碧而言,沒什麽比蔣璟熙的病情更能要了她命的。這也是為什麽裴非有把握留住她的緣故,隻是見到蔣悅然這般態度,倒也印證了之前他調查蔣家的事。


    蔣悅然見裴非這般,也倒是語氣硬了幾分,道:“是璟熙的父親想他了,何況孩子還病著,我家長兄身子不爽,恐怕不能親自前來,遂讓我代勞,接孩子和他母親先迴去。”


    裴非聞言,笑道:“那悅然兄真是來得正好了,家姐正是宮中可以說的上話的人,就憑這也可給璟熙尋一個禦醫瞧病,這不今日也是禦醫來看診的時候,稍後片刻禦醫便入府來,到時候悅然兄


    也可以一起跟著聽聽看禦醫怎麽說,到時候再做評斷也不遲。”


    到底是為了孩子病情,蔣悅然便是再不耐不甘也隻得應聲說是,等著又說了幾句,便被下人帶著去瞧孩子了。


    蔣悅然早是迫不及待,等著進了廊子跟了裴非走了一段,裴非倒也識趣說要去辦點事兒就先行離去了。


    蔣悅然跟著下人一路過去,才到了方沉碧她們住的地方,下人還沒等伸手敲門,蔣悅然已經一步上前,輕聲推開門,下人也是明白事兒的,趕緊退身離開了。卓安也不敢再跟,識相的留在門口守著。


    蔣悅然早是等不及了,一步跨進門裏,卻與裏麵的剛剛出來的一個人撞了個臉兒對臉兒。


    馬婆子也是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這個地方兒看見蔣悅然,她剛從裏頭出來,手裏的木盆差點沒掉在地上,嘴巴一張一合跟甩在岸上的魚一樣,什麽聲都發不出來。


    蔣悅然臉上泛出苦笑,示意馬婆子不要出聲,馬婆子也不知怎麽的,眼淚兒一下淹了眼眶,抽泣著不敢出聲。


    馬婆子悄悄出了門兒,屋子一下子靜了。陽光從窗欞裏一片片灑進來,鋪了一床一地,落在坐在床上的人,印出一個單薄纖細的影子。方沉碧微微低著頭,伸手拍著床上正睡著的孩子,輕輕的,嘴裏還哼著流傳了一代一代的歌謠,分明是歡快的調子不知道為什麽在方沉碧嘴裏,那麽沉重那麽悠緩,似乎載了不知多少的苦愁,深的重的似乎讓她承受不起。


    蔣悅然突然覺得方沉碧那麽孤獨,也許是許久未見,也許是自己也能感覺得到那樣分明被環繞卻始終都是孤獨的感觸,總之,蔣悅然站在簾子邊,用從未有過的心態和目光重新注視這個與他一同長大的女人。


    他也從未想過她會那麽堅強,是不是女人一旦成為母親,便是再柔弱無依的性子也會變得如磐石一般堅定,是子女的存在提醒她必須堅強可依,讓她知曉自己的存在是另一種意義的重生嗎?


    明亮刺眼的光如瀑,毫無間隙的從方沉碧身後洋洋灑灑的撲過來,瞬間,一滴,一滴,似乎有晶瑩如水晶粒墜下來,掉在被子上隻有一霎的光豔隨後就不見了,隻洇出一灘灘的陰影出來。


    蔣悅然瞧得心尖兒都疼了,方才時隔幾日,方沉碧竟又是瘦了許多,想到她獨身一人帶著孩子來京城瞧病,再想想自己身為父親,卻絲毫幫不上忙,滿心的愧疚之情泛上胸口,又是心疼,又是自責。


    記憶中,他似乎從未見過方沉碧掉眼淚兒,今日這一遭,還是頭一次。


    再等不及,蔣悅然連挪步往前,方沉碧聽見聲音還以為是馬婆子去而複返,毫無防及的抬頭一瞧,頓時迷茫又詫異的表情一瞬間凝在那張從未有過什麽表情的臉上。


    她不曾想到,此時此刻,會在裴家遇見蔣悅然。


    “沉碧……”蔣悅然口中聲音喚了一句,再就是微微顫抖的不可抑製,蔣悅然握緊拳頭將手藏在袖子裏,不想讓她看出什麽來。


    “你……”方沉碧的話銜在嘴裏,臉上的淚珠兒還沒幹,一雙美眸已是漣漣水光瀲灩,美不可方物。


    也不知是從幾歲起蔣悅然便再也沒見過方沉碧哭過,就連那一次她爺爺病死,她也隻是守在靈柩旁邊盯著棺材發呆。想到這兒,蔣悅然內心裏有一股子酸澀的疼痛泛出胸口,他嘴角微微繃起,也不知道是如何一步步挪過去看著方沉碧,就那麽走過去的。


    “沉碧……”這一句叫出口,方沉碧的淚珠兒如斷線的珠子一般滑落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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