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天空都陰陰地,還時不時地下起了小雨,冬天的雨並不大,淅淅瀝瀝地,有時候你不在雨中行走,甚至都感覺不到小雨的存在,隻是在你想看遠方時,入眼處會是霧蒙蒙的一片,給人一種壓抑的感覺。


    輟學在家的曰子裏,雪兒感覺到百無聊賴。冬季正是農閑的時候,各家各戶地裏的莊稼早已收割完了,金燦燦的稻穀也都歸了倉,田家村的人們早已經開始慵懶了下來。他們想辦法在平淡的曰子裏找樂子,這種農家半年辛苦半年閑的生活他們早已習慣,甚至已經規律化。有勤快一點的人則在十裏八鄉地去攬些季節姓不強的活計,聊以打發這漫長而無所事事的冬季。但是田家村大多數人還是整天待在家裏,他們除了偶爾去地裏看看,多數時候都是在村裏四處串門,大姑娘小媳婦的紮在一堆,東家長西家短地鬧鬧閑嗑。有時實在沒有了話題,則邀幾個人到家裏圍在一起鬥鬥地主、打打麻將。在這樣一個環境裏,雪兒感到她跟田家村有些格格不入,一來村裏基本上沒什麽和她同齡的人,大家談不到一起去,偶爾有那剛結婚的小媳婦和雪兒坐在一起,話題就離不了她的孩子,咱孩子那樣,咱孩子這樣,一點也不顧及雪兒的心情。二來雪兒對地主和麻將這些賭技是一竅不通。最要命的是家裏也幾乎沒有什麽事情要讓雪兒幫忙。這讓雪兒感到很失落。她甚至體會不到生存的價值何在。雖然現在她不上學了,也不用每周伸手找田敬軒要生活費,多少也緩解了一點家裏的經濟矛盾,但是她這樣整天憋在家裏,賺不迴一分錢,卻也不是雪兒想要的生活。


    為此,她將家裏大小家務活都攬了下來,洗衣,做飯,養雞,喂豬,盡量不閑下來,但是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終究滿足不了雪兒對工作的渴望。每天早上起來,她都有條不紊地做著這些事情,但是不到9點鍾,她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忙完了。施玉蓮顯然也看出了雪兒心中的焦慮,她盡量在家務上不再插手,閑下來的時候,也主動找雪兒談家常,也常勸她出門去轉一下,就在村裏,這樣曰子也好過一些。但是雪兒並不願出門,現在村裏人對她的關心她都認為是一種嘲笑,因為她無法告訴她們她現在在幹什麽。雪兒變成了一個真正的無業青年,她感到她充沛的體力無處宣泄。


    閑暇的時候,雪兒經常搬一把椅子坐在院子中的桃樹下,望著遠處的碾兒山發呆,有時一坐就是一整天不挪窩,也不說話。雪兒的這些行動都被施玉蓮看在眼裏,同時她也急在心裏,她擔心女兒這樣下去會憋出病來,她私下裏都催了丈夫好多迴,要他快點幫雪兒找份事做。可是每次田敬軒都很不耐煩,我也想找啊,可是這工作的事情哪有那麽容易啊,我們又沒有什麽關係和後台,隻能碰機會。一句話就說得施玉蓮不再言語。


    這天早上,天氣忽然放晴了,雪兒忙完家裏的事情,就從房裏拿出了隨身聽,搬了一張椅子來到院子當中,坐在院子裏邊聽歌曲邊曬太陽。這部隨身聽是家裏為了方便她學英語而專門為她買的,現在也派不上用場了,隻能用來聽聽音樂以打發無聊的時間。陽光明晃晃地照在雪兒的身上,暖融融地。她那白如凝脂的圓臉上因為有了陽光的溫潤,泛出一層層紅暈,煞是好看。隨身聽裏播放的是孟庭葦的歌曲《一個愛上浪漫的人》,孟庭葦是雪兒最喜歡的歌手,她覺得她的噪音甜潤,歌曲旋律優美,而且歌詞也寫得好,這一盤磁帶雪兒是百聽不厭。沒多一會,太陽下的她再次被飄進耳朵裏的歌曲陶醉,閉目養起神來。


    快十一點鍾的時候,施玉蓮從門外走了進來,她一早上去鎮衛生院裏拿藥,按理早該迴來了,不知為什麽延遲到現在。


    雪兒聽到院門響動,知道有人進院子裏來,連忙睜開眼睛。見是施玉蓮從外麵進來,便沒有在意,隻隨口問了一句,“媽媽,您怎麽才迴,又去爸爸那裏了吧。”


    “去了,我去你爸爸那裏了,但我主要是去衛生院了,今天我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你猜猜是什麽消息,雪兒”。施玉蓮顯然很是高興,顯得精神煥發。


    “那我怎麽猜得出來,再說,我們家又能有什麽好消息。”雪兒漫不經心地說道。


    “真的是好消息,雪兒,還是有關你的,你不想知道嗎?”


    “有關我的,”雪兒一聽立刻打起了精神,望著施玉蓮。可她想了想,又失望了,重新躺坐在椅子上,“算了吧,媽媽,我還不了解你,你又是想逗我開心吧,我沒事的,你別老是編著故事讓我開心。我能有什麽開心的事情?”


    “今天媽媽不逗你,是真的,雪兒,早上我去山前鎮衛生院裏拿藥,和衛生院的馬院長聊天時談到你的情況,馬院長聽你的事情後很關心,說他們院裏這段時間比較忙,一直想找一個臨時實習護士,他說如果你願意,可以去試一下,要是做得好,可以就在那裏做,那裏待遇還可以,一個月三百元錢,還包吃兩餐呢。”


    “是真的嗎,”聽到施玉蓮說到這裏,雪兒一下子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抱住了她,“這麽說我有工作了,媽媽。”


    “是的,看你這瘋丫頭,別鬧了,馬院長說讓我下午帶你過去讓他看一下,我們趕緊做飯,下午我帶你去衛生院,馬院長可真是個好人啊。”


    “那好,我現在就去做。”雪兒放下手上的隨身聽,一溜煙跑進了廚房。


    山前鎮就在新國道邊不遠,是外來人進入碾兒山區的門戶。它和田家村以國道為軸遙相對應,一個在道南,一個在道北,都離國道約有一兩裏路的光景。鎮子並不大,早年間是這裏的地方大戶馮家大垸的所在地,後來因為馮家大垸的發展壯大,又集中了一些其它地方喬遷過來的人,就斂集成鎮了。鎮上的房子建築都沿著廢棄的舊國道兩邊而建,綿延約有二三裏長,被那舊柏油路分成了南北兩片。鎮衛生院就座落在鎮子北邊的正中央,傳說以前是馮家大院的祠堂,解放的時候被征用來做了衛生院,一直延續至今。從田家村雪兒家的房子出來,出村往北走過一段二裏長的碎石子路,穿過國道,前後不到半個小時就到了鎮衛生院裏。


    雪兒和施玉蓮走進衛生院時,馬院長正在給病人看病。這是一位五十多歲的慈祥老人,中等個頭,略顯偏瘦,頭發已經花白,鼻梁上架著一副老花鏡,他看見雪兒和施玉蓮走進診療室,連忙朝她們點了點頭,示意她們略等一會,然後拿起聽筒在麵前的一個中年男人胸前靜聽了起來。


    趁這個機會,雪兒環視了一會衛生院。感覺衛生院並不大,一套老式的三間大瓦房,被隔成了多個小房間,左邊是一個藥房,右邊是診療室。中間則是一間注射室。有幾個患者正在房裏掛著吊瓶坐著。堂屋往後麵院子有一道門,不知道是做什麽用的。正在雪兒私下裏瞎猜測的時候,馬院長已經給那位中年男人看完了病,給他開了藥方,而後放下筆,衝著雪兒的母親笑了笑。


    “小田啊,將丫頭帶來了——。你丫頭長得挺標致的啊,比你年輕時還要漂亮。”說完馬院長仔細地打量了一下雪兒,看得雪兒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臉上現出了一絲緋紅。


    “是啊,馬院長,今後雪兒在這裏工作,還要靠您多教育,多關照。我這個丫頭有點野,不過還算是聽話,今後就麻煩您多費心了。”


    “沒什麽,我聽你前兩天跟我鬧家常說的情況,我覺得這個小丫頭還是蠻爭氣的。不過這麽小就不讀書,也確實是可惜啊,叫什麽名字啊。”馬院長微笑地看著雪兒。


    “田曉雪,”雪兒小聲地說道,不知為什麽,她感到有點緊張。


    “曉雪啊,這個名字好聽,我們這個院裏也就三五個人,有時忙起來就忙不過來,一直想加個人手,報告打上去好些時了,也沒有個迴信,所以一直也沒找到合適的人選。前兩天聽你媽媽說了你的情況,你媽媽一直是我的病人,再說你家的情況也比較特殊。我覺得你這個小丫頭還是很有孝心的,再說也是個機會,我就跟你施玉蓮說了,讓你過來先試試,工作呢就是幫忙院裏做做衛生,然後你再慢慢地熟悉一下院裏的情況,學著將來當個護士,你看怎麽樣?”馬院長輕言細語地介紹完情況,然後微笑地看著雪兒。


    雪兒輕輕地點了點頭,低聲迴了句:“好”。


    “那就這樣,你明天早上八點鍾就過來上班吧,小田,我看就這樣,我還要巡視一下病人。”說完馬院長站起了身。


    施玉蓮對馬院長是千恩萬謝之後才和雪兒一起離開了衛生院,她們娘倆個就便去鎮東頭田敬軒的水果攤上看了看,將今天雪兒去衛生院的事情給田敬軒說了一下,一家人皆大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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