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將士!”


    她快速地掃過他們,眼神懾人,語氣寒冽逼人:“我相信沐將軍帶出來的都不是貪生怕死之輩!今日危機重重,爾等可願隨我一同殺出一條血路?”


    “我們願意!”眾人異口同聲,喊聲震天,豪壯恢宏。


    話音才落,成千上萬的郯國士兵湧來將他們團團包圍。


    “就地剿殺,一個不留!”一道渾厚的聲音在眾軍之中格外清晰。隨著一聲令下,兩方展開廝殺。沐家軍手中雖無武器,但氣勢絲毫不輸給手執兵戈的郯國士兵。


    夏如安見到下令的是個身著鐵甲的將軍,燕頷虎須,身形魁梧。頓時她眼中泛過一陣精光,朝他所在的方向一路殺去,銳不可擋。


    “保護將軍!”有人看出她的意圖,立馬有許多將士擋在他身前,欲阻止那個身手矯健、殺氣通天的黑衣女子。


    夏如安手起刀落,像一尊將生殺予奪的殺神,下手直取命脈,毫不留情,速度之快更是令人猝不及防。瞬息之間,她已經來到鐵甲將軍麵前,一把擒過他,將玄鐵匕首抵在他頸上。


    “都不準動!”一聲厲喝蘊含著無邊的殺氣。


    那名將軍未曾料到她有如此速度,心中霎時驚駭,麵上卻強裝鎮定,想通過手勢屬意手下士兵拿下這女子。


    夏如安卻一眼看穿他的意圖,更將寒光閃閃的匕首逼近,甚至劃出隱隱血絲。“你可以試試,是他們快,還是我的刀快。”她湊近他的耳朵說道,語氣中盡是讓人膽顫的狠厲。


    “都放下兵器退開!”她朝郯國的士兵吼道。


    眾將士見他們將軍在她手中,皆依言照做。


    “駕!駕!”就在此時,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


    臨近了夏如安才看清楚,是三年前曾與自己有過交情的郯逸飛。


    是啊,她怎麽忘了,雙濟與郯國交界的地方,是淞西。


    三年前一別,沒想到再見,竟是以這樣的方式。


    “虎符在此,眾將士聽令!”郯逸飛跨坐在馬上,手執兵符,神情肅然,說出了讓她始料未及的話,“速速撤兵,讓他們離開此地!”


    夏如安不露痕跡地投遞給他一個感激的眼神,挾持著手裏的郯國將軍領沐家軍撤離。


    郯逸飛看著手中的虎符,無奈一笑。這下……他可是難辭其咎了。


    夏如安領著眾人退至一裏外的山林中與她的人匯合,沐婉已經醒來,正和宣今等人僵持著要去救人,此刻見到他們迴來,欣喜之情溢於言表。


    “將軍!”沐家軍見到她也激動不已,“您沒事太好了!”


    沐婉見到此情此景不禁動容,朝夏如安跪拜,顫抖著聲音說道:“末將謝過皇後娘娘對我沐家軍的救命之恩!”


    被挾持至此的郯國將軍聞言心中一驚,這女子竟是北曜的當朝皇後!


    “皇後娘娘……”夏如安身後的沐家軍更是驚駭,麵麵相覷。這夜闖敵營救下他們的女子,這氣勢逼人、身手不凡的女子,這千軍之中擒下敵人首領的女子,竟是他們北曜的皇後娘娘!


    震驚過後,他們也齊齊跪拜在地,齊聲喊道:“多謝皇後娘娘救命之恩!”


    “都起來吧!”夏如安秀眉微蹙,“我救你們不是為了讓你們跪我的。”


    ☆、重傷


    然而,就在此時,她敏銳地聽到有大量士兵正從兩麵望這處趕來,少說也有千人。


    “有追兵!”沐婉也察覺到,低唿一聲,“似乎有上千人!”


    “哈哈哈哈哈……”夏如安手中的郯國將軍一陣仰天長笑,“你以為五王爺下了軍令他們就真的不會追來了嗎,兵符隻對普通士兵有用,對那些隻忠於將軍一人的士兵是沒有用的!今日這裏便是你們的葬身之地!哈哈哈哈哈……”


    夏如安恨不得一刀捅進他的咽喉,來止住那放肆的笑聲。


    前有伏兵,後有追兵,這下真是進退無路了。


    看著那些漸漸包圍他們的郯國士兵,她原本以為自己已至絕境,沒想到更讓她的心沉到穀底的事發生了——東南方向又有大批兵馬趕來。雖還未至,馬蹄聲已踏得山林輕震,鳥雀驚飛。


    這下糟了!她在心底暗唿一聲,別說這五千沐家軍手中沒有半件武器,就是有,也難敵這前後左右數量加起來勝過一倍的敵人。難道她今天就栽在這裏了?


    不,那個人還在等她迴去。想到這裏,她又感到一陣愧疚。不知他……有沒有怨自己,氣自己?有沒有……擔心自己?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那紛至遝來的兵馬已經漸入視線,隻是夜色太暗,距離太遠,讓人看不很清。


    “給朕殺!”夏如安遠遠聽見為首的男人一聲令下,萬馬千軍便以破竹之勢加入他們的陣仗同郯國的士兵廝殺起來。


    是他!她心中大喜。是他來救自己了!


    一瞬間,她心中的擔憂煙消雲散。仿佛有他在,就算這天塌了下來,也沒什麽好擔心的了。


    她手裏挾持的郯國將軍見她分神,正欲反手攻擊逃跑,卻被看出他意圖的皇祐景辰一掌猛擊中胸膛,飛出一丈遠。


    皇祐景辰表情駭人至極,敢傷害她的人,死一萬次也不為過!


    夏如安看得出,他的怒氣不止來自於這些人,還有一部分……是因為自己。


    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她,現在卻心虛了。


    她怕他生自己的氣。


    隻見皇祐景辰翻身下馬,一步步朝她走來,將身邊廝殺的兩方士兵視若無物。有敵軍襲向他也不看一眼,直接揮劍斬殺。他一心一意隻是注視著不遠處的女子,雙眸含怒,臉色陰沉。


    看到夏如安此刻一心隻盯著他,不顧周遭的敵人,他怒氣更甚。一把拉過她按到懷裏,邊說了句“你這混賬”,邊解決掉從後麵偷襲她的人。


    而夏如安對周遭的危險全然不顧,此刻隻牢牢地靠在他胸口,緊緊環抱住他,似受了委屈一般說道:“我就知道你會來的……”


    皇祐景辰怒氣頓時消了一半,臉上表情卻仍舊不變,沉聲說了句“待會兒再和你算賬”,說完隨手又斬殺了幾個敵軍。


    “皇上,屬下帶人掩護,您與皇後娘娘先走。”弈楓衝他們喊道。


    皇祐景辰拉著夏如安翻身上馬。


    “我大哥和大嫂……”


    “閉嘴!”


    “還有那五千沐家軍……”


    “閉嘴!駕!”他擁著她揚鞭策馬。


    身後郯國的士兵見他們要走,紛紛取出弓箭朝他們射去,卻皆被弈楓等人截下。


    說時遲,那時快,一支無比銳利的箭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破空劃過,沒入皇祐景辰後肩。他悶哼一聲,卻巋然不動地策馬奔騰。


    “辰!”夏如安感受到背上的身軀猛然一震,心中大驚,焦急地喊道。


    “我沒事。”他不停下來,仿若渾然不覺肩上有傷。


    夏如安心急如焚,卻怕傷及他,也不敢亂動,任由他帶著自己一路狂奔。直至他開始漸漸無力,她開始讓馬停下,想要檢查他的傷勢。


    “轟隆隆……”這時一聲驚雷炸響,瓢潑大雨瞬間而至。


    夏如安暗罵一聲,讓他伏在馬上,自己則用身體為他遮去豆大的雨點,繼續策馬前行。雨水不斷模糊她的視線,打濕她的身子,她卻自始至終都俯下身子,堅決不讓雨水淋到身下的人。


    她就近找了一處洞穴,升起火,為他取出箭頭。此時一看,瞳孔驟然放大。


    那傷口的流出的血,已經成了黑色。


    “箭上有毒!”她眼中頓時浮現冷冽寒光。


    短短一瞬間,皇祐景辰就察覺到她身上散發出來的無邊殺氣,黑暗而濃烈。他抓過她的手緊緊握住,將緊皺的眉頭放開,故作輕鬆道:“我沒事的,如安……”


    誰知她殺氣更甚,墨黑的眼中染上紅絲。“沒事?都這樣了還說沒事?!”


    “我不會有事的……”他氣息漸弱,眸光輕柔,“我說過,我會一直護著你,為你擋去一生的風雨……這個承諾還沒有到頭,我怎麽會有事……”


    他輕輕地,輕輕地說著,聲音似乎將時間都穿透。


    也將她的心穿透。


    夏如安心頭一震,看著他逐漸虛弱的臉龐,像是隨時都要消失一般,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襲上心頭。“不準睡!你若是敢有事……”她微微顫抖的聲音一哽咽,眼眶一紅,眼淚便毫無預示地掉出來,砸在他臉上。


    皇祐景辰眼眸一緊,無力地抬手輕輕揩去她眼眶的濕意,“別哭……如安,別哭……”


    心疼之餘,他突然覺得自己這傷受得很值得,竟能讓他的如安為他流淚。


    不是為她自己,不是為別的什麽人,而是為他。


    夏如安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冷靜地分析現在的情況。現在外頭的雨還沒有停下來的趨勢,她也不知道這裏的方位,隻能等弈楓和宣今他們盡快順著自己一路留下的線索趕來救援了。


    “嗷嗚——”一道道悠長慎人的狼嗥聲由遠及近傳來,徹底打破她的思緒。


    有狼!她神色倏然一緊。該死的,怎麽會有狼!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這話果然不假。


    連原本快失去意識的皇祐景辰,此刻也神色清明了些許,劍眉緊蹙。


    “你現在能動嗎?”夏如安邊將他身邊的柴火燒旺,邊擔憂地問他。


    “你要做什麽?”皇祐景辰欲撐起身子,奈何全身麻木,動彈不得。


    夏如安見狀將他小心放好,勾唇一笑,“不能動便好……”


    “如安……”他有強烈的不安。


    “要護我一輩子很累的……”她滿目柔光地注視著他,“現在,換我護你一次……”說完低下頭在他幹澀的唇上烙下一個吻,“你好好呆在這裏,等我迴來。”話落,她眼中迸出寒光,全身上下是再掩不住的殺氣。


    她拔出他腰間的佩劍和自己的匕首,決然地轉身,朝洞口走去。再不管身後那焦急無比的眼神。


    洞外,三隻野狼閃著幽綠的眸子,虎視眈眈地望著洞穴。大概是動物的本能讓這些狼被夏如安身上的殺氣震懾到,亦或許是狼天生狡詐的特性,讓它們在她出來時沒有立即撲上前去。


    然而,伴著一聲又一聲的嗥叫,狼的數量在一隻又一隻地增加。


    隨著頭狼的一聲長嚎,眾狼皆朝著夏如安撲去。


    而夏如安主要以閃躲為主,躲不過的時候再朝野狼最脆弱的部位下手,遠距離攻擊用他的劍,近距離攻擊用自己的匕首,每一下都迅猛狠厲。


    他的劍堅硬鋒利至極,往往一劍下去就能砍中一頭狼。但她隻有兩隻手,而且狼的數量在不斷增加,加上人的精力有限,偶爾也會有被狼咬傷的情況。可她全然不顧,隻堅決不將後背和脖子留給它們,主要斬殺那些靠近洞口的狼,不讓它們有任何可乘之機。


    雨不停地下,她的頭發與衣服已經濕透,手臂上與腿上傷痕累累,雙手卻仍不住地揮動著。


    仿佛稍有一刻鬆懈,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而事實,也確實就是這樣。


    她是見識過狼的兇狠的,它們狡詐且有耐力,關鍵是很有合作精神。一般情況下她寧願不去招惹它們。她以前就遇到過狼群,可那時候有機槍火炮,她不在乎。


    現在她隻有一把劍和一把匕首,她在乎。


    另一邊還有她要守護的人,她更在乎。


    她趁著空隙望了洞穴一眼,堅定的眸光深沉似潭,又灼熱似火。這一眼,包含了太多,有破釜沉舟的凝重,也有生死關頭的訣別,更有著堅如磐石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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