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兩世了,她真的是第一次見到那樣的場景,雖然女主角不是自己,可為什麽還是心跳如此厲害。


    端毅王看著她紅了白白了紅的臉色,一頭的霧水:“究竟怎麽迴事?”


    馮綺波好不容易平定了自己的心緒,才對端毅王說:“王爺,我看咱們倆還是騎馬迴去吧。”


    待到了王府,為了掩人耳目,端毅王特地走了後門,馮綺波翻身下馬,便看見身後馬車裏,少年抱著裹成粽子的妹妹下了車。


    端毅王順著馮綺波的目光看了過去,隻見少年少女情意濃濃,而一旁看直了眼睛的未婚妻臉上神色極為糾結。


    他咳嗽兩聲,馮綺波連忙迴神。


    蘇姨娘早就得了消息等在了端毅王府的後門。


    見女兒被一個陌生男子抱下馬車,她立刻慌了神,想要衝上前去質問,卻被馮綺波攔住了:“那位是湯府的二公子。”


    蘇姨娘一愣,昨日裏她就聽說湯府二公子為了娶自己女兒跪在湯夫人房前,還以為是個笑話,如今看來,湯公子對自家庶女確實極不一般。自己的女兒究竟是走了哪路的好運!


    端毅王將馮啟蘭安排在了客房,便帶著男子全部離去,房中隻剩下馮綺波和蘇姨娘還有幾個服侍丫鬟。


    馮綺波上前將馮啟蘭從裹得嚴嚴實實的披風中剝了出來,笑道:“三妹妹,恐怕姐姐還得恭喜你了。”


    馮啟蘭的臉上還帶著淚痕,此時已經是滿麵通紅,活像一隻熟透的番茄:“長姐……我……”


    馮綺波笑著抵上換洗的衣物,說道:“看來湯公子是真心對你。你且放心備嫁吧,剩下的交給長姐。還有今日害你之人,已經交由端毅王處理。”


    馮啟蘭羞得將臉埋在了被子裏頭,說道:“長姐,方才我聽那兩個人說,綁我的人裏頭,還有一個叫老大的,跑了。”


    馮綺波眸光暗了下來,看來這個跑了的老大是個關鍵,整個計劃縝密,且分為三方共事,中間必然要有聯係人,這個老大很可能就是那個聯係其他兩方的人。她問道:“那你還記得當時那個自稱端毅王府上的人長什麽樣子?”


    馮啟蘭沉思一會兒:“長得並不出眾,我一時半會也描述不出。不過門房應該見過他。”


    馮綺波點了點頭,想要害她的妹妹,定要叫那幕後的主使吃點苦頭。


    ☆、五三章


    53


    在端毅王府上到底不能停留太久,待到馮啟蘭的心緒平複好了之後,馮綺波便將人接離王府。


    湯政不知道何時已經不辭而別。


    迴到家中,馮綺波將馮啟蘭和蘇姨娘安頓好,便派人出去探查此事。


    此人做這樣一番惡毒的事情,目的很明顯,就是要破壞汝陽侯府和湯府的結親。可是能有誰在媒人剛上門,八字沒一撇的時候就急匆匆出手,而且計劃還極為周密呢?


    若非湯政對馮啟蘭的感情深得出奇,此人應該就得逞了。


    會反對這樁婚事的人……


    她立即修書一封遞往端毅王府。雖然那個王爺有個熱愛收藏女裝的奇怪癖好,可是關鍵時候還是很好用的。


    既然有人想讓馮啟蘭嫁不出去,她就不能讓此人得逞。


    湯政似乎也是這麽認為的,第二日一早,媒人便喜氣洋洋上門,端了庚帖恭恭敬敬遞給馮綺波:“恭喜三小姐,湯府說兩位八字合得很好,請了湯公子的庚帖給大小姐過目。”


    馮綺波匆匆掃了一眼,她不懂相術,看不出端倪,不過既然湯府對自家妹妹滿意,那就好了。於是她笑著對媒人說:“有勞了。”一旁的秀玉得了她的眼色,立刻上前去塞了一個厚實的荷包。


    媒人顛了顛手中荷包的重量,喜笑顏開:“那就成了,我這就去迴了湯夫人。”


    事情進行地極為順利,大約是湯政也想早些將馮啟蘭娶迴去以杜絕後患之憂,到了下午,媒人就抬了十幾大箱子彩禮上門了。


    華昌國的風俗,納吉之後應該先行個訂婚宴,公告親友之後男方再送彩禮來,誰知道湯府竟然那麽著急,那麽多的彩禮竟然短時間就湊齊了。


    汝陽侯才下了朝迴來,進門就看見一堆堆的箱子摞在門口,皺了皺眉:“是王府送來的?這不是還沒過訂婚宴麽?”


    一旁一個負責搬運的婆子一臉的喜氣:“侯爺,是左羽林將軍府上送來的。”


    汝陽侯凝眉:“湯將軍送這個來幹什麽!”


    婆子笑道:“是湯二公子喜歡咱們三小姐的緊,上午剛剛納吉完,庚帖合上了,便派人送了彩禮來了!”


    汝陽侯的臉色頓時黑了黑,一甩袖子朝著書房走去。


    馮綺波站在遠處指揮,抬頭便看見汝陽侯朝著書房走,看那步子虛浮,側臉繃得緊緊的,似乎並不是很滿意的樣子。


    馮綺波連忙迎上去:“父親!”


    汝陽侯見大女兒過來,神色稍稍有些舒緩,問道:“湯府怎麽這麽早就送彩禮上來。”


    馮綺波見父親的神色並不自然,說:“湯二公子自昨日事情發生之後坐立不安,想早些接妹妹過門,省得再出那些幺蛾子。他對妹妹確實很上心。”一邊說著,一邊觀察著汝陽侯的表情。


    汝陽侯的臉色僵了僵,將目光移開去:“昨天的事情我會派人去查。”


    馮綺波迴答:“女兒已經派人去查了,不知道誰竟然想讓我們侯府名聲掃地,做出這樣惡毒的事情。這事恐怕是因為有人妒忌我們攀上了湯將軍府。湯將軍雖然官品同父親一樣,可是畢竟是禁衛軍將軍,我們家,同他結親,自然會引起有心之人的害怕。父親還記得東湖那日麽?”


    汝陽侯的臉色變了變:“朝堂上的事情你還是不要多過問。”


    馮綺波看著他,垂了垂眼睛:“父親……”


    汝陽侯轉身離去。


    馮綺波看著汝陽侯的背影,心中湧起一股不好的預感,她總覺得,昨日的事情,汝陽侯至少是知道幕後主使是誰的。她四肢百骸漫上一股子寒意,想到了一個可能。


    她捏緊了手中的禮單。若真是如此,馮啟蘭的婚事要越早越好。


    她抓緊兩步,追了上去:“父親,三妹妹的婚事您到底是應允還是不應允?”


    汝陽侯冷著臉:“彩禮都已經送了上來,我不應允還行?”


    馮綺波扯住了父親的袖子:“父親,女兒不得不說一句,昨日的事情發生,難道父親還看不出幕後主使的心思?如今女兒已經被指給端毅王,而三妹妹和湯府的事情也是板上釘釘,東湖那次女兒出手救了九殿下之後,您就已經毫無退路了!”


    汝陽侯倒抽一口涼氣,將她的手甩開。這還是他第一次對大女兒甩臉色:“小姑娘家的懂什麽!”


    馮綺波再一次抓住汝陽侯的袖子:“父親,女兒那麽多日一直不敢問,覺得父親你自有分寸,可是現在的情況並非如此,您難道不覺得現在再這樣下去,侯府遲早要倒!那個人昨日可以綁了三妹妹,明日就可以去國子監將寧哥兒綁了!父親,您難道還看不清?”


    汝陽侯的臉色頓時變得慘白,馮綺波知道自己的猜測對了。確實是汝陽侯背後的人對他產生了懷疑。如今汝陽侯府看上去風平浪靜,可是很可以已經處於風暴的中心。汝陽侯原來效忠的人因為東湖一事對汝陽侯感到不滿,而皇上其實早就掌握了汝陽侯的動態,不然不可能東湖事件一發生,就立刻賜婚。


    那紙婚書,早就斷了汝陽侯的退路。


    汝陽侯沒有再動,定定地看著馮綺波。


    馮綺波的眼睛幽深得仿佛一潭深水,而掛著的傷臂上,繃帶白得刺眼。


    汝陽侯終究歎了一口氣,語氣終於還是軟了下來:“你的心思到底玲瓏,可是我那麽多年經營,哪裏能那麽快得脫身?”


    馮綺波垂著眼睛:“父親,女兒隻想侯府能屹立不倒,不求有多榮華富貴。難道四平八穩不好?非得去冒險……”


    汝陽侯的目光緩緩飄遠:“我懂你說的。”


    她盯著自己的鞋尖,汝陽侯說的確實不錯,他在朝堂中的經營畢竟多年,拔出蘿卜帶著泥,不是他想倒戈就倒戈的。


    “父親,女兒不是逼你,女兒隻是……”


    汝陽侯的大掌撫上了她的頭頂,馮綺波隻覺得那雙手溫暖而略帶粗糲,她抬起頭來,看見汝陽侯眼角細碎的褶皺。他到底還是在為這個家操心的。


    “父親知道你的苦心。罷了,你妹妹的事情,你自己看著辦吧。其他的事情,父親會解決的,隻是也不可能那麽快。你告訴你的妹妹,要小心。”


    馮綺波點了點頭:“我會轉告三妹妹的。父親,那麽您那些單子上的女孩子,是不是需要……”


    汝陽侯聽她又提起給自己續弦的事情,臉色微紅:“我考慮過這個事情,我給你寫的那些名字都是可以的。”


    馮綺波終於心安:“好,女兒會盡快安排。”


    下個月中本來就有個極好的吉日,原本欽天監點了這個日子是為馮綺波和端毅王舉辦訂婚宴的,可是馮綺波傷了手。不過好日子放在那裏,自然要辦點喜事。馮綺波傳了帖子去問了湯夫人的意思,將馮啟蘭和湯政的訂婚宴放在了那日。


    他倆的事情定得倉促,可是幸虧馮綺波自己之前準備了些東西,就將那些東西全都轉給了馮啟蘭。


    那日正好是旬日,沈嘉賜,馮其寧也從國子監迴來,省得請假了。就連九皇子都被請來觀禮。


    訂婚宴的地點被定在了湯府的花園裏,湯夫人親自主持,因為汝陽侯府尚未定下主母,馮綺波以長姐身份出席,而蘇姨娘作為馮啟蘭生母,也被給了一個極體麵的位置。


    辰時中,馮綺波便抵達湯府,她作為女方家長,得在垂花門前迎客。湯夫人今日穿了一身鍺紅色桃花雲煙羅衫,看著十分喜慶,見到馮綺波來,笑著迎接上去:“大小姐來了!”


    馮綺波恭恭敬敬行禮:“見過湯夫人!”畢竟是妹妹將來的婆母,是長輩,還是得尊敬的。她並不是很清楚這個湯夫人對馮啟蘭的態度,不過用腳後跟想想,自己兒子對隻見了一麵的姑娘那麽上心,母親的心理肯定是極為複雜的。聽聞這個湯夫人為人很是潑辣,不過對人還算寬厚,馮啟蘭又有湯政護著,婆媳問題應該不大。


    湯夫人知道馮綺波速來名聲並不好,但是就在半年前突然聲名鵲起,如今更是被點為端毅王妃,身份尊貴。更是見識過她挺身救下九殿下,如今那手臂上明晃晃的紗布仿佛是軍功章,晃著她的眼睛。她趕緊上前一步實打實將馮綺波扶起:“今日是令妹同犬子大喜日子,大小姐這還傷著,不用多禮!”


    過了辰時三刻,賓客陸陸續續地到齊了,都集中在湯府花園裏頭等著開宴。馮啟蘭一早就到了湯府,如今暫時待在湯敏的房間裏頭做著最後的準備,因為馮綺波在垂花門前迎客,因此她都是湯敏在照應著。


    看著這個未來的大姑子,她有些發怵。不過湯敏畢竟是隨和的人,見她有些坐立不安,打趣她道:“你果然同你姐姐一樣,都是頂絕色的美人,怪不得政哥兒一見到你就硬是鬧著非你不娶呢!”


    正說著話間,那門突然被推開來,走進來一個粉麵含春的少女,少女梳著垂雲髻,頭頂斜插一支雙鳳紋樣的鎏金銀釵,身著一襲水綠色的蟬紗絲衣。華昌國婚慶紅男綠女,今日隻是訂婚宴,連馮啟蘭都沒敢穿綠衣,隻著了一襲淺藍色雲錦襦裙,見那少女竟然打扮那麽隆重,臉色頓時變了變。


    湯敏轉身瞧見那少女進來,亦是臉色大變。


    ☆、五四章


    54


    “政哥哥的喜事,敏姐姐怎能不叫我?”


    少女進來之後,先聲奪人,瞧著坐在雕花椅子上一襲水藍衣裙的馮啟蘭,笑著說道:“這位是未來表嫂吧!”


    湯敏端正了神色,說道:“哪有不叫你,你那日不是哭喊著不肯來麽!”


    少女的臉色變了變:“不過是鬧點小情緒罷了,怎麽會真的不來!何況未來表嫂是個這樣子的妙人,我怎麽能不來看呢?”


    她的眼神在馮啟蘭的臉上膠著著,語氣裏似乎在誇馮啟蘭長得好看,可是眼神卻是赤果果的挑釁。


    湯敏跨步站到馮啟蘭麵前,擋住少女不客氣的眼神,說道:“好了,來了就是客,你先去院子裏頭候著吧。”


    少女一把推開湯敏:“怎麽,政哥哥的未婚妻我也沒資格見麽?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皇宮裏頭的公主呢,不過是個侯府的庶女罷了,姐姐還是給人做妾的,哪那麽金貴?我就不知道了,這丫頭到底用的什麽手段,逼得政哥哥死也要娶她!她長姐也是個心機深沉的!幾次三番救下九殿下做了王妃,受個傷還要跑到將軍府上來顯擺,難道不是為了把自家的庶妹送出去?我方才在門前看得真切,那個侯府大小姐,長得果真真一張狐媚臉!端毅王爺就是這樣被迷住的?”


    湯敏聽了臉色發白,指著少女的鼻子正要說話,馮啟蘭卻突然站了起來:“這位小姐,我不知道侯府何處得罪了你,讓你說出這樣的話。我是侯府的庶女不錯,可是至少也敢自認家教良好,不辱侯府門風。我長姐和端王的婚約乃是聖上親指,你也不該有意見才是!”


    她的性子確實和和善善的,此番聽了這樣侮辱侯府的一襲話來,卻也沒法忍住。長姐為她的婚事的確是費盡了心思,可是和湯府結親,完全不是長姐算計得來的,她怎可這樣說長姐!馮啟蘭站起來緊緊攥著拳頭,一張臉也繃得緊緊的。


    湯敏沒想到馮啟蘭會出聲,退後一步拉住她。她的這位表妹,從小就和她不對盤,偏偏又對湯政極為上心,終日裏做著做將軍府二少奶奶的美夢,可是湯政在遇上馮啟蘭之前,從來沒有對男女之事上過心,自然也對懷揣著一顆少女心的表妹視而不見。


    如今一個不知道從那裏冒出來的庶女將嫡二少奶奶的位置給搶了,這個表妹簡直要惱羞成怒,故而先是拒不收請柬,又闖來將軍府上給馮啟蘭下馬威。


    “我聽說你的二姐婚前就和自己的未來嫡姐夫苟且,最後淪落了給人做了個妾,可見侯府的妾室是一點也上不得台麵的,你個姨娘生的東西,怎麽有臉做人家的嫡妻?還有你那個姐姐,身為嫡女,和庶女混做一堆,也真是太失了自己的身份!”少女叉著腰,兩篇薄薄的嘴皮子開開合合,說出來的話刻薄得叫人都恨不得去堵上她的嘴。


    馮啟蘭死死咬住下唇。她說的話確實不錯,馮綺若的失節是侯府門楣上一個頂大的汙點,原本因為端毅王發了話,沒什麽人敢為難她們姐妹,但是後來長姐成了端毅王妃,紅眼病們就都把持不住了。眼前這個少女一看就是個極不好相與的,說話夾槍帶棒,而且話裏話外都是身為嫡女的優越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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