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看她這般從容,氣得鼻子都歪了,大聲道:“你可知你犯了什麽過錯!”


    馮綺波搖搖頭:“女兒不知。”


    何氏看了一眼一旁默默抹淚的弟媳婦,大聲道:“今日作為嫡母,我就要好好地教訓你!小姑娘家家的,那麽厲害,竟然還敢在大庭廣眾之下辱罵表妹,你就不怕你嫁不出去麽?”


    馮綺波垂著眸子,不卑不亢道:“女兒並不知道自己何時做下了辱罵表妹的事情。”


    “你不知道?”何氏大叫,“就在昨日,在我們家的綢緞莊裏,你是不是說你表妹沒有教養,要替她父母管教她?我問你,你哪來那麽大的權力,還要替你舅舅舅母管教表妹了?”


    馮綺波辯白道:“母親息怒,昨日我確實斥責了表妹,可是那是因為她無理在先。”


    那一旁哭泣的何夫人聞言也跳了起來:“我們家大女兒是多麽溫婉有禮的人,你大可以去問問街坊,她怎麽可能對你無禮?分明是你仗著自己是侯府嫡女身份欺侮與她!”


    溫婉有禮?這是在說昨日那位咄咄逼人的何小姐?


    馮綺波冷冷地說:“舅母,昨日在綢緞莊中,那麽多人做的見證,真相如何,隨便尋個人一問便知,何必那麽早就急著給外甥女定罪呢?”


    何夫人大聲說道:“還不是你極為小氣,連個綢緞都要和你表妹爭搶,難道侯府短了你的用度不成?”


    馮綺波看了眼何夫人,搶綢緞?她倒是說得理直氣壯了。


    “母親自然沒有短我的用度。隻是昨日不是我同表妹搶,而是表妹看上的那匹綢緞,早就被端毅王預訂了。咱們怎麽能搶得過端毅王呢?”


    何夫人怒斥:“胡說!你說說看那綢緞是不是就在你的手裏?”


    馮綺波點點頭:“是在我的手裏不錯……”


    那何夫人聞言,立刻轉向何氏,又哭號道:“大姑姐!你看,她可不是承認了欺負咱們婉兒……”


    馮綺波有些不耐煩了,都是正房夫人,怎麽幹出來的盡是些小妾用的手段,一哭二鬧三撒潑,一點都沒有主母風範。


    她冷冷說道:“舅母可不要空口白牙的冤枉人!”


    何氏也幫著弟媳說:“放肆!你這個孽障,竟然私自吞了店鋪裏的東西,還當眾辱罵表妹,來人哪,給我家法伺候,我就不信我這個嫡母沒權力處置你這個東西!”她正在氣惱馮綺波削減了她寶貝女兒的嫁妝,逮到一個機會,要趕緊將這個小東西給磋磨死,也不管是不是符合規製。


    一旁的蘇姨娘看不下去了,連忙攔住道:“夫人,不可啊!大小姐身體貴重,怎麽能承受得了家法,何況事實還並未清楚……”


    何氏原本就不滿蘇姨娘率先身下了庶長子,見她衝上來給馮綺波求情,一個巴掌就扇了過去,差點就把蘇姨娘扇懵了。


    “不知好歹的東西,主子們講話哪有輪得到你們這群做妾室的插嘴!”何氏叉著腰大罵蘇姨娘,一邊又喚人來,“來人,快把這個孽障給我拖下去!”


    “誰在放肆!”汝陽侯突然鐵青著臉出現了。


    馮綺波見到他來,心中暗笑,幸虧自己差了玉秀去請汝陽侯,這下看那何氏和何夫人怎麽收場!


    汝陽侯看著滿地的碎瓷器和跪在一旁的馮綺波,冷聲問道:“這是怎麽迴事?”


    何氏正想上前解釋,沒想到蘇姨娘竟然搶先撲了過去,哭道:“侯爺,你可要為妾身做主啊——”


    汝陽侯看見蘇姨娘臉上那鮮紅的巴掌印,頓時心疼起來,蘇姨娘是他幾個妾室裏頭長得最美的,還為他生了庶長子,他最為心疼寶貝,現在那蘇姨娘白淨的臉上竟然出現了那麽深的一道印子,他轉過頭來問何氏:“這是怎麽迴事?”


    何氏辯白道:“老爺,這個孽障私自拿了府裏綢緞莊上的緞子,還當眾辱罵表妹,而這賤妾,身為妾室,竟然敢在主母教訓小主子的時候插嘴,妾室為了正視聽,故而對她小小懲戒一番。”


    蘇姨娘心中冷哼,那何氏自己不還是個妾室扶正的,現在做了主母了,倒又擺起正室的架子來了。心中這般想著,麵上卻更加柔弱起來,趴在汝陽侯懷裏哀哀痛哭:“侯爺,夫人還未問清楚事由便要給大小姐上家法,妾身是怕萬一弄錯了,小姐身子貴重,可就無法挽迴了。”


    何夫人看著蘇姨娘,冷冷說道:“還需要繼續問麽,她方才都已經承認那月華緞在她手上了。”


    汝陽侯的目光看向長女,隻見她跪在那裏,麵上的表情不卑不亢,便問道:“你舅母說的是怎麽一迴事?”


    時機成熟!


    馮綺波從懷中施施然掏出一本賬冊,恭恭敬敬遞給了汝陽侯,說道:“父親,昨日女兒確實與表妹在咱們府上的綢緞莊裏起了衝突,那月華緞也確實在女兒的手裏,不過事情其實——您看了賬冊就知道了!”


    何氏怎麽也料想不到昨日馮綺波去綢緞莊竟然是查賬的,見她將那賬冊掏出來,麵上立刻一片慘白!


    汝陽侯滿腹狐疑接過賬冊,隻翻看了一頁,臉色立刻變得漆黑一片:“大膽!”


    ☆、十七章


    何氏聽到汝陽侯一聲怒吼,嚇得臉都發白了,看著何夫人不敢再說一句話。


    馮綺波瞄了她一眼,挖個坑給自己跳,她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人。


    汝陽侯啪嗒一聲合上賬冊,看向馮綺波,說道:“波兒,你起來,當著你舅母、你母親的麵說說昨日是怎麽迴事。”


    看著麵無血色的何氏與何夫人,馮綺波施施然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塵,說道:“迴父親,昨日女兒同母親商量過二妹妹的嫁妝之後,發現二妹妹嫁妝單子上的幾間鋪子收益並不好,特別是這家綢緞莊,照理說,這綢緞莊的貨都是從揚州沈家直接拿的,貨源就比京城其他家鋪子好,怎麽可能比不過別家賣麻布的鋪子呢?於是女兒就去看了看……”


    “你妹妹的嫁妝?”汝陽侯倒是發現了另一個細節,目光飄到了何氏的臉上,“你竟然將這個綢緞莊列入了若兒的嫁妝裏?”


    何氏梗著脖子答道:“侯爺,這綢緞莊是咱們家的產業,為什麽不能給若兒?”


    “胡鬧!”


    眼看著汝陽侯手裏的茶杯就要被砸出去了,馮綺波連忙出聲阻止:“父親且聽女兒繼續說!”


    汝陽侯看了一眼乖順的長女,這才道:“好吧,波兒繼續說。”


    馮綺波便繼續說道:“到了鋪子裏,女兒發現鋪子的生意自然是好的,就連端毅王爺也時常來光顧,貨源就更是不用說了,很多都是京城隻此一家的款式,各府的貴女夫人絡繹不絕的。但是——”


    她看了一眼何夫人,何夫人一張臉由紅變白由白變紅好不精彩。她頓了頓,繼續道:“女兒正準備查賬的時候,看見了表妹,表妹看上了那匹月華緞,一定要拿走,而且……還不付賬。”


    何氏粗暴打斷了她:“所以你就當眾辱罵表妹?讓婉兒一匹月華緞怎麽了?你身為侯府嫡長女怎麽如此不大度!”


    “讓給表妹?”馮綺波斜睨了她一眼,“方才母親還說女兒私自拿取自家店鋪的東西,那麽表妹拿了不付賬就不是私自拿取了?這麽說來,除了咱們汝陽侯府的小姐不能拿汝陽侯府的東西,別家的小姐竟可以隨便拿了。更何況——那月華緞早就被端毅王爺訂下了!”


    她又看向汝陽侯:“父親,端毅王爺可是咱們那家綢緞莊的大客戶了,每次有新貨,他必然是第一個來買的,每個月光在這家綢緞莊的消費就數百兩,您想,端毅王爺是何等身份,又是咱們綢緞莊的老客戶,再者說那月華緞老早就被他訂下了,於情於理,女兒都是不可能將月華緞給別人了,更何況何家表妹還不打算付賬!因此女兒就對她懲戒了一番。”


    何氏還想再說什麽,汝陽侯一個眼刀射了過去,她連忙閉了嘴。


    馮綺波笑了笑,何氏這真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縱容自己的娘家人肆意到自己鋪子裏搬東西不說,還大肆宣揚。那何家小姐到底是小門小戶,極為不上台麵,她都不好意思斥責。


    “昨日何家表妹來拿東西的時候,還口口聲聲說是母親允許的,女兒想,母親定然不會做這樣的荒唐的事情,便將她數落了一通,叫她不要總是搬著咱們汝陽侯府的名號,四處胡作非為。昨日畢竟是在咱們自己家的鋪子裏,好生勸誡一頓也就罷了,若是明日裏去了別家鋪子,也說出那樣的混賬話來,咱們汝陽侯府的臉往哪裏擱!”


    她目光掃到何夫人臉上,嚇得何夫人一個激靈,大姑姐不是說這丫頭癡癡傻傻瘋瘋癲癲的,如今說起話來倒是一環套一環,直把她們兩個全都給套了進去!


    汝陽侯看向何夫人,冷聲問道:“弟妹,波兒所說的話可屬實?”


    何夫人慌忙搖頭:“怎麽可能!我家婉兒怎麽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這分明是她信口雌黃!”


    汝陽侯將賬冊啪嗒一聲甩了過去,怒道:“那你瞧瞧這賬冊!難道這賬冊也是作假的麽?我汝陽侯府什麽時候養了你們這家米蟲!”


    馮綺波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心,賬冊都拿出來了何夫人還睜著眼睛說瞎話,那賬冊上明明白白寫著每個月何婉來拿的綢緞不止三位數,樣樣都沒有結賬,這還隻是綢緞莊上一家,汝陽侯府名下的其他產業,也不知道被這姓何的一家糟蹋的怎樣了。


    馮綺波看父親氣得胡子都在抖,連忙上前安慰:“父親息怒,想來婉兒表妹做的事情,舅母和母親並不十分知情,隻是這綢緞莊上的漏洞得趕快補齊。昨日女兒已經讓掌櫃的將婉兒表妹欠下的貨款都算了出來,早上應該已經呈給何家舅舅了。”她說著從袖子中掏出一份清單,遞給汝陽侯,“這是女兒昨日又謄抄的一份,請父親過目、”


    汝陽侯接過那清單,隻粗略地看了一眼,就還給了馮綺波,目光又落在了何夫人的外套上。何夫人今日穿了一件攢花蘇繡比甲,那料子看上去油光水滑,繡工精致,一看就是不俗之物:“弟妹今日所穿的是攢花錦做得衣服?”


    何夫人大氣都不敢出,恨不得趕快把身上的這件比甲脫掉。


    “本侯道不知,何家上下人口有那麽多,每個月光做衣服用去的綢緞數量竟然要遠超咱們汝陽侯府!這樣的親家咱們汝陽侯府高攀不起,也沒法月月為你們無償提供做衣服的錦緞!”


    馮綺波也附和道:“舅母,咱們那店在這樣下去,資金周轉就要周轉不開了,您還是快些將欠款還上,日後也好再來咱們的綢緞莊購買綢緞呀……或者,若是還不上欠款,您也可以將沒用的錦緞退迴來,就不算在您拿走的那些裏麵了……”


    何夫人翻了一個白眼,哪裏還有沒有用過的錦緞,何婉每次拿了綢緞迴來,要麽就給她們母女做了衣裳,要麽就拿去別的綢緞莊變賣或者送給何老爺上峰的夫人,用來疏通仕途了!更何況這還隻是綢緞莊,還有玉器店、米鋪、水粉鋪子!她們在汝陽侯府撈到的好處,難道還要都還迴來麽!


    “姐夫……”何夫人擠出了兩滴眼淚,企圖打動汝陽侯。


    誰知汝陽侯一眼也不去看她,冷冷說道:“波兒,今日你辛苦些,將其他店鋪的賬冊都查一查,看看是不是還有這些蛀蟲!“


    馮綺波低著頭小聲說:“府上的賬冊都在母親這兒……”


    汝陽侯一拍桌子,怒道:“全部拿去查!”


    他又看向何氏,冷冷道:“你這兩天還是好好呆在南苑為你的女兒繡製嫁衣吧!”


    ☆、十八章


    馮綺波從南苑拿了全部賬冊和倉庫鑰匙,領著兩個姨娘趾高氣揚地到了賬房。


    兩個姨娘見她有意將管家權分給她們,更是亦步亦趨地跟著。


    她從賬冊中將自己母親嫁妝的那幾本挑了出來,其他的都堆給兩個姨娘,道:“我一個人查不了那麽多,這些就麻煩二位姨娘了,二位姨娘仔細將這些賬冊給對了,明日早上拿來給我匯總下。不過二位姨娘可要小心別犯母親一樣的錯誤,惹得父親不喜,到時候拖累了弟弟妹妹。”


    兩位姨娘點頭如啄米。何氏被抬為正妻的這些年,沒少打壓這二位生了子嗣的姨娘,因為何氏本來就是妾室,得勢之後那般磋磨同為妾室的她們,讓她們對何氏心裏極為不滿。讓她們來對賬冊,定然是極為仔細不放過任何一個疏漏了。


    還能替她省點力氣,何樂而不為呢?


    她對汝陽侯府的家產並不感興趣,如今當務之急是把先夫人被何氏糟蹋掉的嫁妝都給補迴來。


    又花了一天的時間,府上的賬房才將這些賬冊全部查清,這些年何氏自己偷偷入私庫的、拿去補貼娘家的錢財不在少數,馮綺波將這數目呈報給汝陽侯的時候,汝陽侯氣得鼻子都歪了,臉色鐵青著,將何氏禁足的時間一直延續到馮綺若出嫁後三個月。隻允許她在婚禮那天出來一下。


    何氏自然是在院子裏哭天搶地,鬧得雞飛狗跳人犬不寧。然而這一次汝陽侯卻沒有再去看她。


    過了兩日,到了七夕佳節,馮綺波突然收到了一個帖子,竟然是邀請她參加京城貴女聚會的。


    這聚會乃是由皇帝的姐姐,端平長公主承辦,主持的是端平長公主的女兒,若雲郡主。這宴會一般邀請的都是京城中名門未出嫁的貴女。往年七夕宴會,由於馮綺波的名聲不怎麽好,從來都是不去的,汝陽侯府去的隻有馮綺若。可是今年因為退婚這檔子事情,馮綺波突然出現在了大家的視線,許是端平長公主覺得馮綺波並不是如同傳言所說那樣草包廢物,所以才決定邀請的。


    不過由於原主馮綺波一次都沒被邀請過參加這個七夕聚會,腦子裏一點關於這個聚會的內容都沒有,全然不知道這個聚會是幹什麽的,也不知道到底該不該去了。


    玉秀看馮綺波接了帖子,倒是很開心的樣子。小姐原先在京城貴女圈中被稱為草包美人,走到哪裏收到的都是鄙夷的眼神,結果訂婚宴前去了趟東湖之後腦子突然開竅了,不僅輕鬆搞定了囂張跋扈的二小姐,還從當今聖上最寵愛的弟弟那裏討來了端莊嫻淑的評語。如今有王爺撐腰,端平長公主自然是要邀請小姐了。


    “可是我不知道去那幹什麽。”前世馮綺波是個刀口舔血的殺手,基本沒有過過正常女孩子的社交生活,根本不知道該怎麽辦,何況原主馮綺波留給她的記憶裏也絲毫沒有關於七夕宴會的一點細節。


    玉秀有些為難,府上去過七夕宴會的隻有馮綺若,難道要讓小姐和她去問?馮綺若剛自食其果和穆宏聲訂了婚,心中一直以為是大小姐設計她的,怎麽可能和大小姐好好說?


    馮綺波自然知道玉秀的顧慮,心想還是算了,反正她前幾年也都沒有去過,這次不去也不算什麽。


    誰知道她才剛剛下定決心,門口便又有人來下帖子了。


    馮綺波趕緊領了玉秀出門去接。


    這迴下的帖子也是關於七夕宴會的,可是卻是端平長公主親筆。馮綺波收到的第一份帖子是若雲郡主寫的,端平長公主是若雲郡主的母親,她們母女倆都下了一遍帖子,馮綺波倒不好不去了。


    接了帖子正準備往迴走的時候,馮綺波就看見馮綺若站在垂花門後麵,一雙杏眼裏頭射出了怨毒的光芒。


    她假裝沒看見,徑直走了過去。


    馮綺若伸出手來抓住了她的袖子,惡狠狠地說:“賤人,你倒是得意了!如今若雲郡主和端平長公主都來給你下帖子了!”


    “二妹妹,身為侯府千金,將那些髒字天天掛在嘴邊,成什麽體統!”馮綺波冷冷說道,一把拂掉了馮綺若抓著她袖子的手。


    “賤人!你這個賤種!憑什麽你能去而我不能去!賤人!”馮綺若被馮綺波一推,向後趔趄了幾步,更是氣紅了眼睛,直接撲了上來,張牙舞爪地伸著長長的指甲:“賤人!我要劃花你的臉叫你也無法見人!都是因為你的設計,我才隻能做妾!賤人!”


    馮綺波見她像是失去了理智一般,也不想和她多做糾纏,退後兩步輕鬆避開了她的進攻。


    馮綺若見一招不成,連忙轉過身來又撲了上去。


    馮綺波的耐心早就用盡,在馮綺若撲上來的一瞬間掐住了她的手腕,隻聽見哢嚓一聲,馮綺若的手腕已然脫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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