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珮娘何德何能,得盟主大人如此看中……你啊,說是把人賜給我,但之後,那些修為還不是大部分都用在了你身上……”


    “怎麽?不高興?”


    “隻要盟主大人記得珮娘一絲好就夠了,人家的心,你還不懂嗎?”


    “嗯,你要乖……要聽話。”


    周珮娘軟軟倒在盟主懷中,任由他愛撫,隻是眼中閃過一絲懼色,睫毛微微顫抖,看上去不勝嬌憐。


    她怕被盟主看出端倪,便緩緩閉上了眼睛。


    知道的越多,便越是心驚。


    盟主與十八印之間的關係很微妙,在這些年裏,她知道盟主一直在十八印中安插自己的親信,但可惜,上善盟內還是有一股清流勢力不為所動,真正貫徹著鋤強扶弱的信念。


    但是那又有什麽用,自從老紅印們都被軟禁起來之後……上善盟,早已不是原來的樣子,甚至裏麵許多勾當,連她也心驚肉跳。就像她這一身修為,都是用采補之法修出來的,這盟主也是邪性,教了她功法,反過來還能以她為爐,運轉她所吸食的修為。正如他受傷後,第一時間便是來找她,也值是因為想利用她恢複修為罷了。


    可她已是沒有辦法,被逐出師門後,也隻有這個男人肯收留她,培養她。


    哪怕這條路再危險,她也隻能繼續走下去。


    ※※※※※※※※※※※※


    黑崎州的野外何其危險,柳昔卿當機立斷,一把抄起變成劍的忘君,披上藏形鬥篷,向南部的修士主城飛去。


    忘君為什麽突然變成這樣?


    本命劍可沒辦法開口說話,但多虧柳昔卿在太和修複過那麽多把本命劍,此時她凝出一絲庚金之氣,也不管忘君是否同意,直接探入劍身,與他溝通道:“忘君大人,能聽到我的話嗎?您怎麽了,受傷了嗎?”


    忘君意念傳音道:“……有東西正在汙濁我的本命根源。”


    “是什麽東西?我能幫到你嗎?”


    “你不能,它改變了某種規則,甚至可以腐蝕本命劍的靈力,這種術法有問題,我必須迴太和劍廬修養。”


    “那我送您迴太和。”


    “不必,反正你也要跟我一起迴太和的。”忘君依舊強勢道。


    柳昔卿停了下來,她試圖跟忘君好好講道理:“現在羅盤損毀,我留在太和也沒有任何用處,不如忘君大人放我迴師門吧,我的師父師兄們都受了重傷,我想迴去保護他們。”


    “不行,一定有別的辦法可以找到印記的機緣。”


    “可您現在受傷了不是嗎?難道是擔心忘了我?”柳昔卿一頓,她覺得這個時候不能妥協,“要不我再去邙城買一隻傳音用的傀儡守護獸?”


    “幼稚……”


    倆人正是相爭不下,突然迎麵吹來一陣疾風,不僅吹散了周圍隱匿的獸族,也將某些跟隨著他們的神識一並擊退。


    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卿卿。”


    柳昔卿聽到這一聲,幾乎要將懷裏的忘君扔出去,她驚喜道:“魔君大人!”


    來人正是晏修,收到黑葉消息的時候他正在恢複身上與忘君大戰時留下的傷,雖然沒有傷及根本,但高階修士交手,幾乎每一招都帶有神魂上的衝擊,他必須抓緊時間穩固自己的境界。


    聽到黑葉傳來她沒事的聲音,晏修心中卻沒有絲毫放鬆。他的神識順著黑葉的軌跡一路探過去,才發現他們在黑崎州的獸族城池。


    晏修這才略微放下心來。


    獸族雖然對人修仍然保持警惕,卻親近太和,想來她與劍靈在一起,應該不會被獸族為難。隻是沒想到神識剛撤迴來,便感覺黑崎州方向傳來輕微的靈氣波動。


    這種波動很微妙,可能是某個剛晉階的元嬰修士造成的,也可能是有人正在布下某個可以隱藏氣息的大陣。


    他的神識再次查探過去時,果然被陣法阻住了。


    按理說他不應該擔心,畢竟劍靈忘君……是比他還要逆天的存在,而且他不應該過多幹涉柳昔卿的曆練,那對她有害無益。可終究還是放心不下,好在北陽州與黑崎州接壤,無須進攻修真界,他隱匿了身形,壓低了修為順著黑葉的軌跡,一路禦風而行。


    ……


    沒想到好不容易見到了柳昔卿,她懷裏卻抱著一柄劍,他隻打量了一眼,便知道是化為原型的忘君。


    晏修心中立刻升起一股危機感。他與忘君交戰過,自是知道忘君有多強大。這修真界除了季羽道尊,竟然有人能將忘君傷成這個樣子?


    他立刻伸出手,對柳昔卿道:“進我的須彌芥子。”


    ※※※※※※※※※※※※


    晏修皺著眉頭看著忘君,柳昔卿坐在旁邊,莫名便感覺到陰沉的低氣壓。


    旁邊仍是伶俐的傀儡僮兒園葵和青竹,看她損耗不少,立刻端來靈茶靈果,殷勤款待。她將在邙城的來龍去脈告知晏修之後,便在旁邊打坐修煉。


    須彌芥子中不知被放了多少靈脈,靈氣逼人,最適宜恢複身體。


    晏修正在與忘君交流,太和劍修與其他修士不同,他們本就對劍敏感,其他人不能碰觸的本命劍,對同樣身懷劍意的人來說,溝通起來並沒有外人那般艱難。


    良久,晏修才開口道:“不是術法,也不是任何一種修真界現存的法門……他體內有一種類似毒素的汙穢之物,雖然被他壓製,卻依然能緩慢侵蝕他的本體。想來忘君雖然已經修成劍靈,但本體仍舊是金屬之物,這種法門針對的並非人修,而是法寶,所以才能使忘君受傷。這種法門太過陰毒,而且……極像是專為削弱太和本命劍而生。”


    “他曾對我說要迴太和劍廬修養。”


    “嗯,劍廬的劍氣最足,可以抑製他體內的毒素,我會想辦法送他迴太和。”


    晏修話音剛落,一直安靜的忘君突然嗡鳴了起來,劍身上閃過光芒,忘君突然重新變迴了人形,隻是身體衰弱,剛一化出身形便撐不住身體,被晏修扶住。


    到了這會兒,忘君還堅持著:“她跟我一起迴太和,雲和的任務需要她完成。”他早已經忘了自己幾天前剛跟身邊這位大戰了一場,很認真地解釋道,“她現在正被人通緝,太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說罷便看著晏修。


    忘君雖然剛醒來,不甚通人事,但卻在邙城裏感覺到了許多人對太和的支持,他其實有反省過自己對柳昔卿的態度,收斂了許多。


    當感覺到自己劍意會傷及邙城獸族的時候,他出城了。


    當那條雙頭蛇向他解釋會傷及太和聲譽的時候,他否認了。


    當柳昔卿拒絕同他迴太和時,他甚至還試圖跟她講道理。


    一開始他並不懂得該如何麵對雲和留下來的這一攤子,可現在,他也在慢慢接受,十萬年的沉睡和寂寞,讓他忘記了許多事,而唯一沒有忘記的,便是雲和。


    所以他看著身邊那個看上去很強大的黑衣劍修,認真地解釋了自己堅持的緣由,忘君不是不能出手,身體的毒素可以壓製,這天下沒有幾個人能接下他一劍,可他還是用了相對溫和的方式去處理。


    至於因為什麽,他其實並沒有多想。


    晏修卻道:“她不能跟你迴太和,你沒有想過,如果你此次修複用時太長,她一個人在劍廬該怎麽辦?難道要太和劍廬一直窩藏一名魔修,你置太和弟子於何地?我會將你體內毒素的事情通知季羽道尊,待有解決的辦法之後,你再出來找她不遲。”


    “可她若是死了……”忘君一雙紅眸盯著柳昔卿。


    “我會保護她。”晏修一字一句道,“我也是太和劍修,而且我比任何人都想知道她身上印記的由來……因為我喜歡她。”


    “喜歡?”這是一種忘君很陌生的情感,他在書中見到過,在人類的嘴裏聽到過,可他從來不知道喜歡是什麽樣的感覺。


    他依稀想起,雲和的口中,也曾經對某個人說過這兩個字。


    “喜歡……我喜歡……”


    而那個人,卻沒有迴應他。


    那個人是誰?


    忘君用力推開晏修,他拚命地迴憶,但卻記不起來了。


    怎麽會呢,跟雲和有關的事,他都記得好好的,甚至連他們打過多少次架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也顧不得柳昔卿了,忘君重新變迴劍的形態,他沒有再停留,而是飛上天際,晏修立刻打開須彌芥子的禁製,隨後忘君衝出須彌空間,如一道流星,向著太和的方向飛去。


    莫忘,莫忘。


    你到底該記住什麽?


    莫忘,莫忘。


    你真的都忘記了嗎?


    雖然已經維係不住人的形態,可意識到某種情緒的忘君,突然感覺心中像是被刺了一劍,那種疼痛感,不是單純的受傷,而是連骨頭都在難過的心殤。


    “雲和,我好像忘了最重要的東西。”


    他要想一想。


    好好的,想一想。


    第95章


    雖然不知道忘君為什麽突然不再堅持,自己飛迴了太和,但忘君一走,兩個人都是鬆了一口氣。


    晏修並不恨忘君,哪怕忘君曾經在他麵前奪走了柳昔卿。


    因為他知道忘君並沒有惡意,而且信任忘君不會傷害柳昔卿,畢竟忘君是太和祖師的莫忘劍——太和道統之源。


    而現在,心上人就坐在身邊,晏修其實十分想去親近她,哪怕就握著她的手也好,卻又知道現在不是卿卿我我的時候。柳昔卿身上的黑桃花印記已經招惹來了上善盟,若不盡早解決,今後一定有麻煩。


    修長的手指敲了敲桌麵,柳昔卿一雙妙目望了過來,他壓下心中悸動,說道:“你身上的印記尚還查不出出處,但形為桃花,色為墨黑,很可能是某種靈植,這種信息隻能去衍丹門或是九重天外天去找,他們培育的靈植最多,而且藏有一些古籍,或許可以追溯到一些可能已經滅絕的上古靈植,但這都需要相當長的時間。”


    柳昔卿道:“搜查範圍還可以縮小一些,這黑桃花,應當藏有魅惑之術,很可能不是正道常用的靈植。”


    晏修看了一眼她手指上的花戒,繼續道:“連我都暫時查不到這印記的由來,那麽,為什麽上善盟盟主得到消息後,卻毫不猶豫地親自前來捉你?想必是他已經知道這印記的能力,當時我在夜帝王的機緣結界內爆發脈反逆流,很有可能會驚動一些窺伺天道的人,但你放心,他一定不會張揚此事,在你的印記沒有暴露於全天下之前,他不會輕舉妄動,因為……這修真界誰都想獨占機緣。”


    “所以我的身份應當暫時沒有大礙?可知道這件事的,或許不止上善盟盟主。”柳昔卿一邊思考一邊答道。


    “所以你的危險不僅僅來自上善盟,”他笑了笑,目光溫柔地看著她,“你還記得屠凜真君嗎?”


    柳昔卿當然記得屠凜真君,而且正是因為屠凜真君在泉星宗外一戰的英勇之舉,讓她非常憧憬守夜人這份道義。


    “自然,屠凜真君的傷還好嗎?”


    “還在修養中。世人對守夜人的了解僅僅是皮毛,不光是因為他們潛伏於暗處行事低調,更是因為他們有這樣一件製式的裝備,”他取出一枚玄鐵令牌,上書一個“夜”字。“這便是守夜人的長夜令牌,為了方便守夜人行事,有隱匿容貌身份的功效,若你進階元嬰,便可以參加守夜人的試煉,通過考核後,便可以用此令牌做行走人間。旁人再以神識查探你,隻能獲取一個無足輕重的虛假信息。”


    柳昔卿沒想到守夜人有這樣的福利,她皺眉道:“若是被壞人得去,豈不是糟糕?”


    “長夜令牌一人一枚,與主人共生,若離了主人身邊立刻失去功效。長夜令牌乃是六百年前,一名同為守夜人的煉器宗師因同伴犧牲慘重而煉造出來的法寶,雖然已經加入了許多限製,卻因能力過於強大所以嚴格限製守夜人數量,也因此,守夜人試煉尤為注重心性,其次才是能力和境界。”


    柳昔卿其實也早有這個打算,她立刻道:“那我這就迴宏景山修煉,不知下一次招收守夜人是在何時?”


    “三百年後。”


    柳昔卿點頭,說道:“我一定盡力為之。”


    看她神情堅毅,晏修又有些不舍。守夜人其實是最苦的一群人,因為需要處理許多醃臢事,所見所聞都是修真界最陰暗的一麵,對人心是極大的考驗。


    他走過去,輕輕抱住了柳昔卿。


    “守夜人其實是最危險的存在,道修心誌不堅定,尚且還可以走火入魔,墮入魔道,那魔修呢?一個心誌不堅的魔修,該怎麽辦?”他在她耳邊說道,“你可知,魔修的真相……如果成為魔修後,再次守不住心誌,就會逐漸變成沒有神智的魔物,真真正正的消弭於人間。如果你不願,我可以想其他的辦法幫你隱匿身形,並非一定要長夜令牌。”


    魔修喪失心誌會變成魔物這一點,柳昔卿隻在典籍上見過,她知道很多魔修都會隨身攜帶可以驅除心魔的靈丹妙藥,所以之前在小昆峰秘境中得到的菩提血才如此珍貴。


    她的手撫上晏修的胸口,輕柔地答道:“可是阿修,我加入守夜人,也並非是為了那一塊令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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