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昔卿心裏嚇了個半死,但經曆過弑師和鬥法這樣的“大場麵”,得知自己是在一處修真界後,竟然瞬間冷靜了下來。


    她掃了一眼鐵麵男後,便謹慎地垂下頭,說道:“多謝救命之恩。”


    鐵麵男一擺手:“道友誤會了,救你迴來的人不是我,而是師父大人,既然你已經清醒,那便隨我去見師父吧。”


    柳昔卿點點頭,默默從床上起來,把散著的頭發亂蓬蓬在腦後挽了個髻,就跟著鐵麵男出了房門。說實話,到了現在,她對“師父”二字都有心理陰影了,也不知道這位師父如何,萬一還是個衣冠禽獸,她得早作打算。


    她此番來到異界,對原先世界的記憶已是少得可憐,而此界原主身體中的記憶也沒來得及完全消化,但不管記憶如何,一個人的本質是不會改變的。柳昔卿雖然有些膽小,卻並不怕事,真逼到份兒上了,說不定還能竄起給你一口。此時她還並不知道,這種偏自保向的性情,對於這個她所陌生的修真界來說,其實還不賴。


    正琢磨怎麽應對,出了院落,推開大門,站在這略有些陡峭的台階之上,柳昔卿將這些小來小去的算計忘了個幹淨。


    綿延起伏的山巒看不到盡頭,上方是雲霧渺渺,下方是一條蜿蜒的白濤江水,山間多綠樹,清幽有鳥鳴,方寸間是花草綠地,舉目遠眺是峻嶺山河。


    有道是:看山心靜,看海心寬。


    她輕輕籲出一口濁氣,雜亂的心一下子就沉靜了下來。


    鐵麵男卻已經對這些景色司空見慣,他手裏擰巴擰巴,捏出一隻紙鶴,迎風吹了一口氣,紙鶴便化作小船大小,他拉著柳昔卿坐了上去。


    “師父住在峰頂。”他就短短解釋了這麽一句,卻並沒有解釋這法術是怎麽迴事,想來是這個世界裏人人知道的常識。


    她跨進紙鶴裏坐下,覺得自己很鎮定,畢竟經過昨天晚上的過招,她發現身體會有應對危機的本能反應,最起碼也有把心懷不軌的師父宰了的能力,她不擔心,嗯,一點都不擔心……


    紙鶴平穩離地,隻是飛起來的時候,連個招唿都不打瞬間直衝雲霄,柳昔卿登時就肝膽俱裂地“嗷”了一聲。


    鐵麵男聽到後,很是不解地迴頭看了她一眼:“這位道友業已築基,難道還沒學飛行術法?不應該啊,最起碼也該用過飛行法器吧?”雖然那麵具上沒有眉眼表情,但說話間的語氣就仿佛他親眼看到了柳昔卿的窘迫。


    她緊緊抓著身下紙鶴,強作鎮定道:“此地心曠神怡,不禁長嘯一聲,抒發心中煩惱,道友勿怪。”


    鐵麵男摸了摸下巴,點頭道:“道友有眼光。”


    柳昔卿亦是頷首,之後迅速低下頭,眼淚都快出來了。


    這麽一本正經的胡扯,鐵麵男居然也信了。隻是這一關是過了,但這紙鶴還要飛多久?極速雲霄飛車很難過的好麽!


    ※※※※※※※※※※※※


    落到山頂的時候,柳昔卿徹底披頭散發,跟個活鬼一樣失魂落魄地跟在鐵麵男身後上了台階,那上麵是一座清幽的宅院。


    不知這山具體有多高,山頂下方盡是縹緲雲海,風也很是猛烈,但是那宅院裏,挨著牆角栽種的一圈五顏六色的小花小草,卻連晃都沒晃。


    柳昔卿已經不再驚訝,雖然她還沒完全消化原主的記憶,但雨水可以不沾身,紙鶴能飛翔,那麽小花也自能在狂風中巋然不動……而且,還有什麽比她的靈魂可以穿越到異界這種事更驚悚?


    鐵麵男下了紙鶴後就一直沒再搭理腿軟的柳昔卿,走到宅院外後,恭恭敬敬行禮道:“師父,弟子把人帶上來了。”


    裏麵的木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屋子裏很黑,門開後隻能看到兩點紅光,柳昔卿從紙鶴下來後一路整理自己被風吹成亂草的頭發,聽見門響後,一邊給自己打了氣,一邊用自己最端莊的步伐走了過來。


    那兩點紅光滅了又亮。


    於是柳昔卿看便見一隻眼如銅鈴鼻子凹陷舌頭在外牙似尖刀的黑臉獸跳了出來,且還能人立行走,對鐵麵男開口道:“這就是那女修?嘁,雖然她細皮嫩肉酥俏含苞身如弱柳潤如羊脂,但本君不會喜歡她的。”


    好驚悚!


    柳昔卿心裏“咯噔”一下,瞬間萬念俱灰,整個人都陷入了灰暗的色彩裏……這不會就是鐵麵男口中的“師父”吧?感覺自己在這個世界不會好了……


    沒等鐵麵男迴複,房屋裏便傳來懶洋洋的女聲道:“你們都退下吧,讓她一個人進來。”那聲音略帶沙啞,極富性感,像是午夜時輕聲呢喃在耳邊的情人絮語,勾著耳膜,挑著心髒。


    有這樣聲音的女人,通常都是絕代尤物。


    女子聲音剛落,那屋子裏又出來了三個人。


    一個是長相嬌豔的美貌少女,另一個是麵容帶著些憂鬱之色的年輕男子,最後一個是身形高壯,滿臉絡腮胡子的大漢。


    這三人出來後都對柳昔卿善意地一笑,便分頭祭出不同形狀的飛行法器,轉眼便消失在下方的雲海中。


    鐵麵男往旁邊讓讓,示意她趕緊走過去。


    但是柳昔卿還是覺得自己無法麵對怪獸一樣還會說話的黑臉獸,心裏這關過不去啊!


    那黑臉獸眼睛骨碌碌一轉,笑道:“你們人類最喜歡皮相,豈不知長得越俊的,出手便越狠,而麵相兇惡的,卻也可能是慈悲之人?”


    雖然嘴上不服輸,但黑臉獸還是搖晃了一下身子,變作一名風流倜儻的黑衣青年,在院子裏找了一處坐下,便不再看柳昔卿了。


    她心道確實也如此,任宵那樣俊傑的人物,卻是個迫害弟子的,他們口中的靈空七子,每個人都像模像樣,結果幹的都是傷天害理的勾當。


    歎口氣,她目不斜視地走進那宅院,路過黑臉獸的時候,輕輕福身行了一禮。


    ※※※※※※※※※※※※


    進了屋,才發現屋內不見亮的幽暗,並非沒有點燈,而是因為四周牆壁皆垂下厚重的黑色幕布,將光芒趁得暗淡。就連地麵上也鋪了黑色的毯子,踩上去有一種輕飄飄的感覺。


    那黑色的中央是一個石榴色的豔婦。


    那豔婦垂著長發斜倚在榻上,身段玲瓏畢現,臉孔美豔不可方物,十根手指留了長長的指甲,蔻丹鮮豔,正把玩著一柄長劍。


    “你可知,是本君救了你。”她沒有故弄玄虛,而是開門見山。


    其實柳昔卿已經憑衣裙的顏色和她身上張揚的香氣,想起了那天晚上,心下明鏡,行禮道:“多謝仙君。”


    那豔婦“噗嗤”一樂,嬌嗔道:“別叫什麽仙君了,牙酸。你第一次來此處,想必還沒聽說過素爻洞洞主宋媚雙,正是本君。”


    “見過洞主。”柳昔卿從善如流。


    宋媚雙臉上看不出喜怒顏色,慢悠悠說道:“既然是本君將你接引過來,你理當拜入素爻洞門下,不知你可願意?”


    對於此時的柳昔卿來說,沒有比抱一個結實的金大腿更幸福的事了,既然這位洞主可以將她從靈空七子手裏救出來,修為一定不弱,至於拜師究竟有沒有風險,會不會又對她下手,並不在她的考慮範圍內。


    她此時太弱小,那些並不是她能控製的事。


    “弟子柳昔卿,承蒙不棄,願拜洞主為師!”這番話隨著她的心念,順口就說了出來,身體也跪了下去,行了一個叩拜大禮。


    宋媚雙將手中的劍掛起,手指勾了勾道:“過來,來本君這裏。”


    柳昔卿起身,緩步走過,看著那隻指甲鋒利的玉手,穩住了心神。


    宋媚雙扯過她的手,柳昔卿便感覺一股讓人有些不舒服的氣流進入自己身體,順著手臂向上遊走,觸摸了自己頭部一下,便收了迴去。


    “不錯,不枉本君出手救你,竟是單一金靈根,生水克木,是做煉器師的好苗子。”宋媚雙收了手,臉上笑意更濃,“為師收徒五人,屬你資質最好。”


    “弟子一定努力修煉,不辜負師父的期望。”她心裏琢磨,剛才從屋子裏出來的三人,外加那鐵麵男,應當都是宋媚雙的徒弟。還有一個是誰?難道是那隻黑臉獸?


    宋媚雙看她乖覺,身下放鬆,在榻上塌腰側臥,聲音更慵懶道:“不過雖然你資質好,但我這裏卻沒有更高級的金係功法,想來隻能等下個月清點名冊時,我去詢問師兄有無功法。現在你隻有築基修為……其實功法高低也沒什麽差別,還按你原有的功法修煉即可。”


    “謹遵師命。”柳昔卿其實還處於兩眼一抹黑的狀態,功法什麽的完全不懂,甚至還未了解此處的情況,好在本來也是低階修士,唯唯諾諾也就打發過去了。


    宋媚雙指尖輕動,外麵的鐵麵男也進了屋子,依舊恭順地立在旁邊垂著頭。


    “你跟以庭一起住吧,別看他是個男人,但修煉的功法戒女色,人又穩當,平時你們也可互相照拂。”


    鐵麵男立刻迴道:“謹遵師命。”


    柳昔卿這迴看向宋媚雙的眼睛才帶上了真誠,能夠為徒弟如此細心打算,再加上於她有救命之恩,無論如何,都應當得到她的敬重。


    柳昔卿後退兩步,行禮答道:“多謝師父”


    宋媚雙眯起眼睛,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說道:“入我門下,便是我道中人,無需多禮,去吧。”


    第3章 人間記憶


    鐵麵男名叫文以庭,身量中等,據柳昔卿觀察,此人除了臉上的麵具古怪了些,性情比其他人隨和得多。他似乎看出柳昔卿沒有飛行法器,從宋媚雙的洞府出來後,仍舊擰巴出紙鶴,招唿她上去。


    當時柳昔卿的心情非常壯烈,想著一閉眼睛也就過去了,但是這次返程她卻並未感受到肆虐的山風,睜開眼睛後,才發現坐在前方的文以庭撐起一個透明的光罩。


    原來還是個相當細心的人呢。


    “謝謝師兄。”落了地,她拱手對文以庭道。


    “無妨,”他擺擺手,因為麵具沒有表情,所以他的肢體語言比較豐富,“柳師妹既然已經入成了素爻洞弟子,我們自當同心。”


    “隻是不知道其他師兄師姐都住在什麽地方,要不要去拜訪?”


    “我輩修士不講那些俗務,耽誤了修煉反而失禮。”他說完便拿出一個小袋子翻找,從中拿出一本薄薄的冊子道,“這是素爻洞的弟子冊,在師父下一次傳喚你之前,安心修煉即可,若有什麽不懂,應當在這冊子中都能找到答案。”


    修士神通廣大,她不敢小瞧了這小冊子,接過道謝。


    文以庭帶她走到門前:“此處有東西兩院,我住在東院,那麽西院就讓給師妹吧。”他又遞給柳昔卿一塊玉牌,“你憑借此物可以出入洞府禁製,這是師父為弟子設下的外禁製,弟子也可以自行在院中設下禁製陣盤,請師妹隨意。”


    柳昔卿接過玉牌,想來這就是修真界的洞府門鑰匙,不僅洞府有一道禁製,文以庭的院子還有一道自己的禁製,這些修士的戒備心不可謂不強。


    “若是我有事喚師兄,應當如何?”她問道。


    文以庭本來轉身正欲迴東院,聽聞這句話,迴過頭來,那鐵麵紋絲不動,但下方的闊口卻伸出鮮紅的舌頭舔了一下嘴唇。


    “我修煉的功法需要心無雜念,所以師妹最好莫要隨意喚我,否則……”他身上氣息陡變,像是平時被壓製住的猛獸突然亮出了一隻利爪。


    柳昔卿瞬間感覺到一股寒意,她攥著玉牌後退兩步,小雞啄米般點頭道:“師兄放心,我不會打擾師兄的!”


    文以庭收迴了氣息,麵具下的嘴唇帶著一抹意義不明的笑容,迴了他的東院。


    柳昔卿手握玉牌,也進了西院。


    這西院便是她醒來的院子,不大,卻很幹淨整潔,沒有雜物,隻保持基本起居需求,同時柳昔卿注意到了,這屋子沒有水源,也沒有廚房。


    當真是不食人間煙火。


    她關好房門,先是打開小冊子,卻發現裏麵隻有兩頁紙,上麵的文字跟鬼畫符一樣,一點誠意都沒有。


    她隻好將冊子放在一邊,開始整理自己的家當,以及那些還來不及消化的修真界常識。


    ※※※※※※※※※※※※


    混沌初期,上古十二神降世,開天辟地,創造規則,滋養眾生。


    裂大地,造七大州,東勝州、南平州、西涼州、北陽州、中陸州、黑崎州、白渡州;填內陸,引天水入就十二湖;推演造化,擎起三十六山;分割水域,方有四海;而後定山河,安乾坤,歸天道。


    稱“人間界”。


    這是一個曆經滄桑的世界,且不說遠古洪荒如何混戰,且說近幾十萬年,便經曆過上古大戰、八個長達十萬年的紀年和最後一個紀年銘古紀。


    銘古紀隻持續了不到五千年,不僅是最短的紀年,同時也是九個紀年的終結。而今距離銘古紀結束的4745年,已過去了千年有餘,為天元1329年,那些塵煙往事都已經變為傳說和書本上的文字。


    這個世界分為凡人和修士兩類人群。


    凡人與她曾經世界裏的人類無異,但修士卻可以感受道天地之間的靈氣,通過靈根屬性來吸納不同的靈氣元素,在身體中轉化為靈力,修煉本源,掌控法術,提升境界,甚至最後還有望飛升仙界。


    這個世界其實對“界”的概念很先進,有三千世界的籠統說法,也就是說,這個世界的人類承認除了自己的世界以外,還有其他世界。但世界的規則也同樣嚴苛,界與界之間不能有任何交集,唯一能與諸界相連的,便是可以“飛升”的仙界,那才是三千世界中所有人的最終向往。


    柳昔卿的靈魂穿越了兩個世界,實則是遊走在世界規則邊緣中的異類,以原主的記憶,無法解答她能來此界的原因。好在柳昔卿的造詣頗高,原主本為一個築基期修士,還是資質極佳的單一金靈根,若是能保住命一路修煉下去的話,也是另一種不同的活法。


    所謂修士,乃是一群追逐縹緲大道的狂熱之士,靈氣和靈力是他們的是手段,神識是他們探索世界的工具,而對大道的執著則是他們的境界,這些要素皆相輔相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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