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吳媽,那、那我們便告辭了。”周淩喝得滿臉通紅,走起路來都搖搖晃晃了,他左手將已經喝得口吐白沫的安大防的右手臂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右手朝著一個小廝招了招手:“去給我們找輛馬車。”


    “安護長,周訟師,二位走好,有空再來玩啊。”吳媽一臉媚笑的送他們兩人出了幽蘭間,隨即原路返迴,臉上那媚笑也瞬間消失。


    隻聽得“轟”的一聲,幽蘭間中的假山忽然分成兩半移向左右兩邊,就連那假山之上留著的水也好似被一道屏障隔斷一般隨之分開,露出一條一人寬的通道。


    “他們都走了?”身著錦衣華服的盧煒自通道中走出,原本敞開的通道又自動閉合起來。


    “東家,將賬簿給那兩人看是否風險太大?”吳媽完全沒了招唿客人時的那風情萬種,取而代之的是垂手而立,畢恭畢敬:“那個說話結巴的訟師可是個難纏的角色。”


    “吳媽,看人不可光看表麵;那個護衛長雖然看似愣頭青的模樣,但我們也不能輕視。”盧煒那肥大的身體走起路來都是搖搖晃晃的,他慢悠悠的朝著原本安大防坐的蒲團上一坐,拿起酒樽聞了聞:“這二位真是有口福啊,能喝到本坊珍藏的玉泉釀。”


    “那我們是不是要。。。。。。”吳媽話還未說完,便被盧煒伸手打斷:“我們這樂坊正正經經做生意,依法依律配合查案,會有什麽風險?不要想那麽多。”


    “是!東家。”吳媽點點頭。


    柳凝詩與鬼麵出了差房以後,在戶部內轉了個圈,再發沒發現什麽有用的線索。


    “天色不早了,那我們就此告辭。”鬼麵與柳凝詩不知不覺間再次來迴到戶部門口,便乘勢告辭。


    “那小的便送到這裏。”李川躬身作揖道。


    二人走出戶部大門,柳凝詩剛要說話,鬼麵向她搖頭製止;突然,鬼麵足下一點,翻身上了戶部對麵的屋子的房頂之上,柳凝詩見狀也雙足輕點,跟著翻了上去。


    “此處說話,不怕隔牆有耳。”鬼麵朝著下方俯瞰了一圈,確認了沒有第三隻耳朵,這才放心。


    “仁哥哥,方才那位沙大人雖然表麵對我們查案有所不滿,可是我怎麽覺得他最後說的那句話是在提點我們?”柳凝詩撫摸著玉佩,若有所思:“難道這位沙大人就是胖哥哥所說的暗中相助之人?”


    “我也有此感覺,他好像在告訴我們應該查一查製作稅牌和差服的商鋪?否則以他戶部左侍郎的身份還需要向一個差人特意交待這種事情嗎?”鬼麵也點點頭:“而這個李川沒等我們發問,卻迫不及待的侃侃而談,告訴我們的隻是一些明麵上的信息,是不是也在掩蓋著什麽?”


    “仁哥哥,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麽辦?去查商鋪?”突然一隻雪白的信鴿在黑夜中呈一道白光飛落在柳凝詩的肩頭。


    “這是翔雲哥哥的飛鴿傳書?”柳凝詩撫摸了幾下信鴿的頭,取下信件便放鴿子又放迴空中。


    “這些假稅吏騙收了這麽多的銀子,那肯定是要想辦法運出城去的?”柳凝詩看著佟博的飛鴿傳書,心中會意。


    “不錯,因為他們收的都是些散碎銀兩,而且數量很大,若是直接運出必會引人耳目。”鬼麵也領會了佟博的意思:“那剩下的可能性就是去錢莊兌成銀票。”


    “那我們要不要去錢莊探查?”柳凝詩手中內力一動,便將信件銷毀,置於空中飄散。


    “不!錢莊那邊還是由翔雲去查吧。”鬼麵沉吟片刻,問道:“柳姑娘還記得李川說過的一句話?”


    “什麽話?”柳凝詩未解其意。


    “李川說有背景有勢力的商鋪都會仔細查看公文和稅牌。”鬼麵嘴角邊閃出一絲笑容:“而公文上的戶部公章不是一般人能辨別出真偽的,那稅牌就成了他們查驗的重點。”


    “凝詩明白了。”柳凝詩聽了鬼麵的話點了頭點:“那我們就去查一查製作稅牌的商鋪,看看有什麽線索。”


    “不錯。”鬼麵遙望著遠方:“我們便先去盤古鐵匠鋪。”


    否極殿中的燈火早已熄滅,蕭時雨仰臥於龍榻之上,一隻手撐著頭,似乎在等著什麽。


    突然黑暗中一道黑影自否極殿的暗門而入,跪於龍榻前,向著蕭時雨作了一揖。


    “夔牛,情況如何?”蕭時雨再也按捺不住焦急的心情,一咕嚕的坐了起來。


    “已經按陛下的吩咐,將秘隱衛全部派出,守住了城中各個出口;目前並未發現有任何人運銀子出城?”黑影中的勁裝漢子沉聲稟報。


    “那便好!”蕭時雨的心放下了一半:“夔牛,你們隻要守住了這些銀子不出城便是大功一件;至於剩下的,就讓安大防他們去查吧,朕為了平息嘩變,可是答應要將被騙收的稅銀還給那些商戶的。”


    “是!卑職一定確保那些人賊人出不了金陵城。”勁裝漢子一閃身便從暗門離開。


    “安大防、郅善,你們兩可不要令朕失望啊。”蕭時雨繃緊的弦漸漸的鬆弛下來,緩緩閉上了雙眼。


    金陵城的三順錢莊與聚友茶樓為鄰,規模卻比聚友樓大上一倍,門上那豎寫的“三順錢莊”鍍金牌匾顯得大氣磅礴,據說是現任錢莊總掌櫃尹天烽花重金請了張恨雲提寫拓刻而成。


    三順錢莊的大廳長十丈,寬五丈,六個高聳的木櫃台連成了一片,櫃台上麵均用木柵欄圍得嚴嚴實實,每個櫃台僅僅在木柵欄的中間部分開了一個小小的窗口;每個窗口前都排著長長的隊伍,隊尾的人幾乎就要貼著牆麵了。


    廳內左右兩側擺放著三五個小圓桌,一些暫時排不上隊的客人隻能坐在桌旁互相說說話,打發著時間。


    “哼!這三順錢莊真是好氣派啊。”一身護衛服的安大防跨進錢莊的那一刻,不禁發出一聲冷哼。


    “這三、三順錢莊也不、不知道是什麽背、背景,在金陵城中居、居然能力、力壓蘇家的廣、廣源錢莊,就連、連官家的火印銀也隻能由它獨家印發兌換。”安大防身後的周淩附在其耳旁小聲言道。


    “這位大人,不知道光臨鄙錢莊有何貴幹?”一位服飾華貴、麵容俊雅的青年漢子上前招唿道。


    “你便是這裏管事的?”安大防一臉倨傲:“我乃京衛府玄武院的護衛長安大防,奉命來此查辦假稅吏一案。”


    “哎呀!原來是京衛府玄武院安大人,真是失敬失敬!”青年漢子一臉惶恐的作揖道:“我們錢莊可是規規矩矩做買賣,與那些假稅吏沒有任何關係啊。”


    “安、安護長也沒說你們錢、錢莊與假稅吏有關係啊。”周淩接過話茬:“隻、隻不過需要你們配合查案罷了。”


    “假稅吏的事情我們總掌櫃也聽說了,配合朝廷查案也是我們三順錢莊義不容辭的事。”青年漢子似乎鬆了一口氣,滿臉堆笑:“二位大人,請內堂敘話。”


    錢莊後堂的下人房中喧囂不已,端茶倒水的,取物送物的均忙得不亦樂乎。


    “內堂來了兩位貴客需要奉茶,皺老六,你安排一下。”一個胖管事大聲叫道。


    “好咯,房管事。”叫皺老六的下人殷勤的應著聲。


    “翔子,給你個機會去開開眼。”皺老六將一個放著一個褐色長嘴茶壺和兩個褐色杯子的托盤交給了一個布衣布帽的下人:“去內堂伺候貴客,這可是難得的機會的。”


    “謝謝六叔提攜。”這個下人正是喬裝改扮的佟博,他隻花了點銀子就買通了錢莊管事混進了下人堆裏,又很快的同這老資曆的皺老六打成了一片。


    三順內堂裏,周淩正翻看著三順錢莊近一個月的賬簿:“這、這李鼠的戶、戶頭裏這一、一千兩銀子是哪、哪裏來的?”


    “大人,這些銀子是此人自己在櫃上存入。”華服青年陪著笑臉:“至於銀子的出處,我們也不太方便問啊。”


    “你們不會給了一本假賬本讓我們看吧?”安大防突然問了一句:“近期就沒有大額的銀子存入?”


    “大人,瞧您說的。”華服青年笑道:“三順錢莊的賬簿可有三位賬房先生共同負責賬簿的修訂,兩位負責記,一位負責審,若是有大額銀子存入,我們早就報官了。”


    “錢掌櫃,小的奉命前來奉茶。”內堂門外傳來了佟博的稟報聲。


    “嗯!進來吧。”隨著華服青年聲音落下,佟博小心翼翼的端著托盤走了進來,他緩慢的將兩個空杯分別放在了安大防和周淩的身前,眼睛卻在不停的瞟著賬簿。


    “磨磨蹭蹭什麽呢,還不給二位大人倒茶。”華服青年不耐煩的催促起來。


    “是,錢掌櫃!小的這就倒。”佟博一邊說著,一邊拿起褐色茶壺,一隻手抵著壺蓋,另一隻手緩緩將茶壺中的碧螺春倒出;他故意將手速放得極為緩慢,隻聽得斷斷續續的“唰唰”聲。


    “倒完了就出去吧。這裏不用你了,笨手笨腳的。”華服青年那不耐煩的罵聲再次響起。


    “是!是!小的這便退下。”佟博裝作驚慌失措的模樣,心裏卻在默默的記下了方才看到的賬簿:“近三日的存銀有五人是兩千兩,有三個是一千兩;嫣然姑娘的戶頭裏居然也存入了一千兩,看來是時候去會一會這個李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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