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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尋母
張揚現在怎麽說都算得上是大款了，所以，他的母親趙芬，就在他的強烈要求下，辦了退休，在家裏專門照顧孫子。
陽光小區，孫芳芳家裏，門窗關的很嚴實，窗簾拉著，不讓陽光照射進來，免得破壞了安靜寧謐的氣氛。
要說奶奶照顧孫子，那肯定是樂的很（當然了，並不是所有的奶奶都特稀罕孫子），可是趙芬卻是坐在客廳，拉著個臉，她這是在跟兒媳婦孫芳芳生氣呢。
你說說，你是怎麽做媽媽的？竟然把兒子丟下，自個兒跑到山村兒玩兒去了，一點兒身為母親的責任感都沒有。
“哇哇哇……”孩子的哭鬧聲從臥室中傳了過來。
“小祖宗又醒了……”趙芬連忙跑進了臥室中。
趙芬跑進臥室中，隻見小家夥兒正在躺在床上，咧著嘴哭呢，四肢亂抓亂蹬著。
“哎呦喂，我的小祖宗唉……”趙芬托著孫子的後脖頸兒，把孫子抱了起來，手在他的屁股下麵一摸，沒有拉尿，這才放心了。
小家夥兒哭了半晌，感覺有些累了，這才迷迷糊糊的靠在奶奶懷裏，又睡著了。
“哎呦嗬……”趙芬疲憊的將孫子放到了床上，長長的出了口氣，“不行，再這麽下去，我就真的頂不住了，得找他媽媽去……”
小孩子覺多，但是卻容易醒，有時候睡個三四個小時就會醒過來，有時甚至隻睡三四分鍾就會醒過來，一個上了年紀的人，是根本頂不住的。
“喂！老頭子，你趕緊的，給我租輛車來，我帶著孫子找他媽去……”趙芬抄起客廳的電話，給自己的老頭子打了個電話。
“揚揚和芳芳在鄭家村蓋房子呢，你就別去添亂了……”張揚的爸爸名叫張運通，倒是挺明事理的，“你要是頂不住了，我過去幫你看著去。”
“我倒不是頂不住了，我就是看他們倆太不負責任了，把孩子丟下，自己跑出去玩兒去……”趙芬氣憤的說道。
“他們才多大呀？……行行行，我給你租個車，到了我給你打電話……”張運通說著，掛斷了電話。
放好電話，趙芬開始穿外套，穿好外套之後，又把孩子包了起來，包的嚴嚴實實的，免得出去的時候受風著涼，最後想了想，又把‘尿不濕’裝了兩袋子，話說，一般像她們這些做奶奶的，都有著很豐富的照顧孩子的經驗，想事情也周到，比那些新媽媽讓人放心多了。
不大的功夫，電話響了起來，趙芬看了看來電顯示，正是自己老頭子的，連接都沒接，直接抱著孩子，提著‘尿不濕’下樓了，電話費能省點兒就省點兒吧。
抱著孩子下了樓，出了小區，在小區門口兒正停著一輛出租車，走近之後，副駕駛的車窗搖了下來，一個老頭兒探出頭來：“我怕你跟她吵起來，我跟你去……”有句話他沒有說出來，光是她一個人帶著孫子去一個小山村，他也不放心呀，誰知道出租車司機會不會看他們老的老小的小，生出歹意來？
“嗯！”去就去吧，趙芬沒啥意見，拉開後車門兒，矮身鑽了進去。
“大哥大姐，能讓我看看孩子麽？”出租車司機這個時候開口了。
“什麽意思？”趙芬心情本就不好，這個時候，臉終於拉了下來。
“哦……大哥大姐，你們別誤會，鄭家村我聽說過，可偏了，你們要不是正經人家，我可不敢拉你們往那兒去……”出租車司機說道。
“讓他看看吧……”張運通倒是挺通情達理的。
“行，讓你看看……”趙芬把裹著孫子的棉被掀開一個口兒，露出了小家夥兒粉嘟嘟的小臉兒。
“嗬嗬，您孫子生的可真漂亮……”出租車司機看著小家夥的臉蛋兒，由衷的讚道。
“嗬嗬，”趙芬的心情終於好了些，“我兒子長的就不差，他媽媽長的就更漂亮了，跟畫兒裏的人兒似的……”
“是麽？您可真有福氣呀……”出租車司機給車子掛上檔，加大油門兒，車子就緩緩的開了出去：“鄭家村地方偏，聽說是在山裏呢，咱們這一趟就走大路，不然的話，路上容易碰上劫道兒的，搶錢是小事兒，要是搶孩子就壞了。”
“那裏……不太平？”趙芬不由自主的把孫子抱緊了，心中不由得打起了退堂鼓。
張運通也屏息了。
“那倒不是，一般荒涼的地方都不太平，不是單指鄭家村……”出租車司機說道。
張運通長鬆了口氣，道：“這個世道，應該沒有那麽亂吧？”
“怎麽沒有？那些小山村，一般也就是幾十戶，周圍好幾十裏不見人煙，而且這樣的村子還不在少數，公安局也不至於在每個村兒都設個派出所吧？那得花多少經費呀？”出租車司機說道。
“公安沒有，聯防得有吧？”張運通說道。
“那聯防還不如沒有呢，那幫家夥多是村裏出來的混子，身上匪氣重，要是真有這麽幾個人，山高皇帝遠的，比土匪還禍害。”出租車司機說道。
“也是這麽個理兒，我可是聽說了，派出所裏選聯防員，都是選的那些在村裏挺霸道的混混，這些家夥遊手好閑的，平時就會禍害個人，要是真讓他們掌了權，還不得翻了天去？”趙芬說道。
“對嘛……”出租車司機手打方向盤，車子慢慢的駛上了高速公路：“派出所也是有這樣的考慮，索性，不設聯防了，有關安全的事兒，都讓各村兒自己組織民兵，不過，聽說山裏人都是特別排外的，一般不喜歡和外人接觸……”
“不喜歡和外人接觸？”趙芬一雙細眉挑了挑，“不會吧？我兒子和兒媳婦，就和鄭家村兒的人處的挺好的，我兒子還在鄭家村兒買了一處莊基地，打算蓋房子呢……”
“哦？是麽？能得到山裏人的認同，您兒子可真不簡單呀……”出租車司機說道。
山裏人思想比較僵化，他們已經習慣了幾十年如一日的生活，對於外來者這樣的打亂他們生活節奏的人，是非常不歡迎的。
“哪是我兒子的本事？是我們兒媳婦的幹哥有本事，人家都在鄭家村兒住了有些日子了。”張揚爸爸笑嗬嗬的道。
“幹哥？”出租車司機眉頭挑了挑，沒有多說什麽，現在這些幹哥幹姐，幹弟幹妹，幹爹幹閨女，都已經有了其他的說法。
“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兒媳婦是認了個幹媽，她管她幹媽的兒子，不就得叫幹哥麽？”張運通說道。
“哦……”出租車司機這才釋然了，要是這麽論的話，人家幹哥幹妹妹的，還真就是清白的了。
“要說起芳芳這個幹哥，還真是個能人呀，人家雖然住在山裏，但是人家生意做的大，知道英寧大酒店麽？又是優質蔬菜，又是冰凍海鮮的，其實都是出自我兒媳婦她幹哥手裏，我們兒子跟著他，都賺了不老少錢……”趙芬說道。
“哦？真的……”出租車司機挺驚訝的。
“可不，我們兒子出海打漁，賺了一千多萬，就是沾了他的光了……”趙芬是個實事求是的人，該兒子的光芒，誰也抹不去，不該兒子的光芒，也不稀罕。
“哦……”出租車司機挺震驚的點了點頭。
“他媽，別說那些有的沒的，我問你，你找咱們兒子媳婦，到底想怎麽樣？”張運通一聽聊天聊到了敏感話題了，連忙插了進來，轉移話題。
一千萬？你這是誘惑人家犯罪呀……
“啥想怎麽樣？把孩子給他媽媽唄……”趙芬說道。
“給了他媽媽就完了？”張運通眉頭直跳。
“還能怎麽樣？”趙芬不解。
“咱們呢？咱們是留在鄭家村，還是迴來……”張運通說道。
“當然是迴來了，咱們留在那兒幹嘛……”趙芬說道。
“哦，把孫子留下，咱們倆再迴來？那你當初退休幹嘛呀？”張運通說道。
“對呀，要不是為了照顧孫子，我當初幹嘛退休呀？”趙芬眉頭皺了起來。
“要讓我說，讓芳芳和咱們孫子見見麵兒，咱們就把孫子抱迴來，讓這師傅等咱們一會兒。”張運通說道。
“你說的也挺有道理的，不過咱們倆上年紀了，可照顧不了這祖宗，要不，你跟著這師傅迴來，我留下，跟芳芳一塊兒照顧我大孫子……”趙芬說道。
“我一個人迴來，有什麽意思？你要是想住在村裏，我就陪著你們……”張運通說道。
“你哪行呀？咱們那小狗兒呢？幾天不喂，不得餓死了？”趙芬說道。
“我……”張運通張了張嘴，到嘴的話沒有說出來。
“嗬嗬，您家裏還養著狗呢？”出租車司機也怕迴來的時候拉空車，那樣的話，就白浪費汽油了，“是什麽樣的狗呀？名貴麽？”
“名貴倒說不上，就是一個普通的小笨狗兒……”張運通說著，想到了那個小黃狗兒的機靈樣，臉上不由得露出一絲笑容來。
“哦，是笨狗呀，聽說過，這笨狗都是農村裏養的，好像叫‘中華田園犬’，都是自由雜交的，一般這樣的混血，都是比較聰明的……”出租車司機也是個察言觀色的主兒，見到張揚爸爸臉上的表情，就知道這人很喜歡那隻普通的小笨狗兒，連忙大誇特誇起來。
“是吧，我們家那小狗兒就挺聰明的……”張運通點了點頭，“平時，拉屎撒尿的，都知道去廁所，就算我帶它出去遛彎兒去，憋得慌了也忍著，絕對不在外麵拉尿……”
“是麽？這麽有靈性？這還是狗麽？”出租車司機驚訝了。
“當然是狗了，聽我兒子說，我們家那小黃狗兒它媽媽，還咬死過一頭大野豬呢……”趙芬得意的說道。
“咳咳……那是勇敢，和聰明是兩迴事兒……”張運通咳嗽了兩聲兒，說道。
“一迴事兒一迴事兒……”出租車司機連忙說道。
他的本意，就是迴去的時候不拉空車，管他們家的狗是聰明呢還是勇敢呢，隻要你舍不得讓它挨餓就行了……
車子順著高速公路，快速的飛馳著，在一個路牌兒下，拐到了一條縣級公路上，接著，道路兩旁漸漸地出現了山巒，深秋的山，已經很少有綠色了，落葉繽紛，被金風吹的到處亂飄，嘩啦啦的作響。
“前麵是槐樹鄉，我表嫂就是槐樹鄉的，要說起來，這槐樹鄉，真是出美人呀……”出租車司機挺健談的。
“鄭家村就是槐樹鄉的吧？”張運通說道。
“對，就是槐樹鄉的，鄭家村裏有兩個大姓，一個是鄭，一個是王，我忘了什麽時候了，王家村招了災，整個村子全都平了，王家人就分散到周圍各村，鄭家村兒的王姓，就是這麽來的，不過這王家人，都特不是東西……”出租車司機道。
“原來如此，我倒是聽我兒子說了，這老鄭家人，和老王家人掐的挺厲害的……”趙芬說道。
“是吧，都掐，這老王家人，對權力特熱衷，總是想篡村裏的權，都是一群白眼兒狼，人家看他們無家可歸了，收留了他們，反倒收留了一群狼，這放誰那裏都鬧心……”出租車司機說道。
“還真是……”張運通感歎一聲。
三人一邊兒說著話，一邊向著鄭家村的方向駛去，這一路上，和想象的冷清是一點兒都不相同，出租車，私家車，豪華車，在這條鄉間小路上，使勁兒的顛簸著。
“我說，你記錯了吧？這條路真的是通往鄭家村兒的？”張運通看著周圍的車輛，感覺有些眼暈。
“絕對沒錯，當初我送我表嫂迴娘家，我表嫂還專門說過，這條路就是通往鄭家村兒的，她在鄭家村兒還有一個表姐呢，嫁給了村支書，她表姐得大她十來歲……”出租車司機很肯定的說道。
“錯不了就好，要是走岔了道兒，不光耽誤時間，你這車得費多少汽油呀？”張運通說道。
到鄉下去，一般都是包車的，事先已經說好了價錢，並非是用計價器來計算價格的，這樣的話，司機們當然是怎麽省油，怎麽走了。
“聽說，鄭家村在開辦農家樂，可能這些人都是去村裏旅遊的吧？”出租車司機腦子裏也都是大問號。
“農家樂？會有這麽多人？這生意是不是太好了點兒？”張運通挑了挑眉毛。
“不像是，倒像是誰家死人了出禮的……”趙芬看著氣勢洶洶的‘車隊’，說道。
“管他們是幹嘛的呢？咱們跟在他們後麵兒就行……”出租車司機倒是放心了，這裏既然出現了這麽長的一個車隊，那麽就不會出現劫道的了，劫道的也不敢到這裏來剪徑呀，看看前邊兒，看看後邊兒，這麽長的車隊，你得來一個團的人，才能占據絕對的數量優勢。
出租車還沒開到村口兒呢，就被迫停了下來，前麵的車，根本就已經沒法開動了，車門打開，一個個或男或女，或老或少，相互打著招唿，向著村裏走去，很顯然，這些人大多數都是認識的。
他們手裏也不空著，提著一些小禮物。
“看看，我說的怎麽樣？肯定就是出禮的……”趙芬坐在車裏，說道。
“開不進去了……咱們也下去吧……”張運通說著，目光望向了出租車司機，“司機師傅，你是怎麽打算的？是在這兒等我們一會兒，還是現在就迴市裏？”
“我等你們一會兒吧，你們要是不迴去了，就給我打個電話，不要太晚呀……”出租車司機說道。
“成……”張運通說道。
於是兩口子拉開車門兒，混進了人流中，進村兒了。
“唉！兄弟，你們這是幹什麽去呀？”趙芬是不喜歡打聽個事兒的，當然了，不管是不是真的不喜歡，反正在人前是要做出這樣一副姿態的，所以一般情況下，都是張運通張嘴的。
“大家都是一個目的，自己心裏明白就得了唄……”說話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他上身穿著一身藍布褂子，下身是一條藍布褲子，腳下是一雙綠膠鞋，這一身兒真跟合作社時期的套裝一樣。
中年人手中提一個籃子，籃子裏是裝的雞蛋，都用細軟的草秸隔開了，這人說著話兒，腳下卻不停，走路嗖嗖帶風，張運通，趙芬跟上他可不容易，幸虧這裏都是人，才沒有被他甩下。
“我還是不太明白，我到村裏來，是找我兒子兒媳婦的，這不，剛到村兒裏，就遇到堵車了，我們隻能下車步行了……”張運通畢竟上了年紀，由於走路太快了，都有些唿唿帶喘了。
“哦，原來你們不是去道喜的呀？”中年人放慢了腳步，扭過頭說道。
“道喜？”張運通和趙芬對視一眼，趙芬偷偷的吐了吐舌頭，剛才她還說人家是出禮來的呢。
不過誰讓這些人不在禮品上貼上紅紙呢……
“當然是去道喜了，我表外甥媳婦有喜了，我們當然要來看看啦……”中年人理所當然的說道。
“好麽……”張運通望了望四下的人，“兄弟，這都是來道喜的？”
“當然了，這裏麵兒有我們家的親戚，也有我表姐夫家的親戚，還有我表外甥媳婦家的親戚……大哥呀，對給你們造成的不便，我這裏就跟你們賠禮了……”中年人說的挺客氣。
“沒關係，沒關係，我們聽說這荒僻地方不太平，現在這裏出現了這麽多人，我們走在路上也有安全感……”張運通說道。
“嗬嗬，倒是這麽個理兒……”中年人笑了起來。
“我說兄弟呀……你們這個親戚到底是幹什麽的？”張運通好奇道。
“沒啥，聽說就是個賣菜的……”中年人挺謙虛的說道，話語中很有些不實之處。
“賣菜的？鄭家村兒賣菜的，不就是楊明麽？”趙芬聽了中年人的話，隨口說道。
“哦？你們認識我表外甥？”中年人驚訝了。
“當然認識了，他就是我兒媳婦的幹哥，我們兒媳婦叫孫芳芳……”趙芬說道。
“哦……原來你們是張揚的爹媽呀，張揚那小子，我表姐跟我們介紹過，那小夥子長的才好呢，還倍兒機靈……”中年人一聽麵前這倆人是張揚的父母，立刻就熱情了起來，說話都透著股熱乎勁兒。
“嗨！那孩子長的還算湊合，可要說機靈就是太抬舉他了，他從小就淘得很……”趙芬眉開眼笑的謙虛道。
“好小子都是淘出來的……”中年人對張揚印象深刻，像張揚這樣的人，到哪裏都能帶動一片氛圍。
第一百四十七章尋母
張揚現在怎麽說都算得上是大款了，所以，他的母親趙芬，就在他的強烈要求下，辦了退休，在家裏專門照顧孫子。
陽光小區，孫芳芳家裏，門窗關的很嚴實，窗簾拉著，不讓陽光照射進來，免得破壞了安靜寧謐的氣氛。
要說奶奶照顧孫子，那肯定是樂的很（當然了，並不是所有的奶奶都特稀罕孫子），可是趙芬卻是坐在客廳，拉著個臉，她這是在跟兒媳婦孫芳芳生氣呢。
你說說，你是怎麽做媽媽的？竟然把兒子丟下，自個兒跑到山村兒玩兒去了，一點兒身為母親的責任感都沒有。
“哇哇哇……”孩子的哭鬧聲從臥室中傳了過來。
“小祖宗又醒了……”趙芬連忙跑進了臥室中。
趙芬跑進臥室中，隻見小家夥兒正在躺在床上，咧著嘴哭呢，四肢亂抓亂蹬著。
“哎呦喂，我的小祖宗唉……”趙芬托著孫子的後脖頸兒，把孫子抱了起來，手在他的屁股下麵一摸，沒有拉尿，這才放心了。
小家夥兒哭了半晌，感覺有些累了，這才迷迷糊糊的靠在奶奶懷裏，又睡著了。
“哎呦嗬……”趙芬疲憊的將孫子放到了床上，長長的出了口氣，“不行，再這麽下去，我就真的頂不住了，得找他媽媽去……”
小孩子覺多，但是卻容易醒，有時候睡個三四個小時就會醒過來，有時甚至隻睡三四分鍾就會醒過來，一個上了年紀的人，是根本頂不住的。
“喂！老頭子，你趕緊的，給我租輛車來，我帶著孫子找他媽去……”趙芬抄起客廳的電話，給自己的老頭子打了個電話。
“揚揚和芳芳在鄭家村蓋房子呢，你就別去添亂了……”張揚的爸爸名叫張運通，倒是挺明事理的，“你要是頂不住了，我過去幫你看著去。”
“我倒不是頂不住了，我就是看他們倆太不負責任了，把孩子丟下，自己跑出去玩兒去……”趙芬氣憤的說道。
“他們才多大呀？……行行行，我給你租個車，到了我給你打電話……”張運通說著，掛斷了電話。
放好電話，趙芬開始穿外套，穿好外套之後，又把孩子包了起來，包的嚴嚴實實的，免得出去的時候受風著涼，最後想了想，又把‘尿不濕’裝了兩袋子，話說，一般像她們這些做奶奶的，都有著很豐富的照顧孩子的經驗，想事情也周到，比那些新媽媽讓人放心多了。
不大的功夫，電話響了起來，趙芬看了看來電顯示，正是自己老頭子的，連接都沒接，直接抱著孩子，提著‘尿不濕’下樓了，電話費能省點兒就省點兒吧。
抱著孩子下了樓，出了小區，在小區門口兒正停著一輛出租車，走近之後，副駕駛的車窗搖了下來，一個老頭兒探出頭來：“我怕你跟她吵起來，我跟你去……”有句話他沒有說出來，光是她一個人帶著孫子去一個小山村，他也不放心呀，誰知道出租車司機會不會看他們老的老小的小，生出歹意來？
“嗯！”去就去吧，趙芬沒啥意見，拉開後車門兒，矮身鑽了進去。
“大哥大姐，能讓我看看孩子麽？”出租車司機這個時候開口了。
“什麽意思？”趙芬心情本就不好，這個時候，臉終於拉了下來。
“哦……大哥大姐，你們別誤會，鄭家村我聽說過，可偏了，你們要不是正經人家，我可不敢拉你們往那兒去……”出租車司機說道。
“讓他看看吧……”張運通倒是挺通情達理的。
“行，讓你看看……”趙芬把裹著孫子的棉被掀開一個口兒，露出了小家夥兒粉嘟嘟的小臉兒。
“嗬嗬，您孫子生的可真漂亮……”出租車司機看著小家夥的臉蛋兒，由衷的讚道。
“嗬嗬，”趙芬的心情終於好了些，“我兒子長的就不差，他媽媽長的就更漂亮了，跟畫兒裏的人兒似的……”
“是麽？您可真有福氣呀……”出租車司機給車子掛上檔，加大油門兒，車子就緩緩的開了出去：“鄭家村地方偏，聽說是在山裏呢，咱們這一趟就走大路，不然的話，路上容易碰上劫道兒的，搶錢是小事兒，要是搶孩子就壞了。”
“那裏……不太平？”趙芬不由自主的把孫子抱緊了，心中不由得打起了退堂鼓。
張運通也屏息了。
“那倒不是，一般荒涼的地方都不太平，不是單指鄭家村……”出租車司機說道。
張運通長鬆了口氣，道：“這個世道，應該沒有那麽亂吧？”
“怎麽沒有？那些小山村，一般也就是幾十戶，周圍好幾十裏不見人煙，而且這樣的村子還不在少數，公安局也不至於在每個村兒都設個派出所吧？那得花多少經費呀？”出租車司機說道。
“公安沒有，聯防得有吧？”張運通說道。
“那聯防還不如沒有呢，那幫家夥多是村裏出來的混子，身上匪氣重，要是真有這麽幾個人，山高皇帝遠的，比土匪還禍害。”出租車司機說道。
“也是這麽個理兒，我可是聽說了，派出所裏選聯防員，都是選的那些在村裏挺霸道的混混，這些家夥遊手好閑的，平時就會禍害個人，要是真讓他們掌了權，還不得翻了天去？”趙芬說道。
“對嘛……”出租車司機手打方向盤，車子慢慢的駛上了高速公路：“派出所也是有這樣的考慮，索性，不設聯防了，有關安全的事兒，都讓各村兒自己組織民兵，不過，聽說山裏人都是特別排外的，一般不喜歡和外人接觸……”
“不喜歡和外人接觸？”趙芬一雙細眉挑了挑，“不會吧？我兒子和兒媳婦，就和鄭家村兒的人處的挺好的，我兒子還在鄭家村兒買了一處莊基地，打算蓋房子呢……”
“哦？是麽？能得到山裏人的認同，您兒子可真不簡單呀……”出租車司機說道。
山裏人思想比較僵化，他們已經習慣了幾十年如一日的生活，對於外來者這樣的打亂他們生活節奏的人，是非常不歡迎的。
“哪是我兒子的本事？是我們兒媳婦的幹哥有本事，人家都在鄭家村兒住了有些日子了。”張揚爸爸笑嗬嗬的道。
“幹哥？”出租車司機眉頭挑了挑，沒有多說什麽，現在這些幹哥幹姐，幹弟幹妹，幹爹幹閨女，都已經有了其他的說法。
“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兒媳婦是認了個幹媽，她管她幹媽的兒子，不就得叫幹哥麽？”張運通說道。
“哦……”出租車司機這才釋然了，要是這麽論的話，人家幹哥幹妹妹的，還真就是清白的了。
“要說起芳芳這個幹哥，還真是個能人呀，人家雖然住在山裏，但是人家生意做的大，知道英寧大酒店麽？又是優質蔬菜，又是冰凍海鮮的，其實都是出自我兒媳婦她幹哥手裏，我們兒子跟著他，都賺了不老少錢……”趙芬說道。
“哦？真的……”出租車司機挺驚訝的。
“可不，我們兒子出海打漁，賺了一千多萬，就是沾了他的光了……”趙芬是個實事求是的人，該兒子的光芒，誰也抹不去，不該兒子的光芒，也不稀罕。
“哦……”出租車司機挺震驚的點了點頭。
“他媽，別說那些有的沒的，我問你，你找咱們兒子媳婦，到底想怎麽樣？”張運通一聽聊天聊到了敏感話題了，連忙插了進來，轉移話題。
一千萬？你這是誘惑人家犯罪呀……
“啥想怎麽樣？把孩子給他媽媽唄……”趙芬說道。
“給了他媽媽就完了？”張運通眉頭直跳。
“還能怎麽樣？”趙芬不解。
“咱們呢？咱們是留在鄭家村，還是迴來……”張運通說道。
“當然是迴來了，咱們留在那兒幹嘛……”趙芬說道。
“哦，把孫子留下，咱們倆再迴來？那你當初退休幹嘛呀？”張運通說道。
“對呀，要不是為了照顧孫子，我當初幹嘛退休呀？”趙芬眉頭皺了起來。
“要讓我說，讓芳芳和咱們孫子見見麵兒，咱們就把孫子抱迴來，讓這師傅等咱們一會兒。”張運通說道。
“你說的也挺有道理的，不過咱們倆上年紀了，可照顧不了這祖宗，要不，你跟著這師傅迴來，我留下，跟芳芳一塊兒照顧我大孫子……”趙芬說道。
“我一個人迴來，有什麽意思？你要是想住在村裏，我就陪著你們……”張運通說道。
“你哪行呀？咱們那小狗兒呢？幾天不喂，不得餓死了？”趙芬說道。
“我……”張運通張了張嘴，到嘴的話沒有說出來。
“嗬嗬，您家裏還養著狗呢？”出租車司機也怕迴來的時候拉空車，那樣的話，就白浪費汽油了，“是什麽樣的狗呀？名貴麽？”
“名貴倒說不上，就是一個普通的小笨狗兒……”張運通說著，想到了那個小黃狗兒的機靈樣，臉上不由得露出一絲笑容來。
“哦，是笨狗呀，聽說過，這笨狗都是農村裏養的，好像叫‘中華田園犬’，都是自由雜交的，一般這樣的混血，都是比較聰明的……”出租車司機也是個察言觀色的主兒，見到張揚爸爸臉上的表情，就知道這人很喜歡那隻普通的小笨狗兒，連忙大誇特誇起來。
“是吧，我們家那小狗兒就挺聰明的……”張運通點了點頭，“平時，拉屎撒尿的，都知道去廁所，就算我帶它出去遛彎兒去，憋得慌了也忍著，絕對不在外麵拉尿……”
“是麽？這麽有靈性？這還是狗麽？”出租車司機驚訝了。
“當然是狗了，聽我兒子說，我們家那小黃狗兒它媽媽，還咬死過一頭大野豬呢……”趙芬得意的說道。
“咳咳……那是勇敢，和聰明是兩迴事兒……”張運通咳嗽了兩聲兒，說道。
“一迴事兒一迴事兒……”出租車司機連忙說道。
他的本意，就是迴去的時候不拉空車，管他們家的狗是聰明呢還是勇敢呢，隻要你舍不得讓它挨餓就行了……
車子順著高速公路，快速的飛馳著，在一個路牌兒下，拐到了一條縣級公路上，接著，道路兩旁漸漸地出現了山巒，深秋的山，已經很少有綠色了，落葉繽紛，被金風吹的到處亂飄，嘩啦啦的作響。
“前麵是槐樹鄉，我表嫂就是槐樹鄉的，要說起來，這槐樹鄉，真是出美人呀……”出租車司機挺健談的。
“鄭家村就是槐樹鄉的吧？”張運通說道。
“對，就是槐樹鄉的，鄭家村裏有兩個大姓，一個是鄭，一個是王，我忘了什麽時候了，王家村招了災，整個村子全都平了，王家人就分散到周圍各村，鄭家村兒的王姓，就是這麽來的，不過這王家人，都特不是東西……”出租車司機道。
“原來如此，我倒是聽我兒子說了，這老鄭家人，和老王家人掐的挺厲害的……”趙芬說道。
“是吧，都掐，這老王家人，對權力特熱衷，總是想篡村裏的權，都是一群白眼兒狼，人家看他們無家可歸了，收留了他們，反倒收留了一群狼，這放誰那裏都鬧心……”出租車司機說道。
“還真是……”張運通感歎一聲。
三人一邊兒說著話，一邊向著鄭家村的方向駛去，這一路上，和想象的冷清是一點兒都不相同，出租車，私家車，豪華車，在這條鄉間小路上，使勁兒的顛簸著。
“我說，你記錯了吧？這條路真的是通往鄭家村兒的？”張運通看著周圍的車輛，感覺有些眼暈。
“絕對沒錯，當初我送我表嫂迴娘家，我表嫂還專門說過，這條路就是通往鄭家村兒的，她在鄭家村兒還有一個表姐呢，嫁給了村支書，她表姐得大她十來歲……”出租車司機很肯定的說道。
“錯不了就好，要是走岔了道兒，不光耽誤時間，你這車得費多少汽油呀？”張運通說道。
到鄉下去，一般都是包車的，事先已經說好了價錢，並非是用計價器來計算價格的，這樣的話，司機們當然是怎麽省油，怎麽走了。
“聽說，鄭家村在開辦農家樂，可能這些人都是去村裏旅遊的吧？”出租車司機腦子裏也都是大問號。
“農家樂？會有這麽多人？這生意是不是太好了點兒？”張運通挑了挑眉毛。
“不像是，倒像是誰家死人了出禮的……”趙芬看著氣勢洶洶的‘車隊’，說道。
“管他們是幹嘛的呢？咱們跟在他們後麵兒就行……”出租車司機倒是放心了，這裏既然出現了這麽長的一個車隊，那麽就不會出現劫道的了，劫道的也不敢到這裏來剪徑呀，看看前邊兒，看看後邊兒，這麽長的車隊，你得來一個團的人，才能占據絕對的數量優勢。
出租車還沒開到村口兒呢，就被迫停了下來，前麵的車，根本就已經沒法開動了，車門打開，一個個或男或女，或老或少，相互打著招唿，向著村裏走去，很顯然，這些人大多數都是認識的。
他們手裏也不空著，提著一些小禮物。
“看看，我說的怎麽樣？肯定就是出禮的……”趙芬坐在車裏，說道。
“開不進去了……咱們也下去吧……”張運通說著，目光望向了出租車司機，“司機師傅，你是怎麽打算的？是在這兒等我們一會兒，還是現在就迴市裏？”
“我等你們一會兒吧，你們要是不迴去了，就給我打個電話，不要太晚呀……”出租車司機說道。
“成……”張運通說道。
於是兩口子拉開車門兒，混進了人流中，進村兒了。
“唉！兄弟，你們這是幹什麽去呀？”趙芬是不喜歡打聽個事兒的，當然了，不管是不是真的不喜歡，反正在人前是要做出這樣一副姿態的，所以一般情況下，都是張運通張嘴的。
“大家都是一個目的，自己心裏明白就得了唄……”說話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他上身穿著一身藍布褂子，下身是一條藍布褲子，腳下是一雙綠膠鞋，這一身兒真跟合作社時期的套裝一樣。
中年人手中提一個籃子，籃子裏是裝的雞蛋，都用細軟的草秸隔開了，這人說著話兒，腳下卻不停，走路嗖嗖帶風，張運通，趙芬跟上他可不容易，幸虧這裏都是人，才沒有被他甩下。
“我還是不太明白，我到村裏來，是找我兒子兒媳婦的，這不，剛到村兒裏，就遇到堵車了，我們隻能下車步行了……”張運通畢竟上了年紀，由於走路太快了，都有些唿唿帶喘了。
“哦，原來你們不是去道喜的呀？”中年人放慢了腳步，扭過頭說道。
“道喜？”張運通和趙芬對視一眼，趙芬偷偷的吐了吐舌頭，剛才她還說人家是出禮來的呢。
不過誰讓這些人不在禮品上貼上紅紙呢……
“當然是去道喜了，我表外甥媳婦有喜了，我們當然要來看看啦……”中年人理所當然的說道。
“好麽……”張運通望了望四下的人，“兄弟，這都是來道喜的？”
“當然了，這裏麵兒有我們家的親戚，也有我表姐夫家的親戚，還有我表外甥媳婦家的親戚……大哥呀，對給你們造成的不便，我這裏就跟你們賠禮了……”中年人說的挺客氣。
“沒關係，沒關係，我們聽說這荒僻地方不太平，現在這裏出現了這麽多人，我們走在路上也有安全感……”張運通說道。
“嗬嗬，倒是這麽個理兒……”中年人笑了起來。
“我說兄弟呀……你們這個親戚到底是幹什麽的？”張運通好奇道。
“沒啥，聽說就是個賣菜的……”中年人挺謙虛的說道，話語中很有些不實之處。
“賣菜的？鄭家村兒賣菜的，不就是楊明麽？”趙芬聽了中年人的話，隨口說道。
“哦？你們認識我表外甥？”中年人驚訝了。
“當然認識了，他就是我兒媳婦的幹哥，我們兒媳婦叫孫芳芳……”趙芬說道。
“哦……原來你們是張揚的爹媽呀，張揚那小子，我表姐跟我們介紹過，那小夥子長的才好呢，還倍兒機靈……”中年人一聽麵前這倆人是張揚的父母，立刻就熱情了起來，說話都透著股熱乎勁兒。
“嗨！那孩子長的還算湊合，可要說機靈就是太抬舉他了，他從小就淘得很……”趙芬眉開眼笑的謙虛道。
“好小子都是淘出來的……”中年人對張揚印象深刻，像張揚這樣的人，到哪裏都能帶動一片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