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鍾麟接過密報看了看,歎了口氣說:“朱九江的學問人品老實說都還是不錯的。隻是太急於功利,重才過德,終究是偏了一點,算不得中庸。所以教出來的學生子弟,也都如此。你看最近在京城裏鬧著要變法的那個康有為,就也是他的學生。這個朱淇,給亂黨起草的這篇檄文,雖然比不上……但文筆也算不錯了,也是個有才之人。”


    譚鍾麟原本想說這篇檄文的文筆雖然比不上《討武曌檄》,但也頗有可觀之處,但想想,如今雖然名義上光緒親政,但實際上掌權的還是慈禧太後,自己說出《討武曌檄》出來,被有心人聽了去,怕又是不大不小的麻煩。所以含糊一下,就帶了過去。


    “這朱淇能為亂黨草檄,而且這檄文還寫得如此……哪裏看得出有什麽悔悟之心!我看多半是做哥哥的發覺了弟弟謀逆,所以才弄出這麽個故事來。不過親親相隱,夫子是之,我們也不能壞了這樣的義舉。隻是那個孫文居然是個亂黨,這倒是大大的出乎我的預料。說起來,這個孫文倒是個不錯的大夫,醫術相當的好,這幾個月來,他的醫術在廣州已經小有名氣了。真是沒想到,這樣的人也是個亂黨。卿本佳人……”譚鍾麟搖了搖頭,說,“既然是亂黨分子,那就派人去抓起來吧。”


    第四百三十七章 起義(上)


    抓捕孫先生的行動進行得並不順利,就像革命黨的組織滿是漏洞一樣,清政府的組織度也完全是一灘爛泥。在業務上則更是不熟練,在接到命令後,總督府的督標立刻出發去抓孫文。然而,孫先生在起義進入籌劃階段之後就搬了家,督標自然就撲了空,而他們的行動又沒有絲毫的掩飾,這樣一來,興中會的人自然也知道,出問題了。


    “孫先生,剛才韃子到你原本的住處去抓人了,看來起義的計劃暴露了,怎麽辦?”孫先生的左右手之一的陳少白對孫先生說。


    “真沒想到,居然讓陳光前輩說中了,真的在我們中出了叛徒。就是不知道那個叛徒說出了多少東西。”孫先生恨恨的說。


    “不管暴露了多少,我們都必須立刻做出決斷了。顯然,我們現在已經不能再等李重光他們的隊伍了。不管是立刻起義還是馬上撤退,我們都要立刻下決定。”陸皓東說道。


    “既然計劃已經暴露了,滿清肯定有所準備,這個時候起義,多半是在往槍口上撞。我覺得,這時候起義,就是白白的讓我們的人去送死了。我覺得現在應該安排大家迅速撤退。”陳少白想了一下,這樣說。


    “但是現在滿清既然知道計劃了,一定會封鎖水陸碼頭,想要把這麽多人安全的從廣州帶出去可沒那麽容易。”孫先生想了想,這樣說到。


    “的確如此,這確實是一大問題。”陸皓東也歎息說,同時站起身來,在屋子裏轉了幾圈,最後他猛的站住了,像是下定了大的決心。


    “孫兄,陳兄,我看這麽辦。”陸皓東說,“我們找一些真正的赤膽忠心的敢死的誌士,今晚就做好準備,明天拂曉就向兩廣總督府發起攻擊,此舉若成,則廣州的韃子自然群龍無首,陷於混亂。即使不成,滿清的注意力也都會被吸引到保護官衙上麵,這樣一來也就能掩護同誌們撤退了。”


    陸皓東說完了這個計劃之後,大家都沉默了下來。顯然,相比直接起義的莽撞和直接撤退的無謀,這個計劃顯然要更好一點,隻是在這個計劃裏,參加對兩廣總督府的攻擊的那一部分人,基本上就沒有生還的可能,這個計劃完全就是用他們的犧牲來換取更多的人能夠撤退。那麽又有多少人願意參加這樣必死的行動,而且,這樣的行動也需要一位堅定果敢的人來指揮,又該讓誰來擔任這個必死的重任呢?


    “既然這個計劃是我提出的,這次行動,就由我來帶隊。”陸皓東說。


    “皓東!”孫先生站了起來,卻也說不出多餘的話,隻是用雙手緊緊地按了按他的肩膀。


    “好了,我們沒有更多的時間了。孫先生,聞韶(陳少白的字),我們要馬上開始準備這次行動了。聞韶,你去和香港方麵聯係,孫先生,我們立刻和已經到了同誌聯係,安排撤退的事情,並且選拔敢死隊員。”


    ……


    兩個小時後,陳少白迴到了臨時的指揮部,三個人開始交流起準備的情況。


    “孫先生,陸兄,你們準備的如何了?”陳少白首先問道。


    “統治同誌們的事情大多通知到了。”陸皓東說,“另外,相關資料也基本上銷毀了。”


    “那敢死隊的事情怎麽樣了?”陳少白又問道。


    “人不多,願意進敢死隊的,加上我隻有二十個人。”陸皓東說,不過他立刻意識到這語氣過於消沉了一點,便又笑笑說,“不過都是可托死生的好漢子!對了少白,你那邊和香港聯係得如何?”


    “已經給香港發了電報。另外,還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大家。陳光前輩在知道事情後,立刻通過美國洋行裏的內部電報,給我們發來了一份電文。說是如果有難以撤退的人,可以先躲避到美國領事館中。隻不過人數不能超過五個。”


    “這倒是個好消息。”孫先生立刻說,“我們可以讓一些已經暴露了的人,比如我,有意在其他地方露麵,吸引滿清的注意,掩護其他同誌撤離,而這些同誌最後就直接躲進美國領事館好了。不過,美國領事館居然也這樣給陳光前輩的麵子,這倒真是讓人沒想到。”


    當然,美國駐廣州領事館願意做這樣的事情,絕不是陳光麵子大,而是麥克唐納財團的麵子大。事實上,美國有一個傳統,那就是他派駐國外的外交官,尤其是大使領事之類的主官,很多都是大財團的直接的代言人。很多時候,做總統的在選舉的時候拿了大財團的錢,往往會將一些關鍵性的位置直接交給大財團的人。除了政府中的部長副部長這類的位置之外,外交使節也是大財團的人特別喜歡的位置。一來,這樣的位置涉及到生意往來的事情很多,假公濟私的機會多。二來,這個位置工作複雜,但卻不起眼,在大多數時候美國人民根本不會注意到這樣的位置,而大財團一向信奉悶聲發大財的理念,總喜歡把自己藏在幕後。這樣的位置正好可以用來鍛煉自己的人。再加上,除了有限的幾個被派到一些重要國家的大使領事,派往其他國家的外交官不管怎麽搞,也搞不出什麽大亂子來的。一般來說,對於弱國來說,“外交無小事”,但是對於強國來說,去可以反過來說,叫做“外交無大事”。反正大國之間關係的親疏,起決定性作用的是利益,外交官什麽的又不能改變基本的利益格局,自然外交也就沒什麽大事可言了。反正就算是某個外交官得了失心瘋,抽風一樣的說出一些亂七八糟的鬼話,一般來說,也不會真的造成什麽大麻煩,最多大家一起裝成沒聽見一樣。就好像後世白頭鷹駐赤兔國的大使帶著茉莉花滿街亂晃,赤兔國也隻當沒看見,而赤兔國的大使趁著德州國民自衛隊正在因為懷疑聯邦軍隊要“侵略”德州,而開始對聯邦機構進行嚴密監視的時候,跑到德州去和那些德州紅脖子們說“德州是德州人的德州”這樣的怎麽看都像是不懷好意煽風點火的話,白頭鷹也隻當沒聽到。至於和拍到一般國家的大使領事什麽的,那就更鬧不出什麽亂子來了。而當時的中國,真是所謂的“一般國家”。因為相比其它財團,麥克唐納財團在中國布局最早,投入也最多,所以,美國在中國的公使和領事,習慣上,都是由麥克唐納財團的人來擔任。


    “孫先生,這怕不可行。陳前輩明言了,進美國領事館的人不能給美國帶來太多的麻煩。若是這些人到處露麵引人注意,那再進到美國領事館,就會給領事館帶來麻煩。就有損美國朋友的美意了。不過有了這條退路總是好的。孫先生,陳前輩還說,他還托朋友在美國領事館旁邊租了一座小洋樓,先生最好還是先搬到哪裏去。這樣先生就可以安心的組織撤退,萬一一有風吹草動,也能迅速撤退到領事館中。”


    “同誌們都在冒著危險,我怎麽能?”孫先生還有些猶豫。


    “孫先生,不有死者,無以醒世人;不有生者,無以圖將來。古人雲:將以有為。先生就不要猶豫了。”陸皓東先生說,“程嬰杵臼,孰易孰難?某自擇其易者,而將難為之事托付先生,先生一身係天下興亡,當自保重。”


    “不錯,今日天下,可無陳少白,可無陸兄,唯獨不可無孫先生。孫先生斷斷不可做犯險之事。”陳少白也勸解說。


    “唉,既然你們這麽說,我就先……”孫先生又歎了口氣。


    ……


    “天幹物燥,小心火燭。”這時候已經接近四更,外麵的街道上傳來了打更的更夫的聲音,由於沒有路燈,廣州的夜晚一片漆黑。隻有月光照下來,讓人能隱隱的看出地麵上有條路。


    在臨街的店鋪早就上了門板,不過有些做早點的店鋪裏已經亮起了燈,人們已經開始忙碌了。


    並不是每一個亮起了燈的店鋪裏的人都是在忙著明天的生意。在一家叫做“王江和”的茶館裏,一群人卻正在忙著其他的事情。


    “每個人都再把手裏的家夥檢查一下,槍要擦幹淨,手雷什麽的要記住,丟之前要先拉掉發火環,誒,不是叫你現在拉!”


    “陸先生,放心,俺隻是看看,不會真拉的。我雖然不怕死,但也不想死得這麽傻。”那個剛才做出拉發火環的架勢的人笑了笑,就將手雷輕輕地在衣帶上掛好,然後又認真的擺弄起了眼前的那隻好像是幾根管子焊接在一起的衝鋒槍。


    “陸先生,就這麽個破東西,就這麽貴?”


    “樣子是難看,不過好用呀。你們以前也見過。”陸皓東說,“不過有一點你們記住。這槍的保險不太好,容易走火。平時不要把槍栓拉上來,也不要裝上彈匣……算了還說平時幹什麽,待會兒開打了,可要注意可別把槍管子對著自己人,說不準,這東西就走火了的。”


    說到這裏,陸先生看了看時間,已經差不多塊到天亮了。這時候街道上開始有了些人聲了。


    “好了,到了時間了。我們要出發了。”陸皓東這樣說。


    第四百三十八章 起義(下)


    這天剛剛四更多一點,兩廣總督譚鍾麟就起床了。他如今年紀大了,本來就睡不著,加上又有事情,越發的睡不著覺。起床來後,譚鍾麟讓人給他點上了洋油燈,翻看起各地送上來的文書。


    說起來譚鍾麟對於那些外國貨一向是深惡痛絕的,在他看來,中國如今的處境,和這些洋貨的湧入是密不可分的。不過雖然討厭洋貨,這洋油燈卻還是非用不可的。因為它比起老式的菜油燈,不知道亮了多少,甚至比一般蠟燭都更明亮,而且也沒有中國老式油燈的黑煙,價格也比蠟燭甚至比老式的菜油燈更便宜。譚鍾麟的年紀大了,眼睛也越發的不好了,晚上看書,沒有這花旗洋油燈,那還真是不行。


    看了一會兒文書,天色也漸漸的亮了起來,譚鍾麟站起身來,伸手滅掉了洋油燈,然後推開門,準備到院子裏去走走。


    譚鍾麟剛剛走到門口,就聽見轟的一聲巨響,像是平地裏起了一個炸雷,震得窗戶都嗡嗡的響了起來。譚鍾麟抬起頭來向天上看了看,隻見晨星依稀,明明是個晴天呀。


    不過他的疑問馬上就有了答案,因為緊接著,又響起了好幾聲這樣的巨響,而這時,譚鍾麟應能夠清楚地分辨出了,這不是雷聲,而是爆炸,而且爆炸的方向就在總督府大門那邊。


    跟著這些爆炸,又傳進來了爆豆一樣密集的槍聲,簡直就像是過年時候點起的鞭炮。同時譚鍾麟的視線越過院子對麵的院牆,也已經能看到升騰起的硝煙了。


    譚鍾麟立刻就明白了,這是那幫子亂黨發難了。譚鍾麟雖然是大官,膽氣卻並不小,並沒有因為這槍聲和爆炸聲就嚇得六神無主,相反他還伸手提起前襟,就朝著前麵跑了過去。想要親自去指揮平亂。


    這個時候,後院的院門被猛地撞開了,幾個親兵湧了進來。


    “大人,叛黨就要打進來了,您先躲一躲吧。”跑在最前麵的那個親兵說。


    譚鍾麟一聽這話,頓時大怒,一個巴掌扇在那人的臉上,戟指罵道:“混賬!小小叛逆而已。我乃朝廷命官,見賊必討,安有退避之理!”


    這親兵挨了打,也不分辨,隻是對周圍的人喊道:“快,護送總督大人離開!”幾個人立刻一擁而上,七手八腳的就把不斷掙紮怒喝的譚鍾麟抬了起來,向著後麵就跑。這時候在他們身後,槍炮聲也越發的響亮了。


    ……


    譚鍾麟的親兵們說的不錯,一時間總督府的衛兵們真的有些擋不住那些“亂黨”了。雖然這幫子人隻有二十個而已。但是他們裝成路人,走到距離總督府不過三十步左右的時候,卻突然一起投出了二十枚手雷。雖然由於緊張,好幾個家夥在丟出手雷的時候都忘了拉環,但密集的麥克唐納產的防禦型手雷的殺傷力卻是非常的恐怖。每一枚手雷中都有近兩百顆鋼珠,殺傷範圍接近20米,在劇烈的爆炸中,守在府門口的幾個衛兵幾乎沒能做出任何反應,就被橫飛的鋼珠打成了篩子。


    “兄弟們,衝呀!驅逐韃虜,恢複中國!”陸皓東從剛剛被拋在地上的擔子裏摸出了專門為“自由戰士”們設計的衝鋒槍,朝著總督府的大門裏打了一個長點射,高聲吼道。


    麥克唐納1890式衝鋒槍是專門為“自由戰士”們研製的,在古巴、菲律賓以及南美非洲廣泛的被那些自由戰士們使用。這種槍最大的優點就是結構簡單,價格便宜。這種衝鋒槍以二戰名槍司登衝鋒槍為藍本,並進行了一定的改進(其實是簡化)。這樣的所為改進當然讓這款本來就是急就章的衝鋒槍的毛病越發的明顯了。像它的原型一樣,麥克唐納1890的保險非常不可靠,走火是常見的問題。以至於古巴人甚至說過諸如:“如果你的1890沒有走過火,那你一定買到了假冒的產品”這樣的鬼話。而相比而言,後世的司登雖然有愛走火的毛病,但是射擊精度卻還相當的不錯,美國人在二戰後,對各國主流的衝鋒槍的精度進行過一個測試,方法是對100米的胸靶連射一百發,比上靶數量。結果美國佬的m3黃油槍以97分高居榜首,而英國人的司登居然以95分位列第二,超過了使用了步槍級的內堂鍍鉻槍管、大麵積散熱套和豪華的全木槍托波波沙,更遠遠高於德國人的mp-40。當然,能打出這樣的成績,和它相對較低的射速(隻有波波沙的一半多點)有不小的關係。


    而麥克唐納1890為了在進一步簡化的基礎上依舊保持一定的可靠性,就連精度也做了犧牲。依照麥克唐納自己的測試,百米百發連射,也還能命中89發。看起來還是不錯的。但是,廠家自己測試出來的成績是怎麽迴事,大家都是知道的。


    所以古巴人是這樣說1890的精度的:“超過60米,這種槍的命中率就完全要依靠信仰了。”


    不過事實上,大多數的“自由戰士”們哪怕在十米距離上開槍,也是完全靠信仰而不是靠瞄準的。所以精度差點,對於“自由戰士”們來說,真不是問題。


    陸皓東帶著敢死隊員們衝進總督府,一邊投擲手雷,一邊用衝鋒槍掃射。總督府內,空間有限,衛隊手裏的步槍雖然射程遠,精度高,但是在這種環境中完全施展不開,反倒是敢死隊員們手裏的1890衝鋒槍,火力強勁,掃射起來,壓得衛兵們幾乎抬不起頭。而敢死隊員們一邊掃射,一邊向著衛兵們躲藏著的牆後麵,柱子後麵,假山後麵這類地方投出手雷,這就讓衛兵們連躲藏的地方都沒有了。短短幾分鍾時間,就有十多名衛兵被打死,數十名衛兵被打傷。靠著麥克唐納1890的火力優勢和威力巨大的手雷,僅僅十來分鍾,隻付出了五個敢死隊員戰死,七八個人受傷的代價,陸皓東帶著敢死隊就突破了衛隊的攔截,衝進了兩廣總督居住的後院。


    不過這個時候譚鍾麟已經被親兵救走了,後院裏除了一些沒來得及跑的家屬,並沒有其他的人了。


    “陸先生,怎麽辦?”事情會變成這樣,敢死隊員們都沒想到,他們也沒想到衝鋒槍和手雷的組合在這種戰鬥中竟然有這樣的威力,原本他們滿心都以為自己會死在衝擊的過程中,卻從來沒想到會有這樣的結果,結果到了這一步,他們反而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陸皓東想了想說:“放一把火,把總督府點起來。我們鬧得越大,兄弟們撤退得越方便。”這時候,他又隱隱的有點後悔,早知道會有這樣的效果,如果不撤退,所有的人奮力一搏,說不定還真能成事了呢。


    “陸先生,我是說那個狗官的家人仆人怎麽辦。”一個人說。


    “罪不及妻孥,算了吧。先去準備好放火的東西。”陸皓東說。


    總督府裏還有在零星抵抗的衛兵,陸皓東等人一邊和他們戰鬥,一邊找來了包括洋油在內的各種引火的東西,很快就堆起了一個柴火堆,隻要在上麵丟下一個火把,立刻就能燃起大火來。


    “好了,我需要幾個願意死在這裏的兄弟,跟我一起守在這裏。”陸皓東說,“受傷的兄弟,不願死在這裏的兄弟,一會兒自己出了總督府,找地方躲起來。”


    陸皓東相信,如今整個廣州的軍事力量都會向這邊集中,這樣一來,必然導致混亂,同誌們的撤退也一定會相對容易。隻是這種混亂持續的時間越長越好,雖然他們現在退出總督府撤退也不是完全沒有脫身的可能,但是,為了更多的人能安全撤走,陸皓東覺得自己還應該再堅持一陣子,拖住清兵,吸引他們的注意力,讓更多的同誌成功撤離。


    “陸先生,你這是什麽話?大家既然進了敢死隊,哪有怕死的?”


    “陸先生,既然參加了敢死隊,生死早就置之度外了。還說這些幹什麽?”


    陸皓東環視了一下敢死隊員們,他們還大多都是很年輕的人。這些人中,真正會黨出身的幾乎沒有,大部分都是些學生。有些人的臉上還帶著稚氣。


    “很好。那我們就一起守在這裏!”陸皓東說,他突然記起了一件事情,從自己的衣服裏摸出了一麵青天白日旗,(這麵旗幟正是陸皓東設計的)對敢死隊員們說:“趁著敵人援軍還沒來,我們到樓頂上把這麵旗幟升起來。”


    ……


    孫先生這個時候已經轉移進了美國領事館了。站在領事館的三樓的大落地窗前,可以遠遠的望見兩廣總督府,這個時候總督府方向已經傳來了一陣陣爆炸聲,看起來戰況相當的激烈。又過了一陣子,孫先生隱隱約約的看到那邊似乎升起了一麵旗幟。


    “少白,你看看那裏是不是升起一麵旗幟了?”孫先生問。


    陳少白有近視的毛病,哪裏看得到,隻能苦笑著搖了搖頭說:“我這眼睛,完全是看不見呀。”


    “孫先生,我這裏有一個望遠鏡。”這時候站在他們旁邊的另一個興中會的會員說,同時將一隻雙筒望遠鏡遞給了孫先生。孫先生舉起望遠鏡望過去,他看到在硝煙中,一麵青天白日旗正在總督府的屋頂上飄揚。


    第四百三十九章 影響


    雖然敢死隊成功的攻占了總督府,但是,這種成功並不足以改變起義失敗的結果,兩廣總督譚鍾麟很快就被送到了巡撫衙門,並且開始調集軍隊圍攻依舊占據著總督府的起義者。


    就在陸皓東他們占領總督府並且升起青天白日旗之後大概半個小時多一點,第一批清軍就出現在總督府附近,不過他們並沒有立刻發起攻擊,而是首先封鎖了道路。他們在路上放上了拒馬,做出了攔截防禦的姿態。在這當中,一小隊清兵曾經發起過一次試探性的進攻,在成功的將敢死隊手裏原本已經不多了的手雷和子彈又消耗掉了一部分之後,就退了下去。接著戰場暫時的就沉寂了下來。


    在剛才的戰鬥中,陸皓東他們幾乎耗盡了剩下的彈藥。卻沒能真正打倒多少清兵,這一次和突襲的時候不同,雙方的交戰距離更遠,麥克唐納1890衝鋒槍精度不足的毛病表現得非常明顯,雙方相距近百米的情況下,大多數子彈都不知道飛到哪裏去了。甚至於敢死隊的人反而被清兵的排槍打傷了好幾個。有幾個清兵甚至還壯著膽子發動了一次衝鋒,結果當然是被手雷教做人了,但是現在陸皓東他們手裏的彈藥也幾乎消耗光了。好在總算是把那些清兵打退了。


    又過了差不多一個小時,周圍的清兵越來越多,不過他們一直沒有發起攻擊,好像是在等著什麽。又過了一陣子,陸皓東他們終於知道,那些清兵在等著什麽了。他們在等的東西是——幾門大炮,雖然這些大炮都是些過時的貨色:當年美國政府打完了南北戰爭後滿世界甩賣出來拿破侖炮而已。但是就算它再過時,也絕不是敢死隊能夠抵擋的了……


    在最後的時候,陸皓東點燃了準備好的燃料,總督府熊熊燃燒了起來,雖然清兵奮力撲救,最後總督府還是被燒掉了半邊。而在這次行動的掩護下,大多數的人都成功的逃了出去。


    半個月後,孫先生也混在美國人的商隊中,返迴了香港。隨即就離開香港,去了日本。臨行前,他和陳光約定,將在不久之後,去北美拜訪陳光。


    這次不成功的起義引起的影響一開始並沒有孫先生想象的那麽大,因為在大清國,有人造反實在是一件稀鬆平常的事情。因為消息的封閉,(這一方麵是因為清政府的封鎖,當另一方麵,更大的原因則是傳媒業的落後。)即使是在廣東,很多偏遠一些的地方(縣城一下)的人也根本就不知道在省城裏,還發生了這樣的一件事情。至於全國,也僅僅是那些大地方的人才隱隱約約的知道一點。


    不過要說全無影響也是不對的。事實上,滿清政府對這次起義相當的關注,甚至頗受震動。這裏麵的原因有這麽幾個。


    首先,僅僅二十個亂黨分子,就能攻下一座總督府,這讓滿清的無能再一次的暴露出來了。好吧,滿清無能,這是大家都知道的,無論是西洋人,還是東洋人,隻要是洋人,都能夠花樣吊打我大清。不過那畢竟是外國人,我大清打中國人的水平還是不錯的,至少,在大多數人的眼裏,我大清還是有足夠的力量來鎮壓普通老百姓的。然而這一次對上的可也是中國人,我大清居然還是這麽不堪一擊,這個問題就大了。雖然曆來的狗屁的史書上講起某個朝代能得天命的緣由,大多都是什麽“厚德深仁,澤被四荒,終有天下”之類的鬼話。但是歸根到底,一個朝代,或者一個政權能夠屹立的一個基本點就在於它是這片土地上最強大的暴力組織。一個國家政權,如果他的暴力力量要被懷疑了,那他的統治就不可能穩定。哪怕他再“厚德深仁”。


    當然,被幾個人就拿下一座城的事情,在我大清也不是沒有過,許多年前,小刀會的劉麗川帶著七個人就拿下了上海縣城,但是那個時候的上海還是個很小的小城,完全沒法和現在廣州這樣的省城相比。再加上那事情正發生在太平天國如日中天的時代,所以引起的關注,造成的影響也遠遠不能和這次的事情相比。


    第二點就是,這些亂黨,居然在外國人的報紙上,用外國話發表了檄文。這固然給了清政府攻擊他們裏通外國的理由,但是清政府也真的非常害怕他們真的會得到外國的支持。況且這些亂黨的宣傳相對於當年的長毛來說,還是要高明不少的。當年長毛搞什麽拜上帝教,把孔孟什麽的都打成了邪魔,這使得他們和地方士紳對立了起來,後來滿清能成功鎮壓太平天國,地方士紳們組織的團練起到了最為主要的作用。如果地方士紳沒有積極的加入到滿清這邊來,滿清實際上是無力鎮壓太平天國的。


    而在現在的這些亂黨的文告中,不但從民族主義的角度,指責滿清是外來的蠻夷,更是公然提出,革命後要廢除八旗的各種特權,要給地方更大的權力,要實行“民主”什麽的。顯然,地方士紳們很容易就會將它們理解為增加他們的權利,並且把原本要劃給八旗的好處劃給他們來分享。如果地方士紳們真的受到了他們的蠱惑,那滿清的前途就真的很暗淡了。因為現在一個很簡單的事實就是,滿清已經沒有足以讓天下臣服的武力了。現在他的統治很大程度上就是要依靠地方士紳。如今亂黨們的行動也使得他們的虛弱更多的暴露在那些地方士紳們麵前,即使那些家夥不倒向亂黨,他們也絕對會要求對權力和利益進行重新的分配。因為利益分配的原則雖然有很多條,但是最基本的一條確是暴力。


    除了這些政治上的震動之外,另外的一些東西也讓滿清統治者很是吸了一口涼氣。那就是從戰死的起義者那裏拿到的武器:手雷和麥克唐納1890衝鋒槍。


    滿清的大臣們在他們的奏折裏是這樣提到這兩種武器的:“亂黨之人,皆用花旗連珠槍,此物短小,疊之則長不盈尺,然射彈極快,有如暴風驟雨,尋常槍械,十不及一。又有手雷者,內有炸藥,外包鋼珠。重不過半斤,強壯者可投出百步。落地則炸,一雷落下,數十步內,皆盡糜爛,其威不亞於大炮,唯不能及遠而……亂黨之人,以此利器,猝然發難,則護衛雖多,亦難萬全……臣以為,當曉諭夷人,不得將此等利器售於亂黨,並多購置此物,以為護衛之用……”


    “曉諭夷人”之類的鬼話,當然隻是自己給自己臉上抹粉而已。洋人可不會把這個滿清的“曉諭”放在眼裏,完全隻是當他放屁而已。不過麥克唐納步兵武器公司最後還是看在我大清為皇家衛隊訂購了一批衝鋒槍的好處上,同意不向任何非滿清政府的代表的中國人出售武器。當然,這種保證其實是毫無意義的,因為叛黨頭子孫文先生是擁有美國國籍的美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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