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了,德娜?”埃德加看到德娜那副嚴肅認真的樣子,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趕忙這樣問道。


    “我得到了一個對報社不利的消息。”德娜依舊一本正經的說,她的眉毛微微的蹙著,好像很是擔心的樣子。


    “什麽消息?難道是政府又準備要查封我們的報紙了?”埃德加這時候倒是發下心來了,笑嗬嗬的問道。反正他和他的同事們的這家報紙被查封的次數不要太多了,大家都已經很習慣了。甚至於,最近他們的這家報紙都已經連續運營了快一年了,這麽長的時間都沒有被查封,這已經讓報社裏的很多老員工都覺得不太習慣了。


    “情況可能會比這更嚴重,不僅僅是我們的報紙可能被查封,我們的一些人也可能會被抓到監獄裏去。甚至,有可能會被判處長期甚至是終生苦役。”德娜說。


    這個情況可就嚴重了,所以埃德加很是吃了一驚。


    “德娜,你是從誰那裏聽說的。這怎麽可能呢?我們最近的報道雖然讓當局很不高興,但是即使現在台上的還是俾斯麥,也不至於說會弄到要把報社裏的人抓進監獄判終生苦役的地步呀。最多最多也就是驅逐和流放了吧。”


    “如果隻是因為我們前一段時間報道的內容,那的確最多也就是查封我們的報紙。”德娜說,“但是如果是為了這份報道,我覺得,他們完全有理由將我們丟進監獄裏去喂老鼠。”


    一邊說,德娜一邊將一疊稿紙放到了埃德加的麵前。


    埃德加戴上眼鏡,然後拿起那些稿紙細細的讀了起來。


    放在最上麵的是一篇新聞稿,和此前他們報道過的事故有關,初一看似乎隻是那個新聞的追蹤報道,但是再往下麵看,埃德加的臉色就開始漸漸的改變了。因為這篇報道中明確的說明了,這些有毒的化學物質的可怕的用途——作為武器屠殺人類。而且,在這篇報道中,德娜更是用非常科學的非常數字化的方式計算出了,如果將這些東西當做殺人武器使用,所能達到的效率。


    “隻需要數十噸的毒劑,就可以輕而易舉的殺死數以萬計的人,甚至將一個大城市化為死域?這……”埃德加驚疑的睜大了眼睛。


    “是的。”德娜說,“這是德意誌帝國正在為世界大戰做準備的關鍵的一步。”


    準備世界大戰,這種說法在左翼中並不是新鮮的說法了。尤其是在馬克思主義的流派中。因為依據著馬克思主義的基本原理,在對經濟問題進行分析之後,世界大戰是不可避免的這一結論就已經是又清楚又明白了。現在還活著的恩格斯更是不止一次的預言過可能的世界大戰。不過,這樣規模的戰爭,對於大多數的人來說,還是完全不可想象的。所以,雖然從理論上,這種情況是可能出現的,甚至是必然出現的,但是要讓人們接受,卻並不容易。事實上,即使是在左翼人士內部,很多人也不太相信,真的會發生這樣規模的戰爭。至於那些工聯派別的人更是直接指責這種說法是危言聳聽,在他們看來,資本家們難道不知道世界大戰最終可能導致的災難性後果?他們就不會相互妥協嗎?畢竟,在習慣於妥協的人看來,什麽事情都是有辦法妥協的。


    “事實上就我所知,其他國家也很有可能有類似的計劃。即使沒有,也沒什麽。因為這個世界上幾乎所有的化工廠都能輕而易舉的生產出與之類似的東西。”德娜迴答說,“至少,我就知道,在麥克唐納財團的大實驗室裏,就出現過不少的殺人比殺蟲效率更高的東西。另外,英國人和法國人在這方麵也不會太差。這東西的技術難度其實不高,如果你願意,隻要給我一天的時候去買原料,我甚至在你的辦公室裏,就能把類似的東西造出來。估計大國裏麵隻有俄國會存在產能方麵的問題。”


    “要是真是這樣,那這種情況倒真是非常可怕。”埃德加一邊說,一邊開始思考自己的報紙該不該把這件事情揭露出來。很顯然,如果自己的報紙將這件事情揭露出來,那肯定是會遭到德意誌帝國政府的打擊的。而且這一次絕不會僅僅隻是查封這麽簡單,因為事情涉及到軍事機密,帝國政府很容易就可以給他們安上一個叛國的罪名,將他們丟進監獄,最後判他們一個終生苦役。而且,更為可怕的是,和以前不同,在以前,他們的報紙即使被查封了,那些支持他們的人卻依舊會繼續支持他們。而現在,如果他們真的刊登出了這樣的新聞,那些曾經忠於他們的讀者會不會也認定他們是背叛祖國的叛徒呢?


    “想想看,如果有一天,帝國政府真的在戰爭中使用了這個,會有什麽後果?”德娜說,“那些軍國主義分子肯定打著這樣的如意算盤:首先,他們會希望自己一用上這東西,立刻就把對手嚇住了,嚇得對手立刻跪在地上磕頭,然後戰爭就結束了。他們就勝利了。但是這肯定是一個妄想。因為,對手即使現在沒有這一類的東西,臨時搞出來,也不是很難。如果承認戰敗,蒙受的損失說不定會比繼續抵抗並且迅速的拿出類似的東西來反擊來的更大。你想,加入哪些容克貴族們拿著東西去打法國,真的獲勝了,他們要怎樣才能保證今後法國不會用類似的東西來報複呢?這東西在任何一個化工廠都可以輕而易舉的造出來,為了保證今後不會遭到類似的報複,他們就必須讓法國徹底的非工業化。而這是法國可能接受的嗎?所以指望一打就能嚇得對手投降是絕對不可能的。那麽雙方都用這東西互相屠殺,死掉的不都是被欺騙或者被強迫來當炮灰的無產者嗎?付出了這樣高昂的代價之後,勝利一方的資本家可以得到很多很多,但是勝利一方的無產者又能得到什麽呢?埃德加先生,您可以細細的看看我後麵的那篇社論,然後再考慮是不是要發表這些東西。”


    埃德加聽了,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麽就繼續看起來下麵的那篇社論。在那篇社論中,德娜首先論證了爆發全麵的帝國主義之間的戰爭的可能性和必然性,進而運用史實指出了這種戰爭帶給各國無產階級的隻能是無盡的災難。在此之後,她筆鋒一轉,卻又開始批判起了在工人運動中,依賴於合法鬥爭,寄希望於和資產階級妥協,追求“共同利益”,追求“雙贏”的思想,並指責鼓吹這種思想的人最終會成為無產者的叛徒,在戰爭到來時,他們會站到資本家一邊去用“保衛祖國”這類的鬼話欺騙無產者為資產者的國家流血。


    “‘無產者沒有祖國!’這句話說得真好!”埃德加看完了社論,然後抬起頭來望著德娜說,“真是難以想象,這樣的文章居然會是一個這麽點大的女孩子寫出來的。我記得我這麽大的時候還啥都不知道呢。不過,德娜,這篇文章我暫時不能發出去……不要這樣看著我,我的意思是,首先,我要讓報社裏的其他人有所準備。讓我的那些孩子們,也包括你,先離開報社——你知道這樣的文章會牽扯到很多的人的,我們不怕犧牲,但要盡可能減少犧牲。其次,這是一篇可以傳世的好文章,如果標上了你的名字,我敢說,你在歐洲立刻就成名了。但是德娜,你大有前途,不能因此讓你陷入危險。對於一個革命者,名聲遠遠沒有為革命工作重要。在這方麵你比我強。所以,請允許我給這篇文章的作者換個化名……”


    第四百零二章 召迴


    幾天後,巴伐利亞前進報刊出了在這份報紙的曆史上最後的,也是最為著名的一期。看著報紙被賣報人紛紛領走,埃德加轉過頭來,開始和他的同事們一一告別。


    “比爾霍夫,小夥子。”埃德加在比爾霍夫的肩膀上拍了一下,“你是個很不錯的好記者,隻是很遺憾,你又要找工作了。這是我給你寫的介紹信,你拿著去柏林,找到卡爾·李撲克內西先生,他會幫你你找一份新工作的。另外,革命工作雖然重要,但是個人問題也很重要。你也有二十五歲了,該考慮解決個人問題了。”


    “穆勒,你也是,也要考慮個人問題了,看到好姑娘就要發起進攻,不要猶豫,不要怕失敗,不要老實靦腆的像個小姑娘一樣的。太過猶豫隻會坐失良機的。”埃德加又轉身笑嘻嘻的朝著另一個小夥子說,一邊說還一邊朝著德娜的方向擠了擠眼睛。


    在和一個又一個的員工談完話之後,埃德加轉向了德娜和愛麗絲。


    “嘿,德娜,看來你沒辦法在這家報紙裏幹完一個假期了。至於下一個假期,多半也已經沒有這家報紙了。不過像你這樣能幹的姑娘到哪裏都能找到自己的舞台,所以,我對你到是一點都不擔心的……愛麗絲,你的這個妹妹很聰明,很勇敢,但是有的時候太勇敢了一點。有時候做姐姐的要管著妹妹一點,不能什麽事情都慣著她……唉,年輕真好。”說著說著,埃德加先生不知怎麽的就冒出了這樣的一句。


    “埃德加先生,你也可以離開的。”德娜乘機打算勸勸埃德加,“比如到英國去就不錯。當年馬克思先生受到驅逐的時候,就選擇了倫敦。”


    “啊,德娜,你就不用再勸我了。我早就想好了。”埃德加先生很認真的望著德娜的眼睛說,“我敢肯定,那些家夥恐怕巴不得我逃走,這樣他們就能很容易的挑動民族主義的情緒,將一個賣國賊的帽子扣到我的頭上。然後就能靠這個把我們發表的東西貶得一錢不值了。所以,我不能走,我要留下來。有其他的左翼報紙在,他們會關注這個案子,而且那些容克老爺們也不願意輕易罷休的,他們也希望能夠通過法庭的審訊,將我們釘在曆史的恥辱柱上麵。這樣他們就不得不公開的對我進行審訊。這對於我來說,也正是一個機會,可以借著這個機會,將法庭當做我的戰場,在公開的法庭上,揭露他們,批判他們。這將是我這輩子最重要,也最偉大的時刻。在這個時候,我是不能從這樣的榮耀前麵逃走的。就像蘇格拉底不會選擇認罪流亡,耶穌不會逃出耶路撒冷,彼得不會真的離開羅馬一樣,我也不會拒絕這樣的輝煌。”


    德娜看著埃德加先生,雖然還想要說什麽,但是卻覺得什麽都說不出口。最後隻是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埃德加雖然很希望自己被捕,很希望能在法庭上實現人生的輝煌,但是在他將報社裏的人員遣散之後,卻並沒有能及時的等到來逮捕他的警察。事實上,德意誌德國政府的效率並不低,早晨報紙發出去,中午剛過,警察們就上門了。不過警察是來了,但是他們並沒有逮捕埃德加,隻是以這家報紙違反了新聞管理的條例為由查封了報館,並且勒令埃德加在最近不得隨意離開紐倫堡而已。甚至於,在這些前來查封報館的警察中,還有一個人更是趁著周圍沒什麽人的機會用低沉而悲涼的聲音對埃德加先生說:“埃德加先生,你們的報紙這次闖大禍了。上麵有可能要用叛國罪來起訴您以及這篇文章的作者。不過您知道,這樣的案子有很多的程序要走,所以我們現在還沒拿到逮捕證。不過……聽說上麵的家夥非常憤怒,他們不會放過您的,你要早做準備。”


    埃德加很坦然的望著眼前的這個努力的做出一副慈善的樣子的警察,他注意到那個警察一開始還很努力的試圖用“寬厚”的,甚至是“仁慈”的眼神來望著自己,但在他盯著那個警察的眼睛看了不到半分鍾之後,那個警察的眼光就開始不自然的閃爍了起來,然後就主動地避開了埃德加的視線。就在那個警察將自己的目光從和埃德加的目光的對峙中撤退的那一刹那。埃德加輕鬆的從他的眼睛裏看到了失敗後的不甘和惱羞。


    “我能告訴你的就這麽多了,就算你不為自己著想,也應該為自己的親人考慮考慮。”最後那個警察丟下這樣一句話,就頭也不迴的離開了,就好像後麵有隻老虎在追著他一樣。


    埃德加知道,那些人也希望他逃走,當然,他們未必會真的讓他逃掉。隻要他又逃跑的企圖,他們就可以在他馬上就要逃出國界的時候抓住他,然後不但可以讓他到監獄裏去喂老鼠,更能輕易的將他描繪成外國間諜,德意誌的叛徒,從而將那篇可怕的文章的影響力抹殺掉。所以,埃德加不會跑。至於家裏人,埃德加相信,如果自己真的像他們希望的那樣跑了,那自己的家人多半真的要倒大黴,甚至還可能丟掉性命。而且死了還會被整個社會唾罵。但如果自己不跑,雖然那些喪心病狂的家夥依舊可能做出很多可怕的事情,但如果他們真的幹了什麽,那隻能是幫助更多的人擦亮了眼睛,看清了世界。


    “革命從來就不是一件浪漫的事情,人類前進的每一個階梯,都是無數的犧牲者的鮮血沉澱下來,累積而成的。在革命中,隨時要付出鮮血和生命的代價,有時是自己的,有時是朋友的,有時是自己的親人的。這是每一個加入其中的人都必須清楚的認識和勇敢的麵對的。”埃德加目送著警察離開,這樣想著。


    既然報館已經被查封了,埃德加自然隻能提前下班迴家了。此後的兩天裏,他都呆在家裏等著警察來逮捕自己,但是德意誌帝國警察的效率卻突然變得很低。整整兩天,都沒有一個警察上門。隻是不斷地有小混混之類的往他們家裏亂扔石頭什麽的。對於這樣的小把戲,已經下定了殉道的決心的埃德加自然不會放在心上。就像對民族團結和民族融合做出了重大貢獻的洪承疇當年如果真的打算為腐朽落後的明朝殉葬的話,就自然不會在乎屋梁上有灰塵掉下來弄髒了自己的衣服。


    整整兩天之後,大概是知道埃德加不會逃跑了,而且報道所引發的社會議論已經不允許繼續拖延下去了。警察們總算是找上門來了。


    帶隊的還是那個曾經暗示埃德加立刻逃亡的警察。不過這一次,他卻沒有再向上次那樣裝出那種寬厚仁慈了,他當著埃德加的妻子的麵,向埃德加出示了逮捕證,然後用手銬銬住了埃德加,惡狠狠的對他說:“你這個民族的叛徒,你的末日到了!現在跟我走吧!”


    埃德加繼續用平靜的眼光盯著他,直到他怯懦的將視線轉開。然後他轉過頭,對同樣的用平靜而溫和的目光注視著自己的妻子微微的笑了一笑,接著開口對警察們說:“前麵帶路。”


    ……


    “麥克唐納先生,德娜小姐可能一不小心,就玩脫了。”邦德這樣對史高治報告說,雖然清晨的鴨堡相當的涼爽,但是邦德的腦門子上麵卻滿是汗珠。


    “怎麽了?出了什麽事情了?”史高治倒是相當的平靜。老實說,對於自己的這個侄女的搗亂的能力,史高治是很清楚的。在史高治看來,德娜的能力絕對是沒有問題的,從智商上來說,無論是唐納德還是葛萊史東都不如她,至於更小一點的那兩個孩子,至少現在看來,在這方麵也不會比德娜更強。不過德娜的問題是,她從小就是個搗蛋鬼,淘氣包,比全家的男孩子加在一起再乘以一個二都淘。每次德娜出去,如果不鬧出點什麽事情來,那才不正常呢。如今跑到歐洲去了這麽久,玩出點事情來也是很正常的。而且,說老實話,德娜雖然每次都能鬧出亂子來,但是幾乎每次都不會真的弄到不可收拾,就算弄到不可收拾,至少,至少她不會被抓到。是的,從小時候就是這樣。大家都知道唐納德和葛萊史東幹的很多“壞事”都是德娜帶著他們幹的。但是每次最後被抓到的都是這兩個倒黴蛋。


    “德娜小姐發現德國人在生產化學武器,然後,她就把這消息在報紙上捅出來了。”邦德迴答說。


    “德娜是怎麽解釋她這樣做的緣由的?”史高治問道。


    “德娜小姐說,把這個事情揭出來,絕對能讓歐洲各國緊張緊張。歐洲各國的內耗越大,總體上來說,對我們越有好處。”邦德迴答說。


    邦德著這個說法從理論上來說並不錯。而且德娜靠著這麽小的投入,就收到了這樣的效果,這的確值得稱道。不過這裏有一個問題,那就是這樣的事情未免風險太大。


    “看來德娜還是不明白,真正的上位者是坐在後方嗎,指揮著那些炮灰去衝鋒的。向古斯塔夫二世那樣可並不好。”史高治這樣想著,又問道:“德國人注意到德娜了嗎?”


    “已經有警方的人在調查她了。”邦德迴答說。


    “那好吧。”史高治說,“那就先把她召迴來,避避風頭。讓你的人保護好德娜小姐,不要弄出什麽亂子來。”


    第四百零三章 迴國


    一輛奔馳轎車停在街道的拐角處,但是汽車發動機卻並沒有熄火,保持在隨時可以衝出去的狀態。


    “按時間,那兩個女人就要出來了。他們會從這個巷道口出來的。到時候,我們的車就衝過去,急停在他們旁邊。你們幾個立刻下去,控製住她們,將她們帶上車來。動作要快!”坐在副駕駛座位上的一個光頭說。


    “放心吧,頭兒!我們又不是第一次幹這樣的事情了。再說不過是兩個女人而已。就算是兩個男的,我們也能瞬間搞定。”坐在後麵的一個有著淺色頭發的大塊頭毫不在意的迴答說。


    他這樣說也是有原因的。因為作為帝國秘密警察的他們,執行這樣的秘密抓捕危險分子的任務也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他們已經形成了一整套的行之有效的抓捕手段了。車輛突然在被抓捕人的身邊停住,然後幾條大漢衝下來,在被抓捕目標反應過來之前,一個人從後麵箍住目標的脖子,並且將一張浸滿了乙醚的毛巾捂在她的嘴巴和鼻子上。另一個人輔助他將目標拖進汽車。受到襲擊的人本能的會大口的唿吸,因為正常情況下,增加供氧量,有助於爆發力量,擺脫受控製的局麵。但這樣卻會讓他們在瞬間吸入大量的乙醚蒸汽。乙醚是非常強效的全身麻醉劑。隻要繼續控製住目標幾秒鍾,目標就會昏迷過去。然後,嗯,一切就都搞定了。


    他們又在那裏等了好一會兒,然而那兩個女人卻還是沒有出現。


    “怎麽迴事?他們不是在昨天買了上午九點去巴黎的火車票嗎,現在無論如何該出來了,再不出來,就會誤了火車了?”奔馳車裏的一個人說。


    “女人嘛,總是很會磨蹭的。她們出門之前,會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幹。反正西斯在那邊盯著,她們要是有什麽別的行動,西斯會通知我們的。”另一個人不以為然地說。


    “再怎麽磨蹭,她們也不該錯過火車。現在的時間來看,她們已經趕不上火車了。這一定有問題。施羅德,你去那邊問問負責監視那棟房子的西斯,看看他看到了什麽沒有。”


    “好的頭兒!”那個淺色頭發的大塊頭應了一聲,就打開車門,從車上下去了。


    過了一會兒,施羅德急匆匆的跑了迴來:“老大,出事了。西斯在監視點昏迷過去了。”


    “你說什麽?”頭兒吃了一驚,西斯所在的觀察點距離他們並不遠,西斯本人也是很有經驗的偵查員了,卻無聲無息的昏迷在觀察點上,這不能不讓人吃驚。


    “西斯的情況怎麽樣?”頭兒有點緊張的問道。


    “頭兒,他隻是昏迷過去了,看起來就像是,就像是用我們的手段幹的一樣。”施羅德迴答說。


    “彼得森,你帶上波普去那兩個女人住的地方看看,我估計她們應該早就溜走了。但是你們還是要小心一點。施羅德,我們走,去看看西斯的情況。”


    ……


    透過窗簾的縫隙,德娜看著那些帝國警察闖進了她原先租住的小屋,然後又氣急敗壞的離開,迴到他們的那輛奔馳車上,又過了一會兒,他又看到另外的兩個人,將一個昏迷的人半抬著半拖著弄進了那輛車裏,然後這輛車的尾巴上就冒出一股黑煙,轉了個彎,朝著南邊——那是警察局的方向——開走了。


    “他們走了,不過我們還要在這裏多呆一陣子,確保再沒有其他的埋伏了,再離開。”愛麗絲對德娜說,她的聲音略有些惆悵。


    “上來帶來了史高治先生的意見。史高治先生希望我們先迴到美國去。他給你帶來了一句話:將軍不應該讓自己老是暴露在狙擊手的射程內。”


    “這根本就不算是暴露在狙擊手的射程內。”德娜皺起了眉毛反駁說。不過她又立刻笑了起來,這是史高治的要求,並不是愛麗絲的要求,她對愛麗絲說這個有什麽意義呢?


    “一會兒,會有車來接我們。”愛麗絲對於德娜的反駁,隻是微微的笑了笑,“他們會先送我們去法國,然後再讓我們搭乘船隻迴國去。”


    “這可不太好。”德娜說,“我們也許應該想個辦法,偷偷溜掉。”不過說完這話之後,德娜又突然意識到,現在在她的身邊的愛麗絲可不是以前陪著她一起瞎胡鬧的弟弟唐納德了。這種事情,她和唐納德可以做,但是愛麗絲可不能像她那樣做。那會連累到她的家人的。雖然,愛麗絲的家人大多數都不在了。但她還有一個弟弟,這個弟弟還靠著愛麗絲的工資在讀書呢。如果不是因為這樣的家庭情況,在這個時代,又有多少女性,會進到“黑水”那樣的企業裏,去接受那些所謂的“女性保鏢”的訓練呢?於是德娜突然猶豫了起來。


    這個時候,外麵傳來了輕輕地敲門聲。德娜知道,這是她們的後援,雙保險的人,他們大概已經確定了外麵的安全狀況,可以帶著德娜她們離開了。


    “先迴去一趟也好。”德娜想,她覺得自己在歐洲的種種表現,其實都能有很好的借口來加以解釋。所以即使暫時迴去了,也還是有很大的機會再迴到歐洲來的。甚至於,說不定,她直接就可以通過電報說服史高治叔叔,讓她繼續留在歐洲,隻不過,可能需要換個學校了。因為,自己現在肯定已經被德國的警察部門盯上了。


    這時候,愛麗絲向德娜點了點頭,示意她先躲到旁邊的小房間裏去。然後她悄悄的拔出了匕首,輕輕地靠在門的旁邊的牆壁上,問道:“是誰?”


    “秋天的小提琴,那長長的嗚咽。用單調的憂鬱,刺傷我心。”外麵卻莫名其妙的傳來了這樣的詩句。


    愛麗絲略微鬆了口氣,但是她並沒有將手裏的匕首收起來,相反,她深深的吸了口氣,微微的蹲下了一點,然後用另一隻手輕輕地撥開了門栓。


    “門開了,你可以進來。”愛麗絲說,同時做好了應變的準備。


    愛麗絲並不是沒有手槍,但是再這樣近的距離下,匕首是比手槍要有效得多的武器。


    外麵的人輕輕地推開了門,但是並沒有立刻進來,他隻是站在那裏,好讓裏麵的人看清楚他。他的確是黑水和愛麗絲的聯係人。


    “都準備好了?”愛麗絲問道。


    “好了,車就在那邊拐角上。我帶你們過去。”那個人迴答說。


    ……


    “史高治,有德娜的消息沒有?”自從知道德娜在德國玩出花來了之後,凱瑟琳簡直都快睡不著覺了。她是歐洲人,她知道在歐洲,警察什麽的打擊起那些左翼分子的手段。如果德娜是個男孩子還好,就算送到監獄裏去了,他們總還有辦法把他從監獄裏再弄出來。但是的那偏偏是個女孩子,一旦落到了那些警察手裏,這想想都讓人覺得害怕。


    “他們已經帶著她離開德國了,現在她的人已經在法國了。所以,你可以放心了。不過……德娜又給我發來了一篇長長的電文,表示她還想在歐洲呆呆。”


    “那怎麽行?這太危險了。這個孩子我太了解了,隻要你給她百分之一的機會,她百分之百就能闖出禍來。史高治,這次可不能由著她胡鬧了,一定要讓她趕快迴來!”


    “凱瑟琳,其實德娜沒你想的那樣。”史高治說,“雖然我得承認,德娜是夠調皮的,不過基本的分寸,她還是有把握的。就說這次的事情,其實風險也完全在可控的範圍內,而帶來的效果卻非常好。隨著這件事情的揭露,整個歐洲的慌亂了起來。因為知道了我們在生產西維因的時候,會生產出異氰酸甲酯,法國人已經找上門來要求和我們合作,要大量的購買異氰酸甲酯和它的儲運設備。異氰酸甲酯對很多金屬,尤其是普通的鋼鐵有明顯的腐蝕作用,它的儲運是一個很大的技術難題,短時間內法國人根本就不可能自己突破,但是他們又急於建立和德國人的恐怖平衡,所以這些東西全都隻能向我們進口。現在即使我們用三倍甚至五倍於成本的價格來出售這些東西,法國人也隻能接受。除此之外,毒氣的發射裝備,防禦裝備,也都會給我們帶來不少的錢。總的來說,德娜隻用了很小的成本,就為我們贏得了大買賣。所以,德娜其實很出色的。不過我還是會把她立刻召迴來的。正因為她如此出色,我們才需要盡可能的讓她少冒風險。我可不希望她給自己搞出了一個古斯塔夫國王或者是納爾遜勳爵那樣的故事。”


    “史高治,你可不能再這麽誇這個孩子了。”凱瑟琳說,“特別是不能當著德娜的麵這樣誇獎她了。她的膽子,一大半都是你這個做叔叔的誇出來的……哦,她的船票定好了沒有?”


    “已經訂好了。後天就有一條船到美國。我們的人給她們頂下上等艙的豪華套間,黑水的特工們會一路護送他們迴國的。”


    第四百零四章 幽靈浪


    一八九一年八月,德娜和愛麗絲在極為黑水特工的陪同下,在英國登上了前往北美的豪華郵輪“大西洋巡遊者”號。這是一條巨大而又漂亮的郵輪,排水量高達兩萬噸。雖然和許多年後的那條著名的“泰坦尼克”號的四萬六千噸的排水量相比,它要小得多,但在十九世紀末,這條船已經是不折不扣的巨無霸了。


    上了船的德娜也還是閑不下來。讓她老老實實地呆在上等艙的豪華套房裏,或者是和那些上流社會的名媛們打交道,那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在德娜看來,每天花掉幾個小時的寶貴的時間,在“上帝已經給你們製造了一張臉”之後,再去“給自己再造一張臉”,那簡直就是瘋了。而且,雖然她也能夠很自如的依照著那些家夥的規矩,遊刃有餘的出入於她們中間,甚至可以很容易的成為他們圍繞著的核心。畢竟,這條船上雖然也有一些貴族或是富翁,但是他們的身家背景和德娜相比卻要差了很多。但德娜覺得和那幫子對世界幾乎一無所知,卻總覺得自己無所不知,對於這個世界幾乎毫無價值,卻總覺得整個世界就該圍繞著她來轉動的傻女人呆在一起,簡直就是在受罪。


    相形之下,德娜更願意在甲板上亂跑,下到三等艙裏去和那些窮移民聊天——至少在他們那裏,還能知道一些她很少能接觸到的東西。持此之外,就是往船長室跑,去看看這樣大的船是如何操縱的,或是聽那些水手們吹牛,甚至是跟著他們到動力艙裏去看蒸汽機。


    ……


    “今天這船晃得可有點厲害。”德娜站在瞭望台上,對在一旁的水手羅伊說。


    羅伊知道旁邊的這位姑娘的身份一定非常特別,因為,一般來說,船隻的某些位置,是非常忌諱女人進來的,比如船長室,海圖室什麽的。有些東西更是絕對不讓女人碰的,比如舵盤什麽的,但是這位小姐卻能夠輕而易舉的進到船長室,海圖室這樣的地方,甚至格蘭特船長還跟在她後麵給她講解船長室的各種設施的作用,以及如何利用海圖判斷船隻所處的位置。甚至於,一向保守的,嚴肅的格蘭特船長居然還讓這位小姐掌舵航行了至少十多分鍾。總而言之,在這條船上,沒有任何位置是不可以對這位小姐開放的。羅伊甚至覺得,如果這位小姐對船上的男廁所感興趣的話,格蘭特船長一樣會同意讓她去參觀的。


    不過這位小姐雖然來頭一定很大,但是人卻不壞,相當的平易近人,甚至會和一般的下等人平等的開玩笑,完全不像其他的那些住頭等艙的小姐們那樣傲慢。隻不過這位小姐膽子太大,好奇心也很重,這不,都爬到桅杆上的瞭望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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