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閎就上前去打開了柵欄門,很有點驚訝的對王啟年說:“王先生,您怎麽有空到我這裏來。”容閎和王啟年雖說認得,但一直算不上是朋友。王啟年這個人原本在太平天國幹過,對於清朝政府一向非常痛恨。所以對任何於清朝政府有關的人,他總是冷冰冰的,還時不時的會故意找茬,給人難堪。容閎當年也沒少被他諷刺挖苦過。所以對他的態度也算不上熱情。


    王啟年先生黑著臉對容閎說:“我們進去談談,要出大事了。”


    容閎知道王啟年這個人的脾氣雖然讓人厭惡,但是他卻絕不是一個喜歡說瞎話糊弄人的人。所以趕緊讓開路,對他說:“那好,進來到我的房間裏去說吧。”


    進到了客廳裏,王啟年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容閎的妻子正準備給他泡茶,王啟年卻說:“我不需要這個。”又轉過臉對容閎說:“容先生,這裏有一些情報,你可以看一看。這是相當高的機密,你隻能看,不能做記錄。”


    容閎接過這些情報,看了起來。最上麵的一份情報是日本海軍艦隊的軍艦構成,性能方麵的。這份情報很細致的將它和北洋海軍的艦隊的情況做了一個對比。這個對比讓容閎很有些觸目驚心的感覺。尤其是在火力對比這一欄當中,他相當驚愕的發現,日本艦隊的單位時間發射的炮彈重量竟然已經超過了北洋艦隊近十倍。這簡直就是……在容閎的記憶中,北洋艦隊的實力應該是明顯要強於日本的,但是現在怎麽會成了這個樣子。於是他問王啟年:“這個情報可靠嗎?”


    “廢話。這些東西都是隨便就可以收集到的公開的信息。你要是不信,自己去翻報紙去。”王啟年這樣迴答說。


    容閎知道,王啟年的消息應該是非常可靠的,但是他依舊感到有些難以置信,於是又問道:“日本人怎麽會有這麽多的錢,短短幾年時間就趕上來了?”


    王啟年依舊黑著臉迴答說:“自己看後麵的東西。”


    於是容閎就繼續看下麵的內容,然後又被驚出了一身冷汗——日本的工業規模和工業水平,甚至財政收入都超過了中國。


    “日本很快就會向滿清發動戰爭了。”看到容閎大致上看完了,王啟年就這樣說。


    “你怎麽這麽肯定?”容閎問道。


    “你到底看了沒有?”王啟年突然生氣起來,“沒看到情報上日本近年來米騷動的次數的情報嗎?日本隻有這麽點大的市場,既沒有原料也沒有市場,發展到這一步,它難道不是必須立刻出去找個原料產地和市場嗎?除了朝鮮,他還能在哪裏找到這些東西?要吞下朝鮮,難道不就是要和滿清打一仗嗎?再說,滿清這麽笨,這麽無能,不打他打誰……”


    對於政治經濟學,容閎懂得並不多。不過在王啟年很努力的耐著性子給他講了一番之後,他總算是弄懂了一些,同時也被說服了,真的感到局麵危在旦夕了。


    “北洋的船都已經老舊得不成樣子了,完好率還不知道有沒有二分之一。如今看看日本的外購軍艦的交貨時間,考慮到形成戰鬥力的時間。北洋還是有反應的時間的。比如講軍艦上的老式的大炮換成新的速射炮。雖然靠這個多半還是打不過人家的新軍艦,但好歹要強不少。另外,如果你能說服滿清的那些傻帽,盡快的做出訂購新軍艦的決定的話,我們甚至可以為你們建造比日本最新訂購的軍艦更好的軍艦。如果你們缺錢,麥克唐納創投也可以給你們貸款……”王啟年最後這樣對容閎說。


    第三百九十章 拜會


    想起以前的一些事情,容閎忍不住又歎了口氣。他定了定神,就跟著那個看門人走了進去。


    進了門,繞過一個假山,後麵迎麵就是一套五進的軒昂壯麗的大房子,這是總督府的正廳,不過,李鴻章並沒有在這裏等著容閎——這倒不是輕視他,而是這房子太大,用來開大會倒是不錯,用來接待客人,就顯得不太合適了。一般來說,李鴻章都會在後麵的小客廳裏接見客人的。


    果然,那個看門人帶著容閎一轉,就到了一道小門前麵。他在那裏站住,對容閎說:“容先生請從這裏直走,總督大人在前麵的小客廳裏。”


    容閎知道,這人的身份是不夠格進這道門的。於是他向著這人微微的笑了笑,就走進了小門。在小門裏麵,又有一個馬弁模樣的人等在那裏,見了容閎,先上來打了個千,笑道:“可是容先生?中堂大人正在等著先生呢。”於是他就在前麵領路,帶著容閎又走了幾步,繞過幾棵梅樹,前麵又出現了一間小巧別致的青瓦房子,這就是李鴻章日常會見客人的小客廳了。


    容閎看到,李鴻章居然也親自站在房門前的台階上等著。見了容閎,李鴻章忙走下台階,迎了過來。


    “見過,中堂大人。”一見到李鴻章,容閎趕緊行禮道。


    李鴻章搶上一步,扶住了容閎,說道:“好幾年沒見到純甫賢弟了,唉,純甫賢弟這幾年也不給老哥我寫信,我也不知道老弟如今在美國如何……”


    “勞費中堂大人掛念了,小弟在美國倒還好,倒是見了中堂大人還和前幾年一般的康健,真是讓小弟不勝欣喜。”容閎也迴答說。


    “唉,老了,不中用了,比前幾年可差多了。”李鴻章一邊笑著說,一邊帶著容閎走進小客廳裏,兩人分賓主坐下,李鴻章問道:“老弟不遠萬裏,從美國趕迴國來探望我,可是有什麽見教。”


    “中堂大人。”容閎說,“小弟在美國看到了一些消息,不知道中堂大人可知道。”


    “什麽消息?”李鴻章問道。


    “日本向英國購買巡洋艦的消息。”容閎迴答說。


    李鴻章聽了,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這事情我倒也聽說了,的確是一條好船。隻是純甫賢弟就為了這件事情就不遠萬裏的跑迴來?”


    “當然不僅僅是這個。”容閎迴答說,“我聽說這些年來,北洋水師一直都沒有買入新船了,不知道可是真的?”


    “不錯。”李鴻章迴答說,“賢弟也知道,朝中有些人舍不得在海軍身上花錢。總覺得以現在我北洋艦隊的實力,已經足以雄踞亞洲了。”


    “中堂大人可還記得那個叫做王啟年的發匪?”容閎想了想問道。


    “這人自然記得。這人的性子極差,但辦事情卻極為認真,也算是個很有意思的家夥。”李鴻章的臉上露出了一點笑意,想是想起了王啟年當年在做麥克唐納的技術代表的時候的一些事情。


    “中堂大人,這個王啟年,給我看了一份情報,我不知道這份情報算不算是危言聳聽,但聽了卻讓我連覺都睡不著了。”容閎說。


    “什麽情報?說來聽聽。”李鴻章倒是來了興趣。


    “是有關日本海軍艦隊的火力和我們的艦隊的火力的對比的。”容閎說,“依照他的說法,日本艦隊的火力已經遠遠超過我艦隊,甚至是我艦隊的七倍以上。”


    聽了這話,李鴻章的臉色陰沉了下來,說道:“這人又在危言聳聽。我北洋艦隊船堅炮利,雖然日本這些年來增購了不少的軍艦,但是論噸位和大炮數量,我們還是要稍微多一點。”


    “中堂大人,我們的軍艦買迴來後,可換過大炮沒有?有沒有把老式的大炮換成新的速射炮?”容閎又追問道。


    這個問題已經涉及到一些“機密”了,雖然對於我大清這樣的工業薄弱的國家來說,這種所謂的“機密”,外國人真想知道,其實非常容易。因為我大清根本沒有製造管退速射炮的能力,所以如果我大清真的給艦隊的軍艦換上了新的速射炮,那就隻能是從外國進口的。這樣一來,想要查到這些消息,對於一些有需要的外國人來說,其實是相當的簡單的。李鴻章也知道這一點,所以,他略微考慮了一下,就告訴容閎:“新式火炮價格太貴,再說軍艦上的艦炮狀態還都不錯,哪能都換掉。再加上如果要換,又要請英國人施工改造,英國人的要價更是高得離譜。如果不讓英國人來改,英國人就聲稱不再負責軍艦的保養維護……”說到這裏,李鴻章忍不住歎了一口氣,“說起來當年王啟年反對我們買英國老軍艦,雖說是為了賣他們自己的軍艦,但他說英國人肯定會通過卡住零備件和維修來把便宜出來的錢再撈迴去,倒也不是沒有道理。”


    聽了這個迴答,容閎知道,王啟年和他說的,北洋艦隊連一門速射炮都沒有估計是真的了。於是他就說:“王啟年給我看了日本所有外購軍艦的配置,以及近些年來日本采購速射炮的情況的表格。按照這張表格上的數字,日本幾乎所有的外購軍艦上麵的主炮都換成了速射炮。這些炮的射速十倍於老式火炮。要真是這樣,隻怕王啟年所說的日本艦隊的火力數倍於我軍也不全是危言聳聽了。”


    聽了這話李鴻章沉默了一會兒,過了一會兒才這樣說:“王啟年是在給麥克唐納兵工廠拉生意呀。說不定就會誇大其詞。不過純甫賢弟,你說到的那個表格可能給老哥我看看?”


    這份表格王啟年並沒有允許容閎抄錄,不過容閎的記性非常好,多看了幾遍之後,就將這裏麵的內容幾乎全背了下來,等王啟年走後,他就將這些對比表格全都默寫了出來。如今見到李鴻章問起,就從隨身的皮包裏取出了這些表格,遞了過去。


    李鴻章接過這幾份表格,對容閎說:“先讓老哥我慢慢看看。”就細細的看了起來。話說列表格這種東西,最初還是從外國人那裏傳來的,尤其是當年和麥克唐納財團做買賣的時候,李鴻章見過了不少的各種各樣的表格,所以對這類東西,李鴻章已經相當熟悉了。


    這份表格極其的細致,上麵不但包括日本艦隊的軍艦購買時的各種情況,包括排水量,速度,火力配備,甚至還包括這些軍艦在日本以外進行修理改裝的各種情況,以及曆年來日本從國外購進各種配件,以及用於改進軍艦的武器或其他設備的情況。


    “這些消息他都是從哪裏來的?”李鴻章忍不住問道。


    “大部分都是從公開的各種報紙上來的。”容閎迴答說,“小弟也去查了一下,很多數據確實是在當地的報紙上能夠查到的。”


    “嗯。”李鴻章輕輕地嗯了一聲,又低下頭看起了表格,不一會兒,第一頁就看完了,李鴻章順手翻到第二頁接著看。就這樣連看了好幾頁之後,突然,他翻頁的手微微的停頓了一下,因為在這一頁的表格的起首處寫著這樣的一行字:北洋水師軍艦狀況一覽表。


    這一份表格的內容和上麵也沒有什麽不同,凡是北洋水師外購的艦艇的初始狀態,曆年來在國外維護的次數,以及購買各種配件的數字。有關日本的情報是不是真的,李鴻章不是很清楚,但是有關北洋水師的情況的分析靠不靠譜,李鴻章的心裏還是很有數的。而就他知道的一些情況來看,這份表格上的情報相當的準確。


    “唉!”李鴻章長長的歎了口氣,放下手裏的表格,對容閎說,“孫子曰:‘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今日看來,我大清和西人交戰,幾無一勝,實在是事出有因。人家一個做買賣的都能弄出這樣細致的情報,這真是……這真是……唉……”李鴻章想要找一個詞語來形容一下,卻猛的發現自己居然找不出什麽合適的話來,隻得又歎了口氣。


    容閎又說道:“中堂,我這裏還有王啟年給我的日本近年來財政收支的一份表格,不過非常粗略。”


    “哦,快給我看看。”李鴻章說道。


    容閎將這份表格也遞了過去。李鴻章看了看,這份表格相比上麵的表格的確是粗略很多,隻有每年財政收支的大數字,從這來看,至少最近幾年,日本的財政收入已經達到了一億日元的水平,換算成庫平銀大概是七千多萬兩,相比我大清每年八千萬兩的財政收入,也差不了太多了。而這裏麵有一個數字卻格外的驚人,那就是日本的軍費開支居然達到了整個財政收入的百分之三十左右。僅僅海軍軍費,就占據了整個財政收入的百分之十五。


    李鴻章知道,我大清的海軍費最多也不過占財政收入的百分之一點幾,僅僅夠勉強維持艦隊的存在而已。於是另一個問題立刻就從他的腦袋裏冒了出來:“日本人支付著這樣高的海軍軍費,從長遠看,如何承受得起?如果花了這麽多的錢,不能賺到什麽,那錢不是白白花掉了嗎?”


    第三百九十一章 解決方案


    “純甫賢弟,”李鴻章沉默了一下,然後這樣對容閎說,“美國人不會無緣無故的把這個消息給你。他們嘛,這些美國人一個個的都是一頭鑽進了錢眼裏麵的主,這些情報不是那個發匪自己能搞得出來的,即使所有的消息都是從報紙上弄出來的,要收集得這樣全麵,怕也需要花掉大量的人力物力。這些美國佬既然在這個時候給你看這些東西,怕是他們也已經有了解決的辦法了吧?”


    “中堂大人,我和王啟年細細的談過,他也確實是代表著麥克唐納財團來和我接觸的。”容閎說,“他們倒是提出了幾條辦法。”


    “哦,說來聽聽。”


    “第一條嘛,當然是朝廷拿出錢來,向他們訂購軍艦。”容閎說,“美國人說,英國人賣給日本人的船,雖然能跑到25節,但其實用的發動機還是老式的往複式蒸汽機的改進型號,而不是蒸汽輪機。這主要是英國人想要控製蒸汽輪機的技術不要擴散。雖然靠著改進型的往複式蒸汽機,也能讓船跑到25節,但是往複式蒸汽機的效率還是遠遠比不上蒸汽輪機。所以英國人給日本造的那條船大量的噸位都用在了蒸汽機上麵。而如果我們願意向他們訂貨的話,他們可以用同樣的價格,賣一條裝備有蒸汽輪機的快速巡洋艦給我們。美國人保證,他們的船,無論是速度還是裝甲還是火力還是航海性能都能超過日本人購置的那條軍艦。如果大量訂購,價格還可以有優惠。另外,美國人還承諾,如果我們能把老軍艦的火炮改進的生意都交給他們,他們就願意轉讓一定的技術給我們,幫我們在威海衛建造一座修船廠。”


    “嗬嗬,”李鴻章苦笑了兩聲,“說起來,當初我們從美國人手裏買來的那些東西也還算良心貨,至少和英國人法國人的東西比,還算不錯。不過,純甫賢弟,你也知道,這購買軍艦是一大筆錢,朝廷怕是拿不出這一筆錢來。朝中的事情,你也是知道一點的。”


    李鴻章所說的朝廷中的事情指的是朝中的一幫子“清流”,尤其是戶部尚書翁同龢對洋務運動的幹擾阻撓。就在去年,翁同龢還以國家財力不足為由,要求停止向海軍撥款。而在此之前,他也一直致力於限製海軍的軍費。北洋水師自從建成之後,一直沒有更新艦船,甚至就連更換艦炮的錢都沒有,當時擔任戶部尚書的翁同龢是起到了相當關鍵的作用的。而翁同龢之所以處處與李鴻章,以及北洋為難,除了理念不合之外,還有一個原因居然是私人恩怨。


    當年鎮壓太平天國的時候,翁同龢的哥哥翁同書處事不利,被李鴻章彈劾,差一點被判砍頭,翁同龢的父親為此憂懼而死,他的哥哥也被流放新疆。這樣的冤仇自然不會被輕易忘記。據後人記載,到了1894年,甲午戰爭眼看就要打起來了的時候,深知北洋水師和淮軍虛實的李鴻章力主通過外交手段和平解決,因為他知道,此時和日本交戰,幾乎沒有獲勝的可能。而此時,作為軍機大臣的翁同龢則一力主戰,雖然此前,以他為代表的“清流”將海軍軍費摳的死死的。但他們卻起勁的宣稱:“日本國小不足平,當能一鼓蕩之。”甚至當有人對翁同龢提出兵兇戰危,恐怕打不贏的時候,翁卻說:“正好借此機會讓他(李鴻章)到戰場上試試,看他到底怎麽樣?將來就會有整頓他的餘地了。”


    容閎自然也是知道朝中的一些人和李鴻章不對付,甚至一直在拖他的後腿的。不過,這件事情事關國家安危,所以他還是說:“小弟也知道此時不易,隻是這條辦法若能實行,對國家最為有利。而且,中堂大人,美國人幫我們建工廠相比英國人,卻又有一大便利。”


    “哦,什麽便利?”李鴻章問道。


    “我國興辦洋務以來,也興建了不少的工廠。但是其中的技術人員,一直都是洋人。我國雖然也想要從洋人那裏學習技術,但是卻困難重重。但是美國的這間造船廠卻是大大不同,因為美國人同意,這裏麵的大部分技術人員都將是華人。”容閎立刻迴答說,事實上,美國人的這個建議也正是讓他特別喜歡這一方案的原因。


    “都是華人?”這一點倒是讓李鴻章相當的驚訝,不過他很快就反應過來了,“我記得當初召迴留美幼童的時候,有不少人都被那些美國人留了下來。你說的是這些人吧?”


    “正是。大人,這些人其實當年留在美國,也不過是想要完成學業。他們對於我大清其實還是有感情的。若是讓這些人迴來,相比使用洋人員工,卻要方便不少。一來那些洋人,與我國工人言語不通,中間要靠通譯,翻譯起來多有錯漏,不如直接用他們來得方便,也省掉了雇傭通譯的開支。二來洋人每每挾技要挾。也不肯真正把技術傳授給我們的人。如今如果有了他們,自然就能避免這些弊端。我聽說日本這些年送了大批的學生到海外留學,所以日本國內工業發展很快,如今歲入已經和我們相當了,軍費更是遠遠超過我國。當初的幼童留學計劃若是沒有半途而廢,我們或許……”說到這裏,容閎又想起了讓自己失望鬱悶的事情了。


    “且不說這些了。”李鴻章也歎了口氣,“美國人還有其他的計劃是怎麽樣的?”


    “美國人還有個變通的辦法。”容閎說,“智利國將在未來的幾年裏為智利海軍訂購一批新式軍艦。目前正苦於沒有資金。麥克唐納財團願意給智利國提供貸款,當然,條件是智利人必須想麥克唐納財團指定的船廠購買軍艦。另外還需要可靠的擔保。如果大人對這些船感興趣,美國人可以牽線讓大人的人和智利人談談。大人知道,西人多有不得出售武器給正在交戰中的雙方的規矩。戰端開不開,不是我們一方能定的,而戰端一開,我們即使拿出錢來,也買不到軍艦了。況且軍艦之類的東西,也要針對訓練,不是拿到手就能用的好的。不過智利國卻是個例外。這個國家慣於向處於交戰中的國家出售二手武器。趁著人家打仗,高價賣舊貨,然後再用這錢來買新貨是他們常用的賺錢伎倆。隻要大人能夠說服大清為智利的購艦提供擔保,就可以同時和智利簽訂合同,一旦我國與日本開戰,便可以以一個合適的價格將智利訂購的這些軍艦買過來。這樣一來如果我們沒有和日本開戰,那也就不用花那麽多錢,萬一開戰也能找到買先進軍艦的地方。大人覺得如何?”


    這個想法倒是有些意思,李鴻章想了想,說:“此事極為重要,還要等我再多想想。”


    容閎也知道,這樣的事情是不可能立刻做出決斷的,李鴻章願意想想,也就說明他意動了。於是他和李鴻章又聊了幾句,李鴻章就端起了茶杯。


    ……


    李鴻章讓人給容閎安排了一個住處,容閎就在那裏住了下來,耐心的等消息。他知道,這樣的事情不是李鴻章一個人做得了主的,無論是采取那個措施,李鴻章都必須和整個官僚係統鬥爭,這裏麵有居心叵測的“清流”,有猜忌漢族大臣的滿洲貴族,還有……總而言之,容閎又想起了那個發匪和他說的一段話:“李鴻章李大人的本領是很強的,但是他的大半的精力都要放在如何應付豬隊友上麵。要我說,要是李鴻章當年不是輔佐那個什麽大清,而是造反了的話,沒準比現在幹得好得多。”雖然這話裏依舊帶著對我大清的滿滿的惡意,但是,容閎現在居然有那麽一點點的覺得,也許王啟年說的也不全錯,比如日本,要不是造幕府將軍的反成功了,能有今天嗎?


    ……


    李鴻章的新計劃自然而言的遭到了反對,理由嘛,當然是最冠冕堂皇的。


    “什麽要買新的軍艦?難道你們不知道,西部的人民還在吃草嗎?你知不知道,買軍艦要很多銀子的,一條船就是六十萬兩銀子呀,全國四億人,每人出一萬兩還差五十六萬兩呢!有這些錢,全國老百姓每人分一分多好,西部人民就能吃上草了……”


    “什麽?給智利做貸款的擔保?我天朝大國,豈能做這種商賈的卑賤之事?再說,如果沒有打仗,那不是白白的有損我天朝大國的聲威。再說打一個日本,至於嗎?每個人吐口唾沫,就把它們淹死了!”


    當然,具體的語言不會是這樣的,但是大致的意思卻絕對是一樣的。從古到今,玩嘴炮的,嘴炮救國的貨色們的招數其實都是差不多的。不管他們是叫做“清流”還是叫做“大v”。


    第三百九十二章 泄密


    雖然有所謂的清流的堅決的反對,但是李鴻章的力量一樣是不可小覷的。再加上,這件事情事實上並不需要滿清真的出多少錢。當然,如果智利違約,滿清就要代替智利政府出定金之外的購艦費用,但這樣一來,這些軍艦也就會被交給滿清作為抵押。考慮到智利人會首先交付相當一部分的定金,一旦智利違約,這些定金美國人顯然是不會償還的了,這樣一來,就相當於滿清隻需要花費一筆尾款,就可以從美國人那裏拿到這些軍艦的使用權了。至在智利人能給出依據合同的尾款和處罰金之前,這些船可以一直讓滿清用著。


    因為達成這個協議至少目前不需要拿出錢來,所以戶部的那些人的反對的理由和力度都有所下降。再加上這事情更多的屬於外交,最終,李鴻章還是成功的說服了清廷,同意就此派出人員和美國人和智利人談判。


    而在確定談判人選的時候,翁同龢倒是想要來插上一手。試圖將自己的人安排進來做負責談判的主官。隻是在他的手裏實在是缺乏這方麵的人才,而且他得夾袋裏的那些人,自己也都不願意去做這個事情。他們都是“清流”,“清流”的最大特點就是動嘴炮噴人,而不是去幹實事。因為幹實事很容易出錯的,一出錯就會給敵人指責自己的機會。而且在和外國人的談判中,因為語言不通,更因為對外交一竅不通,真要讓他們上,被別人忽悠的可能性也會非常高。所以沒有一個“清流”是願意幹這種事情的。在原本的曆史上,甲午戰爭戰敗後,清廷派李鴻章去和日本人議和,李鴻章本著“賣國的罪名不能我一個人擔著”的想法,想要拉著一貫拖軍備後腿,又強硬主戰的翁同龢一起去和日本人談判。但是平時嘴炮打得最兇的翁同龢雖然提出了一係列的諸如“斷斷不可割地”之類的要求,卻堅決的不肯和李鴻章一起去談判。因為他知道,隻要一去,“賣國賊”的帽子就脫不掉了。


    所以搞到最後,派出去的談判代表依舊隻能是李鴻章的人。李鴻章原本倒是打算讓容閎來擔任,不過這個提議遭到了“清流”們的堅決反對,甚至就連相對開明的張之洞也表示了反對。因為他們擔心,容閎和美國人關係太過密切,可能會出賣中國的利益。


    另外,在正常的情況下,這樣的談判應該是秘密的進行的,但是,我大清幾乎就沒有任何像樣的保密製度,而我大清的那些官員們也幾乎沒有任何像樣的保密意識。結果,談判還沒有開始,日本的報紙上就已經刊出了相關的消息。而滿清國內,由於缺乏情報機構,對這樣的情況居然一無所知。直到他們的代表團到了美國,見到了麥克唐納家族的中間人和智利的代表的時候,他們才知道,居然發生了這樣的泄密事件。


    “容先生,貴國的保密做得實在是太差了。我不知道為什麽這樣的消息怎麽會讓日本人知道,你要知道,這給我們,給我們的智利朋友都帶來了很多的幹擾。所以,在這次會談開始之前,我希望貴國的代表能夠保證,不將這次會談的內容泄露出去。”在抵達美國舊金山之後,麥克唐納財團派出的中間人一見到滿清的代表團就很不客氣的冒出了這樣的一段話。


    雖然容閎沒能當上滿清代表團的正式代表,但是在李鴻章的托付下,他依舊以翻譯的身份和這支不過五個人的代表團一起來到了美國。


    聽到美國人的指責,容閎有點驚訝。因為他們根本就不知道談判的消息已經泄密了。看到他這個樣子,那個中間人明白了一些,於是又對容閎說:“容先生,看來你們對於泄密的事情似乎還不是很清楚呀。”然後他轉過頭去,對站在他身後的一個年輕人說:“葛萊史東,你把日本報紙和美國報紙上對這件事情的報道給容先生和清國代表們看看。”


    “好的,希丁克先生。”葛萊史東從手提包裏拿出了幾份報紙,遞給了容閎:“先生,這裏是東京朝日新聞、紐約每日時報還有華爾街日報。上麵都有相關的新聞報道。”


    這是葛萊史東第一次以秘書的身份參與到商業談判當中來,這樣是漸漸培養接班人的必要的過程。依照史高治的想法,以及後世兔子國培養x86的經驗。家族的接班人最好能到家族的各個相關部門都去曆練一下,不一定要太長時間,最初哪怕每個位置隻呆上一兩年,也能讓孩子們對家族的整個運轉有了感性的體驗,可以和他們在以前學過的理論相互印證,這樣孩子才能更快的成長起來。


    葛萊史東此前已經在報紙以及廣播傳媒那裏幹了一段時間,然後又迴到克利夫蘭大學洛克菲勒學院學習了一段時間的經濟學,如今又到了放暑假的時候了,他就開始跟著談判專家希丁克學習一下談判方麵的技巧。


    這個時候,清朝的正式的代表——一個叫做何永的官員——在一邊雖然聽不懂這些鬼佬在說什麽,但是卻也感覺到好像出問題了。於是等到那個鬼佬說完了話,忙問容閎道:“容先生,出了什麽事請了嗎?”


    “我們到這裏來談判的消息泄密了,日本人已經知道了。”容閎一邊說,一麵將一份報紙遞到了何永的手上。


    何永問道:“這上麵說的什麽?”


    “清國與智利密談合作購艦。甚至連我們的基本合作方式都刊登出來了。美國人覺得,這一定是我們的人泄了密。”容閎解釋說。


    “為什麽美國人一口咬定是我們泄密而不是他們或者是智利人呢?”何永似乎有點不服氣,不過他的話音卻很低,而且口氣也並不堅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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