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瓏玥暈倒,裴元修神色突的一變,也顧不得書房內幾位北疆官員,猛的站起身來幾個縱身就閃了出去,直奔王府花園子裏的鏡湖而去。


    裴少追在後麵急急喊道:“爺!王爺!王妃已被送迴了碧蒼院!”


    裴元修一聽,略微一頓,一個側身便又奔了碧蒼院急行。


    可憐裴少未能刹住腳步,撞在了一株開得正盛的丹桂樹上。


    頓時,撲簌簌的桂花如雨般飄落,卻可惜無人欣賞。


    裴少捂著撞起大包的額頭,追著裴元修而去。


    “爺!您別急,瓔珞姑姑已著人喚了醫女,府醫與京裏來的太醫也命人去請了……”裴少連跑帶顛兒的跟著裴元修絮叨。


    可裴元修卻無心聽。


    大步邁進暖閣,就見瓏玥已經醒來,半倚在貴妃榻上,眉眼帶笑正與霆哥兒講話。


    “娘親,娘親,霆哥兒要妹妹!”


    “好!要妹妹!”瓏玥和身邊幾人對視一眼,而後輕笑。


    “甚妹妹?”裴元修張口問道。


    以瓔珞姑姑為首眾人向他福身。


    隻見霆哥兒走上前來,如小大人兒一般對裴元修一揖,而後道:“父親,醫女說娘親肚子裏麵有小妹妹了!”


    “噢?”裴元修與瓏玥對視,見她微笑著頷首,那原本急惱嚴肅的麵容柔和起來。


    “父親,待霆哥兒有了妹妹定比羅少青的好!”


    這羅少青乃北疆總理財政的羅大人家的嫡孫少爺,讓裴元修召來了給霆哥兒做伴讀。不久前羅少青的娘親剛給他添了個妹妹,新鮮勁兒未過,時常與裴兆霆耳邊叨念,炫耀之色顯而易見。


    霆哥兒是王府獨子,身邊雖有奶娘的孩子,還有陸潛、小磊子以及裴大、裴小二人的兒子陪著,卻也礙於身份有別,那幾個小子總有些綁手綁腳。


    且,六歲年紀半懂事半不懂事的小孩子,總會有些子攀比的心思,特別如霆哥兒這般的天之驕子。那羅少青多了個妹子,便成了霆哥兒的一塊心病,如今娘親肚子裏又有了一個小家夥,那自然盼著是個妹妹,好將羅少青比下去。


    待府醫與兩位自京裏遣來的太醫診過脈後,確認了是喜脈,裴元修雖心疼瓏玥臨盆之時又要受苦,可是兩人又將有一個骨血相融的孩子,他卻是打心眼裏高興。重賞了眾人,闔府上下,多發兩個月的份例銀子。而後,將一屋子人打發出去,坐於床榻邊上,摟了瓏玥在懷中,輕道:“九兒,我又要當爹了!”


    “是啊!”瓏玥以頭頂蹭了蹭他的下巴。


    “可……”裴元修擰了擰眉,歎口氣,心疼道:“九兒又要受苦了!”


    瓏玥不語,隻迴他輕笑。


    忽聽門外石榴輕喚道:“王爺,裴少還在院子裏等您迴前院呢!”


    裴元修這時剛想起來,方才聽聞瓏玥暈倒,他想也未想便將一屋子正在議事的官員丟在了那裏,向著屋外道:“曉得了!”


    而後目光似水的望向瓏玥,道:“你好生歇著,我處理了政務便迴來!”


    瓏玥頷首,迴他輕笑。


    裴元修前腳出門,不多時,三個小腦袋就探了進來,是霆哥兒與裴大、裴小的兒子。


    瓏玥向他們招手,先問自己的兒子,“你怎的又跑迴來了?”


    “我在院門處瞄著,看爹爹走了便迴來了!”霆哥兒眨著略圓的鳳眸,脆聲的迴道。


    “小馬先生呢?你此時不應在他那裏練字?”瓏玥問,心道:準是這小子又將小馬先生忽悠了。


    “百善孝為先,我告訴他娘親不適,我要陪著!”霆哥兒迴得理直氣壯。


    “你啊!鬼精靈!”說罷了兒子,轉頭又看另兩個。


    “你們兩個怎的來了?你們的娘呢?”瓏玥自圓幾上拿了兩個橙子給兩個小小子。


    這兩個小小子自然是浣玉與滌翠的兒子,如今四歲多,卻是生得虎頭虎腦,機靈喜人。


    “娘親帶我們來看王妃。”小一點兒的裴德武眨著與浣玉酷似的眼睛道。


    “王妃娘娘要生小妹妹了嗎?”裴德文望著瓏玥的肚子問。


    “是啊!”瓏玥笑迴,抬眼就看到浣玉與滌翠挑簾子進門。如今她身邊的四個大丫鬟已成了府裏的管事娘子,各領一灘事,與瓏玥身邊伺候的時間少了許多,她便把石榴、葡萄、甜橙,還有一個叫荔枝的丫頭提到了身邊。


    “恭喜主子,又要當娘親了!”浣玉與滌翠進了門就笑著福身。


    “你們兩個得閑兒了?”瓏玥問道。入秋了,府裏便要備過冬與年節的東西,還有闔府上下從主子到仆從的衣裳。可洗碧有了身孕就要臨盆,淘珠又跟著夫君老吳外出辦差,要月底方能迴來,那兩個手裏的活兒就全要浣玉、滌翠分擔了,將這兩人忙了個鞋底子打後腦勺,沒個得閑兒的時候。


    “哪裏啊!這不是聽您有喜了,還暈倒了,過來瞅瞅才能安心不是?”滌翠將小猴兒一般東抓西摸的裴德文拉進懷裏。


    “你們有心了!”瓏玥笑,忽而想起甚,又道:“囑咐洗碧,身子重了,就莫要過來看我了。我知道你們幾個心裏都揣著我就行了!”


    “是!奴婢這就吩咐人去攔著她!”


    瓏玥與浣玉、滌翠剛閑敘了兩句,屋外石榴就迴稟道:“張家婆子來尋浣玉姐姐,有事要迴!”


    “瞧瞧這大忙人!”瓏玥笑道:“真離不了你了!行了,曉得你們忙是為我分勞呢,去罷,去忙,將小文與小武留下與霆哥兒作個伴罷,待你們忙完了再來接,左右我這裏事少,石榴幾個也都閑著,還有霆哥兒的兩個奶娘,也省得你們忙正事還要看著孩子!”


    浣玉、滌翠忙道了謝,留下兒子,去忙活了。心裏也都看得清楚,主子這意思,兩個小子往後必是會跟著霆哥兒的,不由得心裏高興。


    瓏玥這一胎卻不如當初懷霆哥兒時滋潤,可以說受罪非常。自打有孕的第二個月起便開始害口,要說別的孕婦害口是沾不得葷腥,可瓏玥卻是隻吃得下魚蝦。其它縱是蔬菜也難吃上一口,倒是酸甜微辣的蓑衣黃瓜,能吃上一大盤子。


    瓏玥這貓兒一般的吃法可將裴元修愁壞了。於整個北疆藩地發出了懸賞,有誰能讓王妃吃得下飯去,縱是那人犯了砍頭的重罪也保他無虞。


    這消息自然很快便傳入了京中。而後各色貢品瓜果就源源不斷的大老遠自皇城送入了靖北王府。


    大昭國上下所有女兒家無不羨妒瓏玥,閨中得寵不說,還嫁了個好夫婿。


    有孕六個月之時,瓏玥那勻稱修長的美腿已腫得如兩根大白蘿卜,縱是打彎兒也困難,以手指一按便是一個坑,可人卻瘦得皮包骨頭,本就巴掌大的小臉兒,此時隻突顯出兩隻大眼睛。那肚子倒是圓鼓鼓的,一看便知瓏玥吃的那點子營養全供到了那裏。


    “娘親,娘親,姥爺遣人送來的香梨,您吃一個!”霆哥兒不識愁滋味的年紀,見了他家好似病弱美人兒的娘親也開始學著心疼人了。


    “娘親謝謝霆哥兒!”瓏玥笑著接過手中,在小人兒熱切的眼神中輕咬一口。


    然而,隻這一口,便又抱著痰盂猛吐起來。


    正巧裴元修一隻腳跨進門來,看到這一幕。於是,可憐的霆哥兒被遷怒,讓他家煞神爹爹丟去省園站梅花樁了。


    這省園便是裴元修依著京中,裴府裏那個他兒時挨罰的院子建的。


    “省”取意“自省吾身”!


    “不怪他!”瓏玥緩過勁兒來,漱過口後道。


    “我省得!”裴元修雖怪霆哥兒亂給瓏玥吃東西,卻並非主要因由,他隻是嫌棄兒子礙眼,霸占著小妻子。故而尋個由頭將霆哥兒支開罷了。


    裴元修坐於瓏玥身邊,輕輕胡擼她的背,幫她順氣。忽見瓏玥顰眉,關切問道:“可是腿又難過了?哪一條,我幫你揉揉!”


    瓏玥指一指左腿,“小腿肚子又抽筋了!”


    裴元修輕輕抬起來,放在自己的大腿上,輕車熟路的開始按揉。


    幾個月後,於六月二十一,萬壽節這一日,瓏玥誕下了一個小女兒。


    很快,弄瓦之喜傳入京中,順啟帝聽聞小外孫女與自己同日生辰,撫掌大笑,道:“這小妮子好啊!與她娘親一般,這是趕著來給朕賀壽啊!哈哈哈!”笑罷,大筆一揮,賜名“寧馨”!


    三年後,靖北王府。


    一個一身紅褲紅襖,梳雙丫髻,綁綴東珠金線繡萱草紋紅緞帶的小丫頭在一眾丫鬟婆子的簇擁下,撲向一個小小少年,口中嬌喊著:“哥哥,哥哥,可給馨姐兒帶了好玩意兒?”


    那被撲的少年正是裴小王爺,裴兆霆。


    前年,馨姐兒周歲,李隆徹成親,一家人迴京之時,裴元修已請旨,封裴兆霆靖北王世子。


    而後每每向軍中巡視皆帶了他去,讓他早日熟悉,畢竟再過幾年他便要入軍中正式曆練了。今日正是他與老爹裴元修往軍中去了半個月剛迴來。


    此時抱著寶貝妹妹的裴兆霆早已脫了當初軟娃娃的模樣,十歲年紀就有著同齡人不具備的沉穩,與裴元修酷似的麵容,因未長成,還顯柔和。


    “帶了!帶了!”


    裴兆霆笑著將馨姐兒托上肩膀,架著往碧蒼院去與娘親請安。


    “爹爹呢?”馨姐兒騎在自家哥哥的脖子上,兩隻小肉手扒著他的下巴問道。


    “正在前院見大人們,稍後便迴來看你!”霆哥兒迴道。


    馨姐兒“咯咯咯”的樂著道:“爹爹定是想我了!”


    “是啊!想你了!”裴兆霆順著她的話哄道。


    “哥哥不想?”馨姐兒皺起小眉頭。


    “想!想得緊!”


    “我就知道!”馨姐兒得意。忽聽有人偷笑,轉頭方注意到,自家哥哥身邊跟著一個小少年,嘟起小嘴問道:“你笑甚?”


    那小少年聽馨姐兒問他,登時收了聲,不再言語。


    馨姐兒朝他股腮幫子,瞪眼睛。


    裴兆霆道:“馨姐兒莫要無禮,這是徐敬海將軍家的小公子,徐放,若隨著小舅母論的話,你要叫一聲表哥!”說罷,又對徐放道:“徐表弟見諒,家妹有些頑劣!”


    徐放輕搖頭,表示自己並未在意。


    這幾年是徐敬海在駐防邊界,妻子與兩個兒子一直跟在身邊。大兒子徐牧如今已有十四,已跟著徐敬海上陣,倒是這個小兒子徐放,還不滿九歲。裴元修此次巡視見他與裴兆霆投緣,就與徐敬海商量著帶迴府裏,與霆哥兒一道習武學文,免得如自己當初那般耽誤了。


    徐敬海欣然同意。於是,徐放此次便隨了裴元修與裴兆霆迴府。


    兄妹三人來給瓏玥請安。


    瓏玥打量徐放,心中好笑,直道:這小子年歲不大,看著好似比自家這個少年老成的兒子還要持重。


    命人將之安頓在了裴兆霆雷澤院隔壁的四方院中,方便二人走動。


    在徐放於王府中住了半年之後。


    這一日,裴元修忽然對瓏玥道:“九兒可想京省親?”


    瓏玥自然點頭,自那一年李隆徹成親,她又有許久不曾迴去過了。


    見她點頭,裴元修立時便命人收拾行裝,道:“兩日後便上路罷,不過,隻你們母子幾個先行,我將手中事務處置後再去追趕與你!”


    瓏玥聽罷,皺眉瞅他,恨不得時時不讓自己走出視線之外的裴元修怎麽會做出這樣的安排?


    不對,這其中定有事情。


    “如此,不若晚走幾日,待你一同上路罷!”瓏玥瞅著他一雙星目說道。


    “不必,我騎馬很快便可追上你們!”裴元修錯開眼神,不與瓏玥直視。


    “為何?”瓏玥自然發覺其中有事,問道,“元修有事瞞我!”


    “這……”裴元修就知瞞不過她,頓了頓直言道:“撫山郡王與承郡王封地上有動靜……”


    “他們要動手了?”瓏玥瞬間反應過來。


    裴元修頷首肯定。


    “你讓我們母子幾人先走,自己則要留下與他們一戰?”瓏玥再問,然而於心中卻已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一雙美眸中染上怒色。


    不待裴元修開口,又道:“他們的目標怕是我罷!你送了我走,再尋一個與我相似之人誘敵深入?”


    “你……”


    瓏玥擺手不讓他開口,再道:“別問我如何猜到,前日我見過裴小領了一個與我近似的女子進了外院。”


    “九兒,我與那女子無……”裴元修恐瓏玥誤會,急道。


    瓏玥以手掩了他的口,輕歎一聲道:“我信你!”而後望向他的星眸深處,幽幽道:“可你卻要棄了我……”


    “九兒,我不曾要棄你,我隻是恐你……,我,別的我皆不怕,隻你與孩子我失不起啊!”裴元修緊緊圈了瓏玥在懷中。


    “你可曾想過,我又如何能沒有你?”瓏玥將頭埋入他胸前。


    “哎!”裴元修輕歎口氣,將他之計劃對瓏玥娓娓道來。


    本來計劃,當瓏玥帶著兒女一離府,他便也帶著那名替身離開往邊城去,好似一家出遊之樣,混淆敵方探子的耳目,將他們引去邊城。而邊城那裏徐敬海早已做了一個局。


    要說這靖北王府應是安全的,瓏玥與孩子們走與不走皆可。


    然而,裴元修上一世的記憶作祟,他恐自己帶兵出征,再有人將敵軍偷偷引進疆城。


    “送霆哥兒與馨姐兒離開,我要陪著你!”瓏玥仰頭,翦水瞅瞳裏閃著不可動搖的堅定。


    “好!”裴元修下了莫大的決心,點頭應允。


    隔日,裴兆霆與馨姐兒,還有徐放、裴德文、裴德武被送上了馬車。因著要混淆視聽,蒙蔽敵人耳目,裴大、裴小兩口子皆留在了北疆,隻送走了孩子們。陪孩子們同行的隻有小馬先生,以及裴元修的死士。


    臨行前,小馬先生給沈茉娘留下了一封休書。且留下話道:自己將隨著王爺一家遊玩之後,便陪同世子爺入京去了,歸期不定,而也借此機會放她自由,了結他們這一段孽緣。


    沈茉娘拿著休書有片刻的怔愣,隻覺心中似有一處塌陷,某種早已習慣了的溫暖正在離她而去。然而,這不適隻在沈茉娘心中盤桓了片刻,就被她冷然掃去。


    以至於,當幾年後,沈茉娘常伴青燈古佛之時,每每迴憶起,總悔不當初。清高冷傲的心讓她忽略了,始終環在身邊難得的情意,也讓她失掉了原本抓在手中的幸福。


    小馬先生陪同兩位小主子秘密離開北疆去與來接他們的李隆徹匯合。


    而裴元修與瓏玥也登上了往邊城的馬車。


    為了以防萬一,裴元修還是帶上了那個原本要當做瓏玥替身的女子。如若真出了意外,可以讓瓏玥金蟬脫殼。


    他們剛到了邊城未過幾日,便得到消息,撫山郡王與承郡王兩處封地有了大動作。


    李壽與李澤廣這些年來被朝廷打壓得厲害,大有要收迴封地之意。此一迴起事,有他們本來的野心,也有被逼迫的因由。然而,起事之後當如何?他們自然要兩處封地貫通於一起方好。那麽最先除掉的便是如一座山般攔於兩處封地之間的北疆。且,他兩人心中也有盤算,拿下北疆,生擒了順啟帝的寶貝女兒,對他們也是一種保障。以順啟帝對瓏玥的疼愛,失兩塊疆土還是失一個女兒?想必他會選前者。


    縱是選擇前者,怕是也要經過一番心理爭鬥,那樣也能為自己這方爭取些時日來鞏固根基。


    聽聞細作來報,裴元修一家離了北疆腹地,往邊城處遊玩,頓覺這是一大好機會。疆城位於北疆中心,若要攻進去恐討不到好處,然而,邊城卻是臨近撫山封地,隻要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拿下邊城倒不是難事。


    再者,銘金國那裏早已與他們合作,來個多麵夾擊不怕不得手。


    有了這番謀劃,李壽與李澤廣紛紛出兵,卻不想落入了裴元修的圈套。


    當李澤廣親自率領大軍來至邊城二十裏外就遇到了埋伏。


    襲擊他們的不是人,而是一群瘋了的牛。一群犄角上綁了尖刀,尾巴後麵鞭炮劈啪亂響的牛。


    瘋牛過後是箭雨,還是著了火的箭雨,直讓李澤廣的前鋒軍登時混亂。被牛頂死、踩死,被箭射殺、燒傷,還有被自己人踩死、踩傷的人數過半。


    雖這些死傷人數於李澤廣幾萬大軍不算得甚,卻先滅了他們的士氣,給了他們一個下馬威。


    李澤廣曉得自己這是中了裴元修的圈套,然而此時已是騎虎難下,想撤是不可能了,隻有硬著頭皮上,一舉將邊城拿下。


    且,他還有後援不是?


    待到李壽與銘金兩方的大軍也兵臨城下,不怕他們勝不了!


    可是,他卻不知,李壽的大軍開出不久,便又被他召了迴去。


    至於因由?


    當然是明軾率軍“踢了他的屁股”。


    而銘金國根本未曾出兵。銘金老國王聽了國師韓坤之計,來了個坐山觀虎鬥,若是李壽這一方勝,他們再出兵,若是裴元修這一方勝,他們隻需要按兵不動便是了。


    李澤廣傻啦吧唧的率著他的幾萬大軍來至邊城之下,安營紮寨,排兵罵陣。


    而瓏玥則隨著裴元修登上城樓,切切實實的看了一迴古人的兩軍對壘是何模樣。


    此是的邊城城牆早已並非當初瓏玥死守之時的樣子,由青灰色摻了糯米粉的大塊牆磚壘得堅固。


    李澤廣的大軍自護城河外排開一字長蛇陣,戰車弓弩雲梯在他身後,而步兵分立兩邊,騎兵於他左右,最外麵是舉著盾牌的兵丁。


    邊城的吊橋放下,城門打開,隻見徐敬海帶了軍士魚貫而有秩序的衝出,也如對麵一般排開一字長蛇陣。


    而後雙方各遣一員大將騎馬於兩軍陣前互砍。


    瓏玥看得有些傻眼。


    這……這……這場景還真如電視劇中演繹的那般,兩波人規規矩矩的紮手站著,看兩個人單挑啊!


    最令她不可思議的是,那人馬都要衝到對方陣營中了,竟然對方不群起將他拿下。


    瓏玥覺得,古人此時的“誠信”真真傻得可以。


    待兩員大將酣戰半晌之後,兩軍方才擊鼓,陷入混戰之中。


    然而這混戰,撫山郡王的大軍卻吃了虧。


    裴元修這邊,不論兵將,每人腰間皆掛了一麵打磨得錚亮的小銅鏡。得了空便拿出來猛的晃一下對方的眼睛。


    被強光刺激後,眼睛會出現片刻的恍惚,更甚者會頭暈。戰場之上,一個恍惚就會失了先機,丟掉性命。


    此一戰,李澤廣大敗,鳴金收兵,退迴營寨之中。


    雙方對戰三日。李澤廣未見援兵,卻等來了一封急信,東遼國舉兵已拿下了他封地上的兩個城池!


    原本就受了裴元修一箭的李澤廣氣急攻心,一口血噴了出來。他怎就忘記了,東遼國國主乃是順啟帝的女婿,娶的正是與瑞敏公主最親香的八姐姐。


    李澤廣率部急退,此時,他隻寄希望於京中,若是默王得手,他還有一線生機。


    然而,裴元修卻未給他做夢的機會,十萬大軍反撲、圍剿,將他生擒。轉過身去,又出兵承郡王封地,與明軾兩麵夾攻又擒了李壽。


    自此,順啟帝最鬧心的兩塊封地收迴了手中。


    當一切塵埃落定,裴元修帶著瓏玥,押解著李壽與李澤廣往京中而去。


    迴到京裏,一個消息讓瓏玥一時未有反應過來。


    四皇兄默王欲刺殺順啟帝未成被擒。


    好玩鳴蟲的二皇兄慎王為親妹妹錦鸞擋下至命一箭,傷及肺腑,不治身死。


    她從未想過,被自家皇帝爹如此壓製,不讓庶子問政,怎麽四皇兄還起了奪嫡的心思,那把冷冰冰的龍椅真的就如此誘人嗎?連親情與身家性命也可不顧。


    因為經了一場叛亂,為安天下民心,年三十兒那日,順啟帝將宮宴擺在了正陽門的城樓上,與民同樂。


    席宴上,帝皇的龍鳳椅之間又加上了一把高腳小軟椅。瓏玥看著親切,那是她兒時,每每宮宴上自己的椅子。隻是這迴坐在上麵的小人兒換成了馨姐兒。


    看著一身紅襖紅褲的馨姐兒,頂著一張與自己極似的小臉兒,恍惚間,瓏玥好像看到了當初的自己。


    裴元修俯在瓏玥耳邊,輕道:“可有與自家女兒吃味?”


    瓏玥縱鼻,“才不會!”


    裴元修卻不信,淺笑道:“莫要吃味,有我隻寵你,任誰也搶不走!”


    瓏玥抬首,望入裴元修眼中,十分認真的點頭,道:“好!”


    出了正月,順啟帝宣召,禪位於太子李隆佑。


    聖旨來得突然,可瓏玥覺得並不突兀。想來皇帝爹是失去兩子,傷心了。他雖對幾個嬪妃所出的庶子麵上冷淡,於心中卻還是惦記的。畢竟是自己的骨血,如若不然,也不會壓製之著他們不讓其問政,雖說對他們有些不公,偏心著嫡出之子,可是這往深裏看未嚐是一種保護。


    順啟帝退位,與瑾皇後一同住到了北郊的皇莊裏。吳妃因兒子默王,與娘家一同被牽連其中,自縊而亡。盧妃已於幾年前病故,齊妃被兒子大皇子接入王府中頤養天年。


    那冷宮中的妍妃痛失兒子,有些渾渾噩噩的失心瘋,本以為要孤老冷宮之中。不成想,生性自私涼薄的七公主錦鸞,竟求到了順啟帝麵前,將妍妃接到了自己的公主府中養老。


    這一日,瓏玥往皇莊向爹娘辭行,她要與裴元修迴北疆去了。卻遇上了同來皇莊的錦鸞,原本想著她們兩人屬於相看兩相厭的,福身行了禮便要離去,誰成想,錦鸞開口叫住了她。


    “九妹妹可得空與姐姐聊一聊?”


    說實話,瓏玥頭一迴見著錦鸞如此真誠的眼光,故而點了點頭。


    姐妹兩個尋了一處亭子說話。


    隻聽錦鸞幽幽道:“妹妹當初所講,日子是人過出來的,經了這許多事之後,姐姐信了。如今看當初我對你的羨妒竟是可笑的很,人這一輩子不過百年,與其爭啊搶啊,與別人找不痛快,不如自己過得快活,隻我如今明白的晚了些……”


    錦鸞輕歎一聲,再道:“當初你遠嫁北疆,姐姐曾高興的幾夜睡不著覺,想著你去了那荒涼之地,又與一粗人莽夫日日相對,想過得好怕是不能了,如今見那靖北王對你竟是如珠如寶,再看我……哎!不提也罷!姐姐輸了,輸得口服心服!”


    錦鸞向著瓏玥淡淡一笑,“妹妹莫要以為七姐姐發了癔症,我隻是看著二皇兄為護我而亡突然明悟了,好了,我也不多說了,妹妹一路保重罷!”


    語落,錦鸞站起身來。


    瓏玥被她這一席話說得有些怔愣,一時未反應過來,隻木木的迴了一句,“七姐姐也保重。”


    而後,姐妹二人相互施禮,各自離去。


    翌日,瓏玥與裴元修帶著兒女返迴北疆,經過北郊之時,正遇了一隊押解人犯,發配西疆為奴為役的隊伍。其中有一女犯對著他們的馬車瘋狂的謾罵,被兵丁一把黃泥塞入了口中。


    瓏玥瞧了許久,隻覺眼熟,卻未曾想出於何處見過。而裴元修卻識得,那女犯正是李景顏。


    許多年後,瓏玥再一次做了那個莫名其妙的夢。


    夢中,她看著自己死後裴元修一夜白發,抱著成親之時與自己結發的那個荷包日日醉生夢死。直到有一天,大腹便便的八姐姐狠狠打了他兩個耳光,將他扇醒。


    而後,裴元修便瘋了一般,一門心思的要殺了那李建昌,為自己報仇,孤身深入敵營,最終一槍挑了李建昌,自己也受了他慣胸一臉。


    在瓏玥看得心中酸楚、難過之時,耳邊忽然響一個聲音:“魂跨千年結姻緣,一朝行錯兩相隔,可憾否?三生石畔輪迴渡,若有機緣重來過,可願否?”


    當瓏玥聞聲不由自主的輕輕頷首之時,不知從何而來的一隻大掌用力將她一推,便隻覺輕飄飄的身子猛然一沉,便墜入到了一座宮殿之中,抬首,就見年輕時的皇後娘坐在自己麵前,而後一股吸力就把她引入到了瑾皇後的肚子中……


    一夢醒來,瓏玥似乎明白了些什麽,她望向裴元修輕輕念著夢中聽到的那個句子,“魂跨千年結姻緣,一朝行錯兩相隔,可憾否?三生石畔輪迴渡,若有機緣重來過,可願否?”


    裴元修的眸光猛的一縮,張了張嘴,隻發出兩個音節,“九兒……”


    瓏玥迴他輕笑,“我不怪你……”語音落,便覺裴元修埋首處的頸間隱隱傳來濡濕之感。


    ------題外話------


    親們,《重生王爺公主妃》到這裏就算完結了,嘿嘿!


    若有何處伏筆未有寫盡、寫明,請親們指出,我會補番外哈。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兒了,親們三羊開泰,羊年喜洋洋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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