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張老侯爺找上門的時候,寧平大公主本是不想管的。她那紈絝的小叔子成日裏隻幹些著三不著兩的糟心事兒,沒個正形。偶而來她這公主府,但凡有點姿色的丫頭都得躲著他走。


    就如此一個爛人,寧平大公主心中直想:死在外麵就好,找他作甚?


    然而,聽聞張老侯爺所講,這小叔子沒了人卻是與那明家有幹係,瞬間就變了主意。想到明家,她就想到瓏玥,想到瓏玥,她就想到如今天住在莊子上的長女。


    若不是因著瓏玥,她捧在手中的女兒如何會被父皇貶為庶民?


    皆是十一、二歲的年紀,那瓏玥就於皇城之中,萬千寵愛於一身,被眾人如珠如寶的護著。自己的女兒卻要在莊子上過那灰黯無光的日子。


    不就是將那死丫頭推入水中了嗎?隻是生了場大病,又沒有交待了小命。卻要讓自己的女兒賠上一輩子。明明可以有個“縣主”的身份,將來風光大嫁,如今想找個好婆家,隻怕是要自己恩威並施也不易了。


    思及此,寧平大公主眸光便是一寒。


    不論此事因何而起,終歸是明家將一個大活人弄得不知哪裏去了,借著此事鬧上一鬧,縱是動不了他們的根基,卻也可惡心惡心他們,解一解自己心中憋悶了多年的鬱氣。


    想好了,寧平大公主也不拖遝,望了一眼張老侯爺,“此事本宮知曉了,如若真是明家之人出手,定要討迴一個公道,讓他們將人給我全須全影兒的送迴來,縱是少了一根寒毛,也不會與他們善罷甘休!”


    “如此,老臣就有勞大公主了。”


    張老侯爺,微躬身施禮,大公主側身,隻受了半禮,著人送了張老侯爺家去。心中合計如何行事。


    得了兒媳大公主的應允,張老侯爺鬆了口氣,心中卻也自苦。想他撫寧侯府往上推幾輩也是顯赫一時的撫寧公府,隻襲了三代就降了侯爵,襲到了他這裏縱是侯爵之位也是最後一代了。說來他張家的子孫也一代不如一代,這幾輩子竟沒再出個毓秀林峰的人物。


    到了他這裏更不用說,想想他都無臉去見地下的祖宗。幾個兒子沒有一個爭氣的,大兒子軟弱,他為了保住一家榮耀不至敗落,想方設法讓大兒子尚了公主。結果大兒子唯唯諾諾,在自己媳婦麵前竟是連個大氣兒也不敢出。


    另有兩子雖努力,卻是平庸之輩,如何努力也隻考中了舉人,便再無進益了,花銀子捐了個六品小官。


    好不容易得了個老來子,幼年之時聰穎至極,家中人皆如珠如寶的護著,隻將全家的希望係在他一人之身,誰知竟應了那句老話“小時了了,大未必佳”!如今生生養成了一介紈絝,真真令他愁白了頭發。


    昨日裏得知這不爭氣的孽障失蹤竟是與明家有關,不用想,也知道定是他招惹了人家。


    明家是何等人物,怎會憑白的就去修理一個紈絝?聽說還是明五公子出的手,想想明五公子的模樣,再想想自家兒子的癖好。張老侯爺一張老臉恨不得找個地縫紮進去,再也不出來丟人現眼。


    可,兒子終歸是兒子,再不爭氣也不可丟下不管,這便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本是尋上門去說點好話將人討出來,明家確也以禮相待,可就是咬死了,他那不孝子與人無幹。


    無奈之下,他方才來至公主府……


    然,當公爹的要看兒媳的臉色……


    哎!這張老侯爺也是一把辛酸淚啊!


    這張老侯爺前腳兒離了寧平大公主府,後腳兒,大公主便召了親信之人,命其將此事的來龍去脈去弄個清楚明白。


    這親信也是個利索人,隻半天的工夫就將事情始末調查了個詳細,連著墨寶齋的店東家再掌櫃的與夥計一同帶到了大公主麵前。


    大公主許是尋事心切,竟也沒有細聽因由,忽略了店家口中的另一位“小公子”。隻瞅著人證皆在,便帶著就進了皇城,麵聖去了。


    而此時,瓏玥與自家兄長、嫂子還有小侄子,已由裴元修引路,來至了西郊的莊子中。


    遠遠的看去,這莊子無甚特別之處,與尋常的莊子一般,皆是灰牆灰瓦,紅門綠廊。然,進了院門卻令人眼前一亮,這院子之中,不論門廊又或那彎彎沿沿的長廊皆由竹子搭建,連漆料竟是也未塗,隻保持那枯竹之色。


    院子分東西兩院兒,東邊是宅子,屋舍間也沒有壘著空花牆,以毛竹的籬笆相隔。籬笆上攀爬著幾色薔薇,這隻樣看著就煞是喜人。


    明軾剛讚上一聲:“別致!”


    便聽英王李隆佐道:“這籬笆可惜了,若是種上你演武場邊上那種豆角、黃瓜,豈不更好?隨吃隨摘,再是新鮮不過。”


    眾聽聞皆笑。


    “原來正經的食客在這裏,枉我替小哥背了這些年的名聲!”瓏玥含笑嗔他。


    “哪裏!哪裏!若論這吃食一項,兄長我還是不及小妹一二的。”李隆佐謙虛。


    兄妹二人你來我往嬉鬧幾句,而後裴元修指著不遠處一道角門,道:“那邊有一小菜園,若是想圖新鮮,倒是可以一去。”


    “那敢情好!我們這便去一觀?”明軾說罷,抬腿欲走,卻見他家夫人扯了扯他的衣袖,再瞄一眼兒子。


    他家兒子此時正團在奶娘懷裏,小腦袋一點一點的衝起盹兒來。另外三個小家夥雖還在新奇中,卻也有些上下眼皮打架了。


    今兒個本就起了個大早,再於馬車上顛簸了許久。三兩歲的小孩子本就精力有限,此時確是乏了。


    明軾笑一笑,對幾人道:“不若咱們先安頓了,歇一歇?”


    裴元修見眾人點頭,道:“如此,那便待用過午膳,歇了晌,我再引諸位去看菜園子與荷塘,如何?”


    “甚好!避過那日頭最毒的時候!”


    得了讚同,裴元修親自將諸位皇親國戚安置妥當,方鬆了一口大氣。而後深深看了瓏玥所在的屋子兩眼才去料理他的事情。


    用罷午膳,再歇過了午覺。眾人由裴元修引著去了莊子的西跨院。


    瓏玥因想著要泛舟采蓮,為了不受拘束,穿著極為簡潔。一身水紅色劍袖襦裙,墨染般的長發隻令浣玉編了兩條大辮子,合身除了那銀紅色墜東珠的發帶外,便是脖頸上戴著的瓔珞長命鎖,再無其它飾物,縱是荷包、香囊也未戴一隻。


    直看得裴元修眸光一緊。與那日他所見到的男裝扮相清雋如玉又有不同。


    褪去了嫡公主的周身雍容,卻也另有一番清麗。上一世中,九兒從未在他麵前展現過如此姿容。那時的她永遠一身雍容,就像一朵盛放的牡丹,高貴而不可褻玩,總如戴著層麵具。


    原來,這才是九兒的真性情嗎?幾番接觸下來,裴元修恍然發覺,九兒竟是這般天真爛漫。而,這也才是常理,被帝後護於心尖兒長大的女兒不正應是此種姿態嗎?前一世,九兒下嫁於自己卻是被拘束了真性情。怪道,他那時總覺看九兒時好似隔著紗,那麽的不真實。


    裴元修愣了愣神,在眾人未察覺出異樣之時,引著大家進了院門。


    入眼便是望不到頭的荷塘。


    碧綠寬大的荷葉長勢極為旺盛,將塘麵遮蓋了個嚴實,竟是半點水波也看不到。白的、粉的、紅的荷花掩映其中,或含苞,或盛放。還有的已過了花信,結出了蓮蓬。


    一看這塘中荷葉無拘無束的生長形態,便知從未有人修理。


    此情此景,真真叫人賞心悅目,除去瓏玥,便是那幾個小娃娃也開心的拍手叫起來。連一向清心的化鳶,麵上也露出了欣喜的神彩。


    跟著裴元修上了蓮葉掩映下的小竹橋,來至荷塘中心的石亭裏。


    石亭倒是寬敞,裏麵早擺上了圓幾、胡凳。圓幾上有各色小點心以及時鮮水果。


    亭子邊處放了幾把胡床,胡床邊上還有木桶、釣竿、香餌。


    太子李隆佑讚道:“韌之真是想得周到。”


    “哪裏!”裴元修自謙。


    瓏玥抱著最小的霑哥兒站在亭子邊上夠荷葉。


    忽見兩個婆子駕著一條小舟自繁茂的荷葉中穿行而來。這舟算是大的,除了那兩個婆子還可以坐上兩三個人。


    瓏玥一瞅,水眸立時便閃亮無比,轉頭笑看裴元修,“可乘否?”


    裴元修笑著點頭,卻又道:“可乘,至於能否乘,我卻是做不得主的。”說罷,去瞧李隆佑。


    李隆佑則板著臉瞅瓏玥。


    被瓏玥濕漉漉如小兔一般的眼睛,哀求般的望了許久,終是繃不住笑著點了頭。


    瓏玥得了自家哥哥的準許開開心心的準備登舟,卻被幾隻小手兒拽住了裙裾。迴頭,隻見兩雙忽閃著大眼睛巴巴地瞅著自己。


    瓏玥笑了,捏了兩個小家夥肉嘟嘟的小臉蛋兒,“你們還小,待長得高一些了才可以上去。”


    隻兩個小家夥依舊不放手,最後還是孔竹媗與徐靜柔這兩個當娘的將兒子抱起來才做罷。瓏玥登了船,坐穩後,瞅著化鳶道:“八姐姐要不要一起來?”


    化鳶搖頭,隻看著她笑,“你且去罷,隻是當心毒日頭,仔細曬傷了,我隻在這裏看你玩耍便好了。”


    “無妨,有鬥笠呢!縱是曬得黑一些,待塗抹些茯苓珍珠膏在屋子裏悶上幾日便好了。隻不能辜負了這大好的景致。”瓏玥笑著揚了揚剛剛船上的婆子給她的鬥笠。


    化鳶嗔她一眼,“這一出了宮你就放了鷹,且小心著去玩罷!我把著你不忍辜負的大好景致記於心裏,迴去了給你繡幅屏,如何?”


    “那敢情好,妹妹謝過八姐姐。”瓏玥於船上忽的起身作揖,使得小船不住晃悠,隻惹得石亭中人皆大唿:“小心!”


    瓏玥也被自己這一鬧嚇了一跳,慌忙坐下,拍了拍胸脯,朝著眾人不好意思的笑笑。得來幾個白眼兒,“八姐姐要是繡屏,不如求了嫂嫂將這景色畫下來。那隻是位高手,如此放過了,卻是可惜。”


    孔竹媗聽了嗔她:“你這妮子,今兒個好不容易出來躲清閑,你倒給我派起活計來。”再莞爾,又對化鳶道:“嫂嫂便幫你畫下來罷,隻有一樣,那繡屏我也要有一份。”


    “隻要嫂嫂不嫌棄,妹妹樂意效勞。”化鳶笑著點頭。


    徐靜柔卻接過話來,“八妹妹不可厚此薄彼,也要有我一份!”


    化鳶笑應。


    最後,徐靜柔將小兒子丟給了李隆佐照管,陪著瓏玥泛舟采蓮去了。


    雖然兩個撐船的婆子都是會水的穩妥人,裴元修還是不太放心的叮囑道:“荷塘雖水不深,卻水底皆是淤泥,萬萬小心,切莫落入水中就不好了。”


    瓏玥頻頻點頭,應下。


    使著兩個婆子向荷葉叢中而去。


    接天的碧葉中,瓏玥那水紅色的玲瓏身影時隱時現,好似一朵出水紅蓮。


    裴元修背手筆直的站於亭邊,往向那萬綠叢中一點紅。恍惚間隻覺得“人入畫中去,畫自天上來!”


    太子李隆佑與明軾此時正坐在胡床上,拿著釣竿,垂釣起來。


    太子妃孔竹媗與化鳶一起正拿了筆墨於宣紙上用心構描。


    李隆佐倒是成了孩王,自塘中夠了幾片荷葉給四個禿小子,一人做了頂荷葉帽。此時他們正頂了那將要遮住眼睛的大荷葉在石亭中追跑,使得伺候他們的奶媽媽緊張不已。生怕這幾個小祖宗一個不留神掉進了水中。


    一時間亭子中正是熱鬧非常。


    而這明軒卻真真應了瓏玥那兩個字——書蟲!


    此時他竟能抱著書冊倚坐在石欄處,看得津津有味。


    正在這時,忽聽得碧葉中傳來瓏玥的歡笑聲:“小嫂嫂真真厲害……”


    徐靜柔也不客氣的應下,“那是,你小嫂嫂我當年也是提刀入過軍營的,區區一條魚兒,能奈我何?”


    眾人尋聲看去,隻見那條載著瓏玥的小舟穿行於荷葉間,越行越近。


    船舷上,徐靜柔一臉興奮的手裏拿著一柄魚叉,叉上還有一條再在不停撲棱的鯉魚。


    船行至石亭邊,徐靜柔將魚叉伸過來,李隆佐一把將魚擼下,丟至木桶內。轉頭對四個小家夥道:“今兒個晚上有魚吃!”


    卻在這裏又是一聲驚唿,隻見那小船晃了幾晃,竟是徐靜柔又叉住了一條魚兒。


    直看得四個小家夥眼睛發亮,特特是那霽哥兒,驕傲的挺著小胸脯,邊蹦邊喊:“娘!娘!真厲害!”


    仿佛他家娘親一下子就成了斬妖伏魔的大英雄。


    一群人玩到日頭西歸,染紅了天邊雲彩,方迴房收拾齊整,小憩了會兒。


    晚膳用的皆是用他們抓到的魚兒做的全魚宴。


    ------題外話------


    那個,我家妖姐說,有種看蘿莉控把妹滴感腳…。


    親們覺得呢?


    難道我把裴忠犬的高大形象不知不覺間寫猥瑣了?


    淚奔中…。


    後麵一定要撥亂反正(握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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