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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庭軒,求求你了,你千萬,千萬不能出事。”


    忍耐著因為超負荷奔跑而產生的肋間刺痛,夏霜寒終於汗流浹背地到達了半山腰。不停地在心中祈禱著的她來不及休息,轉身便在起伏波折的山路上再次奔跑起來。


    滿溢的淚水被風卷過,橫擦著她的太陽穴向後飄落。抬手擦去眼淚,還模糊的視線一個清晰的視野,一馬當先奔在最前方的夏霜寒,卻讓緊跟在她身後的蘇逸興禁不住心生感慨。


    “這是是眼淚吧?”跟在奔跑在坡道上的夏霜寒身後的蘇逸興,臉上不知怎地忽然沾染上了一滴冰涼。抬手觸摸後,指尖上沾染的是透明的晶瑩。望望前方那個不停奔跑的背影,她從眼角擦過的手背上蹭上的那一片水漬,讓蘇逸興明白了自己指尖上的東西究竟為何物。


    “就這麽擔心陸紹雲麽?方才你被我欺負的時候,可是一滴眼淚也沒掉過啊!”


    胸腔裏的憋悶正在漸漸變為脹痛,一心記掛著陸紹雲的夏霜寒根本不可能聽見蘇逸興悄無聲息的低語。


    周圍有沒有人會傷害到她,從前方跑過的人究竟是來買血丹的買家還是三清觀的道士,朝著她的方向大喊大叫的人在說些什麽,蘇逸興到底還有沒有跟在她的身後向沿途想阻止她的人出示令牌


    這些和陸紹雲的安危無關的事情,夏霜寒根本來不及思考就全都扔到了腦後。她現在,隻全神貫注地想著,“快了,快了,馬上就要到了,庭軒,你等我,你千萬要等我啊!”


    已經能看見守門衛兵所說的,體量不大的二層攢尖頂建築的夏霜寒,邊跑邊拚命地向遠處眺望著。


    半山腰上,屋頂閃著金光的煉丹房就坐落在由大理石鋪就的寬廣平台上,巍峨的漢白玉欄杆圍繞間,陸紹雲那個在奔進煉丹房之前的,一閃而逝的身影,瞬間便攥緊了夏霜寒的心髒。


    “庭軒!陸庭軒!”心急如焚的夏霜寒顧不上嗓子裏的傷,她拚著即使以後再也不能說話也在所不惜的氣勢,朝著陸紹雲消失的方向高聲嘶喊著:“陸庭軒!不可以,你不可以進去!”


    可是,夏霜寒帶血的嘶喊卻並沒能喚迴陸紹雲的折返。


    “不行,不行,庭軒你不可以進去啊!庭軒!”止不住的悲啼中,夏霜寒顧不上擦拭從嘴角淌下的一股又一股濃稠的鮮血,隻依舊拚命地往煉丹房的入口處趕去。


    青石鋪就的山道上滴落的血跡如同無數盛開的紅梅,而跟在夏霜寒身後的蘇逸興,眼看著地麵上滴落的血跡越來越多、越來越濃,實在無法再任由夏霜寒繼續這麽奔跑下去。


    “再這麽咯血下去,夏霜寒到底還有沒有命下山,都要說不準了。”如此在心中低語著的蘇逸興,正預備奮起直追,好攔住已經漸漸和他拉開了距離的夏霜寒。山道旁一條被樹木掩映的小路上,卻突然躥出個人來,撞倒了根本注意不到左右兩邊情況的夏霜寒。


    撲倒在地麵上的夏霜寒護住頭部,在起伏的坡道上翻滾了幾圈後剛剛停住,那個撞倒了她的人就揪著她的頭發,將她從地麵上扯了起來。


    “你們,你們別過來!”撞倒夏霜寒的,是個三十餘歲,身量瘦削的道士打扮的男子。他一邊扯著夏霜寒的頭發將她拖起來,一邊將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架到了夏霜寒的脖頸上。


    接著,他分別看一眼從小路那邊追上來的一個金吾衛,以及從山道那邊跑過來的蘇逸興和李青嵐,高聲喊道:“你們都別過來,你們誰要是敢過來,我就,我就殺了他!”


    聞聽此言,跑上前來的蘇逸興、李青嵐還有那個金吾衛,全都立馬刹住了腳步。


    金吾衛看一眼夏霜寒那邊咳邊往外咯血的模樣,瞬間就認定了夏霜寒定是一個因為患了癆病,而前來購買血丹的買家。


    秉承著“買丹有罪但罪不致死”的觀念,刹住腳步的金吾衛正想與道士展開周旋以尋機救下人質,被扯散了頭發的夏霜寒,卻沒有時間再等下去了。


    “庭軒已經進了煉丹房了!我真的已經沒有時間了!”怒火中燒的夏霜寒根本不等那金吾衛以及蘇逸興、李青嵐采取行動,直接施展開陸紹雲和林熙然最近所教給她的,對付不了高手,卻對付得了小毛賊的擒拿招式,眨眼間便擺脫了那道士的鉗製,照著他的命根子狠狠來了一腳。


    繞過跪地哇哇慘叫的道士,夏霜寒再一次拔腿飛奔起來。她距離那一片反著白光的平台已經很近了,她馬上就可以進入煉丹房了,可就在夏霜寒懷抱著希望奔跑過去時,一聲如同開天辟地般的轟然巨響,卻在平台上陡然炸響開來。


    “不!”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中,重簷攢尖頂的煉丹房在滾滾煙塵中垮塌下來,奔上平台的夏霜寒看著那在煙塵中坍塌了一大半的煉丹房,目眥欲裂地喊道:“庭軒!庭軒!”


    而原本在看見夏霜寒踢出的那“致命一腳”後微微愣神的蘇逸興,也在迴神後越過那個跪地慘嚎的道士和那個夾緊雙腿的金吾衛,一步三個台階地奔上了煉丹房所在的平台,趕到了不停咯血的夏霜寒身旁。


    大理石鋪就的地麵上,三個渾身狼狽的金吾衛半拖半抱著幾個遍體鱗傷的孩童撲倒在地。依據夏霜寒親眼所見,她知道,他們就是在爆炸之前最後從煉丹房裏跑出來的幸存者。


    抱著最後一線希望的夏霜寒快步跑上前去,在確定幾人中並沒有陸紹雲後,她一邊咯血,一邊艱難地問道:“你們副統領呢?你們誰知道陸紹雲在哪,告訴我,快點告訴我啊!”


    從地上爬起來的金吾衛們誰也沒有迴答夏霜寒的問題,他們甚至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夏霜寒的存在,一個個隻管焦急不已地注視著那片在煙塵中隱隱綽綽的廢墟,眼都不眨一下。


    隨後,趕上前來利用自己的職權問話的蘇逸興,在向三個金吾衛幾經問詢後,麵色凝重地轉過身來,向夏霜寒提供了那個她已經猜到了的答案:“他們說,陸紹雲為了救下最後兩個被囚禁在地下室裏的孩子而落在了後麵,所以,沒能逃出來。”


    “不會的!不可能!庭軒他不會死的!”壓根就不相信陸紹雲會在今日的行動中因公殉職的夏霜寒狠咬著下嘴唇,堅決地搖了搖頭,之後就要轉身往那片已經冒起了衝天火焰的廢墟衝去。


    “夏霜寒你冷靜一點!”不可能看著夏霜寒就這麽白白去送死的蘇逸興一把扯住她的胳膊,殘酷道:“夏霜寒,陸紹雲已經死了!就算接受不了,你也必須承認這個事實。”


    “放開我!蘇逸興你放開我!”聲淚俱下的夏霜寒拚命轉動著自己的手腕,卻怎麽也擺脫不了蘇逸興的鉗製,她聲嘶力竭地哭喊道:“庭軒不可能死的,他絕對沒有死,他在等我,我要去找他,蘇逸興你放開我!放開我!”


    “夏霜寒!陸紹雲已經死了!”拚命拉扯著夏霜寒的蘇逸興,因為忍受不住她張嘴朝他手腕咬過來後造成的劇痛,眼看就要失去對她的控製。於是,顧不上自己往日裏對女人的厭惡的他,情急之下隻得展臂將夏霜寒攔腰抱進懷裏,以竭盡全力阻止她去做傻事。


    “你放開,你放開我啊!庭軒不可能死的,就在剛才,剛才他還好好的,我看見了,看見了啊!我要去找他,你放開我啊!”被蘇逸興禁錮在懷裏死命掙紮著的夏霜寒不明白,命是她自己的,她願意為了陸紹雲拚上自己的生命,這和蘇逸興有什麽相關,他憑什麽來阻攔她?


    “夏霜寒,你可以不要自己的命了,可是你的家人朋友呢?你確定你要讓他們傷心,讓他們落淚麽?”


    蘇逸興的話喚迴了夏霜寒的部分理智,是啊,她還有爹爹和朝陽,她若是死了,他們怎麽辦?可是,難道她就真的沒有辦法救下陸紹雲了麽?難道說,今生,他們就真的要這麽天人永隔了麽?


    如果早知道他們這麽快就要分離,她重生迴來後還執拗什麽倔強什麽呢?她為什麽沒能好好利用這幾個月和陸紹雲在一起的日子,製造更多美好的迴憶呢?她為什麽沒能在陸紹雲說心悅她的時候,也迴他一句“我也心悅你”呢


    她還有那麽多那麽多的話沒有對他說,可是現在他走了,扔下她一個人,她接下來的日子,到底該怎麽過?


    “庭軒!庭軒!陸庭軒!”眼看著廢墟上燃起的火勢越來越大,再也忍受不住胸腔裏的悶痛的夏霜寒,“哇”地一聲吐出了今日裏的第三口血,之後,她便感覺眼前一黑,再也站立不住地跌倒在地。


    癱坐在地的哭喊聲中,一聲穿過重重煙塵飄過來的“霜寒”止住了夏霜寒絕望的悲鳴。扭頭轉身,夏霜寒隻看見,一身襤褸、臉帶血跡的陸紹雲,正穿過滾滾煙塵,大步向著她跑過來


    乙醜年五月十五,這是一個陸紹雲畢生都不可能忘記的日子。


    清晨早起練過劍,洗漱完畢用過早飯後,陸紹雲同往日一般,一臉嚴肅地打馬進了金吾衛衙門。


    金吾衛中有通敵的內奸,這是陸紹雲依照最近調查“血丹”一案的具體進展,所判定了的事實。


    連日來的試探和觀察,讓陸紹雲與自己那個絕對可以信任的副手一起將懷疑的目光鎖定在了三個士兵的身上。而今日,便是他和副手找出真正的內奸,隨後帶領眾下屬踏平三清觀,收網結案的日子。


    臨行一刻前才向眾人宣布的“三清觀圍剿行動”,不出所料地惹來了眾人的一臉詫異,而意欲趁著這短短一刻的準備時間,偷偷摸摸飛鴿傳書,向三清觀通風報信的曹少聰,也在行動正式開始前就被人贓並獲了。


    將曹少聰關押進金吾衛牢房後,圍剿計劃的具體行動部署被有條不紊地一級一級傳達了下去。明確了各自任務的金吾衛們在快速記住三清觀的大致地圖後,於衙門正門內的校場上整裝待發。隨後,隻聽陸紹雲一聲令下,翻身上馬的眾人便跟著他們的副統領,如離弦旳箭一般衝了出去。


    占地廣闊且被難以翻越的高牆團團圍住的三清觀共有六個出入口除開五個大大小小的正門和偏門,另有一條通到觀外小樹林裏的暗道。


    這些情況,陸紹雲都連同三清觀的詳細地圖,一起記在了腦子裏。


    奔馳在前往三清觀的官道上,受命去把守住除正門以外的其他幾個出入口的士兵們,以及那些將於不同入口進入三清觀,以配合主力隊伍快速完成圍剿任務的士兵們,陸陸續續地離開大部隊踏上了兩旁的岔路。


    而領導著主力隊伍直奔三清觀正門而去的陸紹雲,則在翻身下馬後帶頭衝在了最前麵。


    由於大夏皇室推崇儒家,並不鼓勵百姓信教,故而比起有著前朝三百年積澱的佛教,道教在大夏疆域內的信徒並不很多。


    加之根據線報,十五這日正是三清觀開爐售丹,謝絕一般香客的日子。故而,平日裏本就香客不多的三清觀,今日裏更是人煙稀少。


    因此,從客觀條件上來看,今日也就等於是最為適宜圍剿行動展開的日子。


    抓捕買家和道士,這是金吾衛們今日最主要的任務。而為了找出內奸以及避免傷及一般香客,因而故意延遲了圍剿日期的陸紹雲,則在上山後帶著三位屬下以及兩位專門配備給金吾衛的大夫,直奔後山煉丹房而去。


    “在那些不得不耽誤的時間裏喪命的孩子們,我無法救下,可是今日那些即將被放出心頭血的孩子們,我卻絕不能再讓他們白白死去。”


    將救人放在第一位的陸紹雲提著青鋒劍直奔後山煉丹房,一路上那些不願投降、負隅頑抗的三清觀的道士們,都被他和下屬們幹淨利落地抹了脖子。


    越往後山跑,路越是難走,人越是稀少,畢竟煉丹總講究個什麽方位、環境的,那些前來買丹的凡俗之人,是沒有資格踏足煉丹房這樣的寶地的。


    於是,當陸紹雲帶人闖進那間,起到偽裝作用的,放置著用於煉製一般丹藥的丹爐的房間時,幾個在室內忙忙碌碌的道士根本沒能反應過來少有人踏足的煉丹房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就一個個被點了穴道,推到了牆角裏。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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