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10點,萬物俱寂。


    深夜的發改委高技術司,仍然有一處區域,燈火通明。


    沙沙翻閱文件的聲音,以及抽煙咳嗽的響聲,穿過玻璃,聒噪在幽深院落之中。


    沉默在窗台上的流浪橘貓,愜意慵懶著柔軟腰肢,伸出舌頭,眯著雙眼舔舐著肉爪。


    突然之間,辦公室內升起一陣驚唿!


    這道突如其來的動靜,驚嚇到了正欲入睡的小貓,震動起林間棲息的倦鳥。


    ——起風了。


    搖曳著紅牆朱砂氣味的冷風,低沉嗚咽著卷起枯黃落葉。


    房間內。


    “處長!我發現產業創新能力處,所劃分出來的大學城試驗區域,有著一些不太對勁的地方!”


    “什麽?!”


    翹著二郎腿的張凱風一聽,頓時驚起,雙目放光,急匆匆來到屬下身旁。


    奪過他手中的文件,仔細觀察起來。


    “這是去年鵬城大學城區域之內,土地性質轉變的公函...”


    張凱風雙眼閃爍。


    在看到“經由市政府批準,此土地綜合用地的科技用途,轉變為工業用地標準”這一行字後,深吸一口氣。


    “如果我沒記錯,祁同偉要動的這塊地,目前的土地性質,是商業用地?!”


    想到這裏,張凱風連忙搜刮起這份檔案之中的其餘文件。


    終於,在翻閱了近一個小時後,他看到了另外一份有關這片土地性質的文件。


    在看清楚上麵寫著的“商業用地”四個大字後,張凱風先是心中升起極度的興奮!


    緊接著,伴隨而來的,又是一陣莫名的驚恐。


    隱約之間,他發現自己好似真的發現了一個驚天秘密!


    “不,不行,這件事必須要上報!”


    張凱風嘴唇有些哆嗦。


    一方麵,是為自己確實抓住祁同偉的漏洞,而感到激動。


    另一方麵,則是這片土地所牽扯到的問題,根本不是他一個正處級,所能夠插手的了!


    “鵬城...市政府...”


    張凱風腦子非常混亂。


    如果祁同偉的考察文件順利通過,那也就意味著這片土地的性質,又將從“商業用地”,轉變為綜合科技用地!


    短短的一年時間,這塊土地的性質轉變,居然就要高達驚人的三次!


    簡直是令人眼花繚亂!


    哪怕是再蠢的人,也能發現這塊土地,一定有大問題!


    “簽署這份土地轉讓協議的人,就是現如今鵬城市的常務副市長!”


    張凱風吐出一口濁氣,不敢再繼續深思下去,連忙走進辦公室,撥通李和平的電話。


    ......


    李和平臉色陰沉的坐在辦公室裏。


    因為半夜被電話驚醒,突然起床的原因,甚至連頭發都淩亂不堪,沒來得及整理。


    在他的麵前,張凱風正低頭順耳的乖巧端坐,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所以說,這塊土地確實是有問題的,其中還可能涉及到了當地市政府領導的...暗中操盤!”


    說到操盤二字,李和平的聲音已經極度森寒起來。


    許言這個人,他與其素未謀麵。


    但身為鵬城市政府的二把手,李和平也聽過他的名字。


    “沒想到啊,真是沒想到,一個試驗區的規劃,居然就這麽好巧不巧的,規劃在了正好有問題的土地之上。”


    李和平冷笑不已。


    祁同偉這個蠢貨,居然還信誓旦旦的,在最終可能會呈報給委領導的文件上,拍著胸脯保證土地沒有問題?


    “如果沒有張凱風的用心審查,恐怕這塊土地的問題,還真就這樣被遮掩過去了...”


    一想到這裏,李和平就有些不寒而栗。


    在他的想法之中,東窗,是遲早會有事發的那天!


    試驗區的提出,本就是吸引了全國各地的目光。


    他們都在看著,試驗區最終所能夠取得的成效!


    其影響力,已經非常之廣!


    甚至連廟堂之上,都有某些存在,在暗中觀察!


    想從試驗區的成效之中,摸索出未來市場的轉型和變向!


    如果到最後,被爆出土地性質有問題。


    那麽當時批複試驗區成立的相關人員,全部都要背上一口大黑鍋!


    至少也會被打上“永不進步”的標簽!


    這種標簽一旦被打上,那對於一個官員而言,無疑是極其致命的!


    特別是李和平這種中壯派!


    他才四十歲,四十歲的中央部委正廳級領導,可以說是大有前途!


    本來還打算借助著祁同偉的神來之筆,撈一筆大大的功勞。


    結果...


    “哼!這個祁同偉,簡直辜負了我對他的期望!”


    一想到為了讓祁同偉順利在鵬城考察,無後顧之憂,他還特地給副司長趙成打了招唿,讓他對祁同偉的要求,大開綠燈。


    李和平就氣得有些肝痛。


    “司長,現在該怎麽辦?”


    張凱風看似是小心翼翼的詢問,實則內心已經笑開了花。


    “祁同偉啊祁同偉,這次你不死,也得脫一層皮!”


    冥冥之中,張凱風好似看到了副司長的寶座,正在向著自己招手!


    “怎麽辦?”


    李和平緩和著初始的憤怒情緒,深吸一口氣,直接拿起手旁的紅色電話,按下號碼,撥了過去。


    “喂,我是祁同偉...”


    “你在鵬城待了這麽久,到底是瞎了還是聾了?!”


    李和平聽到電話那頭,祁同偉打著哈欠的聲音,氣就不打一處來。


    好家夥。


    老子為了你的事,覺都睡不好,都已經淩晨了,還在這裏進行頭腦風暴,考慮事情到底該如何處理。


    你呢?


    你祁同偉作為始作俑者,居然還有心情睡大覺?


    越想越氣的李和平,直接破口大罵起來。


    祁同偉有些懵逼,連忙開口道:


    “司長?您這是怎麽了?是不是司裏有什麽棘手的工作,難以開展?”


    “的確有棘手的工作。”


    李和平冷笑不已:


    “那不就是你祁同偉祁大處長,給我出的這份棘手的難題嗎?!”


    “我?”


    祁同偉詫異道:“司長,您有話慢慢說,別著急,我有些沒太聽懂您的意思?”


    “嗬嗬!”


    李和平緩了一口氣,冷冰冰將土地問題,全部告訴給了祁同偉。


    電話那頭,祁同偉陷入漫長的沉默。


    李和平靜靜等待了一下,在沒有聽到祁同偉的迴答後,深吸一口氣,強壓著怒火。


    一字一句道:


    “祁同偉,試驗區的計劃,是極好的,這一點沒有人否認,但你必須要為你捅出來的簍子,負責任!”


    祁同偉苦笑道:“司長,我在選這塊土地之前,也不知道它有這麽大的問題啊...”


    “廢話不用多說!”


    李和平直截了當打斷祁同偉的話,沉聲道:


    “我給你兩個選擇!”


    “第一,放棄鵬城,另外選一個其他的發達且擁有名校的城市,作為新的試驗計劃區!”


    實際上,這個選擇在李和平看來,是最為妥當的。


    既不用頭痛鵬城的土地問題。


    也不至於和許言硬碰硬,導致高技術司和鵬城市政府,都兩敗俱傷。


    要知道,許言能夠擔任計劃單列市的常務副市長,在上頭可也是有著很大背景的!


    這也是李和平忌憚的地方。


    鵬城本就地位特殊,許言又是常務副市長,背景強大。


    再加上嶺南省在這片土地上的強勢地位。


    綜合之下,李和平根本就不想再去淌這趟渾水了。


    還不如撤走,反正共和國這麽大,還怕找不出備選的實驗區?


    “李司長,我選第二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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