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霧嵐逐漸消散,鳥雀也收了聲,外麵不時響起雨滴擊打在屋頂上的聲音。卿如許將自己緊緊裹在衾被之中,覺得周身好像有什麽東西注視著自己,她睜開眼睛,朝四周看去,周圍卻隻有微藍的夜色和月亮的微光。

    她複又閉上眼睛,那種被人注視的感覺卻再次襲來。

    重複了幾次,她終於忍受不住,起身下了床榻。

    外間守夜的拾舟似乎睡得很沉,並沒有發現她醒了。她走到桌前想要點亮蠟燭,餘光卻瞟見角落裏立著一道黑影。

    她的頭皮一瞬間顫栗起來,那種頭皮發麻的感覺籠罩在她全身,令她整個人都僵在原地。

    窸窸窣窣的聲音似乎正在靠近,卿如許脊背發涼,脖頸後的寒毛根根豎起。她猛地轉頭,對上一雙美麗而陰沉的雙眼,囈語般的聲音從她的麵具傳出:“你的身體裏有兩條魂魄……有兩條魂魄……兩條魂魄……魂魄……”

    她的聲音似乎在卿如許的腦海中無限放大,卿如許恐懼的搖頭往後麵退去。“不,不要過來……”

    啊!

    一聲尖叫,劃破了夜色的寂靜。

    卿如許猛地從床榻上坐起身,大口的喘著氣,原來是個夢……

    拾舟已經披衣起身將燭火點了起來,就連熊寶兒也從隔壁以最快的速度衝到的她房裏,身上隻穿著中衣。“怎麽了怎麽了?”

    卿如許吞了吞口水,朝她們連個擺手道:“沒事……我沒事……”

    “姑娘做噩夢了?”

    “嗯……”

    “我的魂都要被姑娘給嚇飛了。”熊寶兒鬆口氣:“您是不是夢見白天的事了?”

    卿如許心有餘悸的點點頭,接過拾舟遞來的帕子擦掉額頭上的汗。

    拾舟見她臉色煞白,說道:“要不,姑娘就點著燈睡吧。”

    卿如許點點頭,複又躺下閉上眼睛,暖光的光線透過眼皮,她終於緩緩平靜下來睡了過去。

    ………………

    八月初六,是十四公主的生辰,宮中設宴為公主慶生,帖子早早就送到了卿如許手上。

    宋楹和卿如蘭一左一右伴著卿如許,跟隨宮人們步上雲極殿的台階。

    站在高高的殿基之上,卿如許迴頭眺望遠處。

    長空無際,雲如薄紗。太液池波光點點,如同一塊銀色的鏡麵,倒映著雲天與千重宮闕。這樣的奇景,似天宮之中的無法觸及的瓊樓玉宇,美輪美奐,不似人間。周圍的樹叢遍開花朵,如同細白輕薄的冰綃剪裁而成,一重重輕疊在一處,淡淡的胭脂色如同少女的粉頰。

    卿如蘭不由得讚歎道:“真美啊!如果能天天住在這樣的地方,一定幸福極了!”

    卿如許和宋楹聽了這話相視搖了搖頭,住在這裏的,恐怕是天底下最不幸福的人了吧。

    雲極殿是大安宮中最寬敞的宮殿,牆壁和穹頂都雕刻這團龍與祥雲,飛鳳和百花,殿中十二盤龍柱精雕細琢,金漆貼飾,錦繡輝煌。但凡皇家有什麽事要慶賀,多數都在此處設宴。

    雲極殿上設置了百餘席位,並分席兩側,中間空地可供歌舞等表演。此時殿中席位已經坐了不少人,卿如許隨著宮人的指引落座,因小宋氏亡故的關係,她這次是跟隨三夫人前來的。

    卿如蘭自從收了她的蝴蝶風箏就變成了小跟班一枚,整日賴在卿如許的蘅蕪居,甚至麵對卿如許的蜈蚣圖蠍子精之類的畫作時,也能泰然自若了。

    這會,卿如蘭正在她耳邊挨個品評著在場的貴女,嘀嘀咕咕個沒完,“大姐,你看那邊李太傅家的千金,嘖嘖,聽說明年要出閣嫁給此次金榜之上的狀元郎呢,不過我聽說這個李家姑娘好像不願嫁……”

    卿如許聽著聽著就走神了,因為她看見江凜進殿來了,薛準和白敬澤一左一右跟在她身邊,活像兩個護衛似的,偏還毫不在意的供江凜使喚。

    等卿如許再迴神的時候,卿如蘭已經結束了品評貴女,說到了她身上:“不過,這些個千金小姐,哪個也比不上大姐姐,大姐姐容貌最美,又這麽厲害,將來無論嫁給誰,都定是妥妥的把持家中大權,就像永平郡主對宣平候那樣……”

    一邊的宋楹差點一口把茶水噴出來!

    卿如許以手掩麵,笑著問卿如蘭:“你這都是從哪聽來的胡話?”

    “怎麽是胡話?我說的都是真話!”卿如蘭瞪大一雙杏眼,拍拍自己的小胸脯,說道:“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我都是看在眼裏的呢!”

    “噗……”這迴是冷不丁迴頭的三夫人聽見了,噗的一口把茶水吐迴了茶盞裏……“沒規矩!瞎說什麽呢!”

    卿如蘭吐了吐舌頭,跟卿如許和宋楹笑做一團。

    卿如許小聲問宋楹,“你府上最近怎麽樣?”

    宋楹知道她問的是什麽:“因禍得福。”

    親事對於女兒家來說還是被動點好,上杆子的不是買賣,總要別人百般來求才顯得尊貴受重視。上次宋楹在宣平侯府受了傷,永平郡主心中過意不去,三天兩頭到安國公府去探望,好吃好喝好藥的供著,兩家走動的多了不少。

    永平郡主現在也是打心眼裏喜歡宋楹,一心想娶迴家做兒媳婦,薛準更是每天都笑的跟多菊花似的。

    宋家對他的印象也有所改觀,如果不出意外,今年年底就能定下親事了。

    “這也算意外之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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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相視而笑,心照不宣。

    卿如許由宋楹和薛準的事想到自己,目光就不由看向對麵男賓席上的江凜,他今日穿了一身月牙白的錦袍,袖口和領邊繡著暗紋,時而在光線下閃動一絲絲流光。一坐一站間,舉手投足難掩清淡氣質,即便是在眾多出色的少年郎中間,也如初雪新芽般,冠蓋滿堂俊傑。

    江凜將目光從酒盞上抬起,直直看向卿如許所坐的位置,似乎他一早就在人群中找到了她。此時感受到卿如許目光的召喚,就立即抬頭迴應她一般。

    卿如許猝不及防,羞紅了臉連忙扭開頭。

    “偷看”失敗,她再也不敢輕易往那邊看過去,便低頭卷弄自己的帕子。

    熱鬧聲中,帝後已然前來,後麵跟著宸妃和十四公主。

    昭仁帝已然步入中年,但歲月似乎隻增添了他的威嚴和氣勢,並未催人老去,他行止之間,令人不由自主的心生敬畏。陳皇後是昭仁帝的第三任皇後,她三十多歲的年紀,眉目動人,絲毫不輸給二八年華的少女,反而更比少女更多了幾分難以描摹的韻味和光彩。

    她身後的宸妃,容貌相比之下,比陳皇後略遜一籌,但她眉眼修長,英氣十足,偶爾裏流出的傲然之色,使她看上去像一匹桀驁不馴的烈馬,令人生出想要立即征服她的欲望。

    十四公主與她母妃的容貌有五分相似,但傳說她的相貌其實更像先前的敬憫皇貴妃,英氣傲然的性情中,還帶著少女的純澈和執拗,比宸妃更為靈動。

    而其他來參加筵席的宮妃則從側殿直接進入落座,與其他人有一簾之隔,影影綽綽,如霧裏看花。

    其實卿如許對皇上為十四公主舉辦生辰宴席一直有些納悶,他厚此薄彼,就不怕其他人對十四公主不滿,從而排擠她麽?

    所以,卿如許覺得,皇上對十四公主這種不加保護的寵愛,不過是為了滿足他自己的遺憾,仿佛這麽做,能夠讓地下有知的敬憫皇貴妃知道,他的思念和懷戀。

    她正想著,就見落座的十四公主朝她這邊望過來,並朝她點了點頭。卿如許迴以微笑,耳邊樂聲便已經開始了。

    擊節聲聲,急弦繁管,殿外飛簷鬥拱,殿內金碧輝煌。百名女子身穿盛裝在殿中聯袂起舞,裙裾飛旋如雲如霧,盛景不似人間。

    歌舞與酒意讓席間眾人熱鬧興奮起來,有舉杯向帝後的,也有舉杯向公主的,融洽和樂,開懷不已。

    唯有一點美中不足,宮中酒食精致卻無味。

    卿如許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百無聊賴的看著眼前情形,突然,她在眾多麵孔之中看到了一雙眼睛。

    那眼睛妖冶動人,美麗而陰沉,素白的肌膚更顯那黑瞳懾人心魄。

    她一個激靈站起身,衣袖帶翻了茶盞都毫無所覺,卻因為席間布菜添酒的宮人和相互走動敬酒的人們失去了目標。

    那雙眼睛,在眨眼之間消失無蹤,她甚至連那人的穿著都沒看見,不知道她是後妃還是侍女。

    卿如許驚悸且駭然,難道那人能隨意進出宮門麽?

    她焦急的在人群中尋找,卻始終沒再看見那雙眼睛,難道隻是她近日思慮過多而看花眼了麽?

    宋楹扶起她袖擺掃落的杯盞,驚異道:“表姐,怎麽了?”

    “大姐姐,你在看誰呢?”卿如蘭以為她看見了什麽,也起身站起來抓著她的手臂,好奇的問道。

    “沒什麽,這殿中事物繁雜,看的人眼花繚亂,我想去殿外透透氣。”

    宋楹和卿如蘭聞言便也覺得有些憋悶,起身跟她一起走出雲極殿,靠在白玉欄杆上遠眺千重宮闕。

    突然,頭頂有一隻雪白的鳥兒抖動翅膀急速飛過,卿如蘭興奮的指著白鳥,“快看!這鳥兒全身雪白,不知是宮裏哪位娘娘豢養的?”

    三人驚奇間,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說:“那是廢後養的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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