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漁夫被那老者一掌攆到一邊,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知道敵不過老者。他一拍身上草衣,草衣發出窸窣響聲,從中立時飛出一隻長著翅膀的一寸小蟲來。那小蟲振翅躍起,朝老者身上跳來,老者知道其中有詐,不敢怠慢,從懷裏摸出一根鐵煙鬥,隨手一敲,將那小蟲敲的粉碎。


    那漁夫笑了一聲,說道:“結老頭,你上當啦!”將草衣甩到一旁,登時從草衣之下爬出上百條相似的小蟲,這小蟲比先前那條小的多了,但一落在地上,登時發出嗡嗡之聲,紛紛朝老者猛爬過來。老者吃了一驚,轉身朝樹後躲避,可那些小蟲好似追著殺父仇人般不依不饒,從四麵八方發動攻勢,偶爾還有些小蟲飛上半空,繞著樹幹緊緊追擊。


    結老頭左躲右閃,身法極為靈動,無奈這些小蟲數量太多,頃刻間無法全數躲開,被幾隻小蟲爬上身子,狠狠叮了幾口,他悶聲慘唿,額頭上落下豆般大的汗水。此刻麵臨絕境,他反而孤注一擲,鐵煙鬥舞動成圈,接連敲打,將小蟲敲死大半,可身子搖搖晃晃,顯然支撐不住。


    漁夫連聲冷笑,說道:“這些蟲子叫金翅海螞蚱,身上含有劇毒,平日對螞蚱王忠心耿耿,如螞蚱王被人害死,它們便會追殺仇人到天涯海角,即便同歸於盡,也在所不惜。結老頭,你被這海螞蚱咬了幾口,離忌日已經不遠啦。”


    那些海螞蚱依舊對老者窮追不舍,老者步履愈發艱難,隻怕隨時都會昏死過去,就在此時,那女子從一旁跑來,將一桶水猛澆下來,將海螞蚱從老者身上衝了下去。天寒、地凍兩個漢子拿著掃帚,對這些小蟲一陣窮追猛打,終於將所有小蟲消滅幹淨。


    老者慘唿幾聲,終於抵不住痛苦,一個趔趄,滾倒在地。那漁夫見除去大患,心中一喜,便想要上前將兩位少林弟子抓走。那女子飛起一腳,腳尖朝他胯·下踢來,他絲毫不將這女子瞧在眼裏,隨手一擋,右手緊接著探出,隻聽喀喀兩聲,那女子尖叫起來,摔落在一旁,顯然是被他傷了小腿。


    天寒、地凍兩人原本在照看老者,見到這等情形,不由得怒火中燒,兩人分左右朝漁夫攻來,這兩人功夫分別比那女子要稍高一些,漁夫不敢輕忽,凝神接招,將兩人的攻勢漸漸化解。三人鬥了一會兒,那漁夫一個轉身,從兩人當中閃了過去,喊道:“動手!”


    從樹上又躍下來一人,這人也是漁夫打扮,手上拿著一根鐵叉,天寒、地凍倉促間無法抵禦,天寒被這人一叉刺中大腿,傷口極深,無法再戰。地凍罵道:“東海魚鷹,你們這兩個卑鄙小人,我和你拚了!”手腕一翻,摸出一根匕首,朝手持魚叉的漁夫胸口捅去,那漁夫冷笑一聲,運魚叉將匕首擋住。另一位漁夫從旁偷襲,兩人左右夾攻,地凍手忙腳亂,頃刻間接連受傷。


    便在此時,結老頭陡然出現,伸手擋開魚叉,一腳踢中第二位漁夫的缺盆穴,那漁夫低吼了一聲,站立不住,向前撲倒。第一位漁夫大吃一驚,萬料不到這老頭還如此神勇,一時忘了抵抗,被老頭一掌擊中丹田,他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往後飛出一丈,在地上滾了幾圈,登時不動了。


    結老頭將兩人擊倒,立即盤膝坐在地上,那年輕女子上前扶住他,問:“師父,你中的毒要緊麽?”


    結老頭搖了搖頭,道:“東海魚鷹武功雖然不差,但僅僅懂得外門功夫,絲毫不知道我清涼寺內功心法的奧妙之處,這區區螞蚱之毒,便能夠奈何得了我嗎?我隻要稍稍運功片刻,便能將這劇毒排盡。”原來這海螞蚱的毒雖然發作時頗為猛惡,但毒性不大,還不如尋常蒙汗藥的毒。他一時劇痛,但很快便清醒過來。


    那女子腳上挨了東海魚鷹的一掌,雖然頗為疼痛,但所幸並未受傷,她幫天寒、地凍兩位師兄包紮了傷口,兩人滿臉通紅,語氣溫柔,絲毫不見方才勇武之色。看來這兩個漢子對這位女子頗有情義,三人之間糾纏不清,也不知這女子到底喜歡哪一位。


    天寒道:“銀鎖妹妹,我的傷不礙事,你幫忙多照看照看師弟吧,他功夫不如我,被人傷的較重。”


    地凍忙道:“銀鎖妹妹,師兄他身子骨不如我健壯,你應當多留意他的傷勢。他先前被人刺中大腿,險些成了廢人。”


    天寒臉色一寒,大聲嚷道:“你說誰成了廢人?你想要找打是不是?”地凍把頭一扭,哼了一聲,說道:“銀鎖妹妹麵前,我也不來和你計較。”


    銀鎖嬌笑一聲,道:“你們兩人莫要慪氣啦,眼下最要緊的,便是將這兩個不成器的少林弟子捉迴去,隨後從他們嘴裏套出倚天劍和屠龍刀的下落,還有那些少林寺的秘籍。”


    結老頭發出一聲長歎,仰天說道:”我清涼寺雖然毀於蒙古人之手,迫得老夫成了孤魂野鬼,隻能浪跡江湖,但好在我晚年收了你們幾位弟子,我清涼寺的巫火心法不至於沒了傳人。而今如能再得了少林寺的神功,將來若清涼寺有東山再起之時,我結山崗也算的是有功之人,後人說起今日之事,定會交口稱讚,隻怕可算得上流芳千古。“


    銀鎖眉飛色舞,但轉念一想,又有些擔憂,她說:“我才不要去清涼寺當尼姑呢,我要當個名動天下的風流女俠,迷得天下人神魂顛倒。”


    天寒地凍傻笑起來,滿嘴奉承,竭力討好於她,銀鎖得意洋洋,在兩人之中忘情周旋,似乎樂在其中。


    忽然之間,一個炮仗丟了過來,落在天寒腳邊,天寒嚇了一跳,急忙向後一躲。那炮仗炸裂開來,冒出一股黑色濃煙,結山崗急忙叫道:“用手捂住口鼻,快些,這是海蛇幫的毒煙!”


    四人扯下衣角,在水裏浸泡,將口鼻遮住。東海魚鷹兩人突然厲聲吼叫,渾身劇烈顫抖,過了片刻,便躺在地上抽搐起來,看來這毒煙極為厲害,若是吸得太多,便有喪命之憂。


    結山崗道:“天寒、地凍,快些幫那兩個少林寺的弟子遮住毒煙,他們內力不弱,應當不會有大礙。”


    兩人剛想要上前,忽然隻覺得眼前一片模糊,掙紮幾下,軟軟坐倒。結老頭心中駭然,知道這濕布也抵擋不住這毒霧,轉頭再看銀鎖,她已然昏倒在地。


    突然不知從何處吹來一股大風,將這毒煙一掃而空。結老頭暗叫僥幸,伸手探了探五人脈搏,知道他們性命無礙,於是他站起身來,運功吼道:“海蛇幫的窩囊廢們,全都給我滾出來吧。”


    他的聲音如同雷霆一般遠遠傳開。過了一會兒,他聽見嘻嘻哈哈之聲四處響起,腳步雜亂,從鬆樹後走出二十多人,手上皆拿著各式兵刃,臉上帶著奸笑。


    有一矮小漢子做書生打扮,形貌猥瑣,尖嘴猴腮,手上持著一對判官筆,站在人群之中,對結老頭說道:“結老先生,別來無恙吧?這海風觀是我沙某的地頭,你要在此做買賣,怎地不知會兄弟一聲?這也太不把沙某放在眼裏了吧。”


    結老頭識得此人是海蛇幫的本地堂主,姓沙,外號叫雞嘴鯊,算是判官筆的名家。海蛇幫在此地聲勢浩大,在江湖上也頗有勢力,其中好手眾多,極為難惹。結老頭本想偷偷摸摸將這兩位少林弟子擄走,誰知任他行事百般小心,卻還是沒瞞過這海蛇幫的耳目。


    結老頭微微拱手,說道:“沙先生何時出家當了道士?我可從來沒聽說這海風觀是沙先生的地方。“他朝地上躺著的眾人瞧了一眼,又說:”沙先生,你們海蛇幫也算得上是有頭有臉的大幫派,怎地行事如此荒唐?居然暗放毒煙,用這等卑鄙手段來對付武林同道?這消息如果傳到江湖之上,隻怕對貴幫的名聲來說,頗為不妙吧。“


    雞嘴鯊哈哈一笑,說道:”結先生莫要血口噴人,咱們什麽時候使過陰險手段了?我們這兒二十多人,都是親眼見到你們與東海魚鷹二人相鬥,倚仗著人多勢眾,接連裝死,這才將這二人製住,隨後又用毒煙將這二人害死。現在怎地還反過來咬咱們一口?“


    結老頭勃然大怒,罵道:”你信口雌黃,嘴巴簡直比屁·眼還臭!顛倒是非黑白,根本無恥至極!“


    雞嘴鯊眉頭一皺,歎道:”結老頭,我也不來和你做這等無畏的口舌之爭。這兩位少林寺的人。。。。“伸手朝歸無計他們一指,又道:”。。。。。本是我海蛇幫邀來作客的客人,他們兩人在留燕樓上飲酒作樂,有不少人親眼見到,而這留燕樓乃是我海蛇幫的產業。我本以為結老頭你會給海蛇幫些麵子,不對這兩位兄弟下手,誰知你居然如此大膽,敢在太歲頭上動土?按照咱們海蛇幫的規矩,需饒你不得。”


    他揮一揮手,海蛇幫眾人走上前來,將結老頭團團圍住,看來他是要以多打少,速戰速決。


    結老頭“哼”了一聲,估計場麵,知道這二十多人一擁而上,自己雖然不懼,但卻不易取勝,而身邊這三位弟子,也萬萬不能落在他們手上。何況方才海螞蚱的劇毒,還沒有全數驅除幹淨,他真氣運作不暢,隻要一個疏忽,便會栽在此地,連逃都逃不掉。


    海蛇幫眾人見他低頭沉思,心中對結老頭也當真忌憚,一時之間,眾人皆凝立不動,各有顧忌,心懷鬼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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