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厲水吩咐手下將常百草葬在一處風景優美的山坡之下,香兒心中悲慟,在常百草墳前久久逗留,不願離去,也是她生平頭一次遭遇這等悲傷之事,因而精神恍惚,悲痛欲絕。雪雲寒心中雖也深感惋惜,但她畢竟比香兒大了幾歲,而且見慣這等慘劇,因而比香兒要堅強得多。在她百般勸慰之下,香兒心情稍稍好轉,他們又在山莊中逗留一天,隨即便決定越穀離去。


    段厲水對雪雲寒依舊戀戀不舍,但雪雲寒顯得頗為決絕,不給他留半點機會。段厲水雖然心情抑鬱,但他本就是拿得起放的下的人,而且剛剛找到了神農天香經,此乃山莊中第一等的大事。事到如今,唯有先放任她離去,好在他已知對方身份,將來要再尋找,也並非什麽難事。於是他向眾人指明離去道路,反複叮囑眾人莫要泄露山莊消息,眾人不想多生事端,隻能立下重誓,段厲水這才放心下來。


    離開山莊之後,眾人一路朝東南方向前行,此處叢林愈發茂密,樹高均在三十尺之上,陽光從樹叢中穿過,灑在地上,光影斑駁,煞是好看。走出樹林,又來到一處深山之中,山中霧氣彌漫,遍地白雪,寒冷徹骨,好在周瀚海與歸無計武功絕頂,翻山越嶺並不為難。隻不過周瀚海見歸無計蹦躍之際,身形甚是迅速,心中起了比較之意,暗想:莫愁姑娘說起歸兄弟,都說他輕功極為了得,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隻不過他功夫雖高,與我這玄天伏魔功相比,隻怕還略遜一籌。


    心中這般想,於是腳下加勁,轉眼便將歸無計遠遠落下。他手裏抱著韓梅與香兒,歸無計橫抱雪雲寒,背著文長,相較之下,周瀚海身上負擔較輕,但也相去不遠。他這一展開輕功,如同大鵬展翅,在山穀溝壑間飛奔而過,身法運轉自如,大顯瀟灑之態。隻不過他這一賣弄,香兒與韓梅忽上忽下,不由得放聲尖叫起來,香兒埋怨道:”周將軍,你跑那麽快幹什麽?無計哥哥跑的不比你慢,可卻比你穩得多了。“


    周瀚海微微不服氣,心道:你這小姑娘實在偏心,口是心非,隻是幫親不幫理。歸兄弟輕功雖高,但畢竟未達絕頂境界,與我相比可差得遠啦。但畢竟不想得罪於她,當下苦笑幾聲,放緩腳步。過了好一會兒,隻聽歸無計喘著粗氣,從後麵漸漸趕了上來。


    周瀚海麵有得色,停住腳步,問道:“無計兄弟,咱們要不找一處停下休息休息麽?”


    歸無計裝模作樣,臉上露出疲倦之色,答道:“周兄隻要放慢腳步,在下勉強還能跟得上。”他這一番話樸實無華,並無刻意恭維之處,但卻自承不及,反而更顯誠意,隻聽得周瀚海心花怒放,拍拍歸無計肩膀,說道:“歸兄弟真乃硬漢,反正咱們也不急著趕路,倒不如在這山中慢慢閑逛,好好欣賞欣賞這罕見的雪景。”


    當下不在較勁,翻山越嶺,擇平緩山路而行。走了大約兩天時間,山勢越來越平緩,而叢林也愈發稀疏。終於在第三天早晨,他們終於走出了山穀,來到了一處小鎮上。在酒館中一打聽,知道此處叫做陸廣鎮,已經離三江鎮不遠,從此處雇傭馬車,隻要三日便能抵達。但如要迴到廣東,必須另擇道路,否則路途遙遠,還要兜個極大的圈子。


    當下周瀚海與韓梅向他們依依惜別,周瀚海道:“諸位,咱們在一起患難與共,經曆了這麽些日子。此刻分別在即,周某自也感到不舍,好在大夥兒幹的都是同一樁買賣,隻要有心,總有一日能夠重逢。”


    韓梅笑道:”說不定下月咱們有空,就會跑到三江鎮來拜會諸位啦。“說罷微微一笑,也不朝歸無計瞧來,隻不過嘴唇顫動,似乎在說著”魔神保重“之類的話。歸無計見她遵守諾言,不揭穿自己的身份,心中自也感到安慰,於是與她揮手道別之際,忍不住便道:”多謝周兄與周夫人這幾日來的照顧,小弟得蒙恩惠,心中感激涕零。祝周兄與周夫人在廣東婚姻美滿,早生貴子。“


    他本意是希望韓梅對周瀚海多多容忍,夫妻恩愛,忘了逍遙宮這等邪教之事,但韓梅聽在耳中,卻想:魔神話中有話,定是在暗示我莫要動搖信念,莫要與這虛偽騙徒再行親近。想到魔神恩德,又喜又悲,眼眶一紅,淚水滾滾而下。


    周瀚海嚇了一跳,忙道:“夫人,你怎麽啦?”韓梅道:“我這人重感情,割舍不下,不願與他們分離啦。”說著眼光閃爍,不住往歸無計臉上飄來。周瀚海未能察覺,見她如此動情,心中憐惜,趕忙將她抱住,低聲勸慰幾句。


    眾人有些尷尬,稍稍勸了一會兒,便留下周瀚海與韓梅獨處,上了馬車,往三江鎮方向疾馳而去。


    沿途雪雲寒將麵罩取下,大聲喘氣,說道:“這一路遮得我好生辛苦,總算可以好好透透氣了。”


    香兒幽幽說道:“雪姐姐,須知‘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你這等容貌,多少女子便是做夢也做不到。你為何非要喬裝打扮,遮遮掩掩呢?萬一因此而錯過一段好姻緣,那豈不是要抱憾終身?”她想起常百草的音容笑貌,不由又歎了一口氣,心中抑鬱,殊難緩解。


    雪雲寒最怕別人問這等問題,隻得隨口答道:“妹妹說的雖然有些道理,但自古以來,都說這紅顏薄命,美色禍胎,我要的隻是太太平平度日,又何必招惹這些麻煩事?況且我身為道人,自然講究修身養性,如何能有這等俗世想法?而且周將軍如此色迷迷的,萬一被他瞧上,豈不是倒了大黴?”


    香兒“嗯”了一聲,歎道:“你是心有所屬,有了如意郎君,因而有恃無恐,說起話來自然無所顧忌,像我這樣的孤寂少女,則不免獨守空閨,寂寞難耐,稍稍猶豫,這一輩子就這麽過去了。”


    文長臉色尷尬,低聲說了她幾句,香兒也不理他,隻顧著唉聲歎氣,顧影自憐,小小年紀,便好像老姑娘一般自怨自艾。歸無計與雪雲寒暗暗想笑,卻又怕激起她的憂愁,隻能苦苦忍耐。


    三天之後,他們來到三江鎮上,雪雲寒迴到家中,喬莊易容,又恢複了一臉坑坑窪窪的微黑皮膚,香兒與文長在歸無計家中等待,見兩人住在這等陋巷之中,一時覺得忐忑不安,生怕上了賊船,也如他們一般潦倒度日。


    李堂主在鎮郊的地方買了一處大宅子,裝飾的富麗堂皇,又在鎮子裏購置了不少產業。此時靖海王喪命之事已然傳遍天下,這三江鎮正是無人管轄的時候,因而李先生趁機培植勢力,大肆買通當地官員。別說是些漢人,便是那些蒙古甲主和千夫長,得了他不少好處,又被他捏了不少把柄,對他頗為尊敬,因而他在此處勢力廣大,隱隱成了此地的幕後之主。


    雪雲寒與歸無計領著香兒與文長走入李堂主的大宅,文長見這宅子這等氣派,心中一驚,心想:難道蒙古人的好日子真的要到頭了?怎麽反賊的宅子也這等豪華?隨即一喜,知道他們父女在此可保平安。


    走入院子,發現陶毒蛇與雷獸正坐在小亭子裏下棋,雷獸愁眉苦臉,陶毒蛇氣定神閑,看樣子兩人已經分出高下,隻不過雷獸耍賴,依然不肯服輸。雷獸看清來人是誰,立即高唿一聲,跳了起來,可無意之間,將棋盤撞翻,他臉上露出竊喜之色,隨後又顯得懊惱萬分,叫道:”可惜,可惜,轉眼就要分出勝負,可老天卻非要攪和。“


    陶毒蛇嘿嘿冷笑,說道:”我早知道你有這麽一手,這棋盤可是用磁鐵做的,棋子黏在上麵,等閑不易掉落。“說罷將棋盤拾起,果然上麵棋子整整齊齊,一點兒也沒亂。雷獸滿頭大汗,說道:”下棋之事可緩,你沒看無計他們迴來了麽?”說罷興衝衝的迎了上來。


    歸無計與他許久不見,心中自也高興,朝他招唿道:“雷大哥,你好。”話音未落,隻見雷獸張大嘴巴,一口濃痰吐在他腳邊,歸無計一愣,陶毒蛇突然搶了上來,在他胸前貼了一張紙條,歸無計低頭一看,隻見紙條上寫道:“吾武功低微,無顏見人。”他歎了一聲,自也不願搭理他們,可背後忽又一緊,原來雪雲寒在他身上又貼了張紙條。


    歸無計連看都不看,將紙條揭了,雪雲寒發出一聲失望的叫聲,想要搶奪,歸無計在她腦袋上輕輕一拍,雪雲寒”唔“地一聲,抬頭看時,發現歸無計已經不見了蹤影,而兩張紙條已經貼在雷獸與陶毒蛇的胸前。兩人正在大聲抱怨,說歸無計不懂規矩,不遵守約定,破壞八仙之間的感情。


    香兒覺得頗為滑稽,問:”雪姐姐,你們這是在做什麽?“


    陶毒蛇見到香兒,覺得有些奇怪,但依舊答道:”歸兄弟內力低微,不思進取,因而必須被咱們三人排擠,直到他勤修苦練,武功再上另一台階為止。“


    雪雲寒雖知歸無計武功通神,但萬一他除掉這個名頭,這樁黴事便會落到自己頭上,因而隻能裝作不知,隨他們一起繼續胡鬧。


    香兒聽了,不由笑了出來,說道:”無計哥哥武功低微?他若是武功低微,天下就沒有武功高強之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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