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女人都能迷惑,更何況男人呢。


    蝶夫人失神了片刻之後,才迴過神來,語氣有些驚疑不定,“敢問夫人貴姓……”話才問出口,她才察覺不妥之處。因為她上次見到顧傾城的時候,她特意梳了已嫁婦人的發式,可如今卻是待字閨中的少女的發式。


    如此一來,蝶夫人便忍不住有些懷疑了。上次顧傾城來的時候同樣是以輕紗覆麵,露出來的五官瞧著也沒什麽不對,但是能感覺得到,有什麽東西變了。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偶爾出現一兩個麵容極其相似的人,雖然幾率很小,卻不代表沒有。


    顧傾城聽得這話,心底略一思索,便大致猜出了蝶夫人的顧慮,淺淺一笑,“我姓宋。”


    她委托謝家編造出來的身份雖然沒必要保密,但是有些還是別讓他知道的好。到底隻是個編造的假身份,無論編得再像,始終是假的。


    “我這次來,是想知道上次委托你辦的事,結果如何了?”她問道。


    蝶夫人卻沒有第一時間給出答案,顧左右而言其它,“不知小姐從何處來?如今夜已經深了,不若讓奴家為你安排住處,先休息一夜,委托的事,明日再議,小姐以為如何?”


    這明顯是托辭。顧傾城又如何看不出來。雖然她自信即便在人家的大本營裏待上一夜也不會出什麽意外,但是她實在不喜歡京城這個地方。之所以清早就從天水山莊出發,一路上連夜趕路,幾乎都沒怎麽休息,就是為了盡快趕過來,將一切事辦妥之後,盡早迴去。


    是以,她不打算接下蝶夫人明顯轉移話題的托辭,搖頭道,“多謝夫人關心,可惜我有要事在身,需要盡早辦完事離開。”


    話及此處,她稍稍停頓後,又接著道,“若是夫人疑心我的身份的話,著實沒必要,我可以告訴你,這次委托任務的預付酬金,是三位數,黃金。”她這是直接把話攤開了來說,一點不藏著掖著。


    蝶夫人沒想到她會這麽直接,但很快就接受了這樣的事態發展。還是那句話,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有人喜歡暗藏玄機話裏有話,自然也有人不拘小節有話直說。


    而顧傾城此刻選擇有話直說,反而是很好的做法。蝶夫人的確對她的身份存疑,但由於喜歡,她從來不會把話挑明了將一些擺到明麵上來,而是私底下查探判斷。


    做他們這一行的,任務酬金素來是秘密,除了委托人以及接下任務的負責人,其餘人根本無從知曉,而且他們從來不強製要求雇主以真金白銀來支付委托費用,隻要是值錢的東西,不管是什麽,他們都收。所以,顧傾城雖然沒有說出預付金的具體是多少,但是說出了大概的數額以及支付的是黃金,就足以證明她的身份了。


    “現在可以告訴我結果了吧?”顧傾城問話的同時,顧自走到蝶夫人身邊的椅子處坐下。


    蝶夫人聞言,神色極其自然,一點看不出被人拆穿心思的尷尬,她淡淡一笑,“自然。拿人錢財與人消災,道上人都知道,我蝶夫人在這一行還是有些聲譽的。夫人既然會找上門來,應該也是了解過情況的吧。”


    後麵這句話,雖然是疑問的語句,從她口中說出來,卻是肯定的語氣。畢竟這次任務的金額很大,單就是預付金,都不是一筆小數目,別看隻有三位數,但那是黃金,而不是白銀。


    “的確聽人提起過。”顧傾城微微點頭。她這也是實話,真的就隻是聽人提起過,這還是在偶然的情況下。因為在恢複記憶以前,她就隻是一個普通的宮妃,即便身負異能,也逃不掉被皇宮那個精致華貴的囚籠所困住的命運。對於所謂的江湖道消息,根本無從得知。


    雇主的身份已經確認,蝶夫人也就沒什麽好隱瞞的了,遂與顧傾城說起楚老夫人的消息,事無巨細一一說了個遍。


    關於陳國故土的消息,她也都照實說了,不過隱去了餘蓮房的身份以及與自己的關係。


    她原以為顧傾城聽到這個消息,雖然不至於像她一樣震驚不已,至少也會覺得有些驚訝,然而事實卻是,對方麵色平靜,眼中情緒不見絲毫起伏,沉默片刻後,用一種十分平淡的語氣說道,“順州懷恩縣嗎……”聲音有些小,像是自言自語。


    其實這個情況在她的預料之中。因為她很清楚的記得,從踏上晉國土地的那一天開始,她就沒見過楚老夫人。而她卻莫名對這個老夫人生出熟悉感,隻能說明,她們十之八、九曾在已亡的陳國見過,而且彼此之間的交集估計還不淺。


    不過因為本身身份的特殊性,她一開始也就沒跟蝶夫人說起這個情況。而如今,蝶夫人也因為其中的特殊情況,對她隱瞞了一些消息。而在這樣彼此都有隱瞞的情況下,蝶夫人性子到底比不過活了兩世見識頗多的顧傾城鎮定。


    “宋小姐這般淡然,想來是這個結果在你意料之中吧。”蝶夫人半是玩笑,半是試探道,不過沒等顧傾城迴答,自己便把這個話題帶過了,“我們目前隻調查到這一步,更多的情況目前還無法得知。畢竟陳國早已亡故,很多事想要再調查,難度增大了一倍不止,還望宋小姐見諒。”


    雖然最開始接下委托的時候,顧傾城沒有規定時間,但這禮貌性的歉意,還是有必要的。


    顧傾城點頭表示理解。反正她也不是很迫切的想要知道那些往事,雖然打定主意要替原主完成執念,但也隻是閑暇時用來打發時間的事罷了。她這次會連夜趕往京城,主要是為了幫宋承鄞尋找教導武藝的師父的。


    雖然沒見過,但是電視小說裏不都是這麽說的麽,練武不是一蹴而就的事,需要長年累月堅持不懈的練習,更甚者還有天賦一說,以及年齡限製。


    很多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要知道宋承鄞如今可不小了,能早一天開始學習就早一天開始。


    “我此次前來,實則另有一事想要委托蝶夫人。”顧傾城說道。


    “宋小姐有事盡管說,但凡能辦到的,奴家絕不推脫。”蝶夫人有些意外,沒想到還能接到委托。她可從來都不是會跟錢過不去的人,而且她的話也沒說死了,能辦到自然會接下委托,太難的話,也就愛莫能助了。


    “我想要為我弟弟尋一位教導武藝的師父,”她頓了頓,繼續道,“不是那些花架子,也不是隨處可見的那些,而是江湖上的,真正的武藝。”


    蝶夫人聞言,一愣,而後很快恢複正常,笑道,“宋小姐可真會說笑,奴家的本事,也就能打探一些小道消息,什麽武藝,可是一點都不……”


    然而她拒絕的話還沒說完,就又聽顧傾城說道,“是驚弦讓我來的。他告訴我,你能辦成這件事。”


    蝶夫人瞬間瞪大了眼睛,滿臉驚訝之極的表情,許久才迴過神來,定定的看著顧傾城,問道,“他還活著?!”


    顧傾城點頭,“是的,他還活著。不過你也別想著從我這裏問出有關他的消息,我答應過他,不會告訴任何人的。”


    蝶夫人聞言,沉默許久後,才點頭道,“我知道了,說說你的要求吧。”


    ☆、第58章


    隨著時間的推移,大陸上的皇權進一步鞏固加深,江湖這兩個字,已經慢慢淡出人們的視線。從前隨處可見的負劍行走四方的俠士,早已不見了身影。


    時至今日,真正的江湖高深武藝,大多數可能一輩子都見不到一次,甚至連聽都隻是在故事話本中聽說過。


    對二十一世紀的人來說,同樣是隻在影視作品中見過,現實中極少有人相信其存在。


    從前的顧傾城就是個堅定的無神論者,唯一信奉的東西是科學。若不是意外來到這片曆史上根本不存在的大陸,失去了前世的記憶,而後又經曆了一長串匪夷所思的經曆,她根本不會相信功夫的存在。


    而如今她卻很看好這完全違背科學常理的江湖武藝,想讓宋承鄞學這個。


    在與蝶夫人談這件事的時候,後者曾問過她,“既然宋小姐認識驚弦,還能得到他的提醒,找到奴家這兒來,想來與他應該關係匪淺。既是如此,為何不直接讓他教導令弟武藝?宋小姐或許不知道,驚弦的本事有多厲害。”


    蝶夫人在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神色變得有些迷茫。


    卻不想,顧傾城淡淡迴道,“我知道。”驚弦的本事如何,她再清楚不過了。在皇宮這樣守衛極其森嚴的地方,一待就是幾年,期間卻從無人發現其蹤跡,這樣的事,天底下有幾個人能辦到?


    “我問過他,他沒有答應。”這是明擺著的事實。如果驚弦答應了,她在有更好的選擇的前提下,為何還要來找蝶夫人。


    “這倒也是,以驚弦的性子,會答應這種事的可能性幾乎沒有。”被人當做退而求其次的選擇的蝶夫人並不生氣,她的神情很快恢複正常,笑靨如花,“這個委托我接下了,宋小姐還有什麽要求可以提出來,我會盡快按照你的要求,將人選擬定好,交給你選擇。”


    顧傾城做事從來都是有準備,具體有什麽要求,她在來的路上就已經想好了,如今隻需要跟蝶夫人複述一遍就可以了。


    而聽完她的要求,蝶夫人頗有些詫異。所謂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從顧傾城提出的這些條件來看,每一條都很重要且食用,真不愧是驚弦認識的人。


    這一次的委托,顧傾城出手比上一次更大方,僅僅是預付的訂金,都快趕上上次的總金額了。對於宋承鄞的教育,她從沒想過節省兩個字,無論什麽東西,她都會盡力給他最好的。


    而且,這麽多錢也不是白付的,她再三強調的要求,是這件事必須保密。


    當然,她從這裏找人去教導宋承鄞,就代表彼此之間會有長期的交集,蝶夫人想要查她的身份,就不再是什麽難事了。


    而她之所以抬出驚弦的名字,為的就是告訴蝶夫人,有些人,最好不要輕易去碰。


    ——


    她給出了條件,不管蝶夫人按照這個條件挑選出幾個人,都是直接派到源縣,具體選誰,最終會由宋承鄞決定。畢竟是他的師父,讓他來挑更合適一點。


    至於餘下沒選上的人,顧傾城也不會讓對方白跑,豐厚的錢財是少不了的。反正她如今最不缺的東西,一個是時間,另一個就是金錢。


    跟蝶夫人談妥一切之後,顧傾城沒有再玩神秘,再來個不聲不響的消失,而是留下了源縣府邸的地址,讓她的人直接過去找她。


    之後,顧傾城就帶著人連夜離開京城了。說實話,星夜兼程的趕路,誰都會覺得累,但她不是一般的討厭這個地方,寧願出了城在城外的客棧休息,也不想在這個地方多待一秒。


    顧傾城這一次沒有再迴涇縣天水山莊,隻是讓人帶了消息過去給永寧,吩咐他,但凡有人求見,一律迴絕,說她身子不適不能見客。若真有重要的事,派人過來稟告即可。


    而後,顧傾城便直接留在了源縣府邸。不過迴去的路上,發現縣上一下子熱鬧了起來,大街上茶樓等地,忽然多出了許多學子打扮的,或高談闊論,或談笑風生,一個個朝氣蓬勃。


    顧傾城略微思索了一下,腦中卻沒有關於這件事的任何信息。


    她沒有想起前世的記憶之前,想得最多的,隻是如何在後宮這個囚籠中過得更自在一些,在讓自己開心的同時,盡可能讓宋鴻逸不痛快。


    她身在後宮,又無家族親眷支持,所能得知的消息本就十分有限,很多都是靠推測出來的,而且,還是因為這些消息對她有益,她才願意花費心思去整理推測,餘下的事,她大多懶得關心。


    而清明詩會這種學子間的盛典,跟從前的她根本沒有半點聯係,所以她不知道,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但是柳紅柳綠,因為身世原因,對此曾有耳聞,得知顧傾城的疑惑之後,便將自己所知道的盡數告訴她。那些忽然多起來的學子們,是從晉國各地不遠千裏趕來參加清明詩會的。


    聽完她們的解釋,顧傾城忽然對此生出了幾絲興趣。


    她在二十一世紀的時候,也是跟大多數人一樣到學校上學,經曆過中考高考,成績從來都是在最頂尖的梯隊裏,很順利的考入國內頂級學府,以優異的成績畢業之後,又接著出國深造。


    可以說,學校是個氛圍很獨特的地方,大多數身在其中的時候,可能都不怎麽喜歡她,然而畢業之後,將來再想起時,就會懷念與感歎。


    顧傾城也不例外。在學校裏的那些日子,是她過得最開心的一段時間。


    這也是她會對清明詩會感興趣的原因。跨越了時間與空間的學術上的盛會,究竟是怎樣的,她很想知道。


    也因為對此感興趣,迴到鎮上的府邸之後,顧傾城沒再像以前一樣,成天賴在床上軟榻上,看千篇一律的話本來故事打發時間,而是換上了普通的衣服,往臉上塗塗抹抹許久,將容貌略微遮掩後,再戴上麵巾,早上睡醒之後便帶著人出門,直到傍晚才歸府。


    她最喜歡做的事,就是在聚集的文人學子們不遠處坐下,靜靜聽他們討論各種事。很快,她就成了茶館酒樓的常客。


    晉朝民風開放,大街上經常能看見雲英未嫁的少女,或是帶著丫鬟小廝出門,或是獨自一人,旁人對此習以為常。


    但是像顧傾城這樣的,緊跟著文人學子出現的情況,就基本沒人見過了。到底是古人,民風再開放,跟現在根本就沒有可比性


    古代也不缺乏喜歡八卦的人,很快大家茶餘飯後談論的對象就變成了顧傾城。大家分分猜測,她這樣每天跟著從各地趕來的文人學子出現,究竟是為了什麽。各種千奇百怪的猜測紛紛湧現,而得到大多數人認可的理由,則是說顧傾城這麽做,是為了挑夫婿。


    源縣隻是個小地方,即便每年都有人遠道而來求學,也有人或高興或失意離開,但因為這個地方的特殊性,即便住得很遠的兩戶人家,可能都會產生交集。


    沒過幾天,不知是有人刻意為之,還是無意發現,顧傾城的身份就被人挖了出來。


    她家中父母早亡,僅餘下姐弟二人相依為命,她不遠千裏帶著幼弟來到源縣求學。


    這樣的身世,放在古代絕對是很不受歡迎的,但是架不住她長了一張好看的臉,即便戴著麵紗又刻意化妝遮掩,也能瞧出不俗,再者,她大手筆直接買下一處府邸,可見身家豐厚。


    有財,有貌。


    在這樣的前提下,總有那麽些人會忽略她父母早亡這樣不好的身世。


    於是,後來幾天,還真有人請了媒人上門提親,讓顧傾城樂了好一陣。


    縣上的人對此津津樂道,從各地趕來的學子對此亦有些關注,紛紛靜觀後續。結果在很多人預料之中,那這個媒人,甚至連宋府大門都沒能踏進去,足可見顧傾城態度如何。


    會猜想這樣的結果,不是因為眾人知道顧傾城的真實情況,而是會像這樣草率的上門提親的人,基本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好歹是在源縣這樣的地方生活了多年的人,見識不是其他地方的百姓能比的。從顧傾城的言行舉止就看得出來,這樣的女子必然出生於有身份的人家,即便父母早亡,也不可能看得上那這個利欲熏心的小人。


    話雖如此,但是大家依舊對此事津津樂道。並且因為那幾個起了歪心思的人上門提親一事,這個消息更是傳得人盡皆知。


    在這樣的情況下,眾人原以為,顧傾城雖然不至於因為羞憤而自此不敢出門,但至少也會在家中躲一段時間。


    然而,讓眾人驚訝不已的是,顧傾城不僅沒躲在家中,甚至每日行程一點沒變,但凡是聚集文人學子最多的地方,十之八、九都能見到她的身影。


    她從來不會主動與誰說一句話,向來都是坐在不遠的地方,點一壺茶,但從來不喝,靜靜聽著旁邊的人高談闊論,對四麵八方看來的探究的眼神視若無睹。


    這份鎮定,便是連大多數學子都佩服不已。


    這個消息在縣上傳遍之後,漸漸的,竟是傳入了書院學子們耳中。宋承鄞自然也不例外。


    但是他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臉色當即變得很奇怪,那種摻雜了太多情緒以至於變得十分古怪的表情,簡直無法形容。


    而一旁的李修齊,表情也不對。


    這兩個人可是知道顧傾城的“真實身份”的。


    在宋承鄞看來,撇開顧傾城是否真的得寵,但是她是淑妃,是皇帝的女人這一點,是鐵打的事實,嫁人兩個字對她而言,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而在李修齊看來,顧傾城雖然隻算是謝氏旁支,又是雙親早亡的身世,但是架不住她得當今皇後看中,將來所嫁之人,身份必然不低,怎麽可能會在這種地方尋夫婿。


    二人對視一眼,眼中皆是寫滿了不相信。李修齊不知怎麽想的,忽然伸手拍了一下宋承鄞的肩膀,用開玩笑的語氣道,“我說宋成,卿晚姑娘相看夫婿,多少也要問過你的意見,你看看我怎麽樣?才學樣貌可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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