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老人是從京城總部下來的,原本是豐衍藥鋪的首席大夫,後因年紀大從大夫的位置上退下來,不願被人打擾,便到了這偏僻小鎮子做了個閑散的老頭,閑來無事就會上藥鋪後院幫著店裏的夥計一起搗藥。


    當他很清楚,這老人的身份不簡單,單單是從他初來乍到時乘坐的那華麗的馬車便能知曉一二。


    被這樣有地位的人稱讚了,他又開始忐忑不安了。


    若是傅婉言這丫頭片子要報複他的話,隻要說幾句就能把他從掌櫃的位置上給踹走了。掌櫃的很後悔,早知道他就不該貪圖小便宜,不該因為少東家來了這裏,就把人不管不顧的往外趕。


    他往日可不是這樣的,否則,這些人也不會扛著病人上這裏來了!


    傅婉言可不知道他內心的掙紮,接過搗碎的又濕又粘的草藥,糊在傷口的位置。


    把血止住之後,就是動手把骨頭給裝迴去了。


    她伸手探向骨頭凸起的位置,動作頓了頓,她這小身板的力道根本就不夠。


    想罷,暗歎了口氣,對著病人不能親力親為,她不免有點焦躁,把粘著草藥的手伸到韓子鴻的麵前,不客氣道,“把手給我!”


    “……”


    韓子鴻看她眼神嚴肅,不像是開玩笑,怔愣了片刻,伸出手懸在她麵前。


    傅婉言握住他的手,站起來,淡淡道,“現在可是用力,從三分力開始……”


    “好。”


    “不行,四分力……”


    “差點,再加一點力氣……”


    “嘶……可以了,差不多了。”傅婉言疼的痛唿了一聲。


    “你沒事吧。”韓子鴻眉頭微皺的盯著她被他握出青痕的白皙小手,關心道。


    “沒事,你記住剛才的力道。”她不在意的搖搖頭,牽著他的手按在病人凸起的位置,認真道:“用剛才的力道,往右邊偏三寸使力,感覺到哢的一聲脆響就可以了,記住動手要快,不能猶豫。”


    韓子鴻定定的望著她,手上沒有要動作的意思,傅婉言以為他是害怕承擔後果,便笑道,“你不能擔心,出了問題,我自行負責。”


    “不,我是……”


    韓子鴻幾乎脫口而出,他隻是想問,為何這麽相信他?若是他出了差池,她可就要真的要被攤上官司了。


    “不是就快點動手,越快越好,耽擱了,再要接起來就麻煩了。”


    她皺眉,這書生氣的美男子好看是挺好看的,不過性子真是不討人喜歡,跟個女人一樣婆婆媽媽的,看著就讓人生氣。


    韓子鴻憋屈的收迴視線,微閉著雙眸,如玉般的側臉看暈了女性圍觀者們。手肘稍稍彎曲,猛地推直,他便從手掌的觸感之中清晰的“聽見”了哢的一聲脆響。


    傅婉言放在病人小腿位置上的手也感覺到了,收迴手,“不錯,骨頭已經迴到原來位置了。”


    她拿上之前弄好的接骨方,把藥均勻的抹了,覆蓋範圍包含骨折位置和傷口的位置。而後就這病人身下躺著的木板,做了一個簡易的夾板,外麵用布條綁住以起到固定的作用。


    “這藥要每天換一次,最好能臥鋪休息盡量不要走動,傷口處不能沾水。他的傷不是很嚴重,隻要過半個月左右就能痊愈,跟往常一行動自如了。”


    傅婉言抬頭望店鋪外,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再耽擱下去她就趕不上李大爺的牛車趕迴武陵村了,語速加快了些。


    “多謝,多謝,請問姑娘住在哪裏,等大壯哥病好了,我們會親自上門道謝的!”崔亮激動道。


    “不用了,我每月都會上這裏賣草藥,要是尋我的話,下次趕集的時候上這裏來等我就行。”


    傅婉言不想有人察覺到她們母女兩的異狀,接觸的人能少則少,她說完轉身背上竹簍子往外走。


    韓子鴻攔住了她的去路,懷疑道,“你說他這傷隻需半月就可複原?”


    “自然。”傅婉言不悅的白了他一眼,“你要是覺得不可信,大可把人留在豐衍藥鋪,等著半月之後可見分曉。”


    這貨是在質疑她的醫術嗎?


    真是太可氣了,她就算是重生到了一個十三四歲的女孩身上,她腦子裏的東西可沒丟。


    她也不管對方本就不知這小巧的身體裏住著的是個女醫師的靈魂,一踩到她的專業,就跟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瞬間炸毛。


    “婉兒姑娘誤會了,在下的意思是,想買下你這個藥方,不知道可否願意。”


    韓子鴻勾唇一笑,他看出來了,這婉兒姑娘最煩的就是有人質疑她的醫術。不過到底是否屬實,姑且一試,表麵上卻道,“婉兒姑娘方才的表現已經充分的證明了自己的醫術,在下不曾懷疑,隻想買下這藥方。”


    “恩?”傅婉言不解的望向他,卻無半分不悅之色,而是困惑道,“這不過是普通的藥方罷了……”


    她暗中吃驚,難不成這東陵國的醫術差到了這種程度,一個接骨的方子都視若珍寶?


    “你買這藥方是為了什麽?”


    “這……在下實在不便說,不過,在下可以保證這藥方是用在正直之人上,絕對不會用在歹人身上。”


    韓子鴻歎了口氣,多年來那人帶著軍隊大戰小戰不斷,受傷士兵多數因救治不及時,不是被敵人多殺,而是失血過多而死。


    加之,雖大夫早有治療骨折的方法,恢複時間動輒就需半年之久,傷兵消耗國庫,軍需雖多卻入不敷出,偏偏那人又是義氣之人,硬是不願拋棄傷兵,若是這藥方是真的有用,對那人就是極大的助力!


    聞言,傅婉言半晌不言語,最後才道,“你將這病人住在豐衍藥鋪,半個月後我會再來鎮上趕集,到時候你見著了這藥方的用處,再談價格。”


    她略想了一下,未免有點多疑了,不過就是個接骨的方子而已,不至於折騰出天來。


    “天色已晚,我要是再不走,就趕不迴去了,再見了。”


    “好,對了,婉兒姑娘,這是給你賣藥的錢。”掌櫃的及時的上前一步,把她丟過來的錢袋子還了迴去,遲疑了片刻,輕聲道,“婉兒姑娘,今日實在抱歉了,你可打聽打聽,我來福並非這麽不近人情的人,隻是……”


    說著,視線若有似無的往韓子鴻看去,他也是聽在京城總部的遠房親戚說少東家不喜鬧喜靜,這才反應小心了些。


    “無妨。”


    傅婉言看他說話有幾分的誠意,輕點了點頭,轉身走出了豐衍藥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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