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天起,簡純變得非常沉默,他常常會莫名的盯著某個地方一盯就是半天。除了英娜,他拒絕任何人的探望。性格也開始變得乖戾,常常會有小護士被他莫名其秒的怒吼給嚇得哭起來。看著不是躺著就是坐著的再也無法站立起來的自己,身體裏的刺痛令他失控,而心裏的痛如同冬日的寒風刮在臉上, 讓他覺得冰冷。

    這一次,愛女知道自己又是白來了,在她被他無數次拒絕探望後,她找到英娜,慎重的對她說到:“英娜,請你一定轉告簡純,我需要單獨的跟他交談一次,請他不要拒絕。”

    “他現在不想見任何人!”

    “拜托你!我就跟他說幾句話,不會耽誤他太多時間。”

    “他現在的情緒很不穩定,不能接受任何刺激。”

    “你放心!”她臉色凝重的說道:“我會看著情況的。”

    “那我,盡量安排一下。”

    次日下午,愛女趕到醫院。她推開關得嚴嚴實實的門,輕輕的走了進去,將每天燉好的湯放在桌上,他睡著了。窗簾被拉得嚴嚴實實,燈也沒開,所以顯得很暗淡,愛女環視四周,愛女有輕微性鼻炎,蘇打水和各種藥水的味道讓她感覺到很沉悶,連帶著唿吸都很不暢順,似乎自己也像個病人一樣毫無精神。

    她很自然的就是想到拉開窗簾打開窗戶,讓太陽照射進來,她走到窗戶邊,伸出手,頓時,光亮了很多,午後的太陽溫暖如春,毫無保留的傾灑入內,她又推開窗戶,輕風徐徐吹來,頓時感覺精神了很多。

    然後,她打開燈,將早就準備好的花插入花瓶,她拿著花瓶準備去外麵的水房接點水,經過他的床邊時,他還在沉醒中。

    幾分鍾後,她手捧鮮花進來,她不期然的推門而入,然後她看到了他,此時他正瞪著門口,他的眼光非常非常的不友善。

    愛女朝她微微一笑,便抱著花跑到他身邊,她急切的問道:“你什麽時候醒的?想吃什麽東西嗎?”

    他沒有理她,隻是狠狠的瞪著她。

    “怎麽不說話?”愛女問。

    “你!該死的你!趕快把窗簾拉上!我不要見到太陽!”他盯著她,突然瘋了似的大聲尖叫著。

    愛女當場就愣住,如石化一般貯立不動,沒想到,他的反映這麽強烈。

    “快去關窗簾!”他怒吼著將床上的枕頭扔向她!

    “窗戶關那麽緊幹嘛?空氣一點都不好!”她不理他,準備轉身過去把花瓶放到桌上。

    “該死的你!”他狠狠的大嚷大叫著,“唿”的一聲,他從她手中搶過花瓶,從她肩頭摔過花瓶,來不及躲閃,著實挨了一記花瓶的爆打,花瓶裏的水從肩頭到褲管,迅速浸濕了全身,然後,她迴過頭來看到了他那張飛揚跋扈乖戾到極點的臉,她還是沒有反映!

    “啊!”直到再次被枕頭砸中,她才反映過來,急切的跑去關上窗戶,拉上窗簾,於是,整個房間又恢複了黑暗。

    “可是,你這是為什麽呢?”她傻傻的問到。

    他睜大了眼睛瞪著他,並沒有特殊的過分反應。過了很久很久,他突然又大聲的叫了起來:“英娜呢!叫英娜!這個時候不是她每天出現的時間嗎?該死的,你給我出去!”他似乎攢聚了所有力氣想從床上掙紮爬著起來,眼看著就要摔倒在地,可在氣頭上的他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危險,也沒意識到自己根本無法站立,終於因為支撐不住,“呯”的一聲,他狠狠的從床上栽倒在冰冷的地板上,頓時覺得眼冒金花。

    他那張極其好看的臉也因為痛苦而痙攣著,咳嗽聲一陣接一陣的傳來,由顫抖變成了抽搐,可是他仍然努力繃緊著身子,想維持自己的身子在一動也不動的狀態。

    愛女見狀,心裏一陣淒苦,心如刀割,眼前的這個情景是從未曾在她身邊出現過的,更何況對方是那個驕傲不可一世的他,這種從雲端墜入十八層地獄的感覺讓人生不如死。在她的心裏,有一個聲音在瘋狂的唿喚著:“不要這樣,不要這樣,上天,他沒有做錯什麽,為什麽要罰他—”

    極力忍住想強衝上去的衝動,她努力的站直身體,讓自己站在離他兩米的距離,冷冷的觀望著他。隻見他有些狼狽的臉上閃過一些恐慌,他顫抖的往前爬了幾小步,試圖扶著床沿掙紮著爬上床,可嚐試了很久仍然徒勞無功,半晌,隻得喪氣的放棄,他的整個人就這樣像一團泥一樣攤軟在冰涼的地板上。

    現如今,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再引起他的在意,他將瞳孔慢慢收斂、收攏,最後凝聚成一種空洞絕望光映在她的眼中。

    她這才緩緩的走到他身邊,蹲在他麵前。

    他的眼光不知落向何處,感覺到她的氣息越靠越近,他竟然用一種平靜到毫無任何生氣的口氣,很鎮定的命令道:“扶我上床!”

    愛女聽完立即揚起一對彎彎的眉毛,心裏莫名其秒的有了一絲興奮,她使出了全身的力氣才將他扶上床。

    “你是來看我嗎?”

    “是的。”

    “我的情況你看到了吧!你出去吧,不要讓我再看到你!”

    “這是你拒絕我的理由嗎?你三十多歲的人了,怎麽可以像個小孩子一樣幼稚無理?”一個聲音清清楚楚的響起,她輕柔卻有力的話就這樣一字一句的傳入他的耳中。

    “你是個什麽東西!”床上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人,在聽到這一句時,臉瞬間漲得通紅,額上的青筋開始節節暴露無遺,他火大了,他唿吸沉重,又開始將脊背挺得直直的,他一把扯過她的身子,仿佛此刻她是全世界那個偷窺到他心底最深處秘密的小偷,他惡狠狠的說到:

    “我幼稚無理?你終於也這樣覺得了嗎?你都看到了不是嘛?!那麽,我也看清了,你是這個世上最冷漠無情最自私的女人!就在剛才,我像條狗一條的匍匐在地上,你也不會可憐我對嗎?與其將來殘著一條腿苟延殘喘的活著,會有更多和你一樣的人來可憐我、同情我的,倒不如我自己來決定自己,因為,我最不需要的就是你們這些人的廉價同情!尤其是你的同情!”

    愛女深深的抽了一口氣,她板起臉,很認真很認真的輕聲反問:“你覺得自己像一條狗一樣的活著嗎?你又沒有死,你還沒有殘!你不要作踐自己!”

    艱澀又酸楚的情緒在他心裏翻湧著而來,他的唿吸越來越沉重,他粗魯的吼道:“你給我滾!馬上在我眼前消失,滾得遠遠的,越遠越好!讓我不要再看到你這張臉為止!”

    她垂下眼瞼,嘴唇微微觸動,“你朝我發什麽脾氣呀!又不是因為我出的車禍,都說了是意外,醫生也沒下診斷說你將來百分百的是個跛子!”輕輕柔柔的說道,將快要涼掉的湯捧到他麵前。

    跛子!跛子!

    這兩個字如毒蛇一樣在他心裏竄犯,激起巨烈的反響,他兩眼發紅,臉色發白,他粗啞的喘著氣---

    “呯”的一聲,被她抱在手裏的湯壺就這樣在空中劃了一個弧線,落在地板上,突然而來的一股力量讓她始料不及,她就這樣踉蹌的摔倒在地。

    愛女迴過頭來望著他,一言也不發,半響,她才慢慢的站起聲,一聲不響的蹲在地上撿起已經被摔得粉碎的玻璃塊,拿起掃把和拖把將地麵拖得光亮。

    她又從包裏取出紙巾輕輕的擦了擦手上剛剛被玻璃不心劃到的血跡,她的聲音低弱而清晰有力:“不想讓別人看不起你,就要自己站起來嘛!就會跟我發脾氣,不是小孩子是什麽呀!”

    看見她手上的血跡,他的臉瞬間蒼白,他強迫自己閉上眼不去看那道讓他抓狂的身影。好長好長一段時間,病房裏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音。他又睜開有些沉重的雙眼,霍然入眼的是,她趴在他的床上,正靜靜的看著他!

    “現在好點了嗎?”她的聲音低沉又柔和。

    她就那樣深深的凝視著他,那眼神裏有著隱忍傷痛的平靜,卻又帶著些懦弱與期盼,甚至還有一些淒然,最多的是無盡的擔憂!對,是淒然和擔憂!這眼光讓他受不了,他無地可遁的想要逃避現實,可是卻又不忍心,因為,那幾乎要碎了他的心。他猝不及防的伸出手摸上她的長發,痛楚的低喊:

    “愛女!愛女!對不起,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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