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福停下手上動作,想起方才,臉上還微微染著一層紅暈。


    沈玉樓見她並沒有生氣,心內鬆了口氣,嘴角噙著笑意道:“阿福,剛剛沒有來得及問你,你今天來找我,是不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


    朱福輕輕點頭道:“如今福記生意好,所以將來總是要將生意做大的,所以有些事情,還是要了解一些的好。”


    沈玉樓聽明白了,蹙眉道:“你想了解朝中局勢?”


    朱福說:“我隻是覺得奇怪,有四皇子在,誰還敢肆意猖狂。”她下意識抬眸望了沈玉樓一眼,輕聲說,“聽謝大公子的意思,怕是近來鬆陽縣內是要發生一場大事,膽敢在四皇子眼皮子底下犯事的,要麽是四皇子自己人,要麽就是跟四皇子勢力相當的人。無論哪一種,都是能夠叫趙大人跟謝大公子棘手的。”


    沈玉樓雖然隻是一介書生,可當初在金陵書院念書的時候,有過不少打京都來的同窗,閑散之餘聽過不少,因此也就知道一些。


    四皇子生母是賢妃崔氏,六皇子生母乃麗妃鄭氏,崔氏與鄭氏都乃名門望族,兩位妃子的出身,甚至蓋過皇後一頭。再加上皇後一直無子,隻在前些年,從一個位份很低的妃子手中抱養了一個男孩,也就是十皇子。


    如今朝中勢分三派,雖然表麵上看起來和平,其實暗地裏早已經洶湧澎湃。


    沈玉樓簡單將事情與朱福說了幾句,並且囑咐她,就算做生意,將來也千萬不能將自己牽扯到這些勢力鬥陣中去。


    朱福自然是點頭應著的。


    *


    當天晚上,趙鏡便差人去張家,將張發財緝拿歸案。


    衛大娘原是抱著一絲希望的,可如今瞧見衙門裏的人直接來拿人了,她才徹底慌了心。


    張發財大聲喊道:“大人,我是被冤枉的,我是被冤枉的。”他也不相信自己就這麽被抓走了,剛剛大娘還跟他說呢,說是朱家的二丫頭已經去衙門幫他說情去了。


    可結果怎樣?反而是叫衙差來的更快。


    張發財氣得直跺腳,癡肥的臉上冒著油汪汪的汗珠子,叫聲堪比殺豬叫。


    趙鐵花鐵手緊緊按住他欲掙脫開的身子,冷著一張臉訓斥道:“老實點,有什麽話去衙門說!”


    阿龍也道:“抓你是有證據的,要不是縣令大人找到證據,怎麽可能無緣無故抓你?你給我老實點,別想耍花樣!走!”


    衛大娘一路哭著目送丈夫出門去,直到被丈夫的背影瞧不見了,她才默默轉過身來,然後眼中淚水更是止不住往外流。


    而此時,悄悄趴在屋頂上的一個黑影,如一道風般,迅速離開。


    ☆、第83章


    趙鏡命衙差將張發財帶迴去之後,沒有即刻審理此案,而是將其關押進了大牢。


    而黑影從張家屋頂離開之後,也暗中跟著去了縣衙,地牢進不去,他便隻能先躲在地牢外麵的雜草叢中,先觀察著動靜。趙鐵花將張發財親自押送進了大牢,出來之後,有意無意朝四周看了幾眼,見並沒有什麽異常,這才轉身匆匆離開。


    趙鐵花離開大牢,直接去了縣衙,向趙鏡匯報情況。


    “人手可都安排好了?”趙鏡站起身子來,將手中握著的書冊輕輕放置在案上,麵上有著一種胸有成竹的自信。若是他沒有猜錯的話,就在呆會兒他親自去大牢審問張發財的時候,必然會有人出現將張發財殺害。


    此樁販賣私鹽案件,張發財不過是一顆棋子,背後肯定是有一個大人物在撐腰的。他故意暗中派人不斷朝張發財散步消息,目的就是為了讓張發財覺得,曾經他以為可以倚仗的勢力已經將他變成一顆廢棄的棋子,他若是想要保命,必須跟官府合作。


    所以,就有了衛大娘求到朱家門前那一幕,隨後就是朱二姑娘找上衙門來。


    這些安排,衙門裏除了趙鏡以外,幾個心腹捕快也都是知情的。


    趙鐵花朝趙鏡抱拳道:“大人,一切都已經按照大人所說的安排妥當,接下來我們需要做什麽?”


    趙鏡抬眸望了望外麵的天,見天幕已暗,衝趙鐵花點頭道:“即刻去地牢,審問張發財。鐵花,你先去朱家,這邊有嚴叔在就行。”


    這麽大的案件,趙鐵花本能是不願意被支開的,再說了,朱家人有謝大人暗中保護,根本不會有什麽危險。


    “大人,如今敵人的勢力尚且還未查探清楚,嚴叔一個人怕是應付不來,這個時候,我必須留在這裏。”說罷趙鐵花便單膝朝趙鏡跪了下來,雙手抱拳高舉過頭頂道,“大人,鐵花作為一名捕快,在此為難時刻,無論發生什麽事情,都是不會退縮的。既然朱家有謝大人暗中保護,鐵花願意跟兄弟們同甘苦,共患難。”


    趙鏡支開趙鐵花,確實是不想讓她涉足危險,但見她態度如此堅決,也未再有片刻猶豫,隻點頭道:“那你隨我來。”


    *


    黑暗的地牢中,張發財穿著囚衣,一個勁用頭撞擊著鐵柵欄,使足了力氣叫喚道:“我要見趙大人,我要見趙大人,我有話對趙大人說。”他伸出癡肥的手掌來,拚命去夠坐在一邊喝酒聊天的衙差道,“官爺,放我出去,我是被冤枉的。”


    地牢陰暗潮濕,到處透著一股子難聞的黴味,在這裏當差的衙役,多半心情也不會好到哪裏去。


    見新被抓進來的犯人不但如此不識趣,反而吵到了他們的酒興,不由抽出係在腰間的皮鞭子來,恐嚇道:“來了這裏的,都說自己是被冤枉的,可又如何?最後能有幾個是出去的?我勸你老實點,給老子安安分分呆著,要是再吵,老子就割了你的舌頭!”說完皮鞭狠狠抽打在鐵柵欄上,危險意味十足。


    縱使張發財平日裏再囂張,可如今進了地牢,那股子囂張勁兒也沒處使,隻能縮頭裝龜孫子。


    飲了酒的衙差踉踉蹌蹌走了幾步,嘴裏也罵捏幾句,然後坐了迴去。


    再喝幾杯酒的時候,就醉得趴在一邊睡著了,最後任對麵的衙差怎麽推他喚他,都叫不醒他來。


    對麵的衙差嘴角扯出一抹陰森的笑意,他抬眸左右瞧了瞧,隨即手輕輕按住別在腰間的一把泛著銀光的匕首上。剛準備拔出匕首朝張發財走來,外頭有人喊道:“大人來了......”他則趕緊又將匕首塞了迴去。


    “這是怎麽迴事?”嚴捕頭見大牢裏的衙差竟然在當差的時候睡著了,不由惱火起來,虎目圓瞪,氣得胡須都抖了起來。


    “大人,這些人當差不守規矩,定不能輕易饒恕。”嚴捕頭轉身朝趙鏡抱拳道,“這些小崽子,定是見大人年輕,所以才這般怠慢大人......”


    趙鏡揚手道:“嚴捕頭,這件事情往後再處理吧。”他目光落在一邊站著的衙役身上,隻輕輕掃了幾眼,目光就十分精準地落到他別在腰間的匕首上,趙鏡輕笑道,“嚴叔,也不是人人都玩忽職守的,至少這位小兄弟。”


    嚴捕頭眼鋒朝一邊站著的瘦弱衙差掃去,目光微閃一下,隨即便明白趙鏡話中意思,點頭附和道:“你叫什麽名字?大人誇你呢。”


    那衙差道:“小的......小的王全。”


    趙鏡微微頷首道:“好,王全,本官記住你了。”說罷便抬腿朝張發財呆的地牢去。


    見到趙鏡,張發財立即滾到門邊來,還是用力推搡著鐵柵欄道:“大人,您終於來了,小的是被冤枉的。”


    有人給趙鏡搬了把椅子過來,趙鏡撩袍坐下,隨即朝張發財微微點了點頭。


    張發財話還沒說出口,便有一支飛鏢朝這邊射了過來,嚴捕頭眼疾手快,立即將那枚飛鏢截住。然後瞅準機會,一個跳躍便朝放射飛鏢的人跳去,將那人狠狠擒住。


    “他嘴裏有毒。”趙鐵花見情況不對,大喊一聲,待得跑過去想捏住他嘴巴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那“衙差”已經將嘴裏的毒囊咬碎,服毒自盡了。


    就在這時候,外頭阿明匆匆跑進來道:“大人,不好了,衙門裏著火了。小姐,小姐還在裏麵呢。”


    趙鏡聽完後整個臉色都變了,他顧及到了所有,卻是沒有想到,那些人竟然會對自己女兒下手。雙腿有些發軟,趙鏡隻覺得這是上天在跟他開的一個玩笑,也顧不得許多,他一路飛奔朝衙門方向去。


    縣衙門,前麵是處理公務的地方,後麵則是居住的地方。


    站在衙門口,就能瞧見那從院子中央冒出來的火苗,燒紅半邊天。


    趙鏡接過一盆水來,將水全數倒在自己身上,然後就要往後院跑。趙鐵花一把抓住他道:“大人,火這麽大,你不能進去。”說著,她便也接過一盆水來,盡數倒在自己身上,沒等趙鏡答應,就衝了進去。


    待得朱祿聞聲趕來的時候,隻見那抹高挑的身影跑入火光,他想抓都抓不到。


    趙鏡一來是擔心女兒,二來也是不會眼睜睜瞧著下屬替自己拚命,而他自己卻無動於衷。見趙鐵花鑽進火海裏,他則也毫不猶豫鑽了進去。緊接著,趕過來的朱祿見狀,連往身上潑水的功夫都沒有,直接追隨著趙鐵花的步伐進了火海。


    火勢很大,想用水將這場大火潑滅,根本是不可能的。


    趙鏡整個眼眶都紅了,他顧不得從屋簷上砸下來的紅柱子,隻拚命喚著女兒的小名。


    “爹爹,爹爹,嗚嗚嗚......”忽然間,從院子中傳來一聲女孩的啼哭聲,那哭聲雖不大,可叫趙鏡尋到了一絲希望,他尋著聲音跑了過去。


    院子中間一口水缸邊,躺著一具已經被燒焦的屍體,而趙蔻,正可憐兮兮縮在水缸裏,隻敢探出半顆腦袋來。火勢實在太旺,她雖然是躲在水缸裏,可小孩子皮膚太嫩,她原本白皙水嫩的一張臉,被炙烤得紅了一片。


    趙鏡立即脫了自己衣裳,一把將女兒抱進懷裏,像是抱著什麽失而複得的稀世珍寶一般,再不願鬆開手。


    趙鐵花跟朱祿也聞聲趕了來,見趙蔻沒事,才將鬆了口氣。


    “鮑媽媽死了,爹爹,這是鮑媽媽。”趙蔻已經顧不得自己臉上的傷,隻伸手指著一邊燒焦的屍體,使勁哭道,“我要鮑媽媽,爹爹,你要救救她,嗚嗚嗚嗚。”


    “趙大人,這火勢越來越大,趕緊抱著趙小姐先出去。”朱祿一邊說完,一邊已經脫下自己外袍來,將那具已經燒焦的屍體裹住,然後一把抓住趙鐵花的手道,“走!”


    就在他們逃離火海的時候,房屋完全坍塌下來,一聲轟然巨響。


    救火的人還在繼續,隻是此時趙鏡已經不關心火勢了,他所有的心思都聚集在女兒身上。尤其是看到女兒半邊臉燒得毀掉的時候,他簡直整個人都要崩潰了,他緊緊將女兒抱住,手掌一直不停輕輕拍著她後背,眼眶裏全是刻骨的悔意。


    他實在太過自信了,也太大意了,他事事考慮周全,卻是忽略掉女兒的安危。


    他沒有想過,那些人會將毒爪伸向自己女兒,她還是個孩子啊......


    趙蔻已經麻木了,她眼淚也已經哭幹了,此番見自己爹爹眼裏有淚意,她乖巧地伸出燒得紅通通的小手去給趙鏡擦淚道:“爹爹不哭了,爹爹不哭......”


    ☆、第84章


    趙鏡心疼女兒的懂事,同時也自責自己的不周全,隻輕輕將女兒抱在懷中,已經說不出一句話來。


    如今衙門被火燒了,趙鏡父子也就沒了棲身之處。謝通住在客棧,明麵上又是來江南遊玩散心的,表麵不便跟趙鏡走得太近。再說,客棧簡陋,趙蔻如今身子被燒傷,最是需要好好休養調理的時候,也不便住在簡陋的客棧。


    這個時候,四皇子也聞聲趕來,他見趙鏡懷中抱著的女童傷得不輕,當即變了臉色。


    “快去請大夫。”四皇子蹲在趙蔻身邊,望著她燒得火紅的半邊臉,眸光越發陰狠起來,雙拳捏得咯咯直響。他李勤就算再兇殘,可也不會對一個小孩子下手。對一個無辜的孩子下手,用一個無辜的孩子來捏住別人的軟肋,這等卑鄙的手段,真是可惡。


    “來,讓我來抱。”四皇子輕輕碰了碰趙鏡手臂,示意他鬆手,然後慢慢將趙蔻抱進自己懷裏來,見她轉過頭來望自己,四皇子扯起嘴角輕笑問,“疼嗎?”


    “不疼了。”趙蔻想伸手去抓,卻被四皇子按住,她則老老實實呆著不動,認真地望著四皇子,想到為了救自己而死去的鮑媽媽,又哭了鼻子道,“鮑媽媽死了,嗚嗚嗚,我要鮑媽媽陪我玩兒。”


    她伸手指著一邊被草席裹著的屍體,越發哭得激動起來,小身子使勁扭動著。


    四皇子道:“你臉上的燒傷需要及時處理,走,叔叔帶你去別院。”說罷,四皇子望著趙鏡道,“趙大人是替朝廷辦事,卻害得令千金毀了容貌,趙大人放心,這件事情,本皇子不會坐視不理的。衙門已經燒毀,令千金需要好好照顧,跟本皇子去別院。”


    趙鏡眼裏有著隱忍的痛意跟刻骨的恨意,他眉心緊緊蹙起,目光落在女兒臉上,隨即朝四皇子抱拳彎腰道:“多謝四皇子美意,隻是,下官身為父母官,必須時時刻刻處理縣內大小案件。雖然居住的地方被火燒了,可是前堂並沒有被毀,四皇子仁義,下官代蔻兒先行謝過四皇子。”


    為何四皇子見蔻兒受傷會如此憤怒,趙鏡心裏不是非常明白,不過,既然四皇子能夠當著這麽都人的麵願意請大夫替女兒瞧傷,那女兒便是不會有危險的。女兒托付給四皇子,他也是放心的。


    四皇子又望了眼縣衙,見火勢已經漸漸小下去,便衝趙鏡點頭道:“那趙大人請便。”說罷,獨自抱著趙蔻離去。


    趙鐵花心裏也有跟趙鏡一樣的疑惑,為何四皇子會待蔻兒這般好......心裏藏著事情,趙鐵花一時想得入神起來,目光便一直追隨著四皇子身影,直到那抹挺拔修長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她才漸漸收迴目光。


    卻不知道,這一切都被朱祿瞧在眼裏,朱祿微微垂了眸子,薄唇抿得緊緊的。


    “大人,大人,不好了。”阿明忽然一路踉蹌地跑著過來,許是腳下沒踩穩,跑到趙鏡跟前的時候,雙膝一彎,直接跪在了趙鏡跟前,他急促道,“張發財死在牢中了,同時牢中還死了兩個衙差。”


    趙鏡垂立身側的雙手緊緊攥成拳頭,眸光陰狠,隱隱透著紅色血絲。


    *


    朱福聽了謝通的話,一整天沒有出門,隻留在家裏陪著一雙弟妹念書。


    院子裏忽然有些響聲,似乎是母親在詢問兄長是否出了什麽事情的聲音,兩人說了幾句話,母親的聲調明顯高了些,然後似乎顧及到什麽,又將聲音壓了下去。


    屋內,暖姐兒搖晃著腦袋,夠著脖子往外麵瞧,朱福將妹妹腦袋拉了迴來。


    “暖姐兒乖,陪著弟弟一起念書,二姐出去瞧瞧。”說罷起身,朝門外走去。


    外麵朱祿站在院子中央,一頭一臉的黑灰,整個人狼狽得很。朱福見了嚇了一跳,趕忙跑過去問道:“大哥,你這是怎麽了?”


    衛三娘眼眶紅紅的,眼中含著淚珠道:“這事情先別叫喜姐兒知道,那孩子......”她一時間哽咽起來,似乎不願再說下去。


    朱祿見妹妹疑惑的目光朝他投來,他木著臉道:“衙門裏著火了,鮑媽媽死在火海中,蔻姐兒也被燒毀了半邊臉。如今趙大人沒了住處,四皇子將蔻姐兒接到別院中居住去了,還有......大姨父......他也死在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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