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景蘭迫不及待地伸筷去夾,耳邊響起動聽的女聲,“大姐,小妹妹,我也就一個人,不如我們拚個桌?”


    林景蘭詫異地抬頭,發現眼前的人竟是剛在火車站廣場上見過的高跟鞋女郎。


    ☆、第49章 旅途


    周惠抬頭看清眼前的女人是誰後,眉頭微皺,剛想拒絕,放在桌下的手卻被林景蘭輕握了一下。


    林景蘭注意到眼前的女人說話時,雖然目光在她和周惠兩人臉上都掃過,但是最終落在了她的臉上,主要是對著她說的。


    看似不經意的一個小動作,卻一下子就被林景蘭捕捉到了。林景蘭頓時對麵前的女人充滿好奇。因為這個動作實在是不尋常,她和周惠一看就知道是母女,因此人們對她倆說話時,都會將目光主要落在作為母親的周惠身上,例如剛才的飯店服務員就是如此。


    眼前的女人詢問可否拚桌的時候,目光卻是集中在她身上的,說明她早就看出來,林景蘭和周惠兩人中,林景蘭才是真正拿主意的那個。


    林景蘭不禁在心中感歎一句,好敏銳的觀察力!


    林景蘭笑著拉開身旁的椅子,“大姐您坐。您叫我小林就行,這是我媽媽,姓周。大姐貴姓?”


    周惠朝周圍看了看,眉頭緊皺地想到,明明到處都是空著的桌子,幹嘛非要坐到她們這桌來。


    林景蘭邊說話邊觀察著眼前的女人,一張端莊的鵝蛋臉,一雙杏眼目光澄澈,看著完全不像是個壞人,但是林景蘭由於幾十年後養成的警惕心,還是隻報了姓氏,沒有出她和周惠的全名。


    女人在林景蘭拉開的椅子上坐下,笑著依次與周惠和林景蘭打招唿,“周大姐,小林,我叫楊桂。自己做點小買賣,就老坐著火車來迴跑。今天一眼看見你們兩個,就覺得實在是有緣,忍不住過來打聲招唿,大姐和小林千萬別嫌我唐突。”


    楊桂似乎完全沒發現林景蘭隻報了姓氏一般,主動報了自己的全名,又解釋了她過來拚桌的原因。


    林景蘭對於楊桂說的原因也隻是一笑置之,什麽合眼緣,聽聽也就罷了,當不得真。


    楊桂點的菜也快也上齊了,一道素菜、一道湯、一個餡餅,楊桂笑著說,“剛開始做生意的時候,總是不注意吃飯,饑一頓飽一頓的,沒幾個月就把胃口弄壞了。現在是再也不敢了,不管生意多忙,一定準時吃飯。”


    楊桂盛了一小碗湯,慢條斯理地喝著,喝完一小碗湯後才開始吃菜和餡餅,也是細嚼慢咽,姿勢雖然說不上多麽優雅,但是令人看著挺舒服。


    林景蘭心想,即使在幾十年後,單身狗們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看電影的年代,也大多是一個人去吃快餐西餐,少有人獨自走進中餐館,點上一菜一湯慢條斯理地吃。


    楊桂頗為自在地一個人進臥龍飯店吃飯,連林景蘭這樣內心強悍的人,都有兩分佩服她。


    楊桂吃飯的時候話並不多,但也沒有一句都不說,將嘴裏的食物吞咽完畢後也說上幾句話,“小林還是中學生吧?你們母女倆這是趁著暑假出去玩兒?”


    林景蘭笑著答道,“今年高中畢業,剛高考完,大學在北京,我和我媽提前去北京逛逛。”


    楊桂輕聲叫道,“啊,小林竟然是大學生!考上的還是北京的大學,可真是不容易!”臉上的驚訝令人覺得恰到好處,既不過分誇張,又讓人看出她由衷的驚歎之情。


    楊桂又朝著周惠笑道,“有這樣一個女兒,周大姐真是好福氣。”


    林景蘭微微一笑,楊桂真是會說話,說出的話既讓人聽著舒服,又不會令人覺得刻意。


    “我這趟也是去北京,咱們該是一輛車吧,八點半那趟?”楊桂問道。


    林景蘭點頭。


    開始主要是林景蘭在和楊桂聊天,因為林景蘭對楊桂這個人挺好奇的,顯然楊桂也對林景蘭母女十分好奇,後來周惠也漸漸加入進來。


    不知道是楊桂本身就沒有打聽旁人的事的習慣,還是她敏銳地看出林景蘭格外注重*,一頓飯下來,林景蘭發現楊桂提起的話題,沒有一個是她不願意談論的,可以說是相談甚歡。


    等到三人都吃完後,林景蘭與楊桂各自結了賬。周惠此時已經與楊桂聊得頗為熱絡了。林景蘭不禁感慨,楊桂這個人真不簡單,短短一頓飯的時間,就能讓周惠這樣對她第一印象不好的人,轉而與她熟悉起來。


    林景蘭也發現,與楊桂聊天真的令人很舒服,有種如沐春風之感。


    有這份本事,不愁交不到朋友,更不愁做不好生意。


    .


    在候車室裏等車的時候,三人又一直在聊天。周惠向楊桂問道,“你做服裝生意的,肯定懂這個,現在城裏的孩子們都愛穿什麽樣的衣服?等到了北京,我也給她買兩件衣服穿,省得迴頭被同學笑話。”


    楊桂笑道,“小林這個歲數的小姑娘,正是一朵花的年紀,穿什麽什麽好看。小林還上著學,依我看還是穿得簡單大方一點好,夏天麽,上身一件白襯衣,下身穿條裙子,又精神又好看。”


    周惠連連點頭,早就忘記自己一個小時前還覺得楊桂的打扮不正經,認真向楊桂請教起怎麽穿衣打扮。


    林景蘭聽得心中直笑。


    檢票進站。現在的火車票是一張硬卡片,上麵印著字,紮著很多針孔,八十年代的火車票都使用這種針孔防偽的方法。


    直到林景蘭、周惠與楊桂上了同一節車廂,三人驚奇地拿出車票一核對,才驚訝地發現她們的票竟然連著,同在一個軟臥包廂裏。


    周惠驚歎連連,拉著楊桂的手說,“真是太巧了!看來咱們真是有緣!”


    楊桂也很是驚訝,她沒想到周惠母女買的也是軟臥票,畢竟軟臥票的價錢幾乎是硬臥的兩倍,一般人可舍不得坐軟臥,大多都是領導才坐。即使是生意人,像她這樣舍得給自己花錢的也不多見,楊桂覺得愈發看不透周惠母女了。


    包廂裏又進來一個小夥子,是在楊桂的上鋪,至此一節軟臥包廂就人滿了。


    楊桂心癢難耐,不由自主地向周惠打聽,“怎麽隻有你們娘倆出門?你丈夫呢?工作太忙抽不開身嗎?”


    周惠絲毫沒有遮掩地說道,“快別提他,就是不想再和他一起你過日子,我才跟著閨女出來的。那人什麽本事沒有,卻一身的脾氣!一言不合就動手打我,我也想開了,閨女長大了,幹嘛放著閨女身邊的好日子不過,留在他身邊挨打受氣。”


    林景蘭聽到周惠這麽說,放心不少,但願周惠真的想明白了。


    楊桂聞言,心中的詫異更深,她看出來林景蘭說話做事都很妥帖,母女倆在一起時都是女兒做主,她本以為是周惠的丈夫有本事,將孩子教育的好,周惠天性軟弱,才處處是女兒做主。


    如今看來,竟不是這樣?


    而且若是真如周惠所說,她的丈夫沒本事,周惠一看是沒有工作的,林景蘭又剛剛高中畢業,她們哪裏來的那麽多錢?


    周惠長舒一口氣,“好在我沒嫁個有本事的男人,卻生出一個有本事的閨女,也是難得的福分。”周惠笑著摟住林景蘭,“有這麽一個閨女,拿什麽給我我都不換!”


    饒是楊桂這樣喜怒不常掛在臉上的人,都控製不住自己,眼中滿是疑惑與好奇,問道,“那你們母女倆來北京,孩子他爸給不給你們錢?”


    周惠嗐了一聲,“他還給我們錢?他恨不得把我們的錢都自己要去!”


    楊桂的目光在周惠和林景蘭兩人身上打轉,看哪個都不像是能掙錢的人。


    林景蘭見楊桂心癢難耐,笑著說道,“隻要有真本事,錢不過是個附帶品,它自己就來了。楊桂姐一看就是個有本事的人,想必最能懂這句話。”


    楊桂對上林景蘭澄澈了然的目光,頓時覺得自己所有的心思都被看透,臉上一紅,雖然依舊萬分好奇,但是不好意思再繼續打聽下去了。


    不過楊桂心中暗暗有了猜測,在林景蘭與周惠之間,有本事的那個是林景蘭,能掙錢的那個也是林景蘭,雖然她死活也想不明白林景蘭一個剛剛高中畢業,還要去上大學的學生,哪裏有本事掙那麽多錢。


    林景蘭不再說話,隻聽著周惠和楊桂不停地聊天,林景蘭則看著窗外的景色出神,隻留兩分意在周惠的話上,防著周惠將自己家裏的情況說個底掉。


    林景蘭抿唇一笑,和楊桂同在一個包廂也挺好的,她倒是願意讓周惠與楊桂多聊幾句。楊桂一個女人在八十年代做服裝生意,雖然林景蘭不了解楊桂人品究竟如何,生意做得怎樣,但是楊桂至少能讓周惠看到一種不一樣的活法。


    正是晚上,其實從窗戶望出去,不過隻能看見一團團黑乎乎影子快速掠過,但林景蘭看著一片黑漆漆的景色,心中卻越來越暢快。


    她考上清華了!她要去北京了!周惠也跟著她一起坐上了開往北京的火車!


    林景蘭的反射弧似乎格外長,從得知自己考了省狀元後,她一直沒什麽感覺,直到這一刻,林景蘭才覺得愉悅席卷了她的全身,渾身上下幾乎每一個毛孔都說不出的舒暢。


    包廂門猛然間被拉開,列車員站在門口,“查票!”


    林景蘭、周惠、楊桂和楊桂上鋪的小夥子,四人都將車票遞給列車員後,列車員又說道,“證明!”


    林景蘭一愣,“什麽證明?”


    列車員說道,“縣團級的證明!”


    ☆、第50章 到站


    林景蘭一頭霧水,縣團級證明是什麽?她根本都沒有聽說過。


    列車員一眼就看出林景蘭是沒有縣團級證明的,但是目光在林景蘭青澀茫然的小臉上掃過後,又看向了車廂裏的其他人,指著上鋪的小夥子問道,“你的證明呢?有沒有?”


    小夥子苦笑道,“我也沒有。”


    列車員指著小夥子說,“沒有縣團級的證明按規定是不能坐軟臥的,你下來,我給你換個硬臥,再給你開個證明,你下車出站的時候,拿著證明退還給你差價。”


    列車員側身,林景蘭這才看到她身後站著的一個外國美女,列車員對那個外國人說,“你就睡這個鋪。”有催促那個小夥子,“快點收拾好跟著我來硬臥。”


    小夥子一臉無奈,“又不是隻有我一個人沒有證明,怎麽就非得我把軟臥讓出來。”


    列車員瞪小夥子一眼,“你好意思讓人家小姑娘讓?”


    林景蘭被列車員逗笑了,她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對小夥子說道,“多謝您了,就當我占個便宜吧,要是我一個人,我換去硬臥也沒關係,但是我和我媽都是第一次坐火車,要是分開睡,她肯定放心不下。”


    小夥子見林景蘭這麽一個年紀又小長得又很漂亮的小姑娘,這麽客客氣氣地對自己說話,臉蹭的一下就變紅了,連忙擺手,“我就隨便一說,哪裏能讓你們換去硬臥。”


    等列車員帶著小夥子離開,外國美女進到她們這節軟臥安頓下來,林景蘭才向楊桂問道,“那個縣團級證明是什麽東西?”


    楊桂有些意外林景蘭完全不知道,但還是耐心地為她解釋,“坐軟臥的話,其實是對級別有要求的,不是說誰能買得起票誰就可以坐,必須要求縣團級以上,所以要求縣團級證明。”


    “但其實這兩年,這個規定沒那麽嚴格了,大多數做軟臥的都不是縣團級以上的人。今天是正好趕上,”楊桂視線朝著那個外國美女的方向示意一下,停頓一下才想到合適的詞,“……外國友人,列車員才查一查縣團級證明,好找一個沒有證明的人讓出個鋪位來。”


    林景蘭恍然,“原來是這樣,這票是別人幫我買的,我還真不知道這迴事。”


    林景蘭心中有數,坐軟臥還得縣團級以上級別的才能坐,這樣的規定會越來越鬆,直到最後被取締。現在來講,有錢雖然能買到一些商品和服務,但還是很受限製,再過幾年這種限製才會真正消失,林景蘭急切地盼望著——最起碼先把糧票取消了呀。


    同一個包廂的外國女人一頭褐色的長發,一雙湛藍的眼睛,絕對可以算是一個美女,林景蘭悄悄地打量著她,她不太能看出外國人的年齡,大概在二三十歲左右?


    外國美女對上林景蘭的目光,主動地對她說話,“請問哪裏有賣食物的?”外國美女說的是英語,語速放得很慢,眼睛緊緊地盯著林景蘭,在確認她能否聽懂。


    林景蘭猶豫片刻,火車上的餐車應該是賣食物的吧?可是她不確定這個時間還有木有,畢竟已經過了晚飯時間,馬上就要熄燈睡覺了。林景蘭先用英語簡單地對外國美女說清楚她的想法,又推門叫來列車員,對列車員說清楚外國美女想買食物的事。如今中國還不是外國人遍地跑的時代,林景蘭從剛才列車員讓小夥子給外國美女讓鋪位的事情,就能看出列車員對外國友人的重視。


    果然,列車員立馬叫著外國美女和她一齊去了餐車。


    片刻後,外國美女提著吃的迴來,兩個餅卷鹵肉,還有兩瓶礦泉水。雖說看起來還是有些寒酸,但是林景蘭知道這些食物已經包含了列車員滿滿的誠意。


    林景蘭盯著礦泉水看了許久,這個年代礦泉水可是稀罕物,之前學校裏煤不夠燒沒有水喝的時候,她到處找礦泉水,但根本找不到!經過打聽她才知道,國內現在是有生產礦泉水,但生產出的礦泉水全都是要出口外銷的,國內根本不賣。


    外國美女拿著筷子,對著麵前的卷餅不知道如何是好,一臉愁容。


    林景蘭見狀,用英文對她說道,“這麽大的卷餅,直接用手拿起來吃就好,不需要用筷子。”


    外國美女抬起頭,目光猶豫地看向林景蘭。林景蘭點頭笑道,“中國人也都是這麽吃卷餅的,用手拿。”


    外國美女遲疑著用手拿起,咬了一口,臉上頓時浮現出滿足的神色。林景蘭眼中浮起笑意,心中不由得戲謔地想到,難道對麵的美女是英國人?


    美女驚喜地發現林景蘭英語很好,和她交流完全不是問題,不知道是不是在中國憋得慘了,吃完卷餅後一刻不停地和林景蘭聊起來。林景蘭的口語一開始還有些生疏,畢竟太久不用,遇到長句子還得在腦中轉上兩圈才能說出來。聊上片刻之後,林景蘭的生疏便消失了,美女也早就忘了放慢語速這迴事兒,兩個人聊得風生水起。


    等到林景蘭起身準備熄燈睡覺的時候,她才發現周惠和楊桂早就停止了聊天,這麽長時間一直在目瞪口呆地看著她。


    林景蘭實在是給她們兩人帶來了太大的驚嚇。


    最開始林景蘭用英語對那個外國人迴答了一句,又叫來列車員的時候,她們以為林景蘭是聽不懂英語,才叫列車員來幫忙。萬萬沒有想到,等外國人拿著吃的迴來後,林景蘭竟然能和外國人如此流利地聊天。


    周惠低聲問林景蘭,“你英語什麽時候這麽好了?”


    林景蘭笑道,“學校裏學的呀,我高考英語分不是很高麽,你知道的呀。”


    周惠毫不懷疑地就相信了,父母總是容易相信自己的子女有本事。周惠激動不已,眼睛竟有些微微濕潤,“景蘭真的長大了,還這麽有本事了,媽媽高興地都不敢相信。”


    林景蘭沒想到周惠竟然有這麽大的反應,心中一酸,不過還是笑著玩笑道,“不隻是英語,你女兒的本事多了去了,以後女兒保準讓你過上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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