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國叩見皇上!”


    立於殿中,寧夏跪地行禮。


    她這一來,小皇帝便是眉宇一舒,“都起來吧,別跪著了。”


    這話,聽的眾人抬眼朝寧夏看去,身後的人隻瞧著那清瘦背影;前頭一排,卻是看著她清秀的容顏微眯了眼。


    北宮逸軒微一抬眼,瞧著小皇帝麵色明顯輕和之時,垂眸起身,立於左方。


    北宮榮軒起身立於右方,淡淡的看了寧夏一眼,眸中閃過一絲複雜。


    “攝政王妃,方才李丞相言今日刺殺之事,與你有關,不知你對此,有何說法?”


    小皇帝發問,寧夏自是訝然;轉眼看向李陽淩,“不知李丞相此言,有何依據?”


    “三日前,攝政王妃刺殺太後,這才幾日,皇上便又遇刺,不知攝政王妃對此如何解釋?”


    李陽淩這一問,寧夏雙眼一眨,隨即便是一聲冷笑,“李丞相,我敬重你乃三朝元老,對你一再退讓!如今你卻在百官跟前空口白話,再次誣陷我刺殺太後!非但如此,還將今日這勞什子的刺殺之事強加吾身,此番行為,不怕受人恥笑嗎?”


    寧夏這一問,李陽淩便是轉眼看向小皇帝,像是對接下來的話不敢輕易而言。


    從方才看來,小皇帝對寧夏的態度是不同的;哪怕她進了刑部,也能毫發無傷的上得殿中。


    別人進了刑部都是一身囚服,她倒好,穿的幹幹淨淨的來了大殿,麵容之上更是沒有一點傷痕,由此可見,在刑部,她是半分沒受罪!


    不!或許她,根本就沒去過刑部 !


    且,她沒來之前,小皇帝隻是冷眼等著;她這一來,小皇帝便是開口讓朝臣起身。


    曾幾何時,這個女人竟是這般受皇上重用?


    李陽淩看去,小皇帝輕咳一聲,“既然是李丞相再三提出此事與攝政王妃有關,不如由李丞相負責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


    小皇帝這話,聽的寧夏差點笑了出來。


    這小腹黑,真是讓人無法哭笑不得,他這是要李陽淩自個兒把李家祖祖孫孫都給拉進地獄,永世不得翻身啊!


    可這話在李陽淩看來,卻是另一層意思了。


    皇上讓他來徹查此事,且皇上方才對攝政王的態度看來,這是認定了刺殺一事與攝政王有關。


    攝政王妃與攝政王早便撕破了臉,若是此時逼的急了,攝政王妃指出此事與攝政王有關,不就能讓李家脫身?


    得此結論,李陽淩心中便是一喜,忙行禮答道:“臣遵旨!”


    得了聖禦,李陽淩便是底氣甚足,上前兩步,問著寧夏:“今日皇上進山祈福,受人伏擊之事,攝政王妃可是知曉?”


    “怎會不知?從刑部一路過來,這事兒已然聽了數個版本,不知李丞相想問哪個版本?”


    寧夏這反口一問,反倒將李陽淩給問的一頓;顯然這不是他要的答案。


    幹咳一聲,李陽淩再次問道,“既然如此,攝政王妃對皇上遇刺之事,如何看法?”


    “李丞相,恕我直言,你此時應當審訊刺殺太後一事!這幾日我身在刑部,便是想做些什麽,也苦於脫不得牢籠。難不成李丞相是想說,攝政王不顧皇上旨意,私下將我從刑部大牢換出?”


    寧夏這不答反問,將事引到攝政王身上,問的李陽淩又是一結。雖說他很想點頭說是,可這沒個證據,卻是不敢胡亂定論,否則對李家不利!


    北宮榮軒卻是朝她淡漠看來,那一眼平靜的有些駭人。


    頓了半響,李陽淩這才問道:“攝政王妃為何偏生扯出攝政王?攝政王迴京之後便與王府養傷,這是眾所周知之事!而攝政王妃迴京之後與逍遙王頻繁相見,是否當給攝政王一個交待?”


    “李丞相,我與王爺之事,乃家事!正所謂,清官難斷家務事,旁人莫道是與非!


    既然皇上命李丞相徹查刺殺之事,李丞相還是問些有用的好!至於我與攝政王如何,與逍遙王如何,跟丞相,跟今日之事,似乎沒什麽關係!”


    你個倚老賣老的老臣子,仗著自個兒權勢大,便不將人放在眼中?你想問什麽就問什麽?真不好意思,我還真配合不了!


    李陽淩這一連三個問題都被寧夏給堵了迴去,隻覺得胸口鬱結的厲害!


    向來在朝中說一不二的人,就連小皇帝都得給他麵子,不敢駁論;就連囂張的攝政王平日裏都是對他有所退讓,這女人竟是一再的與他難堪,真真是氣煞人也!


    李陽淩惱的變了麵色,寧夏卻是含笑上前,反口而問,“李丞相不問了嗎?若是你不問了,不如我來問幾句?”


    她可不是任人宰割之人,任你想如何問就如何問?真不好意思,說話權掌握在自己手裏,那才是王道!


    寧夏欲奪過話語權,李陽淩自是不能予她,重重一哼,沉聲問道:“攝政王妃刺殺太後,證據確鑿,攝政王妃還想如何狡辯?”


    “狡辯?李丞相也是讀書人,當年可是先皇親封的狀元,用詞可不要太過武斷,引人發笑!”


    寧夏這嘴,還真是一開口便氣死個人!李陽淩這接連被一個黃毛丫頭給堵迴來,麵子裏子可都是掛不住。


    寧夏瞧他氣的變了麵色,這才氣定神閑的問道:“李丞相所言證據確鑿,不知證據為何物?是有人物?還是有物證?”


    “人證物證皆有,太後親手指認你行刺,你還想如何說?”


    “好!便是太後指認!可是,你們到時,我亦是被人追殺,險些被亂刀斃命,對此,李丞相如何作答?”


    “那自是你使的障眼法!派人在殿中行刺太後,更是買通侍衛假行追殺以便脫身!”


    李陽淩這般說,寧夏便是點了點頭,“既然如此,試問李丞相,我既是刺殺太後,跟在我身旁的方氏兄妹自然也是幫兇;既然如此,還請李丞相與我說說,當時殿中出現的侍衛和黑衣人,是何身份?”


    這一問一答,就像是個腦筋急轉彎,若不細想,便是帶了進去。


    北宮逸軒垂眼瞧著衣袖的銀絲鑲邊,等著李陽淩一步步走進她布置的陷阱之中。


    李陽淩腦子裏轉了一圈,那侍衛是太後安排的,黑衣人也是太後安排的;目的就是要殺了她身邊的婢女、護衛,再來個栽贓嫁禍。


    當時安排的人是,侍衛留下幾個活口,最後一口咬定是北宮逸軒派他們行刺;沒承想,侍衛無一活命。


    那黑衣人本是他府上的暗衛,本是準備最後關頭行事;可太後在淩晨之時才派人傳消息給他:以防萬一,暗衛不予出動。


    故此,那些黑衣人,均是太後另找之人。


    黑衣人無一生還,再無威脅;如此一來,便可說是黑衣人進殿刺殺,侍衛衝進去相救,無一生還!


    心裏頭想了一通,李陽淩看向寧夏,“你對太後行刺,侍衛進殿相救,你眼見鬥不過侍衛,怕事情敗露,便衝出殿去!侍衛一路追殺,你便借此機會反咬一口,言侍衛乃他人安排!”


    “很好,不愧是狀元出身!李丞相這推斷,著實在理!”淺淺的點了頭,寧夏往後退了兩步,立於北宮逸軒和北宮榮軒之間。


    看著李陽淩眸中不屑的神情時,寧夏最後一問,“照丞相所言,那黑衣人必是我安排了刺殺太後之人,既然如此,錦衣衛衝進去之時,方曉兄妹為何與黑衣人廝殺?而不是與黑衣人一同出手,殺了太後?那個時候,太後身邊可是無人相護!”


    “這正是你的狡詐之處!你的人通風報信,告訴你皇上正帶著錦衣衛往永和宮而去,你深知難以脫身,便下令讓方曉兄妹殺了黑衣人,以此混淆視聽!將罪名推到不存在的第三人身上!”


    “我明白李丞相的意思了。”點頭而立,寧夏做著最後的確認,“按李丞相的意思,那黑衣人才是真正刺殺之人,若那黑衣人聽令於我,我便是主使!李丞相要表達的,可是這意思?”


    ...


    ☆、0416:自掘墳墓


    寧夏所言,自然是李陽淩要的結果!


    待得李陽淩確認之後,寧夏便是一副無奈的模樣,“李丞相可真是看的起我,我一介女流,那些日子住於宮外,便是連宮門都不曾入,我如何能安排那些身手了得之人進宮?李丞相此言,可真是高看於我。”


    等的就是你這話!


    李陽淩心中冷笑,便是轉眼看向北宮逸軒,“你辦不到,卻不代表他人辦不到!皇上雖是賜了府邸於你,可你與攝政王始終是夫妻,卻是與逍遙王私交甚好,對此,不知攝政王妃如何說法?”


    終於是理所當然的將話頭牽到了北宮逸軒身上,李陽淩神色之間自是得意。


    一個黃毛丫頭,敢在這朝堂之上大言不慚!今日便要讓她知道,當死之時,還是不要掙紮的好!不然,隻會死的越發難看!


    麵對相同的罪名,寧夏冷冷一笑, “按李丞相所言,刺殺太後乃我與逍遙王一手策劃?方才聽李丞相說到今日之事,莫不是認定,當日刺殺太後,與今日刺殺皇上,均是同一人所為?”


    “正是!”


    終於是達成所願,將兩件刺殺之事引到了一處;雖說小皇帝沒死,但是,隻要能除去逍遙王和莊映寒這二人,對太後,對李家而言,亦是一大收獲!


    寧夏轉身走向北宮榮軒,隻見他完好那半張臉,此時異常的平靜。


    說起來,他這裝扮,倒是好看的很!若不知曉他麵具下那容顏難以入目,瞧著這模樣,便也能丟了三分心去。


    “王爺,不知李丞相所言,我與逍遙王策劃刺殺之事,你如何看法?”


    寧夏這一問,北宮榮軒轉眼看向她,半響之後,沉聲說道,“府中養傷許久,對此不甚了解。”


    意思是,你們的事兒,我不知道!


    北宮榮軒這答複,寧夏點頭表示了然:很好,你不插手!


    倒也是明智之舉!


    此時若是北宮榮軒借機對逸軒不利,寧夏也能將事兒引到北宮榮軒身上,如此一來,對小皇帝倒是有利。


    流言這東西,是很可怕的!隻要在這大殿之上拿出證據,言明北宮榮軒有那篡位之心非一二日,便能讓北宮榮軒往後走在街上都受人唾棄!


    哪怕將來鬥不過這些人,讓北宮榮軒上了位,他這位也上的名不順言不正!畢竟殺弟奪位,可是極不光彩!


    可是,流言啊,確實是很可怕!隻要她扯出北宮榮軒,也就代表要拿自己做賭注;這份賭注,會讓逸軒往後極不光彩。


    二人都明白這後果,故此,北宮榮軒不插手,寧夏今日也不會將他牽扯進來。


    事實到了這步,便是揭曉答案的時候了。也是時候讓李家成為過去了。


    迴到大殿中央,寧夏抬眼看向小皇帝,“皇上,您將刺殺之事委以李丞相調查,如今李丞相斷定黑衣人乃刺殺的關鍵所在;安國愚見,隻要找出黑衣人幕後之人,便能查出真兇所在!”


    李陽淩聽她這般說,便是不屑轉眼,心說你別妄想死無對證之事!太後既然親自安排了人設計逍遙王,你便是再查,也無法脫身!


    小皇帝沉吟許久,這才說道,“既然如此,擺駕西門!今日便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


    西門,堆著今日遇害的所有屍體,此時侍衛正將屍體按穿著打扮進行歸類,以便各府前來認屍。


    當皇帝領著眾人到了分放屍體的地方時,隻見滿地屍體,血腥味撲鼻而來。


    再往前走,便瞧著那李家侍衛的屍體一字排開,這一數下來,人倒是不少!


    小皇帝看著那排在首位的人,轉首看向李陽淩,“此人朕倒是有些熟悉,平日裏都是在你身旁跟著;好像還有一人與他是一起的,那人不在此例,想來是今日在府上護院,逃過一劫。”


    說到這人,李陽淩麵上便是沉重之色,“迴皇上,此人乃老臣府上的護衛,跟著老臣已快二十年了。另一人是他兄弟,今日在府上未曾上山。”


    “二十年了,倒是忠心之士。”


    小皇帝麵色沉重而言,李陽淩想到接下來的事,便是一臉沉痛的點頭,“正是,兄弟二人,忠心耿耿。”


    “忠心耿耿?如今時節,忠心之人,可最是難得啊。”


    頗有深意的一句話,小皇帝便是抬步而去。


    在應瞿領路之下,眾人停在了一堆的屍體旁;那些屍體,全是黑衣裹身,黑布蒙麵,缺胳膊少腿兒的不在少數。不似先前那些人一般放在草席之上一字排開,而似稻草一般,堆在了一起。


    “皇上,這些便是今日刺客,還沒來得及清點驗屍。”


    清點數量,檢驗屍體是否有特殊記號,這是必做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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