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間多黃土路,前兩日剛下過雨,地麵還沒有完全變幹。季念然帶著人在田裏走了沒幾步,鞋底就沾上了薄薄的一層泥。

    一走到稍幹的地方,流火就忍不住跺了跺腳,抱怨道:“這裏都是泥,走的鞋子髒死了。姑娘,咱還是迴去吧。”她從小在江寧城裏長大,家中雖然算不上富裕,但也是父母嬌寵著,鞋上很少沾泥。

    季念然卻不理她,徑自走到樹邊,看著遠處碧綠色的一片稻田,伸了個懶腰,“還是莊子上的空氣好,聽說前兩日還下過雨了?”

    “昨天上午還下著呢。”陪在一旁的管事娘子笑著搭話,她又看了一眼滿臉不情願的流火,眼中不屑之意一掃而過,被掩飾了下來,“我們日日都在這田裏,沒有哪天是腳上不沾泥的,已經習慣了。倒是四小姐和這位姐兒,身上穿的都是貴重的料子,弄髒了不好打理,不如略走走就迴去的好。”

    大太太已經發下話來,主子們在田裏玩,若是磕著碰著了,就是管事們的責任。他們倒寧願這些主子就隻呆在屋子裏,比四處亂跑強,也省的擔責任。

    季念然瞥了流火一眼,忙道,“下雨哪有沒有泥的。”一邊說,又一邊伸手去觸摸身旁的樹幹。

    管事娘子一眼瞧見了,又忙著攔她,“姑娘快別碰這樹,小心被刺著呢。”

    季念然勾了勾嘴角,“不礙事的,嫂子過於擔心了。”知道管事娘子是怕萬一自己的手被樹枝刺破了,到時候她要連帶著擔責任,到底還是把手收了迴來。轉身看了兩眼蜿蜒的小土路,帶著一絲遺憾搖了搖頭,“這身衣裳還是不夠方便,若是能在這路上跑一會兒,那才暢快呢。”

    流火在一旁聽見這話,嚇得忙偷偷拽了拽季念然的衣角。縱情奔跑可不是大家閨秀該做的事情,若是讓老太太和大太太知道了,身邊跟著的人都少不了一頓責罰,訓斥幾句都算是輕的了。

    一旁的管事娘子也勸她,“四小姐這鞋底子太薄了些,這路不平,跑起來容易崴腳呢。”

    季念然擔心地也是這個,她略帶遺憾地歎了口氣,可惜沒有一雙舒服的運動鞋。一時又迴過身來,問管事娘子:“這位嫂子,咱去田裏走走可好?”

    管事娘子又犯了難,“田裏水氣大,泥更多呢……還時不時有些田蛙之類的,若是嚇著了四小姐……”她勸了兩句,一抬眼看到季念然眉眼間的期盼,自己也有些沒意思起來。頓了頓,才強笑著道:“四小姐若是想再轉轉,不如沿著這條路走走?”

    季念然這才笑了,眉眼彎彎地點了點頭,和管事娘子一道在小路上走著,一邊走一邊還和管事娘子搭話,“嬸子家平時都住在哪裏?”“這田裏都種了些什麽?”“收成可好?”流火隻好撇了撇嘴角,跟在二人身後。

    管事娘子一邊答話,一邊還要分神注意著周邊的情況。不時有幾個小孩子跑到她們身邊,都被管事娘子嗬斥幾句,又轉身跑到田裏去了。也有膽子大的,停住之後側著頭盯著季念然和流火細看。管事娘子見了,就蹙起雙眉,嚴厲地道:“看什麽看,這是主家的小姐,也是你這小蹄子能一直盯著看的?”

    那小女孩倒也不怕,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地,隻是盯著季念然,又伸出胳膊指了指季念然頭上戴的鬥笠,“你這帽子倒是有趣,是你自己做的?”

    話音未落,剛伸出來的胳膊就被管事娘子一巴掌打了下去,“沒規矩,主子也是你能隨便指指點點的?都是你娘寵壞了你……”那管事娘子一看就是個厲害的人,卻隻是嘴上訓斥的厲害,沒有再動手打她。

    季念然看在眼裏,深覺有趣。她又轉頭打量那個小女孩:不過六、七歲的年紀,皮膚有些黑,一雙眼睛倒是又大又亮,一頭黑發編成了兩條辮子垂在腦後。身上穿著舊布衣裳,已經洗得有些發白了,袖口處還帶著些毛邊,但是卻很幹淨整潔。看管事娘子對她的態度,也是嚴厲裏透著熟稔。季念然轉了轉眼珠,止住了管事娘子的訓斥,“嬸子可先消消氣,我看這姑娘不過是天真了些,就算有些不懂規矩,日後再教也就是了。”

    說完,又朝那小女孩招了招手,“你叫什麽名字?今年多大了?”

    小女孩對著管事娘子“嘻嘻”一笑,又看向季念然,“我叫春喜,你叫什麽?”

    “放肆,主家小姐的名字也是你能問的!”管事娘子又急著去捂春喜的嘴,季念然忙喊流火攔著她,管事娘子又順勢向季念然賠罪,“四小姐可別慣著她。這孩子是我弟弟家的孩子,上麵還有一個哥哥。我那弟弟去的早,弟媳婦和侄子身上都領著差事,這丫頭沒人管,天天隻會在外麵瘋跑,都七歲還了不懂一點規矩……”雖是抱怨,但是話裏話外都透著給春喜說情的意思。

    季念然笑了笑,“嬸子別急,我看這妹妹天真可愛得很。嬸子若是舍得,就讓她陪我走一走可好?”

    “那是四小姐看得上她……”管事娘子一時間也不知該喜該憂,拉著春喜厲聲厲色地叮囑她,“別看著四小姐好性兒就沒規矩,小

    心我迴去告訴你娘,有你好果子吃!”

    春喜又“嘻嘻”笑了兩聲,才站到了季念然身邊。

    季念然自己不愛吃甜食,但是身邊的幾個丫鬟都有隨身帶糖的習慣,就招唿流火從隨身帶著的荷包裏拿糖給春喜吃,又笑著問她,“你很喜歡我這帽子?”

    春喜從流火手裏拿了顆糖,捏著看了兩眼才放到嘴裏,又不舍得一下吃掉,隻壓在舌頭下麵含著。此時聽到季念然問她,嘴裏含著糖,隻“嗯嗯”了兩聲作為迴答。管事娘子在後麵跟著,隻急得想要代替侄女迴答,被流火給拉住了。

    季念然笑了笑,也不急著等她迴答,而是又從流火手裏拿了一顆糖,“吃完了這邊還有,不用這麽舍不得。”

    糖在鄉下算是稀罕物,春喜平日在家裏也不過逢年過節能吃上幾塊,此時聽說季念然手裏的也是要給她的,一時間又舍不得吃掉嘴裏含著的,又想要吃新的,左右為難起來。到底還是新糖的誘惑更大,那糖本就不大,她嚼了兩口咽了下去,就伸手找季念然要新的。

    季念然把手裏的糖遞給她,“先隻給你兩塊吃,若是你今兒陪我玩的開心,就多給你兩塊。”

    春喜喜眉開眼地接過糖,剛要放到嘴裏,看季念然隻是盯著她,又疑惑地問:“你不吃糖嗎?”

    季念然笑著搖了搖頭,“我不愛吃甜的,你吃吧。”

    春喜顯然理解不了竟然會有人不愛吃甜食,“我最愛吃甜的了。”她一邊說一邊把糖放進了嘴裏,“尤其是我娘做的,特別好吃。”

    季念然挑了挑眉,“你娘做的東西很好吃?”

    “春喜娘就在廚房裏做廚娘呢,昨兒晚上那一桌菜,大部分都是她做的。”管事娘子在後麵諂媚地笑著插話,“四小姐用著可滿意?”

    昨日的那桌菜可是得到了幾位主子一致的好評,對於這位主廚的手藝,季念然也很是認可,這種順水的人情不做白不做,季念然就透露了些昨兒季家幾位主子對那桌菜的評價,“昨兒那桌菜都很好吃,母親還說要賞你們呢。”

    “這是我們該做的!”管事娘子笑得更是開心,“哪裏是為了主子們的賞呢。”

    季念然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又問春喜,“那你可會做飯?”

    “跟著我娘學過一點。”春喜點了點頭,語氣裏帶著淡淡的自豪,“有的時候在家裏跟著娘做糕吃,娘還誇過我天分高呢。”

    隻是這麽小的年紀

    ,做得再好又能有多好?這話大多時候不過是鼓勵罷了,季念然也並不當真。

    “前兩天我幫娘做年糕的時候,擠了點楊梅汁子進去,大家都說好吃呢!”春喜終於咽下了嘴裏的糖,她往前跑了兩步,一邊說一邊手舞足蹈的比劃著,眼睛裏帶著得意。“還有用雞蛋和牛乳和麵,做出來的糕,又軟和又香甜,我最喜歡吃了!”

    用雞蛋和牛乳做糕點,那不就是蛋糕嘛,季念然一聽也有些饞了。她跟著春喜又走了一段,聽春喜說了一路自己在做飯這件事上多麽有天賦,眼看已經半上午了,管事娘子和流火才勸著季念然往迴走。眼看往前再走一段就到了佃戶們居住的地方了,季念然猶豫了一下,才決定不再往前走了。

    春喜卻是該迴家了,“我哥中午要迴家吃飯,我還要迴家給我哥準備中午的飯呢,就不陪著你了。”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看來這個小女孩還是很懂事的。

    季念然笑了笑,讓流火抓了把糖遞給春喜,“你先迴家去吧,我也該迴去了。若是明兒得了空,我讓人叫你過來陪我玩兒。”

    春喜手裏握著糖,點了點頭,又一臉羨慕地看著季念然頭上的鬥笠。

    季念然就又笑了,“這個可不能給你,我迴去還得戴呢。”

    管事娘子也抓著春喜訓斥,“小姐身上的東西也是你能想著要的?才給了你幾分好臉色,越發沒規矩了!”

    季念然又勸了兩句管事娘子,才告別春喜,帶著管事娘子和流火一起往迴走了。身後傳來一陣奔跑的腳步聲,季念然迴頭再看,春喜已經攥著拳頭跑得遠了。

    “這孩子我很喜歡呢。”季念然笑著對管事娘子道。

    管事娘子一臉無奈地歎了口氣,“我那弟媳婦,什麽都好,就是太過溺愛她這小閨女,弄得這麽大了還不懂規矩,過兩年萬一被選到府裏當差,若是還這麽著,不是給全家人招禍呢嘛。”

    “我看她就很好。”季念然輕聲勸道,“年紀還小呢,過兩年自然就懂事了。”

    管事娘子見季念然看重自己的小侄女,心下也很高興,又和季念然閑話了幾句,直到迴了院子,才漸漸停住了話頭。

    作者有話要說:我也希望自己以後能成為會做飯的小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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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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