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每日都是吃好喝好睡好,然而妊娠反應太過厲害,褚妖兒不僅沒能長肉,反倒還瘦了不少,但腰身太細,還是看不出她是雙身子的人。


    他看著那覆蓋在小腹之上,依舊是平坦無比的被褥,漆黑的眼瞳深處,有著如同冰雪般的冰白之色,慢慢的出現了,而後燎原一般,瞬間遍布了他的眼底。


    於是那一雙眼睛,立時變得冰白如雪,冷酷無情,是天底下最寒冷的地方。


    而隨著這雙眼睛的變化,他的頭發,也是在刹那間,青絲成白雪。


    原本烏黑的發,一瞬便落了朝雪,雪華三千,不成當年。


    “妖兒,我錯了,我差點殺了自己的孩子。”他輕聲的說道,語氣中毫無波瀾,“我差一點點就殺了它,它一定很痛苦,也一定很恨我。妖兒,不如你替它出手,你也殺我一次吧,讓它發泄了,它就不會痛苦了。”


    說到這裏,他終於真正的抬頭,雪白的眼瞳,無波無瀾地看向褚妖兒那仍然在閉著的眼睛。


    她依舊是不願看他。


    他覺得心髒更疼了,疼得他都想要將胸膛剖開,挖出裏麵那顆讓他感到疼痛的器官,問一問那器官,究竟為什麽會這麽疼。


    為了什麽?


    為了她能看他一眼,為了她能夠原諒他,為了她能代替孩子來殺他一次?


    誰讓他做錯了呢,他錯得太離譜,根本不敢求得她一眼,也不敢求得她的原諒。


    隻敢求她來殺他。


    殺了他,她和孩子便能好受了。


    他這樣想著,雪白的眼瞳裏,最後一絲烏黑,悄然泯去。


    便隨著這眼睛徹底變成了雪白的顏色,似是有那麽一抹淚痕,自他眼角,一劃而過,快速消散在空氣之中,連他自己都是沒有察覺。


    但褚妖兒卻是察覺到了。


    她沉默片刻,便是慢慢坐起身來。明明想要嘔吐的,但她掐了掐自己的虎口,忍住了。


    將嘔吐的欲望給壓製下去後,她緩緩伸手,冰涼的手指撫摸上臨寒的臉,然後下移,來到了他的頸項之處。


    手指太過冰涼,一如那天他要殺了她腹中骨肉的時候,他的手撫摸上她的小腹,他手指也是極其冰涼。


    他感受著那溫度,輕聲道:“妖兒,殺了我吧。”


    話音落下,她撫在他脖子上的手指,果然力道猛然一緊。


    他沒有動,隻閉上眼,安靜等待著她予以他的死亡。


    隻是,並不同他所想,那手指力道倏然一緊後,便是又放鬆開來,然後姑娘的另一隻手也是撫了上來,十指冰涼,覆在他的頸項上,他能很清楚地感受到那十指在他皮膚上慢慢遊移。


    似猶豫,又似在躊躇。


    “殺你……”


    她緩緩地說出這兩個字來,十指所攜帶著的力量慢慢加重,她似是要以溫水煮青蛙的方式,來讓他好好的嚐受一下何為死亡。


    死亡。


    那是能讓血脈至親反目成仇,能讓生死之交刀劍相向的一個極為可怕的詞語。


    而今,這個詞語終於要降臨到他的身上,他卻是十分平靜,不悲,不喜,亦不苦。


    終於,隨著力道的逐漸加深,那十指繞過他的前頸,攬在他的後頸上,然後不同於手指的冰涼,姑娘那帶著微微溫熱的身體湊近過來,他能感受到她唿吸之間,也是溫熱的。


    緊接著,她擁抱住他,聲音裏帶著點如釋重負的輕鬆:“……我怎麽舍得。”


    殺你。


    怎麽舍得?


    明明那麽深愛,明明那麽相愛。


    愛到不惜以身涉險,愛到不惜以身相逼。


    說她腦殘也好,說她蛇精病也好,她就是希望能讓他看清真正的事實,她想讓他變迴原來的樣子,她想讓他不要再被控製,從而變成一個她陌生的,他自己也會陌生的人。


    當相愛的兩個人,彼此都是感到了陌生。


    那麽,這份愛情,還能繼續維持下去嗎?


    所以她設局,設局,再設局,隻希望能喚醒原來的他,而非一個陌生得連他自己都要不認識的他。


    用盡了心機的姑娘全身心的擁抱著麵前的人,一如很多很多年前,她還是個隻懂殺戮的少女的年紀裏,在終於接受了他心意之時,在漫漫風雪之中,同他擁抱。


    那樣的一個擁抱,將兩人體溫都是進行了相互交換。


    如今他身體還是那樣冰冷,她的身體卻已不再寒涼,她擁抱著他,希望能用自己的體溫,來溫暖他這冰雕做成的身體。


    畢竟啊。


    那麽那麽的深愛。


    腹中骨肉,便是最好的證明。


    “啪,啪,啪。”


    卻是有著掌聲,極為突兀的響起,在此地此景,顯得極為的不和諧。


    褚妖兒循聲轉頭,靈識瞬間蔓延過去,立即就感知到了來者是誰。


    她剛剛還在閉著的眼睛,此時竟是一下子便睜開了。


    她感受著那股氣息,試探般地道:“墨……衍?墨衍迴來了?”


    聞言,那掌聲一停,有男人歎息般地道:“真是有了新人就忘了舊人,隻聽新人笑,不聞舊人哭……妖兒,我難得迴來,你不趕緊用身體來犒勞犒勞我,你當著我的麵和一座冰山擁抱,你有考慮到我的感受嗎?”然後作勢捂住自己的心口,蹙眉擠眼,一副十分痛苦的樣子,“妖兒快來,我的心好冷,


    的心好冷,等著你來疼。”


    褚妖兒立時哭笑不得。


    居然還學會用歌詞了。


    有本事你把這句歌詞給唱出來,她絕對會點10086個讚。


    她臉頰蹭了蹭臨寒的頸項,正擁抱著的兩人便分了開來。她沒有下床,而是重新扯好因剛才動作而掉到腿上的被子,眼睛眨著,卻是毫無焦距。


    她分明是在看著墨衍的,但墨衍卻是感到,她並沒有看向他,顯然這雙眼睛還是看不見。


    褚妖兒不下床過來,墨衍便隻好自己走過去。


    依舊是送她離開無涯海之時的那麽一襲玄黑衣袍,上麵沒有任何的裝飾,隻在一側繡了半朵盛開的夜色妖華,恰是畫龍點睛之筆。他眉眼生得十分好看,那眼梢輕輕一勾,便是刹那間光華流轉,最是動人心魄,邪肆而詭魅,帶著點骨子裏的不羈。


    既有不羈,便有狂妄,便有霸道。


    強勢如他,整個黑暗世界裏,唯他一人獨尊。


    這就是墨衍。


    這就是大名鼎鼎的無涯海墨主。


    也是褚妖兒私下裏所認為的,能夠擔任妖孽一名而當之無愧的兩人之一。


    當然了,另外一個能被稱為妖孽的,那自然是公認的天下第一妖孽玉纏祖師爺了。


    隻不過玉纏如今還沒找過來,無法在褚妖兒的麵前,來和墨衍一決高下,比比誰的妖孽程度更加深厚。


    他走過來,完全無視臨寒,毫不客氣的拖鞋上床,坐到褚妖兒的身邊,然後習慣性的便是伸手,要給她診脈:“我之前聽祁皇說你中了毒,不過具體是什麽毒他說不上來,我給你看看,說不定我能治好……噯?!”


    他突地驚咦一聲,覺得有些不對勁。


    正叩在褚妖兒手腕上的手指仔細地感受了一遍,然後又感受了一遍,確定的確是喜脈後,他的麵部表情立時變得分外生動。


    白的黑的青的紅的綠的,酸的甜的苦的辣的鹹的,喜的怒的哀的樂的悲的,種種顏色,種種情緒,皆是在他五官上體現得淋漓盡致,比川劇變臉還要精彩。


    精彩得連向來都是個冷冰冰殼子的臨寒,也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這是得有多震驚才能這麽個模樣。


    誠然。


    此刻的墨衍,的的確確是很震驚。


    震驚到他滿頭滿腦,都是在不停的重複著一句話。


    居然懷孕了……


    居然懷孕了居然懷孕了居然懷孕了!


    重要的話說三遍!


    不,三遍根本不夠,一百遍一千遍一萬遍也不夠!


    居!然!懷!孕!了!


    居然懷孕了!


    難怪見到他迴來,一點都不驚喜,也沒有立即投懷送抱,原來是懷孕了!


    而且還是才懷上沒多久,是最重要的頭三,不能進行運動量太大諸多舉動的時候。


    頭三……


    孩子是臨寒的!


    絕對是臨寒的!


    不是臨寒他名字就倒過來寫!


    幾乎是一下子就想到了這點,墨衍表情還在糾結著,卻是飛快的扭頭,看了眼那一直被他給無視的臨寒。


    漆黑的眸子緊盯著那如同冰雪般的男人,其中隱隱隙開那麽一絲兒殺氣,令得這雙黑曜石般的眼睛,看起來愈發的勾人心魄了,是種瑰麗卻又極具危險的美。


    臨寒被他看得雖談不上魂飛魄散汗毛倒豎,但也是被看得有些如坐針氈,不知道該說什麽話,該做出什麽動作好。


    隻不過,在墨衍這樣帶著殺氣的目光的注視之下,臨寒那一頭冰白色的頭發,以及那冰白色的眼睛,也是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恢複了之前的烏黑。


    但說全是烏黑也不盡然,因為臨寒的眼睛即便是恢複了正常,但那眼底深處,卻還是有著淡淡的冰白之色沉澱著,像是隨時隨地都能再讓眼睛變成冰霜一樣。


    如果不是場合不對時機不對,墨衍還真要誇一句,二次元和三次元能夠毫無任何後遺症的隨意轉化真是好有愛啊好有愛。


    有愛泥煤!


    你以為你能在二次元和三次元之間隨意穿梭,就能掩蓋你讓妖兒懷孕的事實嗎?


    門都沒有!


    你說你上輩子是燒了多少年的高香,才能讓妖兒懷上的第一個孩子居然是你的!


    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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