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寒。


    臨水之寒,臨雪之寒,更為重要的,則是臨冰之寒。


    有冰,有雪,有水,方才有寒。


    且說這個臨寒,乃是七人之中,性格最為冷酷乖戾的一個家夥。


    說他冷酷,卻也是有原因的,他是和褚妖兒同一時期的天地位麵自然孕育出來的靈物,生來便是長在西區的極寒之地,天生身處的就是一望無際的冰原,是以化作人形後,性子也是極冷,很少與人接觸,因為和他接觸的人,不是被他殺了,就是被他身上的冷氣給凍得嚇跑了。


    思來想去,好像也真的隻有褚妖兒他們那些同樣是由靈物化成了人形的人,才敢真的和他接觸,其餘的,便是寒宮裏的人,每每對上宮主,都是可望而不可即,根本不敢靠近,生怕靠近那麽一點,就要被宮主身上的冷氣給直接凍成冰雕。


    再說他乖戾,卻也是有原因的,並且還和上一個原因,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因為性格太冷,不好和人相處,這就造成臨寒的朋友極少,甚至可以說是完全沒有的。身為靈物,本就沒有親人,又沒有朋友,臨寒性格自然而然的除了冷酷,多了那麽一點古怪,再加上他能力高強,世上鮮少有人能和他相提並論,這就讓得不論他做什麽事,哪怕是將整個西區都給變成了他最習慣的冰雪世界,也無人敢說他,這就讓得他性格很是乖戾無常,極少能有人包容他。


    便是前世的褚妖兒,經曆了不少考驗,被折磨得幾乎體無完膚,這才接受了他,承著世人將她當為救世主的目光,接受了這麽一個又冷酷又乖戾的冰塊。


    當真是個冰塊。


    褚妖兒雖並未見過他的靈物本尊,但她用腳趾頭想想也能知道,他的本尊絕對會是東靈位麵上最冷最硬的一塊冰,而且估摸著還是曆經了千萬年的漫長光陰,方才修成了人形——


    別問她為什麽會這樣想,因為殿主很久以前和她說過,七個人中,就臨寒化成人形的年齡最小,所以性格也並不沉穩,可以說是有點幼稚的。


    這點褚妖兒深以為然。


    可不就是有些幼稚的。


    她還記得,前世她還沒和臨寒在一起的時候,臨寒奉殿主之令追求她——看清楚,是追求,這個詞具體是什麽意思想來大家都能知道,這裏便不多作解釋了。


    可結果呢?


    人臨寒追求是追求了,結果隻追,沒有求。


    追得她在飯館裏吃飯,他就坐在她旁邊看著她;追得她要睡覺了,他也就坐在她床邊看著她;甚至是追得她要洗澡了,沒有男女之別的他也是大刀闊斧的要跟她一起,最後是她好說歹說,幾乎要


    說,幾乎要將嘴皮子給磨破,讓他了解了何為男女授受不親,他才退了一步,坐在外頭等她。


    總之,說他單純吧,他的確單純,但他分明要比星隕懂得很多;說他幼稚吧,他也的確幼稚,可他明明是個大男人,說話做事都還是很有擔當,不愧是一區之主。


    可是,可是……


    想一想自己很快就要見到那冰塊一樣的男人,褚妖兒有些頭疼。


    此時她和萌已經是站在了大雪山的山巔,過了一兩個月的時間,這裏已經恢複原樣,看起來和她上次來的時候好像沒什麽兩樣。


    她蹲坐在光滑的冰麵上,手指在冰麵上不停的畫圈圈,對著萌碎碎念的抱怨。


    “萌啊萌,一想到我很快就要見到臨寒,我這顆小心髒啊,就撲通撲通的跳,停都停不下來,你說這可怎麽辦?”


    萌也是聽姬華說過有關臨寒的事,算是大致了解接下來自己要見的臨寒大人。聽了褚妖兒的話,小草泥馬很淡定的道:“不怎麽辦,涼拌就行。”


    褚妖兒繼續畫圈圈:“可是現在都秋天了,西區這裏更是冬天裏的冬天,你確定吃涼拌,不會太冷嗎?說真的,我以前拿下他就廢了好大一番功夫,我真不敢想這迴重新拿下他,又得費多大的功夫……”


    她低頭畫圈圈,完全沒有注意到萌突然有所改變的臉色。


    看到悄無聲息便到來的人,萌臉色一變,飛快的朝蹲在地上的褚妖兒使眼色。


    可褚妖兒正處在自己的思緒之中,根本沒有抬頭,靈識也沒放開,自然是看不到萌對自己的提示。


    她隻是繼續的神遊天外,繼續的碎碎念:“就他那個臭脾氣,普天之下好像也就我自己能忍受。唔,真不知道殿主是怎麽想的,為什麽會說他是我的命定人,雖然他長得的確很好看,跟玉纏都有得一拚,可是他天天繃著臉,對我也是繃著臉,我有些接受無能……對了!我怎麽忘了這一點!”


    她想起什麽,急急轉頭,“看”向萌,見萌正對著自己擠眉弄眼,她愣了愣,也沒多想,隻語氣嚴肅的道:“萌,你記不記得,我之前還在大陸的時候,有一迴入了殿主設下的七星迷幻陣……唔,不對,你不知道,那時候你還是月狐,還沒和我契約呢,你應該不知道。”


    說起七星迷幻陣,褚妖兒想起出陣之後,姬華曾將殿主和他的對話說給她聽,她當時還沒覺得有什麽,現在想起來,終於察覺到有不對的地方了。


    當時姬華懷疑殿主用心,懷疑殿主在他們七人施展夜色妖華,將褚妖兒魂飛魄散後遺留下來的靈魂碎片給凝聚到一起,凝練成新魂的時候,分明是參商大帝最好下手的機會,可參商大帝偏生沒有動手,任由他們將夜色妖華施展成功,眼睜睜的看著褚妖兒的新魂被投放到了東方一個修真界位麵之上,殿主居然也沒有對暗中做了什麽手腳的參商大帝動手,這是一個很不同尋常的現象。


    看起來似乎是殿主默許了參商大帝在暗中動手腳,但實際上,褚妖兒明白,這是殿主和她說的,有關她的劫。


    前世的她本已殞命,魂飛魄散,灰飛煙滅,天地間已是沒有她的存在,是姬華他們動用大能,強行將她的魂魄給修補迴來,這才讓她的新魂多出了那麽一世。


    試想。


    已經確定死亡的人,居然又能以全新的魂魄活下去,這可不是違背了天地之道?


    天道輪迴本應正常循環,可偏生她是個異類,她重新活了下來,所以她此生注定有劫。


    並且,這個劫,不出意外,就是在參商大帝的身上。


    也就是說,四百九十多年前,姬華他們施展夜色妖華,為她凝聚新魂的時候,參商大帝在暗中做的手腳,是她的劫。


    有了她前世死亡的因,便有了她今生複活的果。


    這是天道,不可逆轉,同時亦是不可避免。


    仔細想一想,以參商大帝的性格習慣,他若是要在暗中做些什麽,他會選擇哪方麵的?


    他是會選擇地點,還是會選擇人物?


    關於這一點,褚妖兒不用多想,立即便確定了,參商大帝定是會在某個人的身上動手腳。


    那麽,他是會在誰的身上動手腳呢?


    她細細的整理了一下自己一路以來,遇到的和自己前世有所關聯的人。


    先是姬華,慕凝,墨衍,祁皇,星隕,玉纏……


    然後是殿主,三殿下,父王,母妃……


    再來便是王叔,褚王妃,舅舅……


    這些人裏。


    有誰是被參商大帝動了手腳?


    她認真想了想,便將劃在了冰麵上姬華那幾人的名字給直接劃掉。


    再想了想,劃掉的是殿主幾人。


    然後劃的是王叔他們。


    至於其他人,都是今生才認識的,和前世無關,褚妖兒並不會認為參商大帝有著和殿主一樣預知過去未來的能耐,可以知道她今生會認識什麽人。


    而這些人都沒有被參商大帝動手腳,那就隻有……


    “臨寒。”


    褚妖兒突然喊出立在她對麵良久的人的名字,手中在冰麵上劃來劃去的石塊扔掉,她抬頭“看”向對麵真真是如冰塊般寒冷的男人:“當初啟動夜色妖華的時候,你是不是見過大帝?”


    她問的很直白,也很坦率。


    但就是這樣的直白,這樣的坦率


    這樣的坦率,卻是讓得萌麵色大變,然後倏然抬眼,看向對麵的人。


    就見這人沉默著,沉默著,終於是在褚妖兒的注視之下,緩緩點了點頭。


    旋即開口,聲音是冰雪般的寒。


    “見過。”


    “他和你說了什麽?”


    褚妖兒還是蹲在地上,並沒有起身來。


    她認真的“看”著他。


    雖說這是兩人今生第一次見麵,她還沒有親吻他,他有關她的記憶理應還未恢複,但她問的問題,有關這個問題的場景裏並沒有她的存在,所以他記得這點。


    記得夜色妖華之前,參商大帝,的確是找過他的。


    並且還是私下裏找他,沒有被任何人知道。


    這個任何人,自然是包括了殿主。


    否則,以殿主的能耐,豈不會將這一點告訴給褚妖兒?


    可連殿主都沒有和褚妖兒說,這就表明殿主也是不知道的了。


    知道褚妖兒已經確定了什麽,臨寒如今也算是第一次見她,但對她並沒有任何想要拒絕隱瞞的心思。他直接便答:“他和我說了一句話,送了我一樣東西。”


    “什麽話,什麽東西?”


    他沒有立即解答褚妖兒的疑問,而是轉手一翻,便將一個什麽東西,取了出來,遞給她看。


    她接過,手指一撚。


    然後毫無任何預兆的,臉上陡然布滿了陰沉之色。


    萌見了,雖然不太明白,隻是一顆小小的好像已經沒有什麽藥效的丹丸而已,何以能讓主人情緒如此波瀾?


    然後就聽主人幾乎是咬著牙問道:“你日夜都將這東西帶在身上?”


    臨寒向來都是寡言少語,聞言點了點頭,沒說什麽。


    得到迴答,褚妖兒深吸一口氣。


    旋即手指一緊,手掌再攤開,那顆小小的丹丸,便已變成了一堆粉末。


    她鬆手,粉末隨著風雪被刮走,她神情難得有些沉重的麵向對麵的人。


    靈識看著這人,和遙遠記憶中的一樣,一身月色寒冷如霜,周身散發著生人勿進的冰冷氣息,實實在在是讓人很難靠近他,生怕被他身上的冷氣給凍到,從而成為他西區冰雪世界裏冰雕大軍的一員,年年月月的被西區來往之人觀賞。


    但其實,正如褚妖兒所說,他長得很好看,眉峰修遠,眸是和衣衫同樣的月色,泛著點淡淡的冷,讓人忍不住就要幻想,如果那眸底的冷散去,轉化成融融笑意,該是多麽好看的一個景。


    隻是由於他太過冷酷,且又乖戾無常,他眉宇間便常年盈著一股森冷之色,是比他眸底的冷還要濃鬱上不知多少倍的。這森冷硬生生的破壞了他原本的貌美,讓人甫一感受到他冰寒冷酷的氣度,便已嚇破了膽,不敢再細看他的容貌,是以他的容顏,很少會被人提起,人往往說出口的,便都是他的性格和他的手段。


    性格冷酷乖戾,手段亦是冷酷乖戾,讓人很難能承受得起。


    隻是,很難讓人承受,並不代表沒人能承受得起了。


    至少,他麵前的褚妖兒,前世能承受得起,今生也照樣能承受得起。


    哪怕他日夜都將參商大帝送給他的那丹丸,佩戴在身上,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吸收著丹丸傳輸給他的能量,在他身上動了足足四百九十一年的手腳……


    “大帝和你說了什麽?”


    褚妖兒神情突然變得溫軟,語氣也是軟了。


    她試圖以前世和他相處時候的經驗,來重新的和他相處。


    臨寒看著她,看她神態變得柔和起來,他剛剛還是盈著森冷之意的眉眼,此時也是不自知變得有些緩和了。他緩緩道:“他說想讓你活下去,我就需要這個。”


    ——當時,是褚妖兒被參商大帝的毀滅之力給擊殺之後,姬華連夜召集七人,準備施展夜色妖華,將褚妖兒的靈魂碎片給凝聚起來。


    但夜色妖華乃是上古封印,需要借助位麵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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