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這爬的姿勢,林瓊玉就隻有望天了。


    無奈她兩隻胳膊的力氣支撐不起她的身子啊,所以隻能是肚子貼著床往前爬了。這姿勢便是自己再看不著的,但想一想也知道,定然是跟那毛毛蟲爬行的姿勢一般。


    太丟臉了有木有啊。可關鍵是林太太沒事的時候就喜歡將她放在床上,前麵拿了個撥浪鼓或者是個其他什麽玩意兒,誘哄著她:“玉兒,快爬到娘這裏來。”


    林瓊玉待要不爬,可又怕林太太以為她是個傻子,不定的以後就不待見她了,所以說不得也隻能豁出自己的這張臉不要,毛毛蟲般的往前爬了過去。


    林太太一見她爬了過來,自然是高興得跟什麽似的,一把就把她抱了起來,舉的高高的,笑道:“還是我的玉兒最厲害了。”


    說罷就是不停的親她。


    林瓊玉唯有歎息的份了。


    這麽些時日處了下來,她對林太太也不會是一點感情都沒有的。


    林太太這個人,雖然是嫁到了林家唿奴喚婢了這麽些年,可但凡一碰到林瓊玉的事,大部分都是親力親為,不假手他人的。


    林瓊玉還記得上個月的時候,她發了一次高燒,反反複複的足有個三四日的吧,林太太怕她難受,竟是硬抱了她在懷裏三四日的,無論是彩雲彩霞來勸,還是平日裏負責照料她的那個老媽子來勸,她都是全然不撒手。一直到她的燒後來是終於退了,林太太才累極了在她旁邊睡下了。


    林瓊玉當時就在想,就衝著林太太的這份情,甭管自己上輩子是怎麽樣的,這輩子還是老老實實的做林太太的女兒吧。


    所以在這之後,在林太太逗著她,不時的哄著她做出拍手,叫娘,或者是爬到她那裏去的諸多要求,她也是豁出了自己的那張臉不要,十分的配合林太太了。


    林太太自然是每次的高興的不行,逢人便說自己的玉兒是如何的乖巧,如何的聰明,才九個月大的孩子,竟是你說什麽她都知曉的呢。


    現下林太太就正將林瓊玉抱在自己的懷裏,笑著讓她叫娘。


    九個月大的孩子,就算是叫娘,那也不是很清晰的,而且自然也帶了一點糯糯的感覺,可林太太依然還是高興的緊。


    母女兩個正在這裏玩耍著,外麵彩雲就進來稟報,說是錢太太來了。


    林太太便將懷中的林瓊玉交給了在一旁侍立著的老媽子,方才麵上溫柔的笑容不見了,立時便吩咐著彩雲拿了枕頭過來給她係在腰裏,裝作是懷了五六個月身孕的樣兒,而後她換上了一副待客的那種標準笑容,這才吩咐著:“快請錢太太進來。”


    林瓊玉在一旁看著她,忽然就覺得自己當初真的是看錯林太太了。


    想當初自己剛穿過來的那會兒,總覺得這林太太是個遇事隻會哭,全沒有自己一點主見的膿包樣的人。可這段時日她看下來,不知曉是不是當時林太太是正在坐月子的緣故,所以人便要較平日裏軟弱些,還是因著林太太是個做娘的人了,為母則剛的原由,總之林瓊玉覺得林太太這些日子的表現真的是可圈可點。


    她接待眾家太太的時候大方得體,在宅子裏的時候殺伐決斷,必要的時候為了自己的利益其實也實在是夠狠心。


    譬如就說周秀蘭的事。


    林瓊玉通過這些時日聽到的隻言片語,早就是推斷出了林太太是想奪了周秀蘭肚子裏的孩子,當做自己的兒子來養的。


    可憐那個周秀蘭還三不知的被蒙在鼓裏,在那做著自己有朝一日做姨奶奶的夢呢。


    待人接客大方得體的林太太此時正走到了門邊,迎接著正進了院門的錢太太。


    “錢太太,你來了?”林太太迎了上前去,趕著嗔道,“你怎麽不早些遣個丫鬟來說你今日要來呢?你看我,這也沒準備什麽。”


    錢太太伸手接下了身上的蓮青色披風,遞給了身後跟隨著的婆子,對著林太太也笑道:“你我之間都這樣的情分了,還要講究些什麽虛禮兒?沒的倒是還要準備些什麽。”


    林太太笑了一笑,側身讓了錢太太進屋子裏坐下了,便吩咐著彩衣上茶來。


    彩衣答應著轉身去了,不一會的功夫便用朱紅描金茶盤拿了兩杯茶上來。


    林太太招唿著錢太太喝茶,再是兩個人坐在一起說了些別後的閑話兒。


    錢太太先是笑著恭賀了一番林太太,說是她福氣好的,又懷上了孩子,而後便是和林太太說了一番這些日子聽到的好笑的傳聞,便打算將今日來的目的說了出來。


    原來經過這些時日和林太太的來往,錢太太覺得時機約莫也是成熟了,可以開口和林太太提結親的事了。


    於是昨日,她便和自己的丈夫又提起了這個事。


    隻是她的丈夫聽了,卻不是十分的樂意。


    按照他的意思,他雖說隻是個衙門裏的主簿,可好歹那也是個九品的官兒,那林家雖說是有個巨萬之富的,可說了出去那也隻是個白衣人。兩家若是結成了親家,往後家裏請客吃飯的,同僚間都是官服,他林老爺一個什麽功名都沒有的白衣人坐在席麵上像個什麽樣子了?沒的倒是丟了我的臉。


    錢太太一聽,當時隻氣得就伸了手指狠命的戳了一下她夫君的額頭,罵道:“你少拿你那綠豆芝麻大的官說事了!你倒是做了個官不錯,出去穿的也是官服,可是就你那點薪俸,養活得誰起?不說讓我和康兒住著寬敞的大院子,唿奴喚婢的罷了,日常屋裏屋外的,隻得一個老婆子伺候著,有時候都要老娘自己上灶的。這便也罷了,煮個飯兒的,倒恨不能數米下鍋呢。出去穿的也是這般的寒磣,沒事的倒要被你那個同僚,縣尉家的太太笑話著我。你說你這個主簿做的,不說養家糊口,倒是要餓死老婆孩子的了。”


    錢太太在家裏強勢慣了,她丈夫隻被她罵的一時呐呐的說不出話來。


    錢太太歇了一會,拿起丈夫麵前的茶水喝了,潤了潤嗓子,又開始教育著自家的丈夫了。


    “那個林家,你是沒去過的,七進七出的大宅子呢。雕梁畫棟,假山池水,珍貴花木,哪一樣沒有的了?奴仆成群的,便是穿個鞋兒都不用自己彎腰的。老娘也不跟你說些虛的,老娘也想過上這樣的日子。”


    她丈夫就說道:“便是按照你說的,和他家結成了親家,那也是康兒娶了人家女兒來家,不能是康兒入贅了人家的吧?便是康兒真入贅了人家,康兒住到了他家去,沒道理讓你這個做娘的也住了進去。你又怎麽能過上那樣的日子了?”


    錢太太白了他一眼。


    “說你傻,你還真不伶俐的。林太太可隻得林瓊玉這麽一個女兒呢。你是沒看到,林太太是有多寶貝她這個女兒,恨不能天上的月亮都摘了下來給她的。她若是嫁到了咱們家,林太太會虧待了她?嫁妝都夠咱們從從容容的受用一生的了。再一件,若是咱們兩家現下結了親,林太太為著自家的女兒著想,怕不是現下就會幫襯我們一二?我早就是想好了,但凡隻要我們結了親,問著林太太借些銀子使上一使,隻說是為了你的前程著想的,我擔保林太太到時肯定是會同意的。到時你拿了這些銀子,上下打點下,你這官就不能往上升一升?自古都說官字兩個口的,有了銀子通融,到時說不定你都能進了京做了禦史的。到那時兒,你再說咱們家是做官的人家,看不上他們做生意的人家,我肯定不攔著你。”


    言下之意就是林家,哦,準備的說是林家的銀子,是他們往上升官的一塊跳板而已。真等到用完了,這個跳板自然就可以棄之不用了。


    她丈夫聞言,不但是沒有反對,反而是稱讚著自家太太聰明伶俐。


    隻是他又有一樣擔心:“若是照你說的林家這般的富貴了,又是隻有林瓊玉這一個嫡女的,人家又哪裏肯與咱們這樣的窮人家結親的了?”


    一說到這個,錢太太麵上便又有些得意了起來。


    “任憑他們家再富貴罷了,他也不得不巴結著咱們家。一來是你好歹是個做官的,他林家出外采辦貨物不得通關交稅的?這件不就得求著咱們官府?他也得掂量著,若是有了你這麽個親家,通關交稅的時候你多少說兩句話兒,他能少交多少稅銀?若是我去提議結親他拒絕了,往後他家通關交稅的時候,你再多少說兩句話兒,卡在那裏,他家那貨物能順利進城的?這二來,林太太原先也是個秀才家的女兒呢。她平生最喜歡的就是讀書人家了,輕易看不上做生意的人家。咱們家雖說是銀子上緊張了些,可說起來那林瓊玉不也是嫁了個做官的人家?林太太隻怕高興都來不及的,斷沒有不允許的理由。”


    錢太太和自家丈夫在家裏商議好了這些,次日錢太太便帶了老婆子來林家了。


    ☆、第32章 婚事初定


    對結親的這事,錢太太是帶著含笑的口吻提了出來的。


    她便打量著,林太太定然是會同意了這門親事的。


    而果然,林太太一聽了錢太太的提議,當即就喜形於色的答應了。


    先前錢太太和自家丈夫說的林太太定然會答應的第一條原由,其實林太太壓根就沒有想到這上麵去。


    她想的是那第二條原由。


    怎麽說錢家也是個做官的人家,書香世家的,便是再寒酸,林瓊玉嫁了過去,那名聲兒也是好聽的。


    再說寒酸些又怕得什麽,大不了到時嫁妝多給些就是了,左右她不會讓自家女兒吃苦的就是了。


    林太太一答應了下來,便讓彩雲去告訴林老爺,問著他是什麽意見。


    哪知林老爺現下並不在家的,彩雲便讓小廝添壽快馬加鞭的趕著去和林老爺說了這事。


    林老爺近來又刮刺上了一個粉頭,且是打得火熱,隻差整日的就住在她那行院子裏了,所以添壽倒是一找就一個準的。


    添壽打了個軟腿兒,叫了一聲老爺的,便將林太太吩咐著他來說的事說完了。


    林老爺眯了眯他那雙桃花眼。


    他此時想的自然是錢太太所說的那第一條原由了。


    林老爺雖然紈絝,可到底也知曉,紈絝是要銀子的,所以家裏的生意他看上去是不管的,隻是整日的在外麵吃喝嫖罷了。可實際上,於他而言,滿城的富家大戶家的當家的有哪個是他不熟絡的?有些生意便是酒桌上,大家摟著粉頭玩樂時的一句話就成了。再者說了,家中鋪子裏的賬簿哪個月他又不查賬的了?


    所以這些年來,林家的生意不但是沒有做小,反倒是有越做越大的趨勢了。


    現下林老爺聽了添壽說的這一番話,首先考慮到的便是錢太太的丈夫在官府裏的作用了。


    於他而言,多了個官府裏的人隻有好處沒有壞處,而且他在子女這事上看的並不算多重。


    林瓊萱還是他的第一個孩子呢,按理來說,第一次當爹該是有多激動?便是林瓊萱再是一個丫鬟生的,那他也該高興才是。


    可是他並沒有。及至到後來,林太太生了林瓊玉下來,他都是懶得給林瓊玉取名字的。便是鄭姨娘生了林承祖和林瓊芳下來,他高興,那也是因著他終於是生了個兒子,了卻了個後繼香火的心事。


    便是這高興,也沒有持續一個月,後來照樣是很少去看林承祖的,隻是吩咐著但凡在林承祖的花銷上不要心疼銀子就是了。


    舍得花銀子,便是他對子女的愛了。


    說到底,林老爺是個愛自己多過於其他所有人的人。


    於是林老爺就揮了揮手,躺在那個粉頭的大腿上一邊吃著葡萄,一邊懶散的說著:“迴去跟太太說,這事她自己看著辦就是了。”


    不過就是一個女兒罷了,大不了到時多陪些嫁妝也就是了。


    這點他倒是和林太太想到了一塊去了。


    添壽磕了個頭,轉身迴宅子裏來複命來了。


    林太太聽了林老爺的答複,便笑著和錢太太一聲:“往後咱們就不用錢太太來林太太去的叫著了,直接叫親家就是了。”


    錢太太也笑道:“是啊,叫親家顯得多親切。”


    一麵說,一麵就招手讓那老婆子將帶過來的包裹拿過來。


    包裹打了開來,裏麵是個紅漆描金的紅酸木盒子。


    錢太太伸手將紅酸木盒子打開,雙手捧了過去,對著林太太就笑道:“我也沒帶得什麽來的。這對簪子和這對鐲子,就當做是給玉姐兒添篋之用吧。”


    林太太看了過去,見盒子裏麵是一對赤金的鸞鳳簪子和一對赤金的絞絲鐲子。


    於錢太太的家境而言,這份禮算是很貴重的了。


    林太太伸手接了過去,轉頭叫過彩霞來,在她的耳邊低語了幾聲。


    彩霞答應著去了。不一會兒的功夫,她便同樣手捧了一個盒子來了。


    隻是這個盒子,卻是較錢太太拿出來的盒子華美不少。


    紫檀木的盒子,雖是麵上沒有油漆的,但盒子通身就已經是有一種緞子似的光彩了。


    就價值而言,光是這個紫檀木盒子,就頂得了錢太太拿出來的那對簪子和鐲子了。


    林太太示意彩霞將盒子打開來,裏麵是一對雕刻著祥雲圖案的羊脂白玉牌,並一串蜜蠟琥珀手串。


    “親家,”林太太笑道,“這兩樣小玩意兒,就給了康哥兒玩吧。”


    錢太太滿麵笑容的收了下來。


    不說她們兩人在旁邊親家長親家短,隻說林瓊玉現下還目瞪口呆的在旁邊看著林太太呢。


    不是,她這一輩子的終身大事,就這麽被林太太給打發了?


    而且那錢少康她也是見過的,頑劣異常,絕對的是熊孩子一個。


    但這都不是關鍵,關鍵是,這孩子他才五歲啊。可自己上輩子好歹都是個二十三歲的人了,若是擱這年代裏,她都能生下一個錢少康這麽大的孩子了。


    林瓊玉覺得很鬱悶,而且是相當的鬱悶。


    這一鬱悶,就導致她有了好些時日都沒有叫過林太太一聲娘的。


    而就在她的鬱悶中,樹上的樹葉兒已經是要麽悄然飄落,要麽紅火一片。接著楓葉也隨著冬日的寒風飄落到了地上,又被今年的第一場雪給全都掩蓋住了。


    轉眼已是臘月,農曆新年在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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