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葉瓊玉,那也是打扮的花團錦簇。


    大紅五彩刻絲十樣錦小襖,外麵包著大紅百蝶穿花遍地金小被子,脖子上更是掛了一個金燦燦的赤金刻蓮花紋的金項圈,項圈下麵又掛了一個赤金的刻著福壽如意字樣的金鎖。


    又不時的有人上前來,抱著林瓊玉逗弄了一會,再是讚上幾句真是一個美人坯子,長大了不知道要挑個什麽樣的如意郎君呢。然後便是塞上各式的禮物。


    禮物自然是脫不了金的銀的。再稀罕些的,那就是更值錢的寶石了。


    林瓊玉覺得這些東西真的是多多益善。


    擱沒穿越前,金子價格那樣高,就是買條那般細的金鏈子,那也得以千為單位。可是現下瞅著她自己脖子上戴的這金項圈和金鎖,怕不是得有個幾百克的?


    這要是換算成人民幣,得有多少?


    林瓊玉笑的雙眼都笑得眯成了一條縫了。


    立時就有不知道哪家的太太在道:“你們瞧著這玉姐兒,正在對著我笑呢。哎呦,看她笑的這小模樣兒,讓我看著心裏就是覺得疼愛的緊。怎麽我當初就沒有生個女兒下來,隻生了兩個讓人頭疼的小子呢?”


    旁邊就又有人笑道:“李太太,既然你這般喜愛玉姐兒,不若就讓她給你家做了兒媳婦罷,也好全了你想要個女兒的心。”


    ☆、第14章 煽風點火


    李太太家裏是做茶葉生意的,家境雖然是比不上林家,但在濟南府也算得上是個殷實的人家了。


    她聽得旁邊有人這般對她說,立時也就笑道:“我倒是巴不得讓玉姐兒給我做媳婦呢。隻是我那兩個兒子,大的都已經八歲了,年歲比玉姐兒大太多了。小的雖然才比玉姐兒大了五歲,可是皮的很,我倒怕配不上玉姐兒呢。”


    其實無非就是她不大願意和林家結親,找出來的借口罷了。


    旁人聽得她這麽一說,也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笑了一笑之後,也就不再言語了。


    可內裏倒是有一個人動了心思,打起了給自家兒子和林瓊玉訂個娃娃親的主意。


    這人夫家姓錢,家裏倒不是做生意的,是衙門中的一個小管事的,日常林家生意往來也多有用得著他的。隻是怎麽說呢,縱然是衙門中人,可又不是領著油水多豐厚的差事,所以家裏的這日子過的自然是沒有多好了。


    這錢夫人往日裏倒也不怎麽來林宅,總覺得不過就是個商戶人家,不大看得上。可是她這次來了林家,就教林家的富貴景象給恍花了眼了。


    想自己家現如今的景象,高攀不上,低就又不樂意,左右何不與林家結了親,到時兩家多走動,不定也就有了本錢,好教自己的丈夫上下打點,將官職往上升一升呢。


    主意一打定,錢太太瞬間就對林瓊玉親熱了幾分起來。


    見著李太太有放下林瓊玉的意思,錢太太立即接了過來,抱入了懷中,笑道:“哎喲,玉姐兒這小模樣,怨不得李太太看著就喜愛的,就是我見了,那也是心中喜愛的要不得的。康兒,你快過來看看你玉妹妹,好不好看的?”


    她兒子名叫錢少康,今年五歲,正是淘氣的年紀。聽得他娘這般高聲叫他,他很是不情不願的就走了過來,隨便的瞅了一眼林瓊玉,隨即就撇嘴道:“醜死了。哪裏好看了?”


    錢太太尷尬不已,於是趕著兒子就要打。虧得旁邊的彩霞急忙就從她懷中將林瓊玉接了過來,轉身對著林太太就道:“姑娘這眼睛看著都闔起來了,想來是要睡了。太太,我抱著姑娘進裏間睡覺罷。”


    林太太這時見著人多了,不時一會這個將林瓊玉抱過來,就是一會那個將林瓊玉抱過去,心中也正自擔心不定誰一個疏忽就失手將林瓊玉給摔了呢。正自心中暗自著急,又不好直接說的,好在彩霞就上前將林瓊玉給抱了過來,又說了這麽一番話,正中下懷。


    於是她立時就道:“趕緊將姐兒抱進去睡罷。彩霞,你也不要在外麵忙活了,就在裏間照看著玉姐兒睡覺罷。”


    彩霞答應了一聲,然後雙手抱牢了林瓊玉,直接走進了裏間,將她放在了床上。


    林瓊玉這才睜開了雙眼,長舒了一口氣。


    剛剛林太太獻寶似的給她弄了這麽一身衣服抱了出去,繁瑣不說,隻說那些太太奶奶們輪流抱著她說來說去的,噴了她一臉多少唾沫星子了?她差點沒忍住就發火了。


    雖然她現在縱然是發火也就隻能是放聲大哭而已。可這總歸也是不給那些婦人麵子不是。


    而此時上房大廳中,眾丫鬟正在不住手的安放著桌麵兒。便是安姨娘,那也是沒有閑著,同著眾丫鬟一起擺筷子,放菜碟。


    屋中有幾人是林家裏常來往的,認得安姨娘,就問著林太太:“你家這個安姨娘倒是個有眼力見的,從不喬張拿致的。怎麽你家另外一個鄭姨娘,就沒見她來這裏幫忙呢?”


    林太太在外麵一直都是以老好人的形象示人的,雖然她也老早是對鄭姨娘今日沒來心中有氣,可這當會聽得別人問,她倒是笑道:“許是她身子還沒好利索,在屋中歇著呢,就沒來。”


    那位太太的家中自然也是有姨娘的,心中自然也是厭惡姨娘的。隻覺得天下的姨娘都是一個樣。因此上她聽得林太太如此說,就道:“是你好性兒,由得她說不來就不來。要是我,管保不教她這麽容易的就混過去了。怎麽一般你坐月子,她也坐月子,你今日裏就能好好的坐在這裏跟我們說話兒,她倒是動都不能動的了?也不瞧瞧自己是個什麽東西,不過就是個奴才罷了,生了孩子下來,就把自己當主子了?好不好,把她的兩個孩子奪了來,隻管自己叫娘的,倒索性把她攆了出去,一輩子都不讓見兩個孩子的。”


    林太太自然是巴不得這般做。甚至更狠的,把林承祖和林瓊芳也扔了出去,讓他們三個人都離開這裏。可關鍵是,林老爺肯聽她的嗎?如果肯聽她的,當初就不會讓鄭姨娘進門了。


    她即刻就將這位太太引為了知己,忙不迭的就喊著彩雲給這位太太添茶水,拿果盒兒,然後兩個人又並挨著肩坐了下來,輕聲的說著悄悄話兒。


    其實內容無非也就是林太太聽著這位太太說著怎麽對付姨娘的事,以及怎麽的說姨娘不好的話。


    自己不敢說的話,做的事,從別人的口中聽來那也是很爽的一件事。


    而另一邊,鄭姨娘卻正自不爽著。


    她屋中不止她一人,另外還有兩個。


    一人正是她的親弟弟鄭雲天,而另外一個就是她的弟媳婦。


    鄭雲天此時正仰頭喝著酒,忽然的就將手中的酒杯子給摜到了桌麵上,口中嚷嚷著:“怎麽我就不是舅老爺了?前廳中那麽多的人都坐在席麵上,怎麽就沒我坐的地兒了?那些奴才也忒狗眼看人低了。”


    鄭雲天現下繼承了他爹的手藝和鋪子,哪家宅上叫著他去做衣服了,他就得巴巴兒的跑去量了尺寸,然後迴來忙不迭的做了衣服送過去。


    這事自然也是辛苦的,而且還得看人臉色。他早就不耐煩了,總是想著他姐姐嫁了這麽好的一個人家,萬貫的家產呢,指縫裏稍微的給他漏點不就夠他一輩子吃喝不愁的了?


    打著這個主意,趁著這次林承祖和林瓊芳滿月的機會,他早早兒的就和媳婦來了林宅。然後他也眼巴巴的瞧見了林太太的兄弟被林宅的下人請到了席麵上,一口一個的舅老爺的叫著。那時他滿以為下一刻就會有小廝也趕上前來,叫著他舅老爺,請他到席麵上坐的。可是等了半天,愣是都沒見到一個人過來。


    畢竟縱然是鄭姨娘再得寵,林宅裏的下人也是不敢讓他到席麵上去坐的。


    到時親朋四友的看到了,一個妾的兄弟卻是堂而皇之的坐到了席麵上,成個什麽樣子了?


    於是鄭雲天在前廳裏等了那麽長時間的,竟是都沒一個人來招唿他。想直接的挨著哪個位子就坐下去的罷,可林老爺使了小廝來喚他了。


    他還以為林老爺是想安排著他到他身邊坐呢,喜滋滋的就跑過去了,不想林老爺卻是壓根就沒理他,直接的就對著身旁的小廝德兒道:“領著他到鄭姨娘的屋中坐坐吧。”


    連舅老爺三個字都沒說的,直接就他了。


    於是鄭雲天心裏窩了一股子火,到這會終於是發了出來。


    哪知他剛說完,他的媳婦兒也忙忙的就道:“可不是。姑奶奶,不是我說,看不上您親弟弟,那就是看不上您。怎麽那林太太的兄弟就能大刺刺的坐在席麵上,我們就得見不得人似的來你的屋中坐著了?再有那林太太,聽說她現下倒也是請著一屋子的人呢,怎麽就是不請我一請呢。”


    旁邊的蘭香聞言,瞅了這媳婦一眼,心中默默的想著,你這到底是臉大呢,還是心大呢。怎麽就不自己照照鏡子?太太為什麽要請了你?說個不好聽的,便是我們姨奶奶去了太太那裏,論理來說也隻有站的份兒,沒有坐的份兒。你這一個外三路的不知曉什麽的人,倒讓太太拿什麽去請你呢。沒得真去了,倒鬧了一個灰頭土臉的,到時倒要看你多有臉。


    這麽淺顯的一個道理,連蘭香都知曉的,可是鄭姨娘現下就是氣得不行。


    其實主要是自打她進林宅的那一日起,就想著要將林太太給踹下去,自己坐了這太太的位子的。可誰知曉,林老爺縱然是恨不得與林太太此生兩不相見,可也從來沒有說過一句要讓林太太滾下太太位子的話。原先鄭姨娘是覺得這是因著自己沒有生個一兒半女的,便是林老爺想要將她扶了正,可總歸是尋不出由頭的。於是她就卯足了勁的懷上了,一舉就生了一對哥兒姐兒,滿想著這下子終於要吐氣揚眉了吧。不想明裏暗裏的試探過林老爺幾次,還是外甥打燈籠--照舊。


    可可兒的今日,林太太更是直接的遣了人來將林承祖和林瓊芳給接了過去,倒是什麽話都說的。再者就是林太太那邊一派人來人去的熱鬧景象,她這裏卻是冷冷清清的門可羅雀,兩相對比,她怎麽就能咽得下這口氣了?


    原本她就已經是煩悶透的了,可這會又聽得她的這弟弟和弟媳婦說了這一番話,一時隻肺都氣炸了。


    氣令智昏,隻聽得謔的一聲,她猛然的就站了起來,手拍著桌子道:“兒子是我生的,怎麽說出去倒像是從她肚子裏爬出來的?可勁的在那邊炫耀著呢。不行,我現下就得去找她說說這個理。”


    說畢,抬腳就要往屋外走。


    蘭香隻被她這這一番話給唬的心跳都快停了,忙一把就拉住了她。


    這姨奶奶要是這般的就衝了出去,成個什麽事了?理?什麽理?人家是妻,你是妾,這個就是理。


    “姨奶奶,”蘭香苦口婆心的勸說著,“我勸您就暫且忍一忍罷。今兒這樣的好日子,太太那邊都是各家的太太和奶奶在,您這般衝了進去,若是和太太鬧僵了,成個什麽樣子呢?好不好,您也得為哥兒和姐兒想一想。”


    按理來說蘭香這話原是好話,可是鄭姨娘正在氣頭上,哪裏能分辨得出來了。當下反手一掌的,她直接扇了一巴掌過去,罵道:“成個什麽樣子了?就是為著哥兒和姐兒著想,我才要撕下她那麵上裝的大度的樣給眾人瞧一瞧。打量我不曉得她那齷蹉心思了?裝的什麽觀音?整個就是一肚子的壞水。”


    蘭香苦拉不住,最後也隻得眼睜睜的看著鄭姨娘和她兄弟以及兄弟媳婦三人朝著上房的方向氣衝衝的去了。


    ☆、第15章 妻妾之爭


    後院上房中,小丫鬟彩衣正在外頭的石台基上站著,看著廚房中的眾人流水似的將各色酒菜端了上來。隻是猛可的一扭頭,就望到了鄭姨娘一行人。


    若隻是鄭姨娘和她弟媳婦兒也就算了,可是中間偏偏還夾雜了一個陌生的男人......


    於是彩衣急忙的就走下了台基,迎麵趕上了鄭姨娘三人,來不及行禮,已經先是開口說道:“姨奶奶,我們太太屋裏現下都是女眷呢,外來的男人不得隨意入內。”


    一語未了,早被鄭姨娘揚起了巴掌,囫圇的就扇了一個耳刮子下去,隻打得彩衣立時一個趔趄,就倒在了台基邊上。


    鄭姨娘隨即也就罵開了:“我把你這狗眼看人低的小賤-貨!什麽外來的男人?這見著就是我的親兄弟,你見到了,都該恭恭敬敬的叫上一聲舅老爺才是。可怎麽就是外來的男人了?”


    彩衣年歲小,在林太太的屋中時,自來沒挨過一次打。便是罵,也不曾挨得過幾句,哪裏見過現如今這樣的陣仗了?


    一時她臉頰又是痛,又是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被鄭姨娘打了一個耳刮子,麵子上過不去的,羞也羞的一張臉通紅,於是就哭道:“姨奶奶犯不著這樣說。什麽舅老爺?舅老爺現下可好好的在前廳的席麵上坐著呢。又哪裏會這麽不三不四的就跑到我們後院女眷的屋中來了?畢竟舅老爺是讀書人,也是中了秀才的,最是懂得禮儀二字了,才不會犯這樣的渾。”


    她這不說還好,一說鄭姨娘霎時就給氣了個半死。


    她再無二話的,兩步走了上前來,雙腳跨開,騎在了彩衣的身上,又是一個囫圇的耳刮子扇了下去。


    扇完了,她就又開始掐著彩衣的右胳膊,隻掐的彩衣尖聲的哭叫個不住。


    外麵這一番這麽大的動靜,裏屋裏的人自然也是知曉了的。一時屋內的眾位太太和奶奶都趕著出來看。隻是一眼瞧到屋外還站了一位陌生的男人,大多的就都躲迴了屋中,可還是透過門縫隙悄悄的往外張望著。


    別人尤可,彩雲一見鄭姨娘這般打罵彩衣,一時隻覺得火都快要燒穿了肺了,急忙兩三步的趕了下來。她也不及去拉的,直接伸手就去推鄭姨娘。


    她這一推用了很大的力氣,當下就隻將跨坐在彩衣身上的鄭姨娘給推了下去,可可兒的額頭就正好撞在了石頭台基上。


    隻聽得砰的一聲輕響,鄭姨娘哎喲了一聲,連忙的就拿手去摸額角。


    她的弟弟和弟媳婦見狀,也立即的就趕了上前來,扶起了她。


    而那邊彩雲也已經拉起了彩衣,一把將她塞到了自己身後,轉而怒氣衝衝的瞪著鄭姨娘。


    鄭姨娘這時也已經一手扶著自己的膝蓋站了起來,一雙眼兒也是圓睜著,隻是瞪著彩雲瞧。


    彩雲瞧著鄭姨娘眼中怒氣衝衝的,麵上更是因著這番怒氣,幾乎五官都要移位了的,說不出來的醜惡。於是彩雲當即冷笑一聲,就道:“姨奶奶今兒個這是唱的哪一出?我們彩衣是招著姨奶奶你了,還是惹著姨奶奶你了?沒事竟然對我們彩衣下這麽重的手?”


    鄭姨娘便怒道:“這小賤蹄子說話不知高低,欠教訓。也是往日你們疏於管教,我今日便好好的管教管教你們。”


    彩雲心中大怒,幾乎不曾上前去就直接一巴掌還了迴去。但她還是強自的按下了心中的那股怒氣,說道:“姨奶奶這可不就是隔著鍋台上炕?我們上房的丫頭便是再沒有規矩,那也輪不到姨奶奶你來管教。”


    言下之意就是,姨奶奶你越級了。我們上房的事自然是有我們太太來管,還輪不到你這個姨奶奶來管。


    她這番話一說,鄭姨娘豈有個不氣的?


    原就是肚子中窩著一股火的了,現下又被彩雲這幾句話給撩的火焰更高。當下她望著彩雲的目光都似帶了火的,恨不能就當場把彩雲燒成了灰才好。


    彩雲才管不了這些,直接拉著彩衣就上了台基,站在了林太太的身旁。


    林太太望著現下有些氣急敗壞的鄭姨娘,腦子中就浮現出一句話兒來。


    麻子臉照鏡子——自找難看!


    當著這麽多家太太和奶奶的麵兒,她這般的行為,分明就像是街頭上的潑婦一般。既然她自己都不給自己臉麵,那她又和何必給她臉麵了?


    於是林太太當即就道:“你這是做什麽?沒的倒跟一個丫鬟慪氣。成個什麽樣子!還不快與我迴去!”


    彼時她站在石台基上,而鄭姨娘則是站在石台基下,林太太舉得自己是有了那麽點居高臨下的感覺。而且鄭姨娘此時是發髻散亂,一臉的不甘,而林太太則是一身錦衣華服,麵上平靜。兩相一對比之下,正在屋中透過門縫觀看著外麵戰況的各家太太和奶奶都暗地裏想著,這林太太是真的有正房太太的體統,而這鄭姨娘則是太沒有規矩了。


    竊竊私語紛紛而來,鄭姨娘豈是沒有耳聞的?當下她又是急,又是氣,又是怒,又是羞,恨不能直接就衝上石台基,甩開膀子跟林太太幹上那麽一仗。


    隻是林太太才不會跟她幹這一仗的。憋屈了這十年,猛可的今日忽然就在鄭姨娘麵前終於揚眉吐氣了,她怎麽會自毀形象的去跟她動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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