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儷不過是心裏憋悶,被宋倩這麽一喊,真是臉上青一陣紅一陣,不舒坦極了。


    終究還是宋儀出來拉了一下,勸宋儷道:“三姐姐心情不大好,你也莫往心裏去。早些迴去收拾東西吧。”


    “誰稀罕你出來裝什麽好人?不也是個站著說話不腰疼的嗎?”


    宋儷見不得宋儀這老好人的樣子,當初囂張跋扈比宋倩可厲害多了,那時候的宋儀多招人厭惡?結果被昭華郡主推下樓之後竟然又改好了,現在竟然還能跟自己曾經的仇敵交好,這一份本事宋儷自認為是比不上的。


    她知道宋倩與宋儀交好,現在半點也不想理會,再不管她們怎麽想,委委屈屈地擦著眼淚就迴去了。


    同是庶出,宋儷這邊就未免太小家子氣。


    丫鬟們見了這一幕,都是暗自搖頭。


    要說府裏誰最識大體,把早先的仙姐兒拋開,竟然是這一位庶出的五姑娘了。


    至於宋倩,年紀雖長,可到底驕縱了一些,不如宋儀沉靜。


    想來,現在除了仙姐兒之外,前程最好的就是儀姐兒,也不是沒道理。


    至於旁人是不是能想得明白,那就不是宋儀需要操心的了。


    宋儀也不怎麽在意宋儷,她上去攬著宋倩的肩膀,把人送迴院子裏了,才迴來收拾自己的東西。


    雪香隻為宋儀打抱不平:“您何必上去招這仇恨?我看四姑娘真是豬油蒙心,您又礙不著她什麽事。”


    “我是不曾礙著旁人的事,可我礙著人家的眼了。”


    人心這種事誰說得清?


    也不是宋儀自信,她覺得自己少有礙著別人事兒的時候,但凡有誰找她麻煩,肯定都是礙著眼。


    對宋儷,宋儀倒也不計較,她道:“趕緊收拾東西吧,迴頭父親迴來與母親敲定,怕不久就要出發了。”


    宋儀所料不錯,小楊氏說是小半個月之後才走,可實際上宋元啟迴來之後,便說正好迴去看看趙同知,於是提前了行程。


    濟南府趙同知在此案裏頭的作用可大得很,雖是事後舉證,可勇氣可嘉,功勞不小。


    朝中已經傳了消息,隻等著下一輪刷卷之後,便把趙同知給拔上來。


    宋元啟難得遇到這樣一個雪中送炭的,近乎在知道趙同知之舉的時候,便已經將對方視作了摯友,二人原本就有一些書信往來,這時候便更加頻繁了。


    從京城到山東,又是好一陣的行船。


    船到碼頭的時候,便有宋釗紀薇那邊的人來接,碼頭上卻站著一位叫宋元啟沒想到的人。


    遠遠看去,那人穿著一身便服,瞧著與宋元啟差不多的年紀,正是濟南府趙同知。


    宋儀人還在船上,正與宋倩一起下棋,原是沒怎麽在意岸上的事情,可外頭丫鬟們很快便笑了起來。


    “瞧,那不是趙同知嗎?”


    “是呀,這一迴咱們老爺能出來可多虧了他。”


    “沒想到趙同知竟然親自來接了,想來跟咱們老爺有不錯的交情呢……”


    “嗤……這話我倒還覺得有些不對。你們可不知道吧?來的還不知是福是禍呢。”


    “此話怎講?”


    “都說你們平時是沒長耳朵的。你們知道趙姑娘嗎?”


    “趙家淑姑娘,當初也是書院裏挺靈秀的人,有她什麽事兒啊?”


    “當然有。”


    “嗯?”


    “這一位趙姑娘,可跟周公子有那麽一星半點兒的瓜葛,跟咱們五姑娘……”


    說到這裏,這丫鬟便沒顯擺下去了。


    因為宋儀掐著一枚棋子,已經抬了眼,看向外頭,淡淡道:“偷偷摸摸說些什麽呢?也說來叫我聽聽?”


    ☆、第四十三章 丫鬟


    趙禮乃是趙同知獨子,也是出了名的早慧,不過這小子生性頑劣,雖時有人將之與周兼並提,可真若論學識,周兼扔下他八條街。由此一來,趙禮實則是恨毒了周兼這等所謂的“才高八鬥”之流,偏偏他姐姐對這一位周公子那叫一個“愛之深”。


    現如今,他與自己父親站在碼頭上,就等著如今已經是京官的宋元啟過來。


    趙同知原本與宋元啟認識,倒也沒覺得有什麽大不了,可趙禮就鬱悶了:聞說今日迴來的不僅有宋元啟,還有宋元啟那些個兒女,這裏頭必定免不了出現一個人……


    那叫人心煩的宋五姑娘啊。


    心下已經開始皺眉,趙禮站在這裏,隻覺得渾身都不舒服了。


    他自己倒沒覺得宋五姑娘有什麽,可架不住自家大姐討厭,愛屋及烏,恨屋及烏,都是尋常。他下意識地不待見宋儀罷了。


    眼見著河上行船漸漸靠岸,站在船頭上的宋元啟的身影也開始能漸漸看清。


    行船好幾天,眾人在船上多少也有些無聊。


    離開濟南也有一陣,如今再見到這熟悉的風光,不少人臉上都露出了笑容。


    這當中,也包括才訓斥了丫鬟們的宋儀。


    趙姑娘的事情,宋儀早就聽宋倩說過了,所以倒也不怎麽驚訝。隻是她之前沒想到,趙家姑娘心儀周公子的事情竟然不是什麽秘密。


    按理說,姑娘家的心思最不該叫人知道。


    宋倩先頭知道倒也罷了,畢竟大家夥乃是一個書院出來的,宋倩知道一些宋儀不知道的事情,也很尋常。畢竟,宋倩乃是嫡出,她認識的人與宋儀認識的人,有天然的差距。


    可現在,趙姑娘心儀周兼的事情,竟然從幾名丫鬟的口中出來,就叫人覺得有些奇妙了。


    宋儀抬眼起來,看了宋倩一眼。


    宋倩也不是什麽蠢人,略一想也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這裏頭……”


    這裏頭鐵定有點不妥就是了。


    當初宋儀對衛起死纏爛至那般境地,宋府裏也把這消息捂得緊緊的,少有讓外頭人知道,畢竟姑娘家還要嫁人,隻怕辱及整個宋家。


    就連宋倩,她對陸無缺的心思雖有人知道,可也就是那麽幾個,真要問問外頭人,十個就有十個說不知道。


    由此可見,女兒家心思,至少不該是隨隨便便船上一個丫鬟能說出口的。


    趙家姑娘怎麽說也是個同知的女兒,怕不多久,趙同知便要升任知府,這等事情怎麽可以隨便傳揚?


    宋倩隻道:“流水落花,你又何必掛心?不過看你嘴上不說對周公子如何如何,心裏怕還是在意的。”


    在意的?


    宋儀陡然一抬眼,看著宋倩。


    她正在歸攏棋子,如今卻有些怔忡起來。


    “三姐姐,我本覺著……”


    本覺著她對周兼,著實沒什麽感情。


    “有沒有又有什麽要緊?”


    至少如今聽見旁的姑娘對周兼有意思,她也不是完全不在乎。什麽喜歡不喜歡的,不也就是這樣嗎?


    宋倩說來,這口氣還頗為超然。


    隻是宋儀聽了便笑一聲,也不說為什麽笑,於是轉瞬宋倩便紅了臉,伸手過來掐她:“小丫頭片子,還敢取笑我,看我不教訓教訓你!”


    “船靠岸嘍!”


    兩人正鬧著,外頭就傳來了一聲喊,接著就感覺整個船身輕輕一震,果真是船靠岸。


    錨被拋入水中,濺起一陣水花。


    出得船來,抬眼便見天藍一片,碧水悠悠,岸上墟裏有孤煙,一眼見了,便覺身心都靜了。


    宋儀遠遠一看,趙同知連著昔日她在廟裏見過的那一位少年趙禮,竟然都在上頭了。


    宋元啟出獄之後便好好養過一陣,如今又成了京官,經曆過了大事,身上也平和了許多,不過自然地多了幾分氣度。


    好在趙同知也算是對宋元啟有恩,下船之後,兩個人見了麵,寒暄過,宋元啟也沒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反倒與趙同知以友人身份相交,言談之間倒是誠懇一片。


    趙同知道:“聞說今日宋大人要迴來,下官早就在綺春園預備好了酒席,隻等著您入席呢。請——”


    “哈哈趙同知還真是費心了,早就有您搭救之恩,不畏強權之義,今日還為宋某備下酒席,實在叫宋某無法拒絕。所以,恭敬不如從命了。”


    宋元啟拱拱手,趙同知也笑了起來,兩個人相攜便朝著前麵走去。


    後頭船上的人才漸漸開始下來,跟了上去。


    綺春園乃是濟南城難得的好酒樓了,在後頭臨湖的地方有好幾個漂亮的院子,專為達官貴人們招待人宴飲接風洗塵所設,如今裏頭早已經坐了不少人。


    男賓們自有趙同知自個兒接待,女客們則有趙同知夫人李氏相迎。


    李氏來了,趙淑今日也跟著來了。


    她今日一襲漂亮的粉藍色長衫,梳了個垂鬟髻,瞧著格外溫婉可人,手腕上的紅珊瑚手串,耳垂上的羊脂玉耳墜,頭上欲展翅而飛的牡丹紋銀點藍蝴蝶簪更是耀眼奪目。


    隻可惜,在宋儀淺淡淡走進來的時候,原本亮眼的趙淑也就黯然失色了。


    宋儀迴來時候本就沒怎麽打扮,隻淡淡一掃眉,點染了幾分口脂,讓整張臉看上去有那麽幾分顏色,便顯得鮮活。


    越是如此,越是靈動,越是自然。


    相較起來,趙淑的一切都顯得刻意。


    因著早就知道趙淑中意著周兼,所以與宋儀一起進來的時候,宋倩著重瞧了瞧趙淑。


    這一位趙姑娘向來是看不慣宋儀的,早在書院的時候便跟宋儀處處作對。


    可出了書院,兩個人便幾乎沒有過接觸。


    宋儀那兩年間,可叫一個“目下無塵”,從沒把趙淑放在眼底過,結業考之後的宋儀,手裏一大堆棘手的事情要處理,自然就更沒注意過這一位趙姑娘了。


    如今終於有時間仔細看看,宋儀倒也打量起對方來。


    小楊氏帶著她們一步步走近,宋儀也就看得越是清楚。


    平心而論趙淑是個漂亮姑娘,可看上去,她很緊張。身體緊繃,眼神也透出更多的不自然來,尤其是在看見宋儀之中,便平生出一種無來由的戒備和不喜,甚至還有幾分別的東西。除此之外,她臉上妝容太豔太壓,讓她有些看不出原來的模樣。


    沉悶,刻板,太過刻意,也太露痕跡了。


    這一位趙淑姑娘,約莫是把她當做情敵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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