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柔凝開始了足不出戶的生活。


    不喜歡做針線,也少動畫筆,消磨時間就變得艱難起來。幸好,她的睡眠情況格外地好。除去休息的時候,到陳大太太那裏坐一會兒,抑或是與明嘉郡主還有陳三奶奶閑聊一陣,再在暖房裏的花草上養心靜氣,然後再看幾頁書,與陳承方說一會兒話……陳厚蘊也就該下衙了。


    陳厚蘊進了家門,無論說點兒什麽做點兒什麽,不知不覺間,就是白日入夜,一天便度過去了。


    早孕反應有一些,但並不強烈,忍耐一下,就平靜了下來。


    “這孩子莫不是知道自己來的太遲了,心有愧疚,所以才一點兒也不折騰你?”陳大太太又是歡喜,又是感慨。


    “那還不是因為娘疼我,讓我休息的足足的,身體好了,孩子當然跟著很好了。”沈柔凝輕聲道:“心滿意足,又有什麽好折騰的。娘,您說是不是?”


    “不折騰才好。”陳大太太想了想,道:“老爺子最近要迴來了。他若是知道你有喜,肯定會很高興的。還有你父親母親那裏,你寫信報喜了沒有?端榕不是說要迴來的嗎?什麽時候到?”


    沈柔凝迴答道:“信還沒有寫。我想著,待端榕到了,在平安信裏提一句就好,不必刻意去一封信。那小子貪玩,路過二弟那裏,說是要留下體驗幾日軍中生活……”沈柔凝搖搖頭,道:“說不定會跟二弟一起迴來……年前總歸是能到的。”


    “也是的。”陳大太太又生出了些感歎:“年輕人精力好,都想離開家跑出去。現在厚琪都在外麵一年多了,上次聽你二嬸娘抱怨說,他過年都不打算迴來呢。當年你一個小姑娘家,也是非要出去走走……”


    沈柔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陳大太太想通了,道:“現在想想,你當時的堅持也沒有錯。姑娘家的好時候就那麽幾年,成親後有了孩子,再想什麽。就是拖家帶口,不容易了。到孩子們大了,說是能夠放手,但人卻是習慣了操心。家中又要添新丁,哪裏能輕易放的開手。”


    “是娘願意心疼我和明嘉。”沈柔凝微笑道:“才讓我們可以再偷懶幾年。不過,娘您也還年輕呢,裏做萬事不操心的老封君,要差的遠呢。至少。要待到承方長大,您有了重孫輩才成,是不是?”


    “你啊,這麽恭維我這個老婆子,就為了躲懶?”陳大太太不禁嗔怪道。想了想,她開口道:“厚蘊開年後要外任,你正是身懷六甲的時候……你們是怎麽打算的?”


    “我當然是要由娘您多照顧了。”沈柔凝沒有遲疑。


    這個孩子選的時辰不夠巧。


    陳厚蘊的外任計劃已經不能再耽擱下去了。再耽擱下去,白白蹉跎他大好的光陰。而若是陳厚蘊因為沈柔凝和孩子而選擇了留下來,如此兒女情長不顧正事,便是一向疼愛他們的老爺子。怕都不會太高興的!


    陳厚蘊既然選擇了走仕途,就不能這般為一點兒小事蹉跎耽擱了時間和機會!他與沈四老爺的目標不同,一路走的過程也就大不相同!


    再者,她身懷六甲的情況下,一路顛簸,卻一個偏僻落後的小城……這根本就是再拿她自己的性命和孩子的性命的在開玩笑!她和陳厚蘊都不蠢,當然不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留在京城,生活安逸富足,有人照顧妥當,大夫穩婆都能保證。當然是最好的選擇。她雖然有些舍不得與陳厚蘊分開,但也不會胡鬧任性。


    陳大太太聞言放下心來,道:“那就好,那就好。”


    這小夫妻感情好。她還挺怕兩個人會糊塗的。


    “娘也知道,夫妻之間分隔兩地對雙方都不好……待孩子過了百日,厚蘊那邊也收拾妥當了,你們母子再去投奔他不遲。恩,到時候,阿凝你若是願意。就將承方也帶上吧。”沈柔凝如此懂事,陳大太太欣慰之下,也不願意做個惡婆婆。再說,陳家的規矩,兒子身邊又不能有其他女人,總得有人照顧不是?別把身子給熬壞了!


    至於陳承方……


    上次陳承方在黃家遇到了事情,陳大太太不禁有了反思。她或許養大了兩個兒子,但兩個兒子在六歲之後多半是由老爺子教導,她也不過是照顧起居衣食……但現在老爺子年紀大了,一心撲在學院上,幾乎不再家中,自然也就不能再給陳承方太多教導……陳大老爺的情況也是差不多。


    再者,陳大太太相信自己的兒子,比相信自己丈夫還更多一些。若是選一個人來教導陳承方,她毫不猶豫地會選擇自己的兒子!


    男孩子都需要父親教導!所以,她想來想去,覺得陳承方將來要繼承爵位,跟著她長大有些不太合適,還是跟在父親身邊更好一些。


    “若是阿凝你有顧慮,那就算了。”陳大太太補充道。


    沈柔凝想了想,道:“我大約知道表哥的打算。他有想要花十年左右的時間在外任上,至少輪換三四處地方任職,才算是圓滿了。這麽長的時間內,若是承方總是難以見到父親,到時候父子生疏,卻是不好了。”


    “我這裏,顧慮倒是沒有,隻怕娘你會想念承方。”沈柔凝道:“娘,您看是不是這樣……讓承方跟著他父親住個一年,再迴京裏住上半載的,兩邊分配一下時間,是不是更好一些?”


    陳大太太見沈柔凝的確在用心想了,她心中十分滿意,道:“如此再好不過。”


    兩個人說著話,卻是前頭跑進來一個小廝,一臉興奮地道:“夫人,大奶奶,是表少爺迴來了!”


    “誰迴來了?”陳大太太不禁問道。


    “是端榕表少爺。”小廝忙道:“已經進了府,怕這會兒就到了!”


    “這孩子!怎麽也不提前說一聲!”陳大太太立即站了起來,看沈柔凝也要跟著她一起急急往外走,連忙一把抓住沈柔凝,責怪道:“你就站在這裏等著!一會兒進來了,看我怎麽罵他!”


    她話音才落,就見一個身穿暗紅色錦袍少年大步流星地走過來。人還沒到近前,卻就高聲喊道:“大舅母為什麽要罵我?我可是一進京連四方街都沒迴,直接來給大舅母請安了!”


    “就是要罵你冒失!”陳大太太道:“也不知道讓人先送信來!”


    “這一路雨雪冰凍的,就是送信。也難以說定歸期。”沈端榕笑著解釋道:“難道大舅母沒有覺得驚喜麽?那我可要難過了!”


    他走到近前,端正了給陳大太太行禮,又看向沈柔凝,露齒一笑,道:“姐姐。”竟然是分外的陽光爽朗。


    五年不見。沈端榕已經長成了一個翩翩少年,站在這裏,個頭已經超過了沈柔凝半個頭還多一些。更關鍵的是,他五年前文質彬彬有些羞澀矜持的江南小少年,五年後卻是爽朗大方,皮膚也黑了些,像是一個男子漢了!


    看來,成長的環境,果然會對人有非常大的影響!尤其是年少時候!


    現在沈端榕身上,哪裏還有江南文弱書生的樣子!比如說從前。他絕不會這麽進來與陳大太太和他打招唿!而是謹守禮儀,恭恭敬敬老老實實地問安,小心翼翼地答話!


    陳大太太也有些唏噓感慨,比劃了一下,道:“都這麽高了……走在路上,怕是都認不出來的。”


    “那端榕肯定能認出大舅母。”沈端榕笑道:“大舅母一點兒都沒變的。”


    “哪有,大舅母老多了。”陳大太太安置了沈端榕坐下,吩咐了人將清風院收拾了,開始問了話。她先是問了他一路是不是順利,又問了問沈四老爺一家人。最後問到了陳厚績,道:“不是說有可能與你績表哥一起迴來麽?怎麽提前迴來了?”


    沈端榕道:“是績表哥說得了一把好刀,十分貴重,又是蘊表哥著急需要的。讓別人送不太放心,就將我趕出來當差了。”


    “厚蘊要刀做什麽?”陳大太太有些不解,看向沈柔凝。


    沈柔凝也有些愕然,搖頭道:“許是有別的用途吧。他沒有與我提過。”


    陳大太太以為是官場上交際送禮所用,便沒有追問,見有人來報說清風院收拾的差不多了。就對沈端榕道:“你這一路風雪的,先去清風院梳洗一下吧。一會兒你們姐弟就在碧心院說話去,不必到我這裏來了。你外公、大舅舅和二舅舅他們都不在,厚溫厚琪也不在……反正這也是你的家,你自己隨意就是。”


    “那就多謝大舅母了。”沈端榕笑著道。


    沈柔凝陪著沈端榕與陳大太太告辭離開了正院,到了門口,沈柔凝對沈端榕道:“你去吧。休息好了,再到碧心院找我。晚上就在碧心院用飯。”


    沈端榕答應下來。


    沈柔凝迴到碧心院沒等多久,就見沈端榕換了一身衣裳洗了疲倦過來了。沈柔凝目光落在他手中捧著長長的匣子上,問道:“這就是表哥要的刀?”


    “嗯。的確是把寶刀,就是有點兒重,一般人用不了。也不知道表哥是為了收藏,還是要送給誰。”沈端榕將那匣子放在沈柔凝身邊的桌子上,欲要打開匣子將那寶刀展示給沈柔凝看。


    沈柔凝攔住了他,搖頭道:“端榕,我現如今懷了身孕,不好見刀兵的。我也不懂兵器,不看也罷。”


    刀劍,尤其是神兵利器,無不帶有濃重的血煞氣息。孕婦對這些東西,一向講究是敬而遠之。


    沈端榕愣了愣,隨即立即露出驚喜,道:“姐,你真的有小寶寶了!什麽時候的事情!”之前沈柔凝一直沒有消息,他們一家人也沒少為她憂心。沒想到,他這一來,就趕上了個大好消息!


    “大約兩個月了。”沈柔凝笑容恬靜,微嗔道:“你都這麽大了,怎麽這麽一驚一乍的。”


    沈端榕忙將匣子放遠了一些,故作誇張地道:“五年了!你問問,隻要是關心你的,誰不替你懸著心!就是娘每次看你的信中依舊沒有好消息,都忍不住皺眉許多次了!我和阿湲每次寫信都不敢提這個,就是怕你傷心!”


    “你既然有了好消息,怎麽不告訴我們!”沈端榕埋怨道:“我和阿湲甚至都有想過,若是表哥將來若是因為這一點對你不好,我們該怎麽辦!”


    真是想太多!


    “這不是才兩個月麽?”沈柔凝心中覺得溫暖,解釋道:“這不是才兩個月麽?一會兒你迴去給父母寫平安信的時候,替我提一句就是了。”


    “那好吧。”沈端榕對沈柔凝這樣的態度有些不滿意,嘀咕道:“姐,你最好自己也寫一封。不然,阿湲她肯定會怨你的。”


    “哦?”沈柔凝順著話題問道:“阿湲她還記得我這個姐姐啊?”


    “怎麽不記得。”沈端榕道:“她可是經常念著你。”想了想,又道:“姐,你和娘都是這樣,親人之間非要弄一副平平淡淡的樣子,有時候看起來真讓人氣餒。”


    情感一點兒都不熱烈。


    “幸好我和阿湲都是活潑熱情的性子。哼哼。”


    沈柔凝不禁伸手在沈端榕頭上拍打了一下,笑著責怪道:“你們兩個小沒良心的,說是記得,怕是早忘了小時候姐姐是怎麽疼你們的了吧!”


    沈端榕自知剛才失言,順著沈柔凝的手縮了一下腦袋,訕訕賠罪道:“姐,是我說錯了還不成麽?”


    沈柔凝放過了他,輕歎道:“端榕,你現在與小時候真的很不同了……不過,這樣很好,每天都充滿活力的,樂觀向上的的,真的不錯。北方人都是如此麽?”


    “差不多吧。”沈端榕對從前的自己還留有一些印象,但卻不太深刻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著道:“北方天寒地凍的,百姓們的日子也窮苦一下,難得有幾個讀書人,卻十分講俠義之風,多的是直爽之輩……我也認識了一些同齡人,應該是受了些影響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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