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厚績和秦敘都沒有停留多久。


    兩個人與陳厚蘊交談至半夜,次日清晨,便返迴了軍中。沈四老爺完全沒有興趣參與他們的交談,隻是稍微了解了一番兩個侄子的近況打算,便迴去找沈四太太說話了。


    待沈柔凝是次日下午才按慣例去找陳厚蘊的。


    她去的時候,陳厚蘊並未在書房。沈柔凝便開始翻看起書陳厚蘊書桌上似乎才書寫出來的稿子,看看的津津有味。


    “阿凝來了。”陳厚蘊走進來,和煦地道:“聽厚績說,你不想迴京城?”他愛憐地摸了摸沈柔凝的腦袋,道:“小小年紀的姑娘家,別憂心太多。”


    “隻管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就好了。”


    他似乎是從陳厚績兩人那裏知道了沈柔凝的憂慮。


    沈柔凝走開了些,沒有迴答。


    陳厚蘊坐下來,一邊整理桌麵上的稿紙,一邊隨口問道:“你是準備送些眼線到宮裏嗎?這並不容易。就算是成功地安排了人,真有消息,想要傳出來也困難。畢竟,我們陳家沒有能在大內行走之人。”


    傳不出來消息,安排了人也沒用。


    沈柔凝怔了怔。


    陳厚蘊又道:“不過,你有未雨綢繆的想法,這是好的。貴嬪那裏,祖父其實已經有所安排,不會讓她傷了你。”


    沈柔凝再怔:“祖父在貴嬪身邊安排了人?”


    陳厚蘊聞言衝著沈柔凝笑得和煦,故意眨了眨眼睛,露出一副“你懂得”的表情。


    沈柔凝很快明白過來——


    陳公是睿智之人,一個庶女不聽話地挑了高枝飛了上去,枝高枝甚至迴關係到家族生存。他又怎麽會不在意,不警醒。又怎麽會僅僅是擺出了冷漠劃清界限的表示。


    若是陳公一點兒安排都沒有,怕根本就難以在官場上屹立這麽多年。而陳貴嬪又是陳家的庶女,陳公想要在她身邊安排點兒什麽,實在是最容易不過。


    想一想上次。


    陳貴嬪才想以身孕要挾陳公,那邊陳公就早一步寫下了放妾書。找放妾書多少年都沒寫,偏偏在關鍵時候寫好了……這其中怎麽能步耐人尋思。


    她一直都以為。陳公能當先一步。是因為足夠警惕。原來其中還有別的緣故。


    但就算是明白這一點,沈柔凝依舊沒有放棄她的打算。


    有備無患。


    永遠用不上最好。


    但萬一就用上了呢?是不是?


    陳厚蘊瞧見沈柔凝的臉色,就知道了她的打算。他沒有再談論這個問題。講他手裏的稿紙規整好了放好,攤開了新的紙張,笑著道:“麻煩阿凝替我研磨了。”


    沈柔凝也就跟著收斂了心神。


    陳厚蘊的遊記,幾乎篇篇都會配畫。隻是。他的畫及其簡潔,不過是略微幾筆勾勒。並不怎麽費心。大概,就是隨手畫一下的樣子了。


    時光匆匆,很快就進入了十一月裏,到了陳厚蘊也啟程迴京的時間了。他的遊記。也差不多完成了。沈柔凝也謄抄了一份。


    臨行之前,他又給了沈柔凝一個木盒,溫和地對沈柔凝道:“阿凝。打開看看。”


    沈柔凝好奇地接過來,打開一看。裏麵卻是一本書。書的封麵上寫著一些不認識的字符,看起來十分古怪。沈柔凝抬眼詢問陳厚蘊。


    “這是我在南邊遇到一個西洋人,從他那裏得到了,上麵是一些西洋的繪畫技巧……這些技巧與我們漢人的水墨丹青不同,倒是與你正在實驗追求的技巧有些不謀而合,這算是一種緣分吧……”


    說道這裏,他看著沈柔凝的目光之中,充滿了欣慰。


    他沒想到,沈柔凝小小年紀,於繪畫之道上就有自己的想法,而且願意為之去鑽研,並不拘泥於一格。更沒想到的是,她的這些想法,竟然在這大千世界上有地方已經存在著了。


    沈柔凝聞言十分驚訝,連忙小心地講書捧著翻開了。


    一翻開,她就被上麵絢麗逼真的色彩吸引住了心神,飛快地講整本書瀏覽了一遍,目光停在最後一張插圖上,久久沒有迴過神來。


    最後一張圖,顯然是後來有人畫上去的,而不是印刷上去。畫的其實很普通,不過是一個陶罐立在桌子上,陶罐裏插了幾朵向陽花,邊上放著兩個紅彤彤的蘋果,一個擺的很正,一個歪著,像是輕微一晃,就能滾下去。


    讓沈柔凝震動的,並不是這副畫本身——


    就算技巧不同,有些東西都是想通的。她能看出來,其實這最後一副畫並不算怎麽好,逼真也比較逼真,卻並無半點神韻。沒有神韻的作品,怎麽都不能算是好作品。


    令他震動的是,這副畫竟然是用厚厚的水粉一樣的東西塗在上麵的。甚至因為時間久了,有些水粉都有些幹裂了痕跡。


    這也是顏料麽?


    沈柔凝輕輕撫摸了許久,才定了定神,再去看那本陳舊的書籍,才發現了上麵的文字也都是如封麵上一樣的古怪字符,她一個也不認識。


    “我遇到那個西洋人的時候,同他學了一段時間他們的文字。”陳厚蘊指了一下盒子裏另外一本薄薄的小冊子,道:“上麵內容,我勉強給譯了出來,也不知道是否正確無誤。恩,我同那西洋人學習的時間太短了些,他就匆忙走了。但八成都是對的。”


    “阿凝很有想法,我想這本書上的內容,應該能給你啟發……但你也不必拘泥於這本書……”他笑了笑,道:“不然,我就是耽擱你了。”


    沈柔凝沒有立即去看那些譯文。


    她將書本重新放好了,合上了盒子,問陳厚蘊道:“表哥既然有這樣的書,怎麽不早點兒給我?”她這些日子雖多半時間跟在陳厚蘊身邊長見識,但也沒放棄實驗自己的想法,搗鼓些顏料什麽的。


    隻是將隨染坊師傅學習的時間給推後了。


    陳厚蘊笑容更加和煦,道:“一來譯文需要時間;這二來嘛,這些技法我是一點兒也不懂得,若是阿凝來向我請教,我說不出什麽來,豈非是很沒臉麵?”(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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