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手來,劈頭蓋臉的抽了林越十七八鞭,直抽得自己氣喘籲籲,方才放下手。


    林越已再次暈了過去,鮮血一滴滴落在地上。


    也羌侍衛上前道,“武校尉,將軍下令要留此人性命。”


    小武收起鞭,斜了林越一眼,吩咐道,“繼續吊著,沒有我的命令,不許放下來。”


    也羌侍衛稱是。


    蘇克草灘上的這支也羌軍隊是由當今也羌汗王的第十一子胡裏改親自率領,最初接到的命令是以遊擊戰術滋擾萬壑關,借此牽製慕容野的軍隊。


    胡裏改為此很是窩火,眼看著其他兄弟在大周土地上屢立戰功,搶奪金銀財寶,為通往汗王之路不斷添加砝碼,自己卻隻能窩在這個見了鬼的萬壑關。


    就在他憋屈至極的時候,接到了消息。也羌的眼中釘肉中刺青州王來到了萬壑關,他大喜過望,若能抓住青州王,下任汗王必屬自己無疑。


    胡裏改當即點出三千小隊攻擊萬壑關附近的大周村落,力求與之前小規模襲擊表現得如出一轍,果然青州王為了打個必勝之仗親自率軍征討,中了他的誘敵之計。


    胡裏改犧牲了那三千人小隊,見青州王的軍隊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之中,立即發動設下的八萬精兵埋伏。


    這一次他讓麾下的精銳力量盡數傾巢而出。力保毫無差池,將青州王納入囊中。


    青州王一行人撤到了落仙穀。


    那落仙穀地勢易守難攻,胡裏改畢竟不是莽夫,當即喊停。


    但眼看青州王就在眼前,他如何按捺得住。恨不得立刻衝進穀中拿下青州王,但又害怕埋伏。


    胡裏改在帳中踱來踱去,猶疑不決,心如蟻咬。


    就在此時,一名校尉出列道,“末將有一計可助將軍。”


    胡裏改記得此人是烏措帶來的,原是大周太子竇重望麾下。


    烏措曾經說,大周這些人,如果光是靠打,隻怕打上幾十年都不能徹底征服,但若是從內部入手,旦夕之間便可土崩瓦解。留一個熟悉大周事務的人在身邊,有百利而無一害。


    胡裏改道,“你有什麽計策?”


    那名校尉道,“此地不遠就是哀牢關,原歸屬竇重望統轄,末將曾隨其住過一段日子,知道哀牢關的令牌長得什麽樣子。”


    胡裏改皺眉,“那又如何。”


    那名校尉道,“請將軍令人將我軍中令牌稍加修改,做的與哀牢關令牌有五六分相似,我便可將青州王抓來,獻與將軍。”


    胡裏改答應了此人要求,而後計劃的確順利。


    但那人卻在抓住青州王的一刹那道,這個青州王,居然是假的。


    眼看著日頭偏西,這所謂的假青州王已吊了一天一夜,胡裏改叫來侍衛,“那人現在如何。”


    侍衛道,“昏迷未醒。”


    胡裏改道,“哦?這大周人的身子未免虛了一些。”


    侍衛看了看胡裏改。


    胡裏改道,“有事就說。”


    侍衛道,“啟稟將軍,是武校尉把那人打暈了好幾次。”


    胡裏改摸了摸自己下巴,“武校尉?他打的時候說了什麽話?”


    侍衛道,“武校尉管那個人叫林大哥,言語之間仿佛兩人之前交情匪淺。”


    胡裏改笑道,“打成這樣,當然是交情匪淺,你去把那人放下來,帶來見我。”


    侍衛稱是,退出帳外,片刻之後,將林越帶了迴來。


    侍衛鬆開手,林越沒了支撐,身子晃了一晃,勉強站在。


    胡裏改走到林越跟前,抬起下巴來端詳一番,嘖嘖道,“早已聽聞青州王殿下有過人的美貌,而今看來,倒是嚇人得很。”


    林越淡淡一笑。


    胡裏改道,“說罷,真的青州王到底在哪兒。痛快招了,本王賞你一個全屍,免得零碎整割的,你痛不說,我也麻煩。”


    林越道,“誰告訴你,我不是青州王。”


    胡裏改眯起眼來,不說話。


    林越淡淡道,“想必是那位武校尉。”


    胡裏改道,“不必裝腔作勢,你的底細,武校尉早已說了。”


    林越道,“那他有沒有跟你說,他是太子的人。”


    胡裏改心中一怔,這件事自己早已知道,卻不明白林越為何提起。


    林越道,“看來將軍是不知道。”


    胡裏改道,“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單憑你承認自己是青州王這一點,我便知道你是假的。竇恪此人的性格我素有耳聞,他應該知道一旦曝露了身份就會被我作為人質要挾慕容軍,現下隱瞞還來不及,又怎會承認。”


    林越道,“將軍說的不錯。如果死在也羌人的手裏,也就罷了。但我不願意死在竇重望的手中。”


    胡裏改皺眉,“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林越道,“那名武校尉之所以一口咬定我是假的,就是要借將軍的刀殺我,因為隻有我死了,竇重望才能登基。”


    胡裏改退後幾步,慎重打量林越,“繼續說。”


    林越喘了口氣,再道,“我不知道竇重望與你們有什麽約定,但他與你們約定的目的也就是為了登基。既然殺了我就可以達成這個目的,他又何必在乎和你們也羌的約定。”


    胡裏改沉吟。


    林越道,“我可以死,但我決不能遂了竇重望的心願。將軍也可以殺我,但將軍難道甘心被他人做刀?”


    胡裏改笑起來,“你們大周人果然很狡猾,說的我頭都暈了。”


    林越一笑,“大人如果不信,可以把武校尉請過來,我與他當場對質。”


    胡裏改毫不猶豫,“好!”


    他拔出腰間鑲嵌寶石的彎刀,拔出刀鋒來看了一看,又看向林越,“誰騙了我,我就讓誰知道在草原之上,我們也羌人是怎麽樣處置騙子。”


    林越麵無表情,而背後早已被冷汗浸濕。


    蘇小轍翻身上馬。


    琳琅牽著馬,走出了萬壑關關門。


    她們的身後是一支五十人小隊。


    蘇小轍原是打算自己去。


    琳琅道,也羌人怎麽會相信青州王妃隻身一人?你放心,他們這些人另有用處。


    蘇小轍隻得同意。


    關外,是茫茫草原。


    天空陰雲低垂,灰蒙蒙一片。


    琳琅道,“我隻能送到這兒。”


    蘇小轍道,“你迴去吧。”


    琳琅鬆開韁繩,卻又上前,向蘇小轍遞出一把匕首,“這是我的刀,從來不離身,你收著。”


    蘇小轍伸手接過,緊緊握了一握,對琳琅露出了微笑,“迴來的時候再還給你。”


    琳琅也露出一笑,但笑容之中滿是擔憂。


    五十人的隊伍驅馬上前,“該動身了。”


    蘇小轍按照突擊所學的一夾馬腹,黑馬長嘶一聲。


    琳琅忽然道,“‘沅之’!”


    蘇小轍勒韁迴頭。


    琳琅慢慢道,“諸事平安。”


    蘇小轍迴頭深深的看了琳琅一眼,扭轉頭,一抖韁繩,馬匹放蹄奔出。


    馬隊在草原上遊蕩了許久。


    夜深風起,馬隊暫且歇息。


    蘇小轍下馬的時候覺得兩條腿都不是自己的,尾椎骨也被磨禿嚕了。但往四周一看,她就忘了這些痛楚。


    草原無邊無垠,伸展到視野的盡頭。天空幽藍,星辰如碎鑽。


    隻有看到這樣的景色,才會明白古人為什麽會認為天圓地方。當真是天似穹廬,籠蓋四野。


    有一人拿著肉幹和饅頭過來,“王妃,請用食,”


    蘇小轍忙接過,“現在隻有我們幾個,不用叫我王妃。”


    那人冷冷道,“不行,這是琳琅大人的命令。”


    蘇小轍訕訕道,“哦。”


    一個娃娃臉的年輕人笑道,“王妃不要介意,阿卷就是這樣,但凡是琳琅大人說的,他必是不折不扣執行到底。”


    那位阿卷有些下不來臉,道,“吃你的吧。”


    娃娃臉衝蘇小轍眨了眨眼,努努嘴。


    蘇小轍忍不住笑了。


    雖是初秋,深夜的風中已有寒意。


    蘇小轍裹緊了披風,娃娃臉道,“我來生火。”


    蘇小轍阻止道,“會被發現的。”


    娃娃臉笑道,“我們要的就是被人發現。”


    蘇小轍醒悟,收迴手。


    娃娃臉找來一堆枯草,點上火,對蘇小轍道,“這火也燒不了多久,王妃將就。”


    蘇小轍道,“謝謝。”


    她伸出手,烘了烘,見這五十人或在周圍戒備,或擦拭武器,便問,“琳琅說你們還有任務,是什麽?”


    娃娃臉道,“一旦發現也羌人,阿卷便去通知慕容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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