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耀靈讚許頷首:“嗯。”


    紫雲殿,蘇伯玉去往奉義郡王府傳完聖旨返迴,周昌邑開門見山就問:“為何要提拔鳳耀靈?婚旨是怎麽迴事?”


    蘇伯玉陰柔淡聲道:“與其讓他在暗處動作,不如擺在眾目睽睽之下,我要看看他有何能耐,幹爹錯估了他,但願現在不是我的高估。至於婚旨,並不影響我們的計劃,無妨。”


    周昌邑哦了一聲。


    蘇伯玉隨後問:“讓你查的情況怎麽樣?臣服幹爹的文武大臣裏誰有問題?我可以接受他們示忠,但不容有叛徒,這叛徒與保皇黨必然有關係。”


    周昌邑笑道:“有些線索了,很快就能查出來,再給我些時間。”


    蘇伯玉頷首:“嗯。”


    亦如往日,夜裏商淩月在戌時準時到了弘文館,張玄真早已在裏麵等候。


    商淩月見他站在一個書架前,手裏拿著一本書正翻看著,頭上依然罩著黑布頭罩,走近瞅了眼他手裏是什麽書,問道:“今晚我們學什麽?”


    張玄真轉手將書遞給她:“禦人之術。”


    這聲音嘶啞,就跟嗓子壞了時一樣,商淩月怔了下:“你的嗓子怎麽了?昨晚還好好的。”


    張玄真絲毫不在意自己嗓子變壞,平靜道:“修仙練功導致,若不能更上一層,嗓子會一直如此,有勞陛下關心。”


    商淩月笑笑:“原來如此,朕本還想明日幫你找太醫要些治嗓子的藥。”


    張玄真聲音帶了笑意,雖然嘶啞地聽起來有些擱人的慌:“多謝陛下。我們開始吧。”說完就走到最深處的書案後席地而坐。


    商淩月拿著書跟上坐在他對麵:“說之前,你先解決我一個問題。”


    “陛下請講。”張玄真道


    商淩月凝視他嚴肅問:“蘇伯玉昨夜出宮迴了在安仁坊的宅邸住,你知道為何嗎?”


    張玄真聞言笑了起來,信手拈來,就好像親眼所見,如實道:“昨晚是李婉的忌日,他出宮是為了方便掃墓祭拜。”


    商淩月怔了下:“就這樣!”月兒和周昌邑提及的時間好像就是現在。


    張玄真嗯了一聲,笑道:“陛下可是以為他又有何陰謀安排?”


    商淩月嗬嗬一笑,歎氣道:“是啊。朕現在極其想知道他的一舉一動,知己知彼,日後才好對付


    他。他總能一眼看透朕在想什麽,做什麽。”


    張玄真一笑:“有貧道在,陛下可以放心,日後蘇伯玉所做皆能讓您知曉。”


    這正是她現在迫切想要的,商淩月高興點頭:“好。”


    張玄真隨即開始講解今日的內容:“為帝者須知禦人,首要加之以威,使之以利,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結之以義。”


    商淩月凝眸認真聽著。


    張玄真說完後肅然直視她,開始解釋:“陛下須確立自己對臣子的絕對權威,帝王一定要有無上的威嚴,這種威嚴隨時可讓臣子們膽戰心驚。要驅使臣子為己效命並成為勇夫,陛下必須給他們豐厚的利益。要使自己的想法得到有效的施行,必要是需要給他們合理的解釋。要使臣子們從心裏對自己愛戴,必要時一定要對他們進行感情籠絡。臣子們有難時,陛下要有能力為其解難,是為取義。隻有做到這幾方麵,陛下的臣子才可能對您既怕又敬又愛戴又離不開。”


    商淩月默默記下。


    張玄真說完後就停下笑道:“陛下可以看書了,裏麵是臣挑選出來的數位明君聖帝的舊事,明晚貧道再考校陛下所得。”


    商淩月曉得這是讓她立即領悟他所言精髓,嗯了一聲就打開看,中途有何不解的張玄真全部都一一解釋。


    時間不知不覺地飛快過去,距離張玄真約好的一個時辰還剩下一刻時,張玄真出聲打斷了她:“陛下前些時日跟隨貧道所學,還未來得及考校,恰好三日後會有個機會,屆時就讓陛下一展身手吧。”


    商淩月倒是不怕他考評,可“三日後?什麽機會?”


    張玄真笑得意味深長道:“陛下可是忘記了還有禦史大夫、刑部尚書和禦史中丞的位子空著?三日後蘇伯玉會推薦三人讓陛下任命,何人任何職就要由陛下定奪,他不會插手,貧道要看陛下怎麽解決此事。”


    商淩月早知道他能預測事情,聞言也不為難,還有三天,噗嗤笑道:“你這是提前泄露考題,朕可有三日時間來好好思考。”


    張玄真笑道:“頭一迴考校可以如此,日後便不會再有這樣的好事。”第一次先要讓她積聚處事的信心。


    商淩月頷首:“朕不會讓道長失望的。”


    剛剛說完,突覺腹部一陣疼痛,隨之便覺一股熱流湧出,這熟悉的感覺,莫不是月事來了!每次來月事,前兩天她都肚子疼,商淩月眉頭倏然就皺了起來,抬手緊捂住肚子,該死的,什麽時候不來偏偏這會兒來,這具身體來去年才有了月事,時間也不準,自從上迴來罷,已經四個月沒來,商淩月鬱結咬著牙不說話。她得趕緊迴了,不然一會兒裙子都得全濕了。


    張玄真看她這模樣,麵色一變,當即起身就走近就給她把脈。


    商淩月曉得他會歧黃之術,臉一紅抽迴手,咬著牙尷尬看他:“朕沒事,隻是來了月事,肚子疼。”


    ☆、第50章 一杆定官


    第五十章


    張玄真不料是如此,手明顯怔了下,隨即站起道:“今夜就到此,陛下迴去歇著吧。”


    商淩月點點頭,張玄真隱藏身形後,她叫了劉常和宮婢進來,告知情況,二人趕緊去傳了步輦,服侍她返迴紫宸殿。


    此時的京都一處客棧內,星星點點的昏黃燭光在窗戶上閃爍著,部分客人已經入睡,還有部分沒有。


    一間客房內,隻點著一根白燭在靠窗的案幾上,阿史那邏鶻和房崇席地而坐在房中央。


    阿史那邏鶻開門見山問道:“鳳耀靈早朝所為可是房相授意?”


    房崇撫著白須笑了笑:“他之前與老夫提過此事,老夫同意了,時間太緊,尚未來得及知會郡王。我們不能把所有人都暴露在蘇伯玉視野中,現在朝中有鳳耀靈,你迴雲中城的那六個月有其他重要的事情做。老夫之前考慮欠妥,鳳耀靈提醒了老夫。”


    阿史那邏鶻聞言心頭疑惑散去,笑著頷首:“如此某便放心了。不知有何事須要某在雲中城才能做?”


    房崇從懷中取出提前寫好的一封信遞給他:“一言難盡,你看看,全部都在上麵寫著,還有何不全的地方,你可再補充。”


    阿史那邏鶻接過細細看去,片刻後他收起信封:“確實重要,你我之前都沒想到,幸好鳳耀靈發現問題了。”


    房崇笑歎了聲道:“所以我才會同意他變更婚旨的建議,日後諸事就按照信中安排進展。”


    阿史那邏鶻頷首:“嗯。”


    二人隨後坐著又對信中內容探討做了補充後,各自悄然離開了這家客棧。


    房崇隻有一個信任的小廝陪著,二人走到隱秘非常的一道門處,黑暗中四處看了看,見無人跟蹤,房崇節奏快慢不一的敲了三下門,門才吱呀一聲急速開啟,二人飛快進入,又緊緊閉上了門,此時暗中無人發現的一道黑影悄然離開。


    房府內,見房崇終於迴來,一直等待的房夫人趕緊走近,給他端茶暖胃抱怨道:“你可終於迴來了,擔心死我了,要是被蘇伯玉的眼線看見,太危險,日後派個人就是,莫再親自出動。”


    房崇接過茶杯輕啜一口放下,笑抬手輕撫在她肩頭安慰拍了拍:“今日要說的事非我親自出馬不可,其他人不放心。日後我聽夫人的,隻這次害得夫人你擔心了。”


    房夫人無奈,臉上的擔憂抱怨這才散去了些:“記住你說的話,莫言而無信。”


    房崇哈哈一笑,伸手抱了抱她的肩膀:“自然,為夫何時騙過夫人。”


    房夫人嗔他一眼,拂過他討好的手,轉身向臥房走去:“你騙我騙的還少!”


    房崇急忙跟上,邊撫著白須邊笑嗬嗬不語。


    半個時辰後,紫雲殿中。


    一名黑衣人跪在周昌邑麵前低沉道:“奴才看見房崇去了一家客棧,半個時辰後才從客棧離開迴府,進入客棧後奴才們便失了他的蹤跡,奴才詢問過裏麵的夥計,他是去了位於最中央的天字號客房見一個人,四處有其他房間包圍,無人能發現裏麵動靜,房相離開後,奴才們進入那間客房查探,裏麵空無一人,隻有香爐的香味,定了客房的那人並未在裏麵居住,且外麵也沒發現除了房崇外的第二個人離開,掌櫃迴稟定房的是一個波斯商人,可要奴才立即逮捕審訊?”


    周昌邑聞言怔了片刻後,瞥向貴妃榻上躺著休息的蘇伯玉嗤笑道:“雖沒有明捉住,但所有疑點都指向房崇,隻怕他就是你一直要找的叛徒,蘇朝恩最信任的人。不如抓住這波斯商人審訊,酷刑之下必然能夠審出來。”


    蘇伯玉卻是擺了擺手:“不必打草驚蛇,我自有打算。”說完對那黑衣人一個手勢:“你下去吧,日後撤掉房崇府監視的人。”


    黑衣人離開後,周昌邑狐疑坐下:“你想要做什麽?”


    蘇伯玉微微掀起眼簾,對他吩咐了些事情。


    周昌邑頓時肆意笑了起來:“你這麽快就打算動手了,我這就去吩咐。”


    第二日早上,蘇伯玉一如既往的準時去叫商淩月起床早朝,商淩月肚子疼的厲害,也不忌諱說了自己的情況,昨晚上已經傳了太醫想辦法緩解,可也沒辦法,隻用了些驅寒的法子,但想要上早朝卻是不可能,蘇伯玉安撫她靜養,隨即去了朝堂上告知文武大臣,停朝一日。次日還是相同的情況,隻能繼續停朝。


    直到第二日下午才感覺明顯好轉,到了晚上就徹底不痛了,商淩月大大慶幸,總算熬過去最初兩天了,月兒的身子還得好好調養,不然每次來月事都這樣,她會痛苦死的。


    到了第三日終於能上早朝,月事第四天時,也是那日張玄真說過考校的三日後,真被他料得精準,文武大臣們奏事到了一半,蘇伯玉就走下殿中稟報道:“啟稟陛下,禦史大夫、刑部尚書和大理寺卿空懸已久,臣多番考校了解選出四人,以為能當大任。”


    商淩月笑道:“阿兄說說都有何人?你要不提此事,朕都要忘記了。”


    蘇伯玉恭恭敬敬道:“分別是原來的右拾遺程苑,大理少卿李連,德州刺史章程,左拾遺季林常。”


    隨著他言語,四人相繼走出站在殿中央。


    商淩月聞言,看向滿朝文武問道:“諸位愛卿可還有要舉薦之人?”


    話音落後,是早已料到的鴉雀無聲,蘇伯玉都舉薦了人,他們再說不是明擺著跟他對著幹麽。


    商淩月方才那麽問不過例行公事,之前一直那樣,笑道:“既然沒有,那這三個位置隻能在這四人中挑選三人,諸位愛卿對這四人有何看法?”


    殿內眾人開始議論,說了片刻後,有人站出來道:“統軍推薦的這四人皆是人中俊傑,將位置給予任何人都合適,還請陛下定奪。”


    這不是和稀泥麽!廢話!商淩月皮笑肉不笑點點頭,繼續走著過場,歎了口氣:“愛卿所言有理,朕也覺得為難,阿兄推薦這四人,定是都合適的。”


    說完就看向蘇伯玉:“阿兄你到朕跟前來,朕有話問你。”


    蘇伯玉恭敬領命照做。


    商淩月麵上笑意散去,湊近他耳邊,意有所指掃視殿中央的那幾人道:“阿兄你就不該舉薦四個人,直接三個多好,朕也不用為難,一人一個官職,現在要怎麽辦?這四人看著都合適,朕總不能厚此薄彼,還得讓所有人心服口服不是。”


    蘇伯玉看她為難不知所措的模樣,溫和恭順低語獻策道:“四人才能學識斷獄各有不同,臣舉薦他們前所知旗鼓相當,但終未親眼見過,陛下可當殿一考他們,高下分出來後,再按此分別授予官職,最末一人才學不足,自不會有怨言。”


    商淩月聞言想了半晌,笑道:“這倒是個好辦法。”剛轉頭開口要說,似是想到了什麽,她當即眸色泛亮看向蘇伯玉:“朕剛想到個更好的法子。”


    蘇伯玉眸光一頓,微微笑著看她恭敬道:“陛下若有法子更好,定然比臣的高明,不知陛下的法子是?”


    商淩月當即讓舉薦的四人出列,隨即站起來走到台階前,笑意濃濃俯視他們道:“這三個位置至關重要,朕不能隨便封賜,你們四人得拿出真本事來,朕先考考你們。”


    四人暗暗打量蘇伯玉,可蘇伯玉站在皇台上,恭恭敬敬得捧著拂塵靜觀事態,是不打算插手,他們得接下來得前程就全靠自己了,趕緊恭敬道:“臣等遵旨,還請陛下出題。”


    四人卻不料商淩月走下了皇台,直接到了他們身邊,殿裏的朝臣都被她這舉動弄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蘇伯玉不動神色俯視著。


    商淩月打量著四人的身量,笑得意味不明對殿內的所有人道:“朕的考題簡單的很,你們都隨朕到馬球場。”


    馬球場上,商淩月率領得浩浩蕩蕩的人群來到,正在馬球場玩樂的太監們趕緊都停下行禮:“奴才們見過陛下。”


    商淩月擺了擺手讓他們起來,指了指數匹馬和地上的馬球,轉身對那四人笑道:“你們上馬吧,限時一個時辰,官職高低按照打進去的馬球算,誰的多,誰的官就大,最少的淘汰。”


    話音落下,眾臣嘩然,暗暗掃視興致勃勃的她,意味各異。


    站在她身後的蘇伯玉雙眸一閃,不動聲色從她臉上移開視線看向馬球場內,微微眯眼注視著已經領命上馬打算豁出性命的四人


    人群裏的鳳耀靈看她兩眼放光盯著場內,她今日此舉活脫脫一個荒謬的昏君啊,哪有官職這樣授予的,嘴角不由勾起絲趣味得笑意。


    馬球場上,四人禦馬加鞭拚得你死我活,球從一個人杆下到了另一個人杆下,塵土漫天飛揚間看都看不清楚。


    一個時辰很快過去,四人最後已是精疲力竭,大汗淋漓癱軟在馬背上,結果也出來了。


    商淩月看著小太監統計好的數目,右拾遺程苑第一,大理少卿李連第二,德州刺史章程第三,高興給他們封了官兒,三人滿臉興奮謝了恩,隻剩下左拾遺季林常垂頭喪氣的。


    商淩月暗暗注意蘇伯玉的麵色,見自己總算又過了他這一次試探,鬆了口氣,他什麽時候才能不懷疑她有野心奪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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